在刘晓荷的记忆里,2000年国庆节是一个让她一辈子刻骨铭心的日子。因为就在这一天,她向自己用打工的血汗钱资助了8年,刚考上一所名牌大学博士的男友雨辰提出了分手;同时,她向自己无比钟爱的事业和十分器重她的老板提出了辞呈。
一个女孩,为供男友读博士打了整整8年的工,可谓“爱之深恨之切”,当男友考上博士,照理说应该是花好月圆,可她为什么坚持要跟博士男友分手?是博士男友另有所爱?还是他的太过高深的学问让晓荷敬而远之?
家乡小河边,他们对着月亮许下诺言
1992年9月,18岁的晓荷正在家乡河南省商城县李集乡中学上初三,新来的英语老师名叫雨辰,是个22岁刚大学毕业分配回来的帅小伙。从见到雨辰的第一眼开始,晓荷就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位年轻英俊的英语老师。他才华横溢,讲课时妙趣横生,使她对原本枯燥的英语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像大部分乡下女孩一样,晓荷虽然喜欢上了雨辰,但表现得十分含蓄,只是暗地里下功夫提高自己的成绩,以此来吸引雨辰的注意。随着时间的推移,晓荷的英语成绩果然有了很大的提高,雨辰找她提问的机会也越来越多,两人之间渐渐产生了一种有别于师生关系的友谊。
由于晓荷的母亲早已去世,两个哥哥也都已成家,她跟着年迈的父亲一起生活,因此晓荷一门心思想考师范,以便早点出来挣钱养家。可不幸的是,尽管晓荷十分努力,1993年中考,晓荷还是以3分之差与师范无缘。落榜之后,晓荷的情绪十分低落。
看到这种情况,雨辰主动找到晓荷的家里安慰她,鼓励她走自学成才的道路。在雨辰的帮助下,晓荷终于走出了失学的忧伤,开始自学起了高中课程。每当遇到不懂的问题,晓荷就跑去问雨辰。晓荷漂亮聪明,雨辰也很乐意教她,为了让她进步得更快,他还把自己的藏书全部借给晓荷看。就这样书来书往,两个人的交往明显地多了起来,友谊也逐渐升温变成了爱情。
与雨辰相恋之后,晓荷才知道雨辰的生活其实过得很苦。雨辰出生在商城县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母亲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父亲的身体很不好,一年四季没有停过吃药。雨辰有两个哥哥,其中一个患有精神病,另一个四十多了还没能娶上媳妇。因为从小就显露出读书的天分,雨辰总算在乡亲们的资助下读完了大学。本来,他想继续考研究生,考博士,但家里实在太困难了,他不得不放弃继续读书的念头,参加了工作。可当老师的收入并不高,一个月工资除买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外,只够为父亲买药。面对残酷的现实生活,雨辰无所适从。
自从知道雨辰的实际情况后,晓荷就暗暗下决心要帮助心上人。她想:与其自己花很多时间自学,还不如出去打工挣钱,让雨辰从沉重的家庭负担里解脱出来专心地去圆他的梦想,考研究生,考博士!雨辰那么聪明,他一定能考上的!
于是,随后的一个晚上,当他们在家乡的小河边约会时,晓荷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雨辰。雨辰听了特别感动,随即向明月起誓: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爱晓荷,对生活永不放弃。
就这样,1993年9月的一天,晓荷带着美好的愿望只身闯荡北京。
为帮男友圆梦,她毅然踏上漫漫打工路
在北京,晓荷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替某公司散发广告单,发一份广告挣4分钱。那活并不重,但特别受气。有些人凶得很,见你准备往他车篓里放广告单,马上吼你一通;还有的你刚放进去,他就当着你的面把纸扔出来……那时候,她跟三个老乡同住在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楼梯间里,每人每月交150元钱房租。9月的北京还很热,睡觉的时候四个人汗津津的身体挤在一起,连个翻身的空档也没有。在这种环境下,晓荷特别想家,但想起自己肩负着雨辰的希望,她还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好不容易捱完了一个月,晓荷领到了800多元工资。她把钱分成两份,分别寄给了家乡的老父亲和雨辰,然后,晓荷忍不住对心上人的思念给雨辰打了个电话。两人互诉思念后,雨辰说他不想考研了,因为自从晓荷走后,他一直责备自己太自私,他不想为了自己的前途让晓荷牺牲太多!最后,雨辰再三嘱咐晓荷:“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注意身体,如果工作太累就辞职回家,我已经想清楚了,考不考研究生并不重要,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就好!”听了雨辰的话,晓荷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雨辰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难过的是他在生活的重压之下被迫放弃了理想。为了刺激雨辰,晓荷故意冲着话筒说:“如果你考不上研究生,你在我心目中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然后她装作很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晓荷的发火果然使雨辰清醒过来。11月,雨辰报名参加了研究生考试。那一年,晓荷一共给雨辰及两家老人汇去了一万多元钱,而自己,仅仅在冬天添置了一套十分便宜的衣服。可这一次,雨辰考研却失败了。
晓荷得知消息后,收藏起所有的难过和失望,流着眼泪给雨辰写了一封信,信中除了鼓励还是鼓励。她相信雨辰能赢,并在信中发誓,无论雨辰将来怎样,她都永远对他们的爱情不言放弃…
在晓荷的鼓励下,雨辰再一次报名考研。可不知为什么,这一次仍然折戟而归。时间如流水静静逝去,1996年11月10日,又是一个考研报名的日子。在经过近三年的卧薪尝胆和连续两年考研失利之后,雨辰终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名牌大学的生物工程研究生院。拿到通知书的第一时间,雨辰立即打电话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在北京的晓荷,在电话里,两个人都激动得哭了。
转眼间,晓荷在北京呆了四年。四年里,她干过推销员,做过营业员,对北京也慢慢地由陌生到熟悉。在北京呆得越久,晓荷就越体会到在北京挣钱的不易。当她听说在深圳打工工资要高得多时,当即收拾了行李就踏上了南下的列车。
在深圳吃尽了苦头后,晓荷终于被一家家政公司录用了,负责三家电脑公司的保洁工作。
工作有着落了后,晓荷才给雨辰打了个电话。当雨辰焦急地询问她现在在哪儿,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和他联系时,晓荷很想把在深圳受的委屈都说出来,但想到这些会影响雨辰的心情,分散他的注意力,就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很想家……
晓荷的心里只有一个朴实的信念,那就是:努力挣钱,等雨辰博士毕业,他们就结婚,再也不分开,再也不受这打工的苦。为此,她把一路的委屈都咽到肚子里留给雨辰的,是经过过滤的光明和快乐。
如果不是去了一次雨辰的学校,晓荷也许会一直抱着这样的信念:相信雨辰一定会娶自己,从而简单、有希望地生活着。可是,这一切却因为一次见面而改变了。
博士男友真心求婚,她却逃离了
1997年底,雨辰打电话给晓荷,说几年没见面,他很想她,希望元旦时晓荷能去一趟武汉,他们聚在一起过一个节。晓荷于是请了假,去了她神往已久的武汉。
在武汉那所知名大学校园里,晓荷终于见到了分别几年的雨辰。她觉得雨辰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儒雅了。
想起这些年来与雨辰天各一方,想起这些年每次受委屈时对他的思念,晓荷真想扑进雨辰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而她忍住了,她不想给雨辰的生活添乱。直到到了雨辰的宿舍,帮雨辰整理床铺时,晓荷才敢表路自己的爱情,她把雨辰的枕头抱在怀里,闻着上面留下的雨辰的气味,在心里默默地说:亲爱的人,你知道我多么想你么?
雨辰没有带晓荷去学校食堂吃饭,而是把晓荷带到了校外的一家餐馆。在餐厅柔和的灯光下,雨辰深情地凝视着晓荷,缓缓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唇边,轻声说:“荷,嫁给我吧!”
晓荷被这巨大的幸福冲击得满眼是泪。面对这个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漂泊的梦里的场景,晓荷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涨红着脸点了点头。
接下来,雨辰安排晓荷在一个女同学那儿住下了。接着雨辰依然是天天上课,天天做家教,闲下来就陪晓荷在大学里散步。每当雨辰不在的时候,晓荷就一个人站在宿舍楼里,注视着校园里的女大学生,眼中充满了羡慕。如果不是在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她听到雨辰与他那位女同学之间的争论,晓荷一定会嫁给雨辰的,毕竟,他们已经相爱了多年,感情已经不是一般的深。
半个月过去了,晓荷要回深圳上班了。临行前的那个晚上,雨辰来到晓荷住的宿舍,当面对女同学表示感谢后,就和女同学谈起了一些专业上的问题。
雨辰和那位女同学讨论了很长时间,甚至为了一个细节争得面红耳赤。在他们激烈争论的那段时间里,晓荷把行李收拾好了,又在旁边坐了近一个小时,他们都没有发觉。晓荷试图听懂他们在谈些什么,可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听不懂雨辰他们的对话!
那一刻,晓荷突然意识到,初中毕业的她和在读研究生的雨辰之间存在着一段难以逾越的差距!以前,因为空间的阻隔,因为爱,她忽略了这个问题。而现在,身处大学校园这个特定的环境,她才猛然想起来。她默默地问自己:我和雨辰结婚后会幸福吗?他学的专业我一窍不通,结婚后我能帮他什么呢?娶了我之后,会不会限制他将来的发展?他以后会不会埋怨我拖了他的后腿?
就在晓荷的思想有些动摇的时候,当天晚上,雨辰的那位女同学碰巧好奇地问了问她的学历和家庭情况,晓荷一一如实相告。当那位女同学听说晓荷只念过初中现在在打工时,她长长地“啊”了一声后就不再说话了。很显然,雨辰的女同学有些失望。
正是那声长长的“啊”,坚定了晓荷要放弃这份爱情的决心。她流着泪想:雨辰要的是一个能够红袖添香和他学历般配的妻子,而我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的打工妹,配不上他这样高学历的好男人,与其婚后没有共同语言,不如现在就放手吧,让雨辰找到一个高素质的爱人!
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晓荷觉得心里难受极了,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考虑到雨辰还有一年就要研究生毕业,晓荷决定在这一年里先不告诉雨辰,等他考上博士再说。
第二天,在列车开动前的那一瞬间,晓荷哭得像个泪人似地对站在车窗外的雨辰说:“雨辰,不管以后发生什么,请你记住,我真的真的很爱你!”这莫名其妙的话听得雨辰一头雾水。
回到深圳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晓荷都没有恢复过来。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个黑洞。以前,她把所有的希望都一股脑地寄托在雨辰身上,从来没为自己的将来想过。自从做出要跟雨辰分手的决定后,她增加了对自己的“投资”,在工作之余,到培训班学起了电脑。
1999年元月,晓荷的父亲病故了,晓荷辞去工作回家奔丧。随后,她只身去了三亚,她想换个陌生的环境,以分散她对雨辰的想念。
在三亚,晓荷苦学了近一年的电脑知识派上了用场,她第一次做了白领,到一家包装设计公司做了一名设计人员,老板给她开的月薪比她打工几年所有的月薪都高,足足3000元。
在这期间,晓荷依然每月按时给雨辰寄钱。雨辰的父亲因为有钱治病,身体也比以前好多了。雨辰给晓荷打过几次电话,每当雨辰提到结婚的事时,晓荷就说:“你现在不要想那么远,等你考上博士那一天,我会嫁给你的……”每次放下电话,晓荷都会哭一场,她多么想成为雨辰的新娘,可是……
转眼到了2000年9月,雨辰顺利地考上了本校的博士生。听到这个消息,电话这端的晓荷泪雨滂沱。雨辰在电话里迫不及待地问:“现在,你可以嫁给我了吧?你说,我什么时候去接你?”晓荷敷衍他说:“好啊等我把公司的事情交接一下后就去找你。”
晓荷没有去找雨辰,她用最快的速度辞了工作,在给远在武汉等她结婚的雨辰寄去最后一笔也是最大一笔的两万元汇款和一封分手信后,便悄然离开了三亚。
晓荷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与武汉毗邻的长沙,在陌生的城市里,聪明勤奋的晓荷办了一家电脑彩印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前景看好。事业上的成功使自卑的晓荷渐渐变得自信起来,她慢慢意识到,自己与雨辰的距离原来并不像想像得那么大。
可是,生活却以无法挽回的速度向前流逝着。为了让雨辰忘记自己,整整20多年来,晓荷没有和雨辰联系,不仅如此,她还要家里的亲人在雨辰找上门去时故意把话说绝……
2005年8月,当晓荷得知雨辰绝望之后跟一个女孩结了婚,她难过得几天没说话。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仍然深深地爱着雨辰!晓荷好悔啊!
去年,当雨辰得知当初晓荷是因为自卑才离开他时,他长久地沉默着,然后才说:“我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跟她结婚,后悔给她想明白的时间太短。可是,晓荷为什么要这样自卑呢?难道她以为我是个博士,就非得找个博士妻子才幸福吗?她怎么就那么傻呢……”雨辰的语气里,透着深深的无奈和心痛!
听了晓荷的故事后,我的心情很沉重。就因为男友是一个博士,而自己只是初中毕业,晓荷在面对男友的求婚时,便选择了“安静地离开”。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从此被自己制造的障碍活活拆开!
对一个感情不太认真的恋人,“安静地走开”也许是最好的办法。但对一个感情认真的恋人,晓荷这样做或许是一种残酷的伤害!因为感情是两个人的,你不问青红皂白地把你的那份拿走了,把另一个人丢在绝望的废墟里,不是残酷又是什么?
其实,在共同走过的苦难岁月里滋生的爱情,才是生命中最弥足珍贵的,是任何东西也无法替代的。所谓学历、身份、财富的差异,只是人们向世俗屈服、妥协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心灵中的阴影!其实,晓荷又何尝不是一个优秀的女孩,她能从一个初中毕业的打工妹打拼成一个事业小有成就的老板,在改变自己命运的人生道路上,她何尝不是一个“博士”呢?这样优秀的女孩,难道不值得一个生物学博士去爱,去相守一生吗?
朋友们,我们都自信一些吧!那顶飞来的博士帽,应该是对你们心中美丽爱情的奖赏,而不是心灵的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