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一位老人站在北京的军事博物馆里一架飞机的面前驻足凝望。
“老人家,现在马上要闭馆了,您等到明天再来好吗?”
老人看着面前年轻的讲解员,问道:“小姑娘,你知道把这架飞机打下来的部队现在在哪吗?”
讲解员非常疑惑,她只知道这架飞机来头不小,是解放战争时期唯一被解放军击落的飞机,而且还是用轻机枪击落的,是战斗史上的奇迹!
但她确实不知道部队在哪。
她抱歉的对老人说:“老人家,这个我不太清楚。”
老人失落了一瞬,又怀揣着一丝希望问:“那你知道是谁把这架飞机打下来的吗?”
讲解员又愣住了,她还是不清楚啊。
“老人家,这个我...也不清楚。”
老人脸上一阵失落,他默默的转身走了,他多想说那架飞机就是他打下来的啊!
但是他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自己连部队都没有找到,谁会相信自己呢?
44年前,他接到阻击任务,阻击国民党某部队,集结号响起之后可以撤退,那天的战斗惨烈异常,他亲眼看着两名战友被炸死,但集结号没响起,他们就不能停止。
但那天集结号却一直没有响起,后来他们被打散了,战友们不知所踪,他也没有向连长复命,在他看来他没有向连长复命,任务就不能算完成。
这些年他走遍了四面八方,想要找到部队,但都没有如愿。
他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看到那天,但是他绝不会放弃,那身军装他要穿到生命最后一刻,他就想亲口问问连长当年那集结号到底吹没有?
轻机枪击落飞机的战斗英雄
1947年10月,华北平原清风店,晋察冀军区解放军和国民党第三军正在进行生死大战。
国民党军的武器先进,飞机大炮、轻重武器齐上阵,小小的清风店成了一片火海。
天上的飞机向下密集投掷着炸弹,坦克开路,步兵轮番冲击,解放军伤亡惨重,可以说是在用命支撑着。
飞机在狂轰乱炸,下面血肉翻飞,常孟兰所在部队的旅长被炸伤,参谋长被炸亡,他猩红着眼睛看着这一切,看到飞机再一次向下俯冲,他怒火中烧,拿着捷克轻机枪就猛地跳出战壕,二话不说朝着天上的飞机就是连续射击。
打了几枪之后,他惊讶的发现飞机竟然冒烟坠落了,看到这一奇迹,战友们早已高兴的呐喊起来,有的还兴奋地跳出了战壕。
常孟兰受到了烫伤,他的左胳膊被落下的子弹壳击中,烫出了五个弹壳大小的伤疤。
聂荣臻听说了这一奇迹,心里非常激动,打电话给四纵队司令员曾思玉,提出要给这个打下飞机的英雄以嘉奖。
在全团大会上,团长宋选才大声的向全团表扬常孟兰:“同志们,常孟兰同志在战斗的关键时刻用轻机枪打下了国民党的飞机,创造了我军战斗史上的奇迹,首长决定给常孟兰同志记特等功一次,希望在后面的战斗中能够再接再厉,也希望其他同志勇立新功!”
那天常孟兰差点被战友们的夸奖湮没,他们都十分佩服的询问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常孟兰认真的给大家回忆当时的情景,而团长宋选才更激动了。
他对常孟兰说:“你小子可以啊,机枪打落飞机的事情我还真没有见过,你可让我开了眼了,等隔几天,部队打石家庄的时候,你小子要是还能在打下来一架,我这团长就给你当!”
常孟兰愣住了,随即故意问:“团长,那你咋办啊?”
宋选才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哎!到时候我就给你当排长去!”
团长宋选才那唐山口音的话语一直印在常孟兰的心里,只是他竟没有想到没过多久他再也见不到团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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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死一生的阻击战
1948年11月,在一条山道上,常孟兰所在的部队和国民党暂三军遭遇了。
国民党暂三军是傅作义带出来的嫡系部队,作战力强,而且还配置了大量美国先进的武器,机械化程度非常高。
面对这样一个对手,硬碰硬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对面因为不知道解放军的情况,不敢冒然进攻,也停下来开始做作战准备,常孟兰所在团首长就决定利用这一间隙赶紧撤退,甩掉敌人。
这就需要一支小队帮助大部队在前线阻击敌人,他当然想到了作战勇猛的常孟兰,这小子之前打落飞机的事情他这还历历在目呢,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于是他找到了常孟兰,对他下达了命令,“你带着七名战士在前线阻击敌人,务必要拖到天黑,没完成任务之前不许撤退,不然遭殃的是整个部队!”
“是!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连长离开的背影,常孟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对着背景问道:“连长,我们具体什么时候可以撤退?”
“听到集结号响起,就可以撤退了。”
常孟兰牢牢记住了任务,他带着七名战士埋伏在了敌人要经过的一条道路上,他们选择了一个高地,那里适合观察情况。
等到时机成熟,常孟兰高喊一声:“打!”
随即战士们子弹齐发,敌人被突然的袭击搞的乱作一团,但很快训练有素的他们也调整好了队形,并开始反击。
常孟兰那边毕竟只有8个人,当他们挡住了敌人三次进攻后,明显已经显得力不从心起来,不断有人受伤,要命的是子弹和手榴弹消耗的差不多了。
眼看天色已经黑了,战士们催促常孟兰是不是可以撤退了,“连长,对面人太多了,我们这次是不是就要当烈士了?”
战士赵小三也跟着说:“连长,我们碰到的是主力吧,是一个军吧,下面还有坦克呢。”
眼看大家已经军心不稳,常孟兰冷脸回应:“集结号没有响起,任务就没有完成,谁敢违反就地执行纪律!”
说是这样说,常孟兰心里也清楚再这样打下去,他们就真得要光荣了。
虽然按说天黑了,部队的安全有了保障,但是集结号没有吹响,就算没有得到撤退的命令,那一刻,他想了很多,难道是部队那边还是和敌人打了起来?或者说自己这边作战声音太大,没有听到结集号?还是连长牺牲了......
哪一个都无法得到证实,为了部队的安全,他只能继续战斗。
就在这时,一颗炮弹准确朝着他们这边飞了过来,刚才还在说话的赵小三和侯有林瞬间失去了生命,他马上大喊:“集合!集合!”
可是没有一个人过来,他才看到大家都被打散了,在各个地方各自为战,黑暗中,常孟兰拿着那把轻机枪突出重围,一直朝外面跑,一直跑,直到天亮,他才堪堪停了下来。
他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怀来县了,而部队已经不知撤去了哪里。
找不到部队的他就像一只掉队的大雁,只能选择回家,但是对他来说这场任务并没有结束,因为他还没有向连长汇报任务的执行,他也不知道失散的战友们都去了哪里,他还想知道集结号到底吹没有?
从此之后,为了找到部队,常孟兰就穿着军装到所有可能的地方打听,没想到这一找就找了半个世纪。
集结号到底吹了没有?
刚开始常孟兰是沿着路去找部队,但是一连找了十天也没有找到,只好先回了农村。
后来新中国建立了,他专门到北京收容战争失散人员的部门打听情况,部门负责人核实了他说的情况,发现都是符合实际的,所以承认了他的身份,说是帮他留意,还给了他一封介绍信发了路费。
可是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常孟兰只好又一次来到了北京,这次倒是知道部队在哪了,但是却再次擦肩而过,原来部队已经出国参加抗美援朝了。
常孟兰再一次回来了,他觉得不能光靠部门帮他找,他自己也要尽力打听,最开始他是打听到了和他一起作战的战士们的家,但是无一例外的都没有见到人,他们不是牺牲了就是失踪了,这让常孟兰心里一阵失落。
后来他到了年纪就成家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但是他心中最大的愿望还是找到自己的部队,亲口向连长汇报情况,问问集结号到底吹响没有。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部队在之后经历了改编,原先的4纵改编为了64军,在攻下太原之后,64军就脱离了华北地区,成为西北野战军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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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部队进入朝鲜作战,战士们更是九死一生,很多常孟兰同期的老战友都牺牲在了异国他乡,因此找寻部队就变得更加艰难。
这些年里,常孟兰为了能找到部队,花了大量的时间精力,有时候打听到哪里有线索,他就直接背着包裹带着馒头咸菜就上路了,路上遥远的,他就靠着拾荒凑出路费。
1984年,常孟兰在的村子建了一个部队驻训点,石家庄陆军学院的学员要在这里训练,常孟兰见到了新一代的军人,心里不免激动,他主动找到这里,跟里面的负责人说想要在这里做些活。
负责同志还没有给出答复,常孟兰就主动跑到了炊事班烧锅炉去了,他做事认真,眼神中有一股军人的坚毅,负责同志被他打动,也就默认了他在这里干活。
久而久之,学院里的学员和干部都熟悉了常孟兰,还觉得他很亲切,王定庆少将听说了常孟兰的事情,专门去他家看望他,常孟兰趁机就请求王定庆帮助自己找部队,王定庆一口应下,称自己会尽量帮他找。
经过王定庆的一番查找,他终于知道了沈阳军区某集团军驻辽宁本溪的地炮团就是当年常孟兰在的三十团。
知道了消息的常孟兰激动的彻夜难眠,因为他终于快要知道当年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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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带着干粮直接就出发了,还是老样子,带着基本的衣服,吃的只有几个馒头和几疙瘩咸菜,到中转站的时候正好是那年腊月28,他在火车站候车厅睡了一夜,第二天又站辗转找车到了本溪。
到了正好晚了一步,部队换防了,他又追着去桥头镇,几次三番的折腾终于到了地方,已经是大晚上的了,他顶着风雪寒夜里疾步穿行,身体很冷,但心很暖。
他需要走5里路才能到,老人家本来就长途跋涉,此刻没有休息又连续赶路,在最后几百米的时候晕倒在了雪地里,幸好有外出执行任务的车,这才救了他,不然不敢想他一个老人在外面冻一夜会是怎样的后果。
到了之后,他见到了王永久团长,团长听了老人的讲述,心情很激动,他代表团委对老人的精神和战斗牺牲致以崇高的敬意,并敬了老人一杯酒,常孟兰老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将酒一饮而尽。
最后常孟兰没有忘了自己心里面未完成的任务,他对团长郑重敬礼:“团长同志,原晋察冀军区四纵十旅三十团三营八连二排排长常孟兰,于1948年11月19日带五班七名战士在延庆县桑园镇奉命阻击敌人,掩护部队撤退,在战斗过程中,两名战士牺牲,其余战士下落不明,请首长指示!”
看着眼前神情肃穆的老英雄,王永久愣住了,他回敬的手迟迟没有放下......
常孟兰心里松了一口气,自己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他拒绝了部队和当地政府提出给他老兵待遇的好意,毕竟他不是为了这个坚持几十年的,他只是想要完成任务,给牺牲的战友一个交代。
他也找到了当年的老团长宋选才,他已经住进了烈士陵园,此后常孟兰年年去烈士陵园陪老团长唠嗑。
2005年常孟兰老英雄离世,而他的故事仍在社会上发酵,经过创作,以他为原型的《集结号》上映了,这也吸引了媒体的注意。
随后媒体帮忙找到了当年的连长和有海,他知道常孟兰为了汇报当年的任务竟然找了部队48年时,内心是既悲痛又震惊。
在记者的采访下,他揭开了当年那个秘密,原来那天集结号真的没有吹,因为当时部队还正在撤退,他没有得到上级命令,因此集结号到最后也没有吹响。
2008年,记者专门赶到了常孟兰老人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两个儿子,随后两个儿子到了父亲的墓前把父亲找寻半个世纪的答案终于亲口告诉了他。
集结号虽然没有吹响,但是常孟兰老人却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成功掩护了部队撤退,是一名当之无愧的战斗英雄,向英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