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的欧洲人把中国称作“赛里斯”,意为丝路之国;而在道教神话传说里,昆仑山是世界的中心,这儿是丝绸之路的起点。
骠骑将军霍去病沿昆仑山脉千里奔袭,往河西走廊打通了西域门户。“武功军威,张国臂掖”,新增的千里版图像一支充满力量的箭,从此钉进了亚欧大陆的深处。
对遥远丝路另一端的诸多民族来说,想看一眼东方蜿蜒如弓的海岸线,要等两千年。
生逢其时
01 为华语乐坛诞生的“万氏兄弟”
周杰伦第一次做导师时,他的专属登场bgm是《龙拳》。
| 巅峰之夜6.8%的收视率,周杰伦至今仍是好声音的神话。周杰伦生来就有救场的使命。九十年代后期,台湾的音乐制作理念大致沿着两条轨道发展着。一是以张雨生为代表的诗人派,依靠丰富的意象,充沛的想象力和富有个人特色的唱腔,偏好大开大合抒发情感,兼有精致的乐器solo,经过先进的制作手法打造一张顶级唱片;另一派则是李宗盛为代表的情人派,凭借具有天赋的曲词团队为歌手定制爆款作品,依赖远超同时代的唱与作,为一批批新人量身创作大量直白抓耳的情歌,在歌曲主题上饶有研究,注重歌曲整体的表现和感染力,或委婉或哀怨地吐露心事。这两个流派对当时乐坛的音乐制作影响深远,但也导致另一种意料之中的结果——大量新人懒惰地陷进成熟的唱片产业里一曲成名,却对接下来的新世纪毫不知情。十多年后,当周杰伦第一次登上好声音时,他选择用《龙拳》为开场bgm,用一整季时间,揭示了自己改写华语乐坛的秘密。
| 无论从哪个维度来看,《龙拳》都是最本土化的音乐实验。周杰伦不是上来就懂“中国味”的。他出道之初的乐坛,尽管早已不千篇一律,却并不鼓励创新。因而在《娘子》《双截棍》中,周杰伦保留着自己尽可能“小众”的爵士奏法双吉他,金属架子鼓,含蓄慢热着诉说边塞的绝唱,一碗热粥,进了胃才品出味道。直到《龙拳》,他才开始用大开大合的方式,开篇直接对准莫高窟上的飞天与岩壁,用干脆直白的段落,把摇滚炒出山雨欲来之势,这是他最拿手的中式天马行空。但周杰伦并非首创者。上世纪五十年代,以万氏兄弟为代表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一度是国产文化天马行空的代名词。一部部取材自古典神话故事的彩色动画,色彩华美,质地干练,或水墨或白描,下云霄荡碧波,让人生发无数暇想。而动画背后那些耐人寻味的隐喻,更是很大程度拓宽了当时人们的世界观。
金蛇狂舞
02 纵横时空的少年天子
写一首原汁原味中国风格的音乐,选对乐器很简单,形神兼备才是难事。雅尼创作《河西走廊之梦》时,霍去病的行军故事给了他不小的震撼和启发,但想写出磅礴之势,写出足够的韵味,避免和古装剧贴片曲一样雷同乏味,要么亟待天赋,要么留给岁月。何况在世纪之初,国内文化领域仍受伤痕文学的过度荼毒,“不敢自信”,“不敢想象”长时间制约着创作者:『这是不成文的规矩,想写中国,只能写儿女情长』。这正和周杰伦张扬的性格相反。
究竟什么才是周杰伦音乐的终极秘密?他的作曲横亘中西,灵感却从无来龙去脉,淡江中学的艺术生们不明白,听他歌做react的老外更不会明白。在他出生地四千里外的西北戈壁上,王洛宾曾在吉普车上唱《在那遥远的地方》。守土复开疆,世事常化作杯里的烈酒,就着膻腥被一饮而尽。兴衰苦难打着滚诞生想象,饥馑又朴实,却蕴藏着不可思议的爆发力。风撕咬石窟上的字句,那是王道士偷不走的民族珍贵。
周杰伦的音乐多年如一日和“人”有关“。他以人的视角探讨民族的复兴,议论土地上的小情小爱,战争与和平——想象力既是天赋,更来自观察和阅读。所以他在制作音乐时既能像张雨生一样诗性而浪漫,又能同李宗盛一般满怀挚爱,抒发胸怀。对于华语乐坛而言,周杰伦的“金蛇狂舞”标志着节日的到来。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古老的中国大地上,背负着太多创作者的野心与缺憾。中条山遥望玉门关,热泪混着汗水融进两条辙印,随摇荡的冬小麦无际播撒:曾有多少双眼睛满含期待竭力睁开,却无论如何构想不出,一整片丰收稻田的味道......夹在风飘絮里的民族悲怆,只等新世纪的一声号子。
周杰伦在春晚舞台上舞起《龙拳》时,上美电影制片厂正放起《大英雄狄青》。2004年的那般惊诧像游戏的宣传片,指示了华语音乐不离其宗的内核:创作者始终需要睁眼看时代,而非停在原地故作姿态。乖张严肃,含蓄情怀,其实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成为传奇不一定要自身多么深刻,而是如何让你的听众也变得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