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和晴恼
疑惑地凝睇弘历怔愣的模样,萧云心底暗笑,她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还有可爱的一面。终于,她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弘历闻声回神,瞪了瞪她,敛了神色:“行了,好生歇息,这件事交给朕。”
他扶她躺下,起身刹那,被她紧紧抓住掌心,满眼哀求与留恋:“不要走,陪陪我,好吗?”
到他这个年龄,什么样的大是大非皆见过,又怎会不懂她心之所想?只是……罢了,今日便由着她。顺床沿坐下,宽厚温热的掌心拂过她的额,令她轻颤,只觉一团火焰将自己燃烧。
墨色的深瞳对上琉璃般水色的清眸,柔声道:“睡吧。”
她依言闭眼,莹润的唇瓣勾起一抹浅浅弧度,令他心头一颤。及至此刻,他才如梦初醒——原来,她要的竟如此简单?只要陪着她,便如斯开心?蓦然,左胸腔内阵阵抽搐,眼眶竟有些发烫,她所求再简单不过,而他,却什么也未给过她。他给的不是她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他不敢轻易给她。
萧云醒来时,床边早空无一人,即便知晓会是如此,依然掩不住的失落与怅然。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便听明月道:“格格,慈宁宫的和晴格格和欣荣格格来看您了。”
萧云双掌撑在身体两侧,支起身子靠坐起来,道:“请她们进来。”
舒晴径直到床沿坐下,打量她好几眼,眉心轻蹙:“今早便得知你昨日晕倒,是怎么了?你身子一向挺好,这次因何?”
萧云笑笑,仿佛事不关己:“谁知道?或许我身体太好了,连老天都要妒忌,便给我一个小惩罚。”
舒晴没好气瞪她:“自己的身体,你竟有心思开玩笑?”
萧云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欣荣忍不住暗笑,没想到这个还珠格格还有如此风趣的一面,也难怪舒晴愿意与她亲近。忽的想起了永琪,强忍酸涩,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格格应重视自己的身体,莫要担心你的人伤心。”
见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萧云暗暗叹气,这般模样又如何不懂?欣荣入宫便是为永琪而来,然永琪却不曾回应,面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情敌还要说出关心的话语,真真难为她了。然,情之一字,世间何解?恐唯局中人可解,旁人纵有法子,也无法伸手,无法整治根本。直到现在,萧云隐隐有些后悔,或许从一开始她便不该把永琪卷入其中,不该招惹永琪,以至于造成如今这样尴尬的局面。
终于发现不对劲的舒晴询问道:“紫薇呢?怎么不在?”她就说,从一进来就觉得有些奇怪,总感觉似乎少了什么,现下总算发现了。稳了稳心神,她认为自己不能先入为主,或许是紫薇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她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胡乱责怪紫薇。
甫至门口的金锁自然听见了舒晴的询问,心里却把紫薇埋怨了个遍。咬咬唇,硬着头皮走进去,眼观鼻鼻观心:“格格,我家格格去御花园见福大爷了。”
舒晴眯眼,寒光转瞬即逝:“福尔康有何重要的事不去找五阿哥,而找紫薇?”
金锁脸色涨红,心底更加埋怨紫薇,头垂得更低,声如蚊呐:“福大爷说多日未见格格,很是想念,欲与格格见面,以解相思之情。”
舒晴一拍床板,咬牙切齿:“她的好姐妹还躺在床上,而她却私会情郎,真不知羞!她丢人事小,皇室脸面该往哪里放?”她双亲去得早,自小便养在太后姑奶奶身边,对宫里及朝堂之事多少有些了解。这福尔康是谁?令妃的侄子,包衣奴才,自认为多英俊潇洒,多文武双全,整日里做着尚主抬旗的白日梦,曾经胆敢放出流言说自己与他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哲理,聊诗词歌赋一整夜。当初若非老佛爷带自己去五台山,恐就真着了他的道,失了清誉,只能下嫁与他。她也没有想到,紫薇竟会如此愚蠢,会恋上一个包衣奴才,还被这个包衣奴才耍得团团转,还什么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她怎就如此糊涂!
·第八章 太后言
萧云不日痊愈,吩咐明月扶着去慈宁宫问安。路过紫薇的房间,听到里面郎情妾意的缠绵低语,再见金锁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直摇头,令明月扶着离开。
眼看萧云离开,金锁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格格与福大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小小的宫女又能如何?只恐格格污了夫人的名声。她自有记忆起便流浪,被人欺负,倘若当年不是夫人,可能这辈子也就那样了。夫人待她恩重如山,还教她认字,关心她。但格格如今模样可有为夫人想过半分?她尚在孝期,竟同福大爷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若是被人察觉,夫人的名声亦会被损。不行!她得想个法子,让格格清醒过来。
前往慈宁宫的路上,明月忍不住开口:“格格,紫薇格格那样……”
萧云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必多言。复放下手,甩甩锦帛:“倘若未曾出格,不必多管。”福尔康此人,虽不安好心,但却是能忍之人。漱芳斋到底也有眼线,暗卫,他不敢同紫薇做出那苟且之事。只是……眯了眯眼,目光一凛,若她胆敢婚前失贞,为了皇上的颜面,她也会解决了她。
不做多想,明月瞧着不远处的慈宁宫,侧目道:“格格,您身子可还爽利?”
萧云笑:“不必紧张,我还未体弱到这种地步。”
明月自知思虑过多,吐吐舌头,缄默不语。
两人入慈宁宫正殿时,皇后静懿携同十二阿哥永璂陪玉嬛说笑。虽说永琪曾在她这里待过几年,但永璂到底是正经的嫡子,她自然也喜欢。
待二人行过礼,玉嬛招呼萧云到她身旁,拉过她的手,怜爱地抚摸她的手:“丫头,你的事,弘历已经告知哀家,你放心,他定会还你萧家一个清白。”见萧云含泪,笑道,“云儿莫哭,若萧大人与夫人在世,亦不愿你如此。人生在世,最重要的,是开心过活,珍惜眼前人,你又何必委屈自己?”
萧云直直盯着玉嬛慈祥和蔼的明亮瞳孔,只觉话中别有深意,或许,老佛爷知晓她的心思。稍稍垂眸,却有宫人疾步走来,声音倒也喜悦:“老佛爷,延禧宫来报喜,令妃娘娘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皇上已经去了。”
玉嬛惊讶,下意识看向萧云,见她安安静静坐着,疏离得没有颜色,心间一紧,挥手道:“皇后,哀家身子不舒服,你代哀家去延禧宫看望令妃。”
“臣妾遵旨。”
静懿凝睇萧云,暗自摇头,带着容佩离开。玉嬛屏退众人,只余她与萧云,这才缓缓开口:“云儿,哀家年轻时被选入雍亲王府为格格,也曾对先帝抱有幻想,然而先帝最宠的,始终是身子不好的敦肃皇贵妃。入府后,哀家侍寝次数寥寥,后来以为一生也就如此了,幸而上天垂怜,竟让哀家有了弘历,有了此生的牵挂。哀家一直悉心教导弘历,知他与先帝不同,也知他对你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你入宫两月余,他未再入后宫,偶尔去皇后处坐坐,或去愉妃处说说话,别的时候大多歇在养心殿。令妃有孕三月,那时你还未入宫,他亦未遇上你,哀家希望你不要误会他。”
“老佛爷,您也看出臣女心仪皇上?”抬眸看向玉嬛,苦笑道。
“哀家在宫里待了几十年,又怎会如儿孙辈什么也不知?”
“可是,”定定看向玉嬛,有些困惑,“您不怪我愚弄五阿哥?”
玉嬛轻轻摇头:“永琪这孩子,自小聪慧,你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懂?”见她有些惊讶,长叹一声,“只怕他对你动了真感情,宁愿不说破,宁愿骗自己,也不愿承认你对他无意。”
萧云一呆,终于,双掌掩面,痛哭出声:“对不起,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该利用永琪,不该让他为我的错误承担。
玉嬛叹气:“这世间,唯有情之一字最是难解,缘聚缘散,情生情灭,不过都是个人宿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