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0年赵庆芳任日杂公司经理，八二年任供销社副主任，二年后磨正，成为石城独一无二的女局长。八八年随周光春调到龙川，又荣升为龙川市供销社副主任。
八九年供销系统推行承包经营，这二年又加大产权改革的力度，出售门市部，代销点。一批胆子大、头脑活的职工纷纷下海，一个个赚的盆满锅溢。赵庆芳早就坐不住了，可一个堂堂的巿供销社副主任下海承包一个门市部，或者买下一两间门面房，太划不着也太小儿科了，有失副主任的身份，要干就要干一笔大买卖。听说农业局倒闭的杨梅加工厂要出售，正中赵庆芳的下怀。
“田大院长，你来得正好，本来我准备到兴平找你的。请你同意光春种子有限公司作为天云系列良种的总代理，还有农科院培育成的新品种，优先保证我们公司。以后赚到钱请你喝酒。”
当着田忠名的面，周光春提出了一个小要求。
在整个策划中杨思秦的弟媳妇张梦玉才是真正白高参，她采用四兩拨千斤的战术，用二十万元现金买下一个五百万元的杨梅加工厂，创造了龙川地区的这个奇迹。
星期天张梦玉拉着杨念秦到龙川市区赶场，顺便看望周光春夫妇。
“周哥，听说你们局办的杨梅加工厂资不抵债快要倒闭了，这可是你发财的绝好机会。”
“张梦玉，杨梅加工厂是个人人皆知的破烂摊子，欠银行五百万贷款，银行天天坐在局里要钱，哪来发财的商机。”
“周哥，赵姐，当初办这样的厂需要五百万投资，还要征用五百亩土地。你想想，就是龙川水泥厂这样的国有大型企业要想贷款五百万，征用五百亩土地，也不一定批得下来。一个个体工商户，要想贷款五百万，征用五百亩土地办一个私营企业，更是天方夜谭。”
“这是肯定的，就是银行行长的老爹老妈也贷不到五百万。”
“周哥，你这话就说对了。现在这个杨梅加工厂土地厂房设备加起来预计五百二十万，而欠银行贷款五百万，资债相抵，净资产实际上只值二十万。你现在只需要拿二十万就可以买下这么一个大厂。”
“银行会干吗？”
“银行不但干，而且还会给你提供低息的优惠。现在龙川各银行正在为五百万巨额死贷发愁，他们巴不到有人把这厂买下来。然后采用承认债务、资产抵押、逐年还本付息的办法，重新办一个贷款协议，让死货变活，他们好向上级银行交差。”
“张梦玉说的对，我们供销社都是釆取买净资产的做法。你叫那些职工一下拿出几十百把万来买门市部，我看一个也做不到。”
赵庆芳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看来她有点心动了。
“赵庆芳，即使银行同意，龙川市委市政府也不会把这么大厂二十万卖给私人？”
“周光春你真是个木头疙瘩，你没有看到潘学义天天为杨梅厂的五百万贷款发愁。他是常务副市长，分管财政，他晓得龙川市政府的家当，就是市政府不发工资，这五百万也要还上半年。市政府巴不到有人帮他脱掉这个屎裤子。小张，你继续说。”
“对，买净资产，这种做法就叫四两拨千斤，空手套白狼。你只花二十万元就可贷款五百万，办一个占地五百亩、厂房两千平方米、总资产达五百万的一个大工厂。关键是厂里的员工要清退完毕，不能背人的包袱。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你要有一个好产品，买下厂后尽快发挥厂房设备的作用，不然你背不起银行的利息。”
“在用工上市劳动局严格把关，替农业局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全部招的季节工，现在都清退完了，这事我清楚。”
不过张梦玉只是出主意，起关键作用的还是龙川酒厂的王大个子。
王大个子的爱人小吴是赵庆芳省供销学校同班同学，毕业后分在龙川供销社，经赵庆芳撮后，两人结为伉俪。为了照顾夫妻关系，王大个子一九八二年调到龙川市酒厂。经过十年的奋斗，王大个子不仅成了岭南酿酒行业的权威，也从技术员登上了厂长的宝座。由于同学的关系，两家不但经常往来，而且成了最好的朋友。
八六年王大个子潜心研制的龙川大酒一砲走红，该酒具有色清透明、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甘爽、回香持久的特点，是完美的酱香型风格，被广大消费者誉为龙川的茅台。
该酒一上市就供不应求，两元钱的成本出厂六元钱一瓶，使龙川酒厂成了全市第一利税大户，王大个子也荣获了龙川市优秀企业家的称号。
为了做到有水快流，达到年产一百万瓶龙川大酒的规模，实现利税过千万，王大个子多次向市轻工局提出扩大生产规模的技改报告。
可龙川酒厂地处市区，周边都是老百姓的住房，就地改造不但拆迁困难，而且成本也非常昂贵。市轻工局提出异地搬迁，把酒厂迁到离市区五公里远的小河。
异地建厂，不但投资大，周期长，更要命的是全厂五百多职工都是市区人，谁也不愿到龟不下蛋兔不拉屎的小河上班。
听说杨梅加工厂倒闭了，王大个子激动得一夜未寐，杨梅加工厂两大栋厂房，水通电通路通，还有两台五吨的锅炉，酒厂进去就能生产，加之又在市区，是酒厂搬迁的最佳地点。可五百万元的银行贷款，王大个子也不想冒这么大的风险。更何况新增加的利税绝大部分进了财税部门的腰包，光凭留给厂里的一点税后利润，这五百万元贷款不知要还到猴年马月。加之白酒市场瞬息万变，谁也看不准明天的行情。最好的办法是租用杨梅加工厂的厂房设备。王大个子突然想到了周光春，农业局新提拔的大局长。
“周光春，干脆你把杨梅加厂买下来。”
“王大个子，昨天杨思秦的弟媳妇张梦玉也给我讲了，可我买下来干什么？”
“你先买下来，然后租给酒厂，酒厂产生的利润我们对半分成，我保证每年给你不少于一百万。”
“王大个子，你何不下海办个私营酒厂？”
“我早就想下海了，凭我这点技术一年弄个一二十万的，不费吹灰之力。可粮食是统购统销，烤酒你从哪里弄到粮食。再说酒是国家专卖商品，私人烤酒是违法的。”
“这好办，王大个子，只要你一年分给我一百万，我保证给你二十万的回折，有钱我们大家分分。”
回扣之风风行各行各业，赵庆芳久经商场，她更懂商场里的规矩。
“小赵，这扣率是不是太高了，你不要害我坐大牢。”
“王大个子，你不要多虑，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说这钱是从我们口袋里掏的，我的钱我愿给谁就给谁。”
“王大个子，就这样办，我们签个十年合同，並且到公证处再公证一下。不过这事你先别声张出去，待我办好杨梅加工厂的买卖手续后再说。”
据市农业局有关人士透露，周光春发了。光春种子有限公司开业不到一年，不但赎回了抵押的住房，另外还还了原杨梅厂的一百万元贷款。
开始人们担心，光春种子有限公司肯定会冲击农业局的种子公司利益。可实践证明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光春种子有限公司一成立，周光春采取了三项措施。一是聘请种子公司原来的老经理担任光春公司的技术顾问，二，只要是农业局种子公司技术人员介绍来的客户，除了种子价格上优惠，还给介绍人百分之二的介绍费。三是光春有限公司只认钱，从不和市种子公司争名，把新品推广的功劳全归功于种子公司技术人员。市种子公司的技术人员们名利双收，个个都说光春公司的好话。
官商官商，此话一点不错。周光春利用原龙川市农业局副局长分管种子公司的行政优势，垄断了龙川巿下属各县巿区的种子销售。其次他利用兴平农业大学老同学的网络优势，和岭南各地州巿农业局种子公司联系，推销光春种子公司的商品。第三他下海得到了田忠名的大力支持，成了“天云一号”、“天云二号”…良种的销售总代理，省农科院的玉米、水稻、小麦、蔬菜新品种，也优先满足光春种子有限公司。
有人说，在光春种子有限公司也有田忠名、王世华的股份，这三个人本来就是断头之交，被人称之为石城的刘关张，入不入股只有他们三人知道，局外人事谁也说不清楚。
思秦学友，听说你们水泥厂也不景气，职工只拿一百多元的生活费。田忠名欢迎老校友到农科院工作，前提农科院不解决住房。你家在兴平有住房，加之你和田忠名还耍过朋友，调到省农科院不成问题 。
“罗慧琴你真是开国际玩笑，要我到省科院工作。大学我是班上的团支部书记，田忠名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现在反过来了，田忠名是农科院的大院长，我去给他打工，在他手下讨饭吃，你要我这老脸往哪里搁。我杨思秦宁可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
杨思秦立马给罗慧琴回信，感谢她对老同学的关心。
第四十七章
田忠名荣升副省长 黑龙山优先入电网
为了推进技术进步，一九八九年中央决定，省市县的党政班子中必须配备一名专业技术人员。岭南省经济落后，以农业为主，当务之急是配备一位农业科技人员。高级农技师，省农科院院长，田忠名成了副省长的最佳人选。
开始田忠名并不想当什么副省长。一个农字号的臭老九，只想到省农科院，让自己有一个施展抱负的舞台。学有所用，学以致用，为农业服务，让全省人民吃上白花花的大米饭，这是田忠名这辈子的最高理想。到省政府当一名副省长，主管全省的农业，那是专业政治家们的事。最近他正在带领他的团队研究生态农业与环境保护的课题，据说这是国务院副总理朱熔基亲点的课题，为退耕还林、退耕还草寻找科学依据。
“田忠名同志，你的研究课题与当省长一点也不矛盾，相反当副省长更加有利于课题的研究。退耕还林、退耕还草，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没有行政的推动，没有政策的扶持，再好的方案也是纸上谈兵。你到岭南省当副省长，正好你把岭南省当作一个试点。再说农科院属于农口，也在你的管辖范围。”
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最善于做调动干部的思想工作，很快打消了田忠名的思想顾虑。
听说田忠名当了副省长，老队长肖洪林和严大牛书记带了一箱水蜜桃第一时间赶到兴平向田忠名祝贺。
“小田，你送给我的水蜜桃树今年开始挂果了，这次给你带一箱来，让你和兰天云尝尝新。”
水蜜桃略呈球形，表面裹着一层细小的绒毛，青里泛白，白里透红，就象十七八岁大姑娘的笑脸。
田忠名拿了一只水蜜桃，大约有半斤多重，摸上去软软的，就象哺乳期女性的乳房。他小心地把皮撕下，尝了一口，软而多汁，甜而不酸，入口轻轻泯一下就化了。
“真美，其滋味恐怕可以和王母娘娘的蟠桃互相比较了，起码可以卖到两块钱一斤。”
“对，两块钱一斤都买不到，背一箩赶场一下就被人抢光了。特别深受老年人和牙齿不好的人喜爱。小田，你提出的退耕还林这条路太对了，就凭这一发桃子就能卖两万元。”
望着一个个白里透红的水蜜桃，老队长嘴都笑歪了。
“小田，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山上人最重感情。桃子一上市，我就挑了一箱给你尝尝鲜，感谢你当初出的好主意和政策上的扶持。
田忠名刚刚结婚，兰天云就和他约定，春节回威平过年，清明必须到黑龙山给兰家先人上坟。春节在黑龙山过年，清明就到威平给田家祖宗上坟。十多年来，虽然田忠名发迹了，当上了省农科院的大院长，但当年的约定一直没有改变。
兰廷昌是公社书记，从不相信封建迷信，他主张生前把老人服侍好，让他们吃饱穿暖，少给老人气受，是子女们的最大孝道。死后不要搞什么花架子，做给旁人看。可小辣椒兰天云的爷爷奶奶却十分热衷于这些花架子。
黑龙山民风纯朴，清明仅次于春节，远远隆重于端午和中秋。扫墓祭祖，追思先人，野外踏青，亲朋聚会，是清明节最主要的内容。清明前三天，兰天云的爷爷就开始准备，将一刀土纸用小锤和专用的凿子冲成一摞摞冥纸。奶奶准备吃的，卤牛肉、猪肝、口条；油炸花生米、豆腐果、洋芋片；凉拌粉丝、萝卜丝、皮蛋和贼耳根。将红烧辣子鸡、回锅肉等热菜放在保温桶内，准备上坟扫墓时食用。
下午两点，爷爷揹着背箩，装着冥币供品，走在最前面。孙子挑着担子，一头是食盒，一头是半桶凉水。同行的还有兰家的亲戚，儿子的同学，寨子里的邻居。兰家的祖坟在黑龙山上，看起来近在咫尺，可山高坡陡，小路崎岖，从山脚盘旋而上，爬上去至少四十分钟。凊除坟上的杂草，摆上几小碟供品，烧过一迭迭冥纸，上坟的人群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分享带去的食品。男人喝着苞谷酒，猜拳行令，喊声连天。女人喝着甜酒水，互相聊夫，笑语连连。直到太阳西下，方才尽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