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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汉武帝元光五年（前130年），皇后陈阿娇被查出施用巫蛊邪术。
巫者被斩首，案件牵连杀掉三百多人。
皇后阿娇被废，永远幽居长门宫。
负责调查这个案件的，是御史大夫手下的官员侍御史张汤。
把皇后一派私下行为，全部翻了个底朝天，一时名闻天下。
汉武帝很欣赏，提拔为廷尉，最高司法长官，九卿之一。
掌权司法界，如鱼得水，又有皇帝站台，牛气冲天，所有公卿大臣，无不对他敬畏三分。
但一个老头，却当着汉武帝的面，把他怒骂了一番：
“你身为国家重臣，上不能匡扶国家上正轨，下不能控制百姓用邪道！天下太平，监狱虚空，这才是你的方向！然而你刁钻多事，曲解法律，只怕将来要断子绝孙！”
这个老头，就是九卿之一、主爵都尉，老资格前辈，被汉武帝称为“社稷臣”的汲黯。
汲黯
02
汲黯怼张汤只是个小儿科。
即使宰相，甚至皇帝，汲黯都当面怼得他们下不了台。
元朔五年（前124年），汉武帝提拔御史大夫公孙弘为宰相，封平津侯。
公孙弘原来是个狱吏，犯法免官，放猪讨生活，后来读书出名。
汉武帝征召儒生，公孙应对得当，青云直上。
但汲黯特别瞧不起他。
公孙弘为御史大夫时，盖布被子，生活节俭。
汲黯当面质问：“你工资这么高，盖个布被子？这不是欺世盗名吗？”
武帝问公孙弘，你怎么说？
公孙弘说：“以前晏子相齐，吃饭绝不上两道肉，小妾不穿丝绸。齐国大治。我为什么不能效仿晏子呢？......我为陛下感到高兴，有汲黯这样忠诚正直的臣子，陛下才能听不到这样忠直的意见。”
武帝一听，公孙弘真爽的很哟，提拔为宰相。
天子以为谦让，愈益厚之。卒以弘为丞相，封平津侯。
公孙弘表面上大大方方褒扬汲黯，背地里却恨透了他。
03
汉武帝知道汲黯是忠臣，但也受不了他一次次硬邦邦地顶撞。
那时武帝召集了很多文学之士，表示要实行仁义。
汲黯当着一大堆人的面说：“陛下您是个欲望很强烈的人，现在顶多表面学仁学义，怎么可能达到尧舜治理天下的水平！”
这也太不给领导面子了。
武帝大怒，拂袖而去，回到后面还气得大骂。
大臣们也怪老汲。
但汲黯不怕：“国家给我们这些人重要位子，难道只是给皇帝拍马屁吗？”
公孙弘
公孙弘来了一计——
长安分为三个区：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
其中右扶风，高官贵族最多，这群人无法无天，特别不好治。
就推举汲黯为右扶风长官，右内史。
就让他来管这难管的地方吧！
（让你好看！）
有本事的人就是有本事。
汲黯任右内史一段时间，右扶风的社会风气、治安状况，全面提升，大家都服气。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治民理国的大才。
04
汉武帝刚刚继位时，河内火灾。
汲黯代表朝廷持节慰问，他一看，是普通的失火，以为不是大事。
倒是路过河南郡，因为灾荒，过不下去，发生了人吃人的惨状。
汲黯立即持节下令，打开河南郡的官仓，赈济当地灾民。
回来请罪，这叫矫诏——假传圣旨。
汉武帝认为他做得对，没有发脾气。
但，调任荥阳当县令。
汲黯认为当县令耻辱，便称病辞官还乡。
汉武帝闻讯，召汲黯回朝任中大夫。
由于屡次直言谏诤，不久被外放，当了东海郡太守。
主政一方的长官，最考验一个人的成色。
汲黯选拔了得力的手下，自己基本在家里“养病”，不打扰百姓的正常生产生活，该种田种田，该生意生意。
官方只管着大方向，防盗防灾，兴修水利。
坚决不搞下雨天赶百姓筑河，拉郡里的读书人排队迎接上级的破事。
只要工作完成，不一定要值班点名......
一年左右，东海郡百姓安康，百业兴旺。
回到长安，更加威望日隆。
但长安注定是待不长久的。
05
武帝前期宰相田蚡，是皇帝母亲的同母弟弟，靠山硬，老田鼻孔朝天。
田蚡
副部的长官见了他都行跪拜礼。
可老汲作个揖，便扬长而去。
大将军卫青多次大破匈奴，武帝命令群臣见了卫青，行跪拜礼。
汲黯还是作揖而过。
卫青是个君子，更加尊重汲黯，经常向他讨教国家大事。
但田蚡、张汤、公孙弘这些可是小人，经常向武帝讲汲黯的坏话。
本来汉武帝就怕他三分。
汉武帝是个气场非常大的主，宰相、将军随口呼来唤去。
比如，武帝有时上厕所，就把卫青叫来谈问题。
公孙弘嘛，更随便，洗完头，披着头发，就把公孙弘唤来，安排工作。
但只要和汲黯见面，汉武帝必然穿戴整整齐齐。
有一次，汲黯求见，汉武帝没戴正经冠帽，赶紧躲到一边，派其他人去应付。
所以，汲黯请病假，武帝全部批准，估计见不到他舒服。
不过武帝也知道汲黯在朝中的重要性，是国家政治清明的表现。
表扬汲黯：不为利所动、守节有度，是社稷之臣。
汉武帝的叔叔，淮南王刘安，老是有造反的打算，但认为有汲黯这样坚持操守的大臣在，不敢轻举妄动。
但对宰相公孙弘，刘安通就嗤之以鼻了：“那是冬天树上的叶了，踢一脚树干，就会掉下来的。”
06
重要是重要，但是和皇帝叫板，没好果子吃。
汲黯看着老部下、新面孔，都被提拔成和自己一样的级别，甚至超过自己，心里不会痛快。
对武帝说：“陛下你用人，就像堆木柴，后来者居上！”
武帝的原则，都是我手上的棋子，我爱用谁就用谁嘛！
很不高兴。
汉武帝
元狩二年（前120年），汉军大破匈奴，浑邪王投降。
武帝非常高兴，下令征发两万辆马车前去迎接，百姓把马藏起来。
长安令完成不了分内的任务。
武帝大怒，要杀长安令。
汲黯挺身而出：“长安令没罪！匈奴人归降，为什么搞得天下骚动去迎合他们？”
武帝气得说不出话。
浑邪王率部到达长安后，又因为商人和他们做生意，几百人要杀头。
汲黯再次反对：大汉朝这是对敌人优待，对自己人苛刻！这不是让天下人寒心吗？
武帝长叹。
没多久，因犯小法，汲黯被罢官回家。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汲黯反对和匈奴人开战，以为和亲是正确的。
在武帝连连取得军事上的胜利的大背景下，这次讲和的论调当然没有市场。
07
后来，遇上国家改铸五铢钱，老百姓很多人私铸钱币，楚地尤其严重。
老汲就又被启用，到淮南去当太守，去治理。
老汲不肯去！
武帝强逼他去，说：“你看不起这个位子吧？你名重天下，就是要你去镇住一方嘛！”
老汲没办法，只好上任。
临走前，还给朋友大行令李息提了一个醒：张汤既善于搬弄是非，又能迎合皇帝，要及时搞掉他，不然大臣们都很危险。
李息害怕张汤，始终不敢向汉武帝进谏。
后来张汤果然舞文弄墨，害了不少人，而自己终究身败名裂。
汲黯还是预见了这个刀笔吏的下场。
汉武帝得知汲黯当初对李息说的那番话后，判李息有罪，诏令汲黯享受诸侯国相的俸禄待遇，依旧掌管淮阳郡。
七年以后，即前112年，死在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