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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虎《王献之休郗道茂续娶新安公主图》
01
在距今一千六百五十二年前（369年）的中秋之夜，王献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出神，夜不能寐。
他在思念远在前线的亲友。
写下了一封信。
大概意思是：中秋节已经过去了，但亲人还没有归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如果亲人间不能团聚，就算打了胜仗又有什么值得庆祝呢？还是等大军班师回朝吧。
这封信就是著名的中秋贴。
原为五行三十二字，后被割去二行，仅剩3行22字：
中秋不复，不得相还。为即甚省如何。然胜人何庆？等大军。
已不知是寄给何人，没有称呼，也没有结尾。
02
王献之，以行书及草书闻名，有“小圣”之称，与其父书圣王羲之并称“二王”。
东晋建立之后，偏安江南已成定局。
故东晋自始至终，爱国将士屡屡北伐，以恢复疆土为己任。
《中秋帖》里的尚未归来的大军，从年代来看，应该指的是太和四年(369年)桓温的第三次北伐。
这一年王献之已经25岁，正在谢安幕府担任长史，并未参与桓温北伐。
但这场战争事关国运，他的很多亲朋好友都已投身于此。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友在军中是否平安，是否也在中秋之夜思念江南的故乡？
这次桓温请徐兖二州刺史郗愔、豫州刺史袁真、江州刺史桓冲一同出兵。
其中郗愔驻京口的军队是东晋王朝最精锐的士兵，也就是后来威震天下的“北府兵”。
当时郗愔还不知道桓温对京口打着主意，还写信给桓温，说要和他一起辅助晋室，修复园陵。
不过祁愔的儿子郗超当时在桓温手下做参军，他截获父亲来信读后立刻焚毀，然后自己伪作了一封信，以郗愔的口吻说自己已经老了，想找个安静地方养老，还劝桓温接管京口的军队。
桓温收到这封假信后非常高兴，接着就让郗愔改任会稽内史，自己领徐、兖二州刺史，兼并了京口的军队。
桓温的大军渡过黄河，于黄墟大败前燕所派大将慕容厉的两万铁骑，前燕皇帝慕容暐打算北逃辽东、避其锋芒。
消息传回江南，东晋朝野一片欢腾，大臣们弹冠相庆。
这时正是中秋时节。
然而王献之并没有在书信中流露出太多的喜悦之情，他是个目光深远的人，十万大军在黄河之北，天气渐冷，衣食难继，随时有被切断归路的风险。
他只希望大军尽快归来，他将带着醇酒前往迎接。
果然在中秋节过后的九月，前燕开始反击。
晋军大败，死了三万多士兵。
前秦援军也在谯国击败桓温，杀伤又以万计。
从此，东晋再也没有恢复中原的希望。
王献之的担心，最终真的成了现实。
03
《中秋帖》卷后有明代董其昌跋称：
“大令此帖，米老以为天下第一。”
董其昌借米芾之口，盛赞《中秋帖》为天下书帖之首。
后来，有的学者考证，这很可能是米芾给董其昌开了一个跨越几百年的大玩笑。
《中秋帖》的纸张是竹料纸，这种纸东晋时还未出现，属于北宋才有的纸张。
从行笔的姿态可以推测，所用毛笔是柔软的无心笔，而东晋王羲之、王献之所用的笔还是有心硬笔。
硬笔吸水性较差，笔的提、按、转折往往不能灵活自如，常出贼毫，如此帖那种丰润圆熟、线条连贯、行气贯通、潇洒飘逸的效果是写不出来的。
因此此帖并非献之原物，而临写者便是米芾。
据米芾自己的《书史》记载，他曾经收藏过王献之的《十二月帖》 。
目前《十二月帖》拓本收刻于《宝晋斋法帖》中 。
《十二月帖》
从文本的内容说，《十二月帖》与《中秋帖》 ，只相差十个字。
《十二月帖》的内容为“十二月割至不中秋，不复不得相，未复还，恸理为即甚，省如何。然胜人何庆，等大军。”共三十二个字，比《中秋帖》多了十个字，即第一句“十二月割至不”六字，还有后面的“未复”和“恸理”四字。
所以有人推论：米芾所藏的《十二月帖》墨迹本，就是《中秋帖》的底本。
04
老米自己在《书史》里也记录了，自己曾经临摹过王献之的字帖一卷。
后来在常州一个士大夫家里做客，客人们都争相拿出自己收藏的书画，请米芾把关。‘
轮到沈括（就是那个写《梦溪笔谈》的科学家），他小心翼翼拿出自己的宝物——王献之的字帖。
米芾一看就说是赝品。
沈括吃惊地说，这是我收藏多年的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米芾笑笑说，这是我自己写的。
当然，米芾并没有像在仿褚遂良摹兰亭序明确说这就是自己临摹的那样，说自己临的就是《中秋帖》，帖内也不见沈括的跋文。
清代乾隆皇帝在故宫的养心殿西暖阁，有个5平米大小的书房，名叫三希堂。
乾隆将《中秋帖》与《快雪时晴帖》、《伯远帖》并称“三希”，意即三件绝世稀罕的宝贝。
乾隆每天日理万机之后，都要在三希堂花一个多小时赏玩古董书画，看见喜欢的书画就盖个章题首诗，什么“晋唐心印”、“江左风华”、“神乎其技”...
《中秋帖》光乾隆一个人的印章盖了有八十多处，还另外接了一米多，用以题咏并作画于其上。
清朝灭亡之后，此帖流落民间，从此开始了它颠沛流离的岁月，屡屡有流失海外的风险，直到1950年才从香港辗转回到北京入藏故宫博物院。
05
千年之后，又是月圆之夜。
虽然大多数书画鉴定家认为是米芾所临摹，不是王献之真迹，但一纸《中秋帖》，给后人无尽的追思。
附：高清全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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