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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祯曦】无水版(重发)

(十三)



转眼到了除夕,按惯例皇子都要带着家眷进宫赴宴的,想着八爷的近况,今年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姐姐。十四一早派人过来嘱咐,说让我好好打扮,又送来了之前特意找人为我做的几套衣服。我选了其中玫红色的那套,想着该是够喜庆了。至于妆容,就全盘交给了司琴和坠儿。不得不说司琴是个灵秀的丫头,我在她的悉心打扮下,更添了几分柔媚。



到了宫中,我们各自在自己的坐席前坐定,一番客气的说辞之后,宴席正式开始了。姐姐果然没有来,虽预料到但还是让我有些失望。见众人酒过三巡,我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四爷,只见他依然正襟危坐,仿佛身边的热闹全与他无关,在偌大的紫禁城里,虽然有他的骨肉至亲,他却仍显得那么孤单。我不知看了他多久,只觉得眼前的他有些模糊,突然四爷也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目光对上了我的。我急忙转过脸,却看到十四正在一旁似有玩味的看着这一切。我只得对他尴尬的一笑,他却突然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拿起酒杯敬了对面的四爷一杯。



这之后,我再未说一句话,之低着头等待着宴席结束。待乘马车回到了十四的府门前,我下了车径直向我住的院子走,十四从前一辆车上下来,看到我快步往回走,也跟了过来。刚走到转弯处,许是天黑我走的急地上又滑我一步没走稳摔倒了。十四从后面跟上想要扶起我,可我左脚腕疼了厉害,已经是站不起来。



十四大声说道:“你这是生我的气,还是生你自己的气?现在倒好,看你怎么回去。”



我已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再加上脚腕疼的,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十四见我这个样子只叹了口气,“算了,来,我背你回去。”



他身边的周乾见他竟真的打算亲自背我回去,急忙说如此不妥要找人把我抬回去。



十四听罢,顿时来了火气,厉声对他说:“我在我的府里背我的福晋,还要你来阻三阻四吗?这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周乾听了,知道十四这次是真的来了脾气,只能停了口,跟在十四的后面。





司琴和坠儿看到十四竟然背着我回来了,也是一惊,急忙铺了床让十四把我放下又找了府里的医官来看我。



医官看了看我的情况,只说是伤了筋骨,敷上几贴药,半个月后应该可以下床行走。送走了医官,司琴坠儿安置好了我,见十四一直在旁边坐着绷着脸,便悄无声息的先行退下。我看他的样子显然气还没有消,便也不敢直视他的锋芒,只得选择视而不见。



半晌的沉默,还是十四率先开了腔:“是我错了吗?我总以为日子久了你就会放下过去的事,所以我愿意赌上一把,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不,十四爷,你没错,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已经做的很好。我也对你心存感激,无一日敢忘。是我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我心里的确觉得非常的对不起他,今日的事他又有什么错呢?



“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辜负不辜负的,我从来没有这么想,我要的也不是你对我存着的愧疚之心。耐心我是有的,我不信这世上真有捂不热的心,佐鹰和十嫂能为敏敏十哥做的,我也一样会为你做到。”



我看着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念及他的一番情意,眼泪又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我以前常常劝姐姐接受八爷,但事情到了我头上,我才发现选择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是这么的难。与其如此,我倒更愿意选择一个陌生人度此残生,彼此无情无爱也就无心可伤。



十四走到我床边,拿绢子拭去了我眼角的泪水。叹息到:“第一次见你时你就在掉眼泪,彼此不懂得你为何那么伤悲。可今日若是为了我,你大可不必如此。你不知道,我最见不得你的泪水。”



十四又嘱咐了几句让我好生休息,别再多想。又把司琴坠儿叫来,让她俩好好照看我。随后就叫着周乾一同到完颜氏那里与她一起守岁去了。
(十四)



这一夜我虽无心守岁,却整夜辗转难眠。我才发觉原来不仅是十四觉得他不懂我,我也从来不懂他。少时在贝勒府他总是笑嘻嘻的拿我打趣,后来我们又没少吵嘴怄气。我从未想过他注视我时那若有所思的目光中是否别有情意。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呢?其实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希望从来没有开始过。



新年的喜庆并没有褪去我心上的愁思,我整日或躺或坐,隔着窗户看每天的日升日落。连平时里爱读的书也再没了兴趣。初六傍晚的时候,我一如前几日望着窗外发呆,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的名字。我一转头,发现竟是姐姐。



姐姐见了我的面,先是关心我的脚伤,后又笑我做了人家的侧福晋性子还是如此毛躁。姐姐关心我的生活是否如意,我为了让她安心只说十四待我极好,他的几位福晋也与我相处融洽。姐姐的眼神里满是安慰,却又有些异样,几次欲言又止。我担心她又受了委屈,便一再的追问。



“我整日里常伴青灯古佛,早已心如止水,你不必为我担心。”姐姐的笑容依旧透着一股淡漠。“倒是你,凡事都放在心里自苦。”



“哪有,”我急忙否认,生怕被姐姐看出端倪。



“十四弟可能不是你中意的,可他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只有从心里接受了他,日子才能真的过的好。”姐姐轻抚着我的发髻,语重心长。



我慨叹,我们这一对姐妹,都只会劝慰对方,又都无法说服自己。我曾经对姐姐的选择很不以为然,不懂她为何选择活在过去的日子里,现在才隐约明白。我抱着姐姐,只想在她肩头大哭一场。



姐姐见我如此赖她,又笑道:“你看你,还是十几年前在八爷府上时的样子。”





送走姐姐后,我一个人趴在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十四却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我的床边。



我忙收了眼泪,坐起身。



十四望了望我说:“我本以为你见了姐姐心情会好些,不想却是这样。我真是枉做好人了。”



我强挤出一丝笑,“还是谢谢你。”



十四摇摇头,又说:“瞧你现在笑的模样,倒不如刚才哭的时候更好看些。”



“我现在心情真的已经好了很多,”我语气坚定的说,看他似有不解,便继续说到:“因为我已把烦恼化作眼泪都哭了出来。”



“原来如此,”十四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你要不要再哭一会,把烦恼散的更干净些。”



我终于破涕为笑,十四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感动于他的用心,他也许真的不懂我,但他确实在用他的方式关心着我。
(十五)



眼见桃花开的正好,我脚上的扭伤也已痊愈,可以行走自如了。这天我叫上坠儿陪我到园子里看赏花看景,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美貌女子,看衣着打扮又不像府中的下人,可又没见过十四的妻妾中有这么一个。便好奇的问坠儿是谁。坠儿努努嘴说那是十四今日新纳的妾。



不及我多想,十四从我身后出现了,问我和坠儿在聊什么,没等我开口,坠儿先说了:“就在说爷刚纳的那个叫墨香的,墨香墨香,那墨汁闻起来明明就是臭的,怎么又会香?”



我回头瞪了坠儿一眼,她看看我,低下了头。十四并未生气,只吩咐她先下去了。我们俩到边上的石椅上坐了坐。十四对我说:“那是九哥前几日送我的。”



我心想,这是九爷见八爷失势,十四日益得宠,开始拉拢奉承了。“十四爷不需要对我说这些。”



“我知道你不想知道这些,是我想让你知道。”十四看着我说。



“那这么说来,十四爷既全了兄弟情义,又享了艳福,真是一举两得,又何乐而不为呢。”我言语中带着点讥讽。



十四略沉思:“你真这样想?你又怎么知道她不是九哥派到我身边的一个眼线?”



我一惊,我真的没有如此想过。“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



“如你所说,这一举两得的事我为何要拒绝,为何要驳九哥的面子。再说我府中也不差再多养个闲人。她自安分守己,我保她一生富贵无虞。她若居心不良,我自有办法惩治她。”十四目光冷冽的盯着墨香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心里为之一寒。这如花般的女子一生的悲剧已经注定。不管她是否真的是九爷的眼线,十四对她都只会是猜忌利用,不会有半点真心。当她失去她的价值,等待她的恐怕只有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凄凉。



十四见我盯着他发呆,便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笑了笑,“没什么,换一处走走如何?”



“好!”




早几日十四就说十爷叫他带上我一起到他新置的别院骑马,所以今个一早我就找出了一套孔雀蓝的骑装装扮上了。司琴和坠儿见了都说与平日看我大不一样,别有一番风姿。可等来等去却没等到十四下朝后来接我,他只叫人传口信吩咐周乾遣人驾车将我送到了十爷的别院。


与其说这里是十爷的别院,不如说是一个大大的马场。我想到当年八爷曾说过要为我将他的别院辟成马场,如今十爷为了十福晋,真的做到了。


明玉见到我来了,马上向我挥手,让我过去。再看过去十四正与九爷十爷谈论着什么,气氛颇为融洽,不时传来他们三人的笑声。一边看着他们兄友弟恭的模样,一边想起前些日子十四在花园里对我说的话,我只觉得真是这一幕显得极其的刺眼。


我过去向各人请过安后,大家便各自去选马了。明玉将她的专用坐骑借我骑上,自己另选了一匹中意的。我看着在远处策马的十四,平日里看他就已是身姿挺拔,周身贵气迫人的俊朗男子,如今在马背上更是气势非凡。想必康熙将来选他出征西北,并不是独具慧眼而是他确实是一众皇子中的不二人选。


我绕着马场转了两圈,便将马交还给十爷别院的骑师,一个人闭目躺在草地上,听着马场上传来他们几人的嬉笑声,马匹的嘶鸣声,心却觉得无比的宁静,仿佛在顷刻间我已经与自然融为一体。


“怎么一个人闷在这里,不与我们一起?”明玉也下了马,过来陪我坐下。“一个人想什么呢?”


“我在想十福晋真是有福,十爷把这么大个院子都辟成了马场,就为了你喜欢。如今叫我们过来,正好看看你二人妇唱夫随,琴瑟和谐的场面。”


明玉听了我的话,两颊间已升起一片绯红,嘴上却不肯罢休。“那是他自个喜欢玩,才改建成现在这个样子,才不是为了我。再说他本就别无大志,可不就整日只想着吃吃喝喝玩玩乐乐。”


我心想还是这平日里看起来最驽钝的人才是最有福气的,可惜他被有心人牵入他本无心的事中,否则他们夫妻俩真是皇家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伴侣。当年康熙的一道看似无情的赐婚圣旨反倒促成了一段绝好的姻缘。我曾经为十爷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而替他愤恨不甘,如今倒真的是我不合时宜了。十爷真正做到了康熙当初对我所说的:忘掉得不到的,珍惜已经得到的。


从十爷的别院回府的途中,十四问我,为何之前听说要来骑马时兴奋雀跃,真到了马场却只看着他们骑?我说那是因为我喜欢那里自在的空气,湛蓝的天空,还有泥土淡淡的芬芳。十四听的似懂非懂,只对我说以后在他府中,只要不出格,怎么自在怎么来全由着我高兴。我听了鼻子一酸,看着他清亮的眼睛,不禁记起这样的话我在八爷府上时姐姐也曾对我说过。
(十六)



中秋就要到了,这个原本寓意着合家团圆的节日,因为八爷突然染病而注定不得团圆了。可康熙眼里,这个胸怀不坦荡儿子的福祸丝毫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他还饶有兴致的让李德全将我召进宫,说是想起从前我为他做的那些糕点了。



今日晌午刚过我便入了宫,王喜见了我十分欣喜,一路跟在我身边问长问短。到了养心殿,我估摸这时间康熙应该还在午睡,就想在殿外随处转转打发下时间。让王喜待到康熙醒了之后再叫我进去。养心殿外满是菊花,我正低头凝视着其中开的最好的一朵,突然觉得有人正站在我身后。



我猛一回头,看到站在我身后的竟是四爷。他面色冷冷,喜怒难行于色,只是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似有千言万语却有无从说起。等到我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还未向他请安。我退后一步,向他请了安。



“你这一向可好?”我们俩沉默许后,四爷率先开了口。



“很好,王爷可好?”千般纠结到了嘴边只化成了最简单的问候。



“想来十四弟自小与你要好,你在宫中遇事时,他也对你极力回护。如今你做了他的侧福晋,他更是不会慢待了你。倒是我多次一问了。”他看我眼圈已经泛红,便将视线投向了我身后的那片菊花上。



我低下头,轻声对他说:“对不起。”



他又在看了看我,说:“如果你因觉得愧对于我而苦着自己,那你错了,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过去已成过去,我都已经忘记了,你又何必守着执念不放。懂得珍惜当下,你便还是有福的。至于我过得好不好,我只能说一定比你以为的好。”



我心中已经懂了他话的意思,他已看出我内心对他的愧疚和牵挂,告诉我他如今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希望我也不要在记挂于心,好好生活。我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对着四爷强扯出一个笑容。



他见我明白了他的话,也会意一笑。



不多久,康熙便召见了我们。我走后,康熙又把四爷留下,说要与他参禅论道一番。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四爷送我的所有东西,看着它们,耳边似有浮现四爷白天对我说的话,知道他放下了我与他的过往,不再怨怪我,我也算打开了一个心结。我摩挲着其中的那支白羽箭,自言自语道:在我忘记你之前你也可以忘记我,因为我也要努力将你忘记。





中秋晚宴上,康熙看着兴致颇高,诸位皇子也在推杯换盏,好一派其乐融融的和气景象。我坐在完颜氏身边,不时与她谈笑几句。对面的十爷正喝在兴头上,身边明玉的目光已如两道利刃一般抵着他,他却茫然不知。我低头偷笑,再抬头正对上十爷的目光,我提起酒杯,连敬了他三杯,他倒是来者不惧,也一连干了三杯。明玉看我成心戏弄,明显不怀好意,恨恨的看着我。我心想十爷这个糊涂人,等回到郡王府,明玉再没有面子可给他留,不知道又要挨怎么一通臭骂了。



晚上坐在马车上回府,想到此刻十爷或许正在接受明玉的训斥,又忍不住笑。十四见我先前故意使坏,现在却还笑的出来,直冲着我摇头,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同车的完颜氏看着我俩,却是满脸的茫然。
(十七)



前些日子从中秋宴上回来十四颇为懊恼的说人人都羡慕他娶了皇宫里最聪明灵秀的女官,却不知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罢了,他如今想吃上一块我做的糕点却还要仰仗着皇阿玛的福荫。我被他说的哑口无言,想来确实如他所说,自打我来了贝子府后甚至从未到过厨房,更何谈为他做些什么了。于是估计着今天十四会来,我也正好有了心情,就准备弄上几样点心,也好就此堵上十四的嘴。可思来想去却发觉自己原来并不知道十四喜欢吃些什么。一直以来都是他在问我喜欢什么,忌讳什么,我竟从来不曾问过他。索性,我做了几样康熙曾经赞誉过的,既然他父子二人脾气秉性相投,想来口味也应该差不多。



下午我刚吩咐坠儿司琴把我做好的点心摆到屋里的圆桌上,十四就到了。我正想他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却见他神色颇为黯然,盯着我,眼神中竟还透着一丝悲痛。我意识到一定是有事发生,忙向他询问。他告诉我说是八爷近来病情越发沉重,如今不省人事,已近垂危。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十四,怎么会如此,心里暗暗的想八爷不是应该活到雍正即位之后吗?十四又说康熙已下旨将病中的八爷从畅春园的别墅移回了贝勒府。他特意回来是想着我应该也想去探望一下八爷,便回来接我同去。



待我和十四坐到马车上,我已经理清刚才混乱的思绪,想到如果历史不变的话,这次八爷一定也会化险为夷。可虽然我一直如此安慰自己,还是有些惊惶,十四看出了我的异样,一路上都握着我的手。



八爷府如今也是一片愁云惨淡,下人们各个无精打采面带悲色。我和十四径直去了八爷的房间,几位太医正在外屋踌躇,里屋的八爷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躺在那已经全无知觉。八福晋明慧一直守在八爷身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似乎很怕自己一个不留神,这个她挚爱了一生的人就会从此消失在她的生命中。我走到明慧身后,用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说:“八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她转头对着我微颌首,再不说什么。



我有心想再去看看姐姐,刚出了门就看到十爷和明玉急匆匆的赶了来。十爷一见了我和十四的面,便开始怨声载道:“想不到皇阿玛对八哥竟如此,全不念父子之情,八哥病……”



“十哥,怎么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十四厉声制止十爷继续说下去。



十爷瞅了瞅面色冷峻的十四,收了口。转而问道:“九哥怎么样了?”



“九哥因为八哥的事与皇阿玛起了争执,被训斥后如今正在府中禁足反省。”十四稍稍缓和了语气,“皇阿玛已下旨太医院,让他们尽全力救治八哥,如今只能看八哥自己的造化了。”



十爷叹了口气,和明玉一起进屋探望八爷了。



我从未想过值此危难时刻,为八爷说情的竟是我一直鄙视的九爷。看来他才是八爷真正荣辱与共休戚相关的铁杆兄弟。而十四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和筹谋,再不会为八爷犯着触怒圣颜的风险。我看着站在身边的十四,只觉得他虽然越发的挺拔俊逸,却也越发的冷酷无情。

我挂念姐姐,又到了姐姐院里探望她,姐姐满脸愁色,看来她对八爷虽无夫妻之情,但眼见八爷命在旦夕之间,心里也是十分忧虑的。毕竟八爷对姐姐近二十年的关怀照顾,虽然姐姐总是面色清冷,但她毕竟不是无情之人,心里又怎么会对八爷没有一丝的感恩呢。我安慰了姐姐几句,看她心情有了些舒展,我也稍安心了些。



看过姐姐,我和十四一路无语走到八爷府门外。我立住脚步,十四以为我还在为八爷的境况担忧便安慰我说:“别伤心了,你若挂念八哥的病情,我每天都把这边的情况到你那告诉你就好了。”



“我伤心不单只为了八爷的病,还因为打小跟随了他的兄弟在他生死攸关之时,却可以对他不管不顾,眼看着皇上将命悬一线的八爷从畅春园别墅搬回到城里。”我看着已经变了脸色的十四,冷冷的继续说道:“上一次你说是因八爷有失孝道无法开口求情,这一次八爷又做错了什么?皇上要如此对他?这就是你的兄弟情义?”



十四此刻已经是满脸的怒色,碍于身边有跟随而来的仆从而不便发作,强压着火气对我说:“你先上车,我们回去再说。”他见我依然站着不动,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便自行先上了车。等了一会,他掀开帘子,又再问我:“你还是不走?”见我还是没有反应,又说:“看来平日里是我太过纵容你,你如今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既然不愿上车,就自己走回去吧。”我向车里的他福了福身子,他狠狠的把帘子甩了下来。



我看着马车远走的背影,心里久久难以平静。在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家庭里为何却容不下最基本的骨肉亲情?
(十九)

我膝盖处的旧患在太医的针灸加外敷的调理下好的很快,不几天我就已经可以不需搀扶,十四见我一日比一日好,也很是安心。

我整日在屋里闷得慌,刚能行走自如便想着要到园子里走走。我突然想要做个菊花的枕头,便吩咐坠儿回去取工具,自己坐在亭子里等。我还未坐定,就见十四的侧福晋舒舒觉罗氏向我这边走来。我给她让了座,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自入府来,像这样和她坐在一起还是第一次,在我眼中,她虽不如嫡福晋完颜氏看着高贵大方,没有伊尔根觉罗氏娇媚可人,但却别有一番淡雅恬静,正如这院子中开遍了的菊花。

“妹妹可知道,我15岁就嫁给爷,他打小他就最愿意叫上几个五陵少年骑马射猎,喝酒畅谈,却对男女之事一向并不大上心。可他却没少在我面前夸赞过你,康熙48年爷从草原回来,对我说你颇有义气,是个有勇有谋的女子。49年他再从草原回来又再提起你时,我就知道你在他心里扎下了根。”舒舒觉罗氏带着浅笑审视着我说。

康熙49年,我恍然,就是我为了十四和敏敏赛马的那一年。我想起这之后他对我的态度确实有所转变,再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冷言冷语,多了些暖言相劝和提点照顾,心里也似有所悟。我又看了看舒舒觉罗氏,她能对十四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也算是十四在诸多妻妾中的红颜知己。

“我虽不知道为何当初爷不肯向皇阿玛讨了你,但冥冥中自有安排。最后还是皇阿玛亲自赐的婚。多少女子可以得宠一时,却无法真正得到丈夫的心。妹妹却得到了,还望你懂得珍惜。”舒舒觉罗氏依旧笑着看我。我有些佩服眼前的女子,在谈到自己丈夫对另一个女子的情意时,还能如此坦然淡定。

正思索间,十四向我们这边走来,我俩向他请过安后,舒舒觉罗氏就自行告退了。

见她走的远了,十四问我在聊些什么,我只低头不语。

十四斜了我一眼:“不想我知道就摆出这个样子。”我抬头对着他笑了笑,“正是。”

十四有些气结,又拿我没办法,只得苦笑。“我来是告诉你,今天早朝皇阿玛下旨将之前停了的俸银米照贝勒等级支付给八哥,之前的那场风波也算是过去了。”

我心想这样的举措已是无法修复早已破裂的父子感情,不过是给彼此留些情面罢了。“八爷的病如何了?”

“已经没有大碍,应该很快就可以康复。”十四说完,看我还在一直盯着他看,表情甚是不解。
(二十二)
这之后的几日,十四几乎每天都来,想必他是在尽量弥补他带给我的无妄之灾。府里的人见事发后十四待我一如往常,甚至更为“眷顾”,不禁对我另眼相看,也越发的恭敬。我倍感无奈,这古时候女人的尊严原来是要靠男人的宠爱维系的。
和十四在一起倒不发愁日子过的无趣,他除了不时讲些趣事逗我开心,还非要向我教授我所不精通的琴棋。琴就不说了,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半吊子,常常弹着弹着自己就弹走了音,惹得坠儿和司琴都在他身后偷笑。但他的棋艺算得上精湛,我自认也是个专业的业余选手,可每次和他下,都不消多少时间便得投子认输。于是我白天研究棋谱,晚上和他对弈,几天下来,我自认水平已有所提升,可不仅未得到半句夸奖,十四反倒念叨因为我的下的太差,连带着他自己也越开越差。我听了之后狠瞪他,他却瞅着我窃笑,引得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
这天十四又说从没为我画过像今日就要画张,他执拗起来,我也只得顺了他的意。眼见他在书桌前挥毫泼墨,我却因摆了同一个姿势长久未动已经叫苦不迭,他却总说还差一点。我见他早都已经不抬头看我,终于失去了耐心,转到书桌前看他究竟把我画成了什么模样。我走近了一看,十四画上的竟不是我一个人,身边还有他,身后的背景也不是我房里的,而是在辽阔的草原上。“看着可觉得眼熟?”十四停了笔,把画展开给我看。
我仔细端详,确实觉得很熟悉,正像是康熙49年我和敏敏赛马时的那片草原,“恩,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十四爷竟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吗?”十四不仅把我二人画的栩栩如生,那一片景色也是看着极美。
“无一日能忘。”十四仍盯着这幅画,心思似乎也飘回了那年那月。“我从未想过我堂堂男儿,大清的皇子,竟要一个女子舍命维护,才能保得周全。本该是英雄救美的桥段,到我这却倒置了。”说罢浅笑,转头瞥了我一眼。
“若下次再有机会,一定让十四爷得偿所愿,做一会英雄。”我微笑着对他说。
“还要有下次?只这一次,现在想来仍觉得后怕,你若为我出了事,我这一辈子都会不得安乐。”十四看我的眼神里满是疼惜,却让我觉得不安。“自那日起,我就下定决心以后要对你尽力维护,以诚相待。我说这些话时发自肺腑,你却只当我是诓骗你。”
我无语,我有心反驳,却又底气不足。他说尽力维护我是信的,这些年他一直在践行自己的诺言。但以诚相待却始终是我心里的一个结。
“过去的便罢了,自今日起,你愿意相信我会对你以诚相待,尽力维护吗?”十四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你愿意吗?”
“我愿意。”我见他说的恳切,实在无法说不愿意。
十四听了,立时露出了笑容。有时我觉得他已是一个成熟练达的男子,可总有那么一刻,他会让我觉得他还是那个骄傲任性的少年。
(二十三)
“那件事到底是谁做的?”我踌躇再三,墨香的事还是希望可以听到十四亲口告诉我答案。也许潜意识里我仍希望不是他。
“你不是已经认定是我了吗?”十四示意我到一旁坐下。“我奇怪的是以你一贯的性子,那天你为何没有直接质问我,只说了一半就突然改了口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看来我的心思他倒是看的通透,即便他当时或许正伤着心,却还是对周遭的人的举止言谈十分的警觉和敏感。我也无需否认对他的怀疑,再多的辩解落在他眼里也只是无谓的掩饰。“我的确这样想过,但我想你能亲自告诉我真相。”
“真相就是不是我。”十四直视着我,眼神中并没有一丝闪烁。“我虽对她有所防范,也从未寄希望于那个孩子,但毕竟她是九哥送来的,这么快整治她只会惹来更多的猜忌。”十四说话是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也想看看我对他的这番话有何反应,看我是否真的如自己刚才所说的,已经开始愿意相信他。
“想必十四爷已经知道是谁了?为何迟迟没有处置?”我不明白,以他一贯处事的干脆,为什么这次会拖的如此久。
“她跟了我十几年,我从未想过她会做这样的事,若不是我早派人盯着墨香和她的丫头,任我怀疑谁也绝不会怀疑到她头上。”十四低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落在我身上的目光。
跟了十四十几年的,这府中除了他的几位福晋就只有周乾,周乾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这样的事,那只有他那几位福晋中的一个。完颜氏一向大方得体,处事公允,又与十四是结发夫妻,她绝没有道理做这样的事。舒舒觉罗氏和伊尔根觉罗氏,一个淡薄与世无争,另一个虽刁蛮但城府不深。我脑中反复出现这三个人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同样身为母亲,她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是谁?”我实在不愿再猜下去,只等十四揭晓答案。
“你那日还看到了谁?”十四又看向我。竟然是她?我也没有想到,可为什么?十四看出我眼神中的探求,冲着我点点头。我这才明白,那天十四的心痛,并不仅仅是因为八爷九爷对他的怀疑,还有对自己枕边人的失望。我看着他,霎时间觉得他表面的风光掩饰不住他内里的彷徨。难怪他总要提到信任,他相信了十几年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猜忌他,背叛他,他却已无法改变着一切。
难怪这两日我去向完颜氏请安的时候都没见过舒舒觉罗氏,只听说她身体有不适,又不肯见客,原来是其中另有玄机。
“你打算怎么办?”我想知道十四心里究竟想要如何对待这位最早嫁给他的福晋。
十四没有马上答复我,显然还没有打定主意,“我不想此事声张出去,传到皇阿玛那总不是一件好事。我要是连家都治不好,又如何能治国?况且,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对我一直悉心照顾,从未踏错过半步。可这件事我又绝对无法原谅她……”十四看了看我,没再继续说,想来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舍。毕竟这两个女子在他心里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十四失神了片刻,又转移了话题,“其实你今天能来问我,我还是很高兴的,若你一直放在心里,岂不是又无故给我加了一项罪状。
“你要是不娶这么多个福晋,又哪有这么多的是非,所以这虽然是她的罪过,但你也脱不了干系。”我看着有些惊讶的十四,他大概从未想过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妥,却不知道我心里对此的抗拒。
“照你的说法,就应该一夫一妻?”十四满脸的不解,“真不明白你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我叹息道:“说了你也不会懂。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心想你要是能明白,你就不是你了。
(二十四)
又过了两日,墨香的事终于还是草草收场,她陪嫁来的丫头成了替罪羊。这么多年来在宫里我眼看着类似的悲剧一次次上演,既心痛却又无力阻止。我一心以为离开了紫禁城便能彻底的远离阴谋算计,结果还是难以得偿所愿。
再见到舒舒觉罗氏已经是又几日后去向完颜氏请安时,她面容憔悴了不少,嘴边也再没有了往日淡淡的笑容。看来确实是病过一场。我跟着她先后出了完颜氏的院子,“姐姐的病看来已经好了很多,不知心里是否也能安乐了些?”我在她身后叫住她,直接向她发问。
舒舒觉罗氏看来并不想回应我,自顾自的往前走。我紧跟了几步,一把拉住她:“他们的存在丝毫威胁不到你在府里和在十四爷心中的地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当然不会明白,就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在爷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从前我也以为他待我不同,常会和我说些心里的话。可你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真的不同。”舒舒觉罗氏迎着我的目光里再没有了上次淡定,显得有些激动。“我也许得到了他的尊重和信任,可这些就够了吗?”
我被舒舒觉罗氏的一番说辞说愣了神,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和她做的这件事扯上关系。“你这么做是因为我?是想让十四爷对我猜忌失望最好是休了我?”
“只在一念之间,就因为我看见司琴送了东西给她的丫头……我就犯下了这样的错。我这一辈子都赎不了自己的罪过。”她没有再继续往下说,已经满脸挂满了泪水。她把对一个人的爱转化成了对另一个人的怨恨。偏偏她又不是个真正的恶人,如今不用任何人再来处置她,她已经自己为自己套上了枷锁。我把自己的手绢递给她,她抬头看着我,问道:“爷还会原谅我吗?”
我实在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我也在问自己是否能原谅她?只能对她说:“希望你今后好自为之,别再做让自己都无法安乐的事。”
“在想什么呢?”晚上用过饭,十四看我在发呆,便好奇的问我。
“我在想这世上的痴情女子众多,被她们所爱恋的男子却未必懂得珍惜她们的这份情意。所以才酿成了很多悲剧。”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十四,“她虽有大错,但却是真心对你的。”
“就是因为这样,我最后才饶过了她。”十四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显然这是他不愿再提起的事情。
“如今这场风波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用经常过来陪着我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如今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如果是四哥,你也会对他说这样的话吗?我真的就比不上他吗?”十四骤然间语气转冷。
我被他突然的一问问住了,我从未想过,我要是跟了四爷,现在会是怎样一番光景。日后他即位成了雍正,我又会是怎样一种心境。我更加没有拿他们两个做过比较。十四见我不说话,又说:“我知道我不该这么想,可这么多年来我努力做事,除了是想向皇阿玛证明自己的能力之外,最希望的就是可以能够得到你的认可。”
“十四爷的优秀毋庸置疑,在这方面皇上已经给了你认可,又何须我再认可呢?”我暗想你做了皇子中的第一人又能如何,这对我来说本就不是重要的。更何况历史上这一场皇位的争夺输赢已有分晓。
“我也知道你看重的不是这些,可我不明白你心里究竟想要什么?”十四满脸困惑的问我。
“我只想要简单自在的生活,和一个诚心诚意对待我的人。”我说完之后看了看十四更加茫然的神情。“我说的自在,是心里的自在。既不需要时刻提防被别人算计,更不需要想着算计别人。没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那么多的谨小慎微,那么多的瞻前顾后。”
十四听我说完,想了想才说:“即使我们身为皇子仍有很多的不得已不得不,我真的无法许诺何时让你过上你说的日子。我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诚心诚意对你,决不让你受委屈。如果你还需要时间印证,我仍旧可以等。”
我看着十四坚定地目光,心里涌起一丝感动。曾经被四爷带走的踏实与安定,如今也已经一点点的又流回到了我的心里。再刻骨铭心的回忆,最后也只能珍藏在心里。我还是要有自己的生活,而我的生活里已经不可能没有十四。
(二十五)

入冬的时候策旺阿拉布坦侵入了哈密,开始征调兵士备战。战争的苗头已经现出端倪。策旺阿拉布坦曾经联合清朝灭掉了噶尔丹,自己成了准噶尔的大汗。但十几年后他却不再能以前车为鉴,究竟权利有多大的驱动力,可以让这些人忘却血泪的教训,前仆后继,纷至沓来。十四因而忙碌了起来,因他所具备的军事才能使得康熙在此刻对他更加倚重。他整日早出晚归,看似辛苦,精神却越发的足。他再没时间像前段日子那样常来我这里,偶尔过来也是闲聊几句,他曾讥讽着说策旺阿拉布坦成全了我的心愿。我只是莞尔一笑,策旺阿拉布坦成全的哪里是我?可这种建立在皑皑白骨之上和赫赫功绩,真是不要也罢。而我的心愿也仅仅是想要平平淡淡过好我自己的日子。

转眼又是一年新春,宫中这一年的家宴也一如往年般热闹中透着拘束,众人推杯换盏却又各怀心事。十爷却仍旧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再没有那么贪杯,想必是在明玉多番的劝诫下已经开始收敛。我看着与九爷侃侃而谈的八爷,风采已与从前无异,身体应该已经无恙。姐姐则一直望着我暖暖的笑着,我也笑着回望着她。再看过去,四爷也在于三爷说着什么,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身后仍有化不开的落寞。再想到在养蜂夹道已经圈禁了四年的十三,这每一年的除夕他要如何渡过,好在有绿芜在旁相伴,不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除夕一过,就到了康熙五十六年。初九是十四的生日,按虚岁来算他已到了而立之年,但他并未想大肆的庆祝一番,只吩咐一切照着往年的办,摆上桌酒筵等兄弟们过来聚聚就好。可到了这一天,来往拜寿的人却并不少,最愿意揣摩圣意,察言观色的官员们,更是生怕自己失了这个拍马逢迎的机会,一时间真算得上是门庭若市。可十四只让人收了下面孝敬上来的礼,却并没有见一个人。

酒过三巡,众人看似也都有了几分醉意,大家都散去后,我也叫上坠儿准备回去了。我正走着,听见后面十四叫住了我,“你这走的倒快。”

我回身看着他,看他今晚也没少喝,此刻身上已带了一身酒气。“这晚间多冷,不走快些在这院子里冻着吗?”

十四点了点头,“说的是,偏偏你又不禁得冷。”说话间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倒是很热,一丝暖意传到了我的手上。“这样是不是好了些?”十四看了看我,“时候还还早,到你那坐坐。”

到了屋里坐定,我看到自己早上送给十四的礼物中的一对老坑玻璃种的玉佩,他已经挂在了腰间。他见我留意到了,便打趣我说:“难得你送我一次礼,我还不赶紧带上了显显。”

我瞪了他一眼,“你这是变着法的说我呢,其实是因为我觉得再多的奇珍异宝也不见得入得了你的眼,何况这些都是身外物,心意也不体现在这上面。”

“确实如此,那今日你算是对我尽了心意,还是随便淘了点东西敷衍糊弄我?”十四摆弄了下玉佩,抬眼看了看我。

眼见着十四挑了我的理,想必他一心还惦记着让我为他唱一首麻姑拜寿。我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为他清场了几句:“寿香腾寿烛影高,玉杯寿酒增寿考。今盘寿果长寿桃,愿福如东海得寿比南山。”十四听的颇为专注,含着笑意的看了看我又将目光转到了别处。我唱完后,见十四依旧端坐着,也不说话。

“今天我算是又了了一件心愿。”半晌,十四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他转过脸望着我,“这一天我可等了十二年。”

时间竟然过的如此快,我一思量确实如十四所说,已经过去了十二年。往日的无忧无虑欢声笑语已成转眼云烟,什么都没有变,只是人变了。“转眼间你也从当年的青葱少年变成了今日通达干练的男子。”

十四微微一笑,看着我,想说些什么,却又显得踌躇。“今天酒喝的有些上头,我先回去歇了,你也早些睡。”说完,便要起身离开。我送他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深深地看着我却不再说话。我正诧异的看着他,他却一把把我拉进怀里,“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我心里瞬间涌起千般念头,我未来的命运早从我成为十四侧福晋的一天就已经与他紧密了联系在了一起,无论如何我已经不能再摆脱这样一个身份。他对我这一年多来的种种好处瞬间闪现在我的脑海里,如果过去万般皆是错,我辜负过很多人,四爷,八爷,十三爷,那么现在我又该如何做才能不再错?我缓缓的抬起手臂,把手轻轻搭在了十四的背上。他显然没有料到,随即放开了我,眼神中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欣喜的看着我,片刻之后,眼里便噙满了笑意,“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礼物。”
我心潮还有些起伏,又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只得绕道他身前,开了门,“快回吧。”
“好,我先走了。”十四转身又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安,抬步出了房门。
我洗漱一番后,拿了放在书桌上的红木匣子坐在床边,早些日子我把四爷送我的东西连那幅写着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字一起放在了里面。我展开那幅字,仿佛也展开了我与四爷之间共有的回忆。今夜就让我再肆无忌惮的想他一回,泪水无声的滴落在四爷的那幅字上,只片刻间便打湿了半边,上面的字也慢慢的变得有些花了。虽然时光荏苒,但只要记得曾有一份让自己全情投入的真爱,也就不再那么遗憾。我闭上眼,仍能清晰的见到他那略苍白的面孔,阴沉的目光,和孤寂的身影。我想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曾经在大雨里和我一起挨着痛着的他,忘不了曾经为了护住我以自己的背朝向射来的箭的他。我轻抚着那支木兰发簪,不知此时此刻当我想起他的时候他是否也会想起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他再不要想起我。因为我也要把他连带着那些刻骨难忘的回忆一起放到我记忆的深处。
(二十六)
过了几日,又到了元宵佳节,十四提前两天就说好到时带我出去逛逛。天刚渐黑,十四才着了便装过来找我,见我早已经准备妥当,只坐等着他来,笑我也太过心急了些。
我和十四出了府门,并立而行。街上院内,到处张灯结彩犹如在白天里一般。走到那都可以见到街道两旁各式点着的各式的花灯。等走到灯市口,远远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十爷和明玉。我忙快走几步,过去向他们打了招呼:“竟这么巧,你们也在着。”
十爷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说:“怎么是巧,早和十四弟约在这了。你们这会才到,让我们好一阵等。”他话音刚落,身边的明玉就狠瞪了他一眼,“就只你天还亮着就往外跑,偏你这么心急,到的早了才苦等了这半天。”
我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十四,他倒也不急,笑呵呵的说着:“十嫂又不是不知道十哥的急脾气。”说完斜睨了我一眼,“这里也有个着急的,一早就坐在屋里只等我回来带她出来逛。”
我和十爷面面相觑,被人数落却也无话可说。谁叫我们俩就是这么急着要来看热闹。
我这才知道原来十四早和十爷约好一起来逛灯会,却没和我提起。这样正好,人多也更能热闹些。明玉拉着我走在前面,十爷和十四跟在后面。这一路走来,只觉得人越来越多,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走到一处商铺前,十四在后面叫住了我俩往一家卖灯的店铺里去了。
“这里的店老板可是十哥的老相识,十哥十嫂有今日的恩爱和睦推敲下来他也是有功的。”说完冲着十爷挑了挑眉。那边店老板早已恭敬的迎了出来。我恍然大悟,想必前两年十爷买来送我的灯就出自这家老板的手。
我向着明玉耳语了几句,明玉也已明白。我和明玉各自选了一盏灯后,明玉便磨着十爷多打赏了店家些许银两。
我们随着十爷到了一处酒楼,让小二领着上了二楼,选了一处靠窗的六人桌。我们四个点了几样招牌的菜式,把酒言欢,难得感觉如此轻松惬意。连我都不自觉的多饮了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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