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们总是使我们相信,午餐聚会如果值得回忆的话,那必定是因为有人在用餐时妙语连珠或者行为得体。但是,他们很少花一点笔墨来描述所吃的食品。小说家的惯例之一,就是从不涉及靓汤、鲑鱼、嫩鸭,似乎靓汤、鲑鱼、嫩鸭完全无关紧要,似乎从来无人在餐桌上抽过一支烟或饮过一杯酒。
作为拥有幻想的生物,人生对我们所提出的超乎一切的最大需要,就是要有自信心。要是没有自信,我们就与摇篮中的婴儿一样。我们如何才能最快地培养出这种极其可贵而又不可估量的品质呢?那就是去想象别人比我低劣。那就是去想象自己与别人相比有天生的优势——它可能是财富、地位、挺直的鼻梁、或者出自罗姆尼之手的一幅祖父肖像画——因为人类想象力的可怜的花样,是无穷无尽的。因此,对于一位必须去征服、去统治他人的男性族长而言,这种优越感是极其重要的:那就是感到有许许多多人,事实上是人类一半的女人,生来就不如他。这种优越感,必定是他力量的主要来源之一。
他们有财有势,但是付出的代价,却是在他们胸怀中隐藏着一只鹰,一只兀鹰,它永不停息地在他们体内撕肝裂肺——那就是占有的本能、贪欲的疯狂,驱使着他们去渴望永远获得他人的田地和货物;去划定疆界,树起旗帜;去铸造战舰,制造毒气;去牺牲他们自己和儿女们的生命。
一个非常奇特、复杂的人就这样产生了。在想象之中她至关重要;实际上她却完全无足轻重。她遍布于诗集的从头至尾每一页中;但在历史中她几乎不见踪影。在小说里,她主宰着君王和统治者的生活;实际上,她却会成为任何一个男孩的奴婢,只要他的父母把结婚戒指硬套在她手指上。在文学中,最富灵感的话语、最深刻的思想从她唇间吐出;在现实生活中,她几乎不会阅读拼写,而且是她丈夫的个人财产。
著作在某种程度上必须与身体相适应;可以冒昧断言,女人的书必须比男人的写得更短、更浓缩,它的结构框架更简明,不需要长时间不受干扰的稳定的创作过程。因为,总是会有各种干扰。
小说中妇女的天性都很特别;她的美艳绝伦和奇丑无比都极其令人惊讶;她在超凡入圣和堕落不堪这两个极端之间交替轮回——这就是随着一个男性恋人爱情的高涨或消沉、成功或不幸,从他眼中所看到的女人。
良好的教养、风度、舞蹈、服装、游戏/才是我们所应当渴望的成就/写作、阅读、思考、或者探索/会掩盖我们的美丽,消耗我们的光阴/并且阻挠我们青春时代赢得的爱情/至于枯燥无味地管理一幢奴仆众多的住宅/有人认为这是我们最高的艺术和用处。(安妮·芬奇)
只要你去写你所想要写的东西,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至于这重要性可以维持几年或几小时,那可谁也不能说。然而,要是你为了遵从手捧银杯的校长或袖藏码尺的教授的意愿,因而牺牲了你心目中幻象的一根头发、抹去了他脸上的一丝光彩,这就是最卑鄙的背叛。
贫困的诗人二百年来直至今日甚至连极其有限的机会也没有。……英国的穷孩子就像古代雅典奴隶的儿子一样,没有获得知识的解放,而只有知识自由,才能产生伟大的作品。(阿瑟·奎勒库奇)
杰作不是单独、孤立地产生的;它们是人们多年共同思索的产物,是群体思维的产物,因此在个人声音的背后,是群体的经验。
我以业余画家的手笔,勾划出一幅灵魂的草图,在我们每个人的心灵中,有两种主宰力量,一种是男性因素,另一种是女性因素;在男人的头脑里,是男性因素压倒了女性因素;在女人的头脑里,是女性因素压倒了男性因素。正常而舒适的生存状态,是这两种因素和谐相处,精神融洽。如果是个男人,他头脑中那部分女性因素必定仍然在发挥作用;如果是个女人,她也必须和头脑中的男性因素沟通对话。柯勒律治曾说,伟大的心灵总是雌雄同体两性因素并存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只有当两性因素融为一体之时,心灵才会才气横溢,充分发挥其所有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