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翎
编辑：柳叶叨叨
“我没有钱，你去法院告我吧！”
“我接你电话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很难想象，如此“理直气壮”的话，出自一个欠债者的口，仿佛印证了网上那句戏谑的“借钱梗”：借钱的时候是个孙子，还钱的时候却成了大爷。
2013年，河北唐山的一名好心大哥，为了帮朋友的儿子周转，大方借出自己辛苦攒下的积蓄20万。
谁知，借钱一时爽，追债火葬场。
这位大哥追债追了4年，直到病逝，钱还没追回来。
人要脸，树要皮，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不要脸、不要皮地耍赖？
而这位好心的债主跟“老赖”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2013年，已经退休4年的张国文，在家乡河北唐山与妻子颐养天年。
孩子在天津打工，家里有一个卧病在床的80多岁老母，虽然不是很富裕，但在煤矿工作半辈子的张国文，存了点积蓄，生活还算过得去。
没想到，随后的两张“借条”却彻底改变了张国文一家的命运。
5月1日，朋友的儿子陈某某上门拜访，他以做生意周转为由，开口向张国文借10万元。
“他当时跟我说，就暂时借几天。”张国文回忆道。
想着是同村人，又是熟人的儿子，好心人张国文觉得，别人有困难，能帮就帮吧。
他打了张借条，约定借款期限为一年。然后，10万块就跑到陈某某的兜里了。
两个月后，陈某某又来了，又是同样的理由，又是借10万。
由于两次借钱时间相隔不远，张国文也没起疑心，照样打了张借条，并补充约定欠款人在2014年7月1日（一年后）把前后两次借的共20万本金+利息还上。
20万看起来不算多，但这已经是张国文的大部分积蓄了。
可是，借钱的事儿引起张国文的妻子曹国凤的不满，她抱怨丈夫没一点心眼儿，同时也不信任陈某某。
果真如曹国凤所料，一年后，陈某某没有如约还钱，还玩起了“失踪”。
“我找不到人，一直打电话也不接，钱也不还。”张国文后悔地叹气。
由于两家人住得不远，张国文只好闲着没事就到陈家门口“蹲点”。
一次，张国文终于现场逮住了陈某某，对方却双手一摊，理直气壮地说：“我没钱，你去法院告我吧！”
这话让张国文都听懵了，怎么有人宁愿我去告他，也不愿还钱？
这个老实的退休工人，并不想把事情闹到法院去，毕竟大家都是街坊邻里，也是朋友的儿子。碍于各种“情面”，这事儿就一直被耽搁下去。
本来，就算钱没有按时还，张国文一家靠着他3000多块的退休金，生活还是不成问题。
但2015年，张国文却突然迎来噩耗——他患上占位性病变胆管癌。
这是一种手术风险很大的恶性肿瘤，张国文跑了天津、北京四家大医院，没有一家医院愿意收治他，只能通过保守治疗来控制病情。
治疗癌症花钱如流水：药物、化疗、营养补充……张国文所剩不多的积蓄逐渐被烧光，他不得不找亲戚朋友借钱救命。
到了2016年，张国文身上已经背负了20多万外债。
“我讨的是救命钱啊！”
无奈之下，张国文再次找陈某某讨债。
哪怕知道张国文身患绝症，陈某某也不为所动。他依旧态度恶劣，双手一摊，下巴一抬，嘴里还是那句“没钱！”
“他天天喝酒、玩牌、打麻将，有房有车，怎么就没钱呢？”妻子曹国凤忍不住吐槽。
再善良的人也是会被逼急的，张国文想起了陈某某说过的话，“你去法院告我吧！”
于是，他挪动重疾缠身的病体，果断地走向法院。
2016年5月，张国文来到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人民法院，起诉陈某某及其妻子熊某某。
法院的判决倒是下得挺快，张国文胜诉了，欠债人被要求在判决生效5天内，偿还张国文本金20万，并支付自2013年12月1日起至借款实际付清之日止，按年息18%的利息。
可是，对于陈某某这样的“老赖”，一纸法院判决书根本不起作用，他还是没有还钱的意思。
“他就住在我们本村附近，平常该干啥干啥，该吃吃该喝喝。”
张国文算是把陈某某的“老赖”嘴脸看得一清二楚。
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张国文立即向法院递交强制执行申请，以此来震慑陈某某还债。
当时，法院执行局办理了陈某某的楼房保全，他在当地有一套110多平的房子。
然而，房子一直没有被拍卖。后来得知，这套房子是陈某某贷款买的，而且除了张国文以外，还有好几名债主，所以一直没有进入拍卖程序。
债主还有好几名？！张国文得知后，心想房子变卖还钱的路是走不通了。
事情再一次停滞不前，张国文绞尽脑汁，想到陈某某他爸还有一套平房，按理说，陈某某是有继承权的。
于是，张国文硬着头皮，找到昔日好友。这位欠债人的父亲，对生病的老朋友不仅没有一丝同情和慰问，反而还一脸冷漠地推卸责任。
“债不是我借的，我不负责任，我不管！”
这句冰冷的话，如一盆凉水浇在张国文的心头。昔日的老友情份荡然无存，张、陈两家彻底撕破了脸。
“拿了法院判决书和强制执行令，也追不回欠款，我是真没办法了。”张国文的心情沮丧到极点。
另一方面，欠款追不回来，意味着生活愈发艰难。
治病要钱，吃饭要钱，全家人的生活要钱，眼看债台越筑越高，张国文被压得喘不过气，身体也越来越垮。
“闹病三年了，钱也用光了，精力也耗尽了。法院让我去盯他，我实在是有心无力，生活很快就不能自理了，只能打电话催催。”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连去看老妈的力气都没有了……”
说着说着，张国文开始哽咽了起来。
自从2015年张国文得病后，妻子得全身心照顾他，夫妻俩没有多余的能力继续护理年迈的母亲，张国文不得不把她送到养老院。
养老院一个月要给3000块，基本花光了张国文的退休金。
而妻子曹国凤没有正式工作，在外打工的孩子收入也不多，一家人的生活和张国文的治病费全靠所剩无几的积蓄，和亲戚朋友的帮助。
“我的老母亲已经将近90岁了，我还不能尽孝……”面对记者，张国文落下了男儿泪。
2018年，追债4年无果的张国文，已经心力交瘁，一筹莫展，他只好向媒体求助。
记者去采访时，张国文拿出医院病历单、医疗记录等资料，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其实，即便张国文不拿出这些“材料”，他的样子也足以证明他已经病入膏肓。
整张脸都是黄的，身上的肌肤也是黄的，连眼白都是黄的，这是因为张国文体内的黄疸指数很高，是平常人的3倍多。
而且，他说话有气无力，目光凝滞，精神状态很不好。一看医院报告，发现张国文的血小板和白细胞指数都很低，身体十分虚弱。
“我现在吃不了饭，只能吃点流食，水也不能喝太多，肝和胆一弯腰就疼。”张国文一边哭诉，一边不自主地抚摸疼痛的上腹。
张国文说，真的很后悔做好人把钱借出去。如果不是为了母亲，为了家人，自己根本不愿意撑着这条命。
“太痛苦了，我恨不得立刻去死，但我怕我死了，老母亲就没人管了。”
看到张国文如此凄惨悲戚的状况，谁能不动恻隐之心？
于是，记者随后以张国文亲属的身份，打电话联系陈某某。
谁知，陈某某竟嚣张了起来：“我告诉你，这事儿你管不着，有啥事咱俩面谈，我接你电话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记者紧接着联系唐山丰润区人民法院负责该案的张法官，张法官却说：“我不能确认你的身份，所以不便透露。”
一时间，记者也束手无策，只能继续帮张国文联系法院执行局的相关工作人员。
其实，法院执行局对陈某某这种“欠债不还”的赖皮行为，也是感到很无奈。
执行员王磊说，自己曾多次打电话给陈某某，他老是不接，上门找人也找不到，在得知张国文与陈某某住得比较近后，才建议他“多盯一盯”。
但王磊没想到，张国文终究还是撑不住。
2018年8月16日凌晨4点左右，张国文带着对母亲的愧疚和对全家人的遗憾去世了，妻子曹国凤一时哭成了泪人。
“因为借钱和追债的事，我们俩经常吵架，他的心情很苦闷，也很生气，导致病情快速恶化。”曹国凤自责道。
张国文去世后，退休金也没了，全家人彻底失去了经济来源，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曹国凤说，自己患有心脏病，要长期吃药。儿子为了照顾患病的父亲，已经辞职回家，现在还没找到工作，也没成家。
每个月还要负担张国文母亲3000块的养老院费用，生活非常困难。
而在张国文去世前，陈某某在法院工作人员的穷追紧迫下，也只偿还了6万块本金，还有14万迟迟未还。
这6万块，远远填不上张国文一家的外债，更不用说支撑他们日后的生活。
“他手里有钱的，就是不还！前段时间还买了一台新车！”曹国凤一把眼泪，一把愤恨地说。
就在张国文去世前两天，唐山市丰润区人民法院也采取过“强硬”措施。
8月14日，法院抓捕了陈某某，准备对其进行司法拘留。
但即使被抓，陈某某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直称自己没钱没钱没钱！
法院一看这“老赖”死皮厚脸，不得不动用“拘留”来震慑他。
一听到“拘留”两字，陈某某果真怕了，态度立刻180度转变，还乖乖写下还款计划书，并答应三天内还款5万元。
此时，执行员王磊站出来提醒：“这人说的话不能信！”
“老赖”果然得不到法院的信任和宽容，工作人员马上要求陈某某找一个担保人，并写下担保书，用担保人名下的车作为抵押，扣在法院。
如果三天后，陈某某仍不还钱，那么担保人的车就要拿去拍卖。
为了提醒陈某某还债，王磊在8月16日晚上还特意打电话跟陈某某约定17日上午九点打款。
事实证明，王磊的预感是对的。
那天早上，王磊没有如约收到陈某某的打款，反而接到张国文去世的消息，他感到十分遗憾。
“张国文大哥还是没能撑到陈某某还清债的那天啊！”
随后，王磊立即致电陈某某，不出所料，电话不接，陈某某再次玩起了“人间蒸发”。
“把他抵押在法院的车拿去拍卖吧！”王磊生气地说。
同时，法院马上把担保人追加为欠款执行第三人。
8月18日，或许是迫于担保人的压力和催促，陈某某终于打款了5万。
王磊带着强制执行的5万元，来到已故张国文的家，亲手把钱交给了曹国凤。
曹国凤睁着哭肿的双眼，含泪说：“还有9万块，无论如何他必须得还！”
但谁也不清楚，这笔钱到底要多久才能还清。
张国文的故事，让我们再一次看到“老赖们”的恶劣行径。
他们拿着好心人的救命钱，吃香喝辣，过着舒适的日子，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这种昧着良心的行为，真叫人咬牙切齿。
善良的老百姓们，只能时刻睁大雪亮的双眼，不能因一时的恻隐之心，而中了老赖们的圈套。
同时，从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我国司法实践中“执行难”的问题。
由于现实的种种情况，老百姓拿着法院判决书，甚至是强制执行令，也无法顺利追回欠款。这些执行困难的判决书变成了债主们的“法律白条”，实属让人感到唏嘘和无奈。
好在，2019年8月，最高人民法院已把《民事强制执行法》正式列入立法计划。
2022年，全国人大常委工作报告指出，《民事强制执行法》将会被安排审议。
随着我国法律的不断完善，对失信者的惩罚力度将会不断加大，老赖们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论语》有言：“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人若是失去诚信，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更得不到别人的尊重。如果一个社会失去诚信，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希望类似张国文的悲剧不再发生。
排版：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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