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月伴星河
责任编辑:淡淡翠
策划:柳叶叨叨
要说文学界的“怼人小钢炮”是谁?
季羡林绝对榜上有名。
他怼过考试:“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怼过毕业论文:“论文终于抄完了。东凑西凑,七抄八抄,这就算是毕业论文。”
怼过稿子发表得慢:“我冒雨到图书馆去看报,我的稿子还没有登出来,妈的。”
怼过开会:“所谓讨论会务简直胡诌八扯。”
更让人佩服的是,他不光对别人,怼起自己来也是毫不手软。
在季羡林的身上有很多的标签,国学大师、学界泰斗、国宝。
可是,他却对这些标签惶恐极了:“我连“国学小师”都不够,遑论大师!”
有人喜欢季羡林的率直,也有人觉得他的犀利是极度渴望被认同的表现。
但我觉得,他的怼,其实是一种忠于自己的坦诚。
1911年8月6日,季羡林出生在山东省临清县的一个小村庄——官庄。
临清县是山东最穷的县,官庄村则是最穷的村,而季羡林就出生在村里最穷的家里。
有多穷呢?
他们一年吃白面的次数十个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平常只能吃红高粱面饼;穷到没钱买盐,只能把盐碱地上的土放在锅里煮,拿来腌咸菜;穷到油星子都见不到,一年到头就吃这种咸菜。
但人穷志不穷,季羡林作为家族唯一的男丁,肩上负担着光宗耀祖的责任。
为了让孩子跳出这种生活,父亲就和在济南的叔父商量,让季羡林去城里读书。
于是,在季羡林6岁那年的春节前夕,他就离开了穷家,远离母亲,来到济南的叔父家,开始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这也成为了他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
望子成龙的叔父,对季羡林的教育十分关心。
来到济南后,季羡林先去私塾里学习了几个月后,转入一师附小,不久又转学到新育小学。
虽然家人对季羡林寄予了厚望,但小时候的他调皮捣蛋,喜欢打架,好热闹,就是不喜欢上课。
上课时,不是做小动作就是走神,斜眼看窗外的四季景色变化。
考试成绩也时好时坏,总在甲等三四名和乙等前几名之间徘徊。
别看现在的季羡林作品无数,但读书时,季羡林最发愁的一件事情就是写作文。
经常是在作文簿写上几个字,就词穷了,憋好久才能憋出一篇文章来。
有一次,他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一段非常通顺的话,被老师表扬了。
被老师表扬理应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是季羡林却愧疚难当。
从此之后,他便告诫自己,不要剽窃他人的文字,并在作文上下功夫。
因为不爱上课,喜欢观察校园里的四季景色,因此风景作文他就写得极好。
每每遇到季羡林擅长的作文题时,总能得到老师的表扬。
渐渐地,在老师的表扬声中,季羡林竟然一反常态爱上了学习。
然而那时候的他,从未想过自己长大了要干什么,觉得能混上一个小职员当当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直到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改变了他的一生。
季羡林就读北园的高中校长是山东教育厅厅长王寿鹏,是有名的书法家,前清状元。
在第一年级第二学期期末考试完后,这个校长忽然要表彰学生,奖励就是校长的墨宝。
表彰的标准十分严苛,不仅要求是每班的甲等第一名,而且平均分必须要达到或者超过95分。
当时,高中总共6个班,5个班的甲等第一名平均分都没有达到95分,只有季羡林这个是甲等第一名平均分97分,超过了标准。
季羡林就成为了全校唯一一个获得校长墨宝的人。
这个荣誉不仅大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让他更认真地对待学习了,也让他有了勇气报考清华、北大。
1930年,19岁的季羡林被清华、北大同时录取,最终季羡林选择了清华。不为别的,只因为出国留学这块,清华的条件优于北大。
在这一点上,季羡林从未想过掩饰和隐瞒。
当时社会留学风气很重,年轻学子人人都想出国留学,季羡林也不例外。
而且留学回来就跟镀了层金一样,容易抢到饭碗,可以成为大学教授,还能做大官。
于是,家境贫困,一直为金钱发愁的季羡林,出于生计的考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清华。
事实证明,当时季羡林的眼光还是挺准的,也为他后面的留学埋下了伏笔。
季羡林毕业不久,就听说清华大学和德国学术交换处签订了一个双方交换研究生的合同。但路费置装费自己出,食宿费可以相互给。
这个条件让季羡林很动心,但摆在他面前的困境也清晰可见。
家庭经济濒临破产,上有老下有小,叔父,婶母,妻儿都靠他的薪水过活。如果他出国留学了,一家子要怎么活?
可是,这个出国留学的机会对于季羡林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
究竟何去何从,成为了他生平第一次重大的抉择。
当他天人交战之时,家里人对他说:“我们咬咬牙,过上两年紧日子,只要饿不死就能迎来胜利的曙光。”
就这样,季羡林在全家人的支持下,带着向亲戚朋友借来的一点钱,踏上了出国留学之路。
原以为留学就两年时间,没想到在德国一待就是十年,成为了他的第二个故乡。
没出国之前,季羡林曾觉得德国留学生非常了不起。
“在没有出国以前,我虽然也知道留学生的泄气,然后终究对他们存着敬畏的观念,觉得他们终究有神圣的地方。”
直到出国后,他发现留学生把国内吃喝嫖赌的劲也带到了国外来。
这让他非常鄙视:“我简直没有看到一个像样的人。到今天我才真知道了留学生的真面目。”
在坦诚面对自己这方面,没有人比得上季羡林。
去德国留学,他坦诚是为了镀金,获得博士学位也是为了回国更好地抢饭碗。
尽管他觉得,“中国近代许多大学者,比如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郭沫若、鲁迅等等,都没有生命博士头衔,但都在学术史上有地位。这些人都是不平凡的天才,博士头衔对他们毫无用处。”
但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这种本领,如果没有金光闪闪的博士头衔,在国内必然抢不到饭碗。
坦然承认自己的现实状况,直面自己的内在需求,这样的坦诚,让他的人生路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让他更加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就连情感也不例外。
在出国之前,季羡林已有家室。
可孤身一人在国外,心中的孤寂又有谁知?于是,在一次偶然的际遇中,季羡林遇到了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
季羡林写博士论文期间,需要用打字机把论文打成稿。
那时,他自己既没有打字机,也不会打字,因为需要反复修改论文,所以打字量非常大。
当时,他的朋友在伊姆加德家中寄宿,因此他经常去伊姆加德家中走动,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伊姆加德。
伊姆加德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不仅活泼可爱,还极其善解人意。
待字闺中的她,原本就爱慕季羡林的才华。
在她知道了季羡林面临的困难后,主动承担起了给季羡林论文打字的工作:“羡林·季先生,我有一部打字机,刚好我想练习打字。”
听到这话,季羡林又开心又担忧,开心的是论文事情有着落了,担忧的是自己这个穷学生付不起伊姆加德的报酬。
可,伊姆加德只是想借机接近他而已。
于是,伊姆加德提出让他逛遍哥廷根的每个角落作为报酬。
那段时间,两个人几乎天天见面,一起工作到深夜。
每当伊姆加德帮忙打印完一篇论文,季羡林就会兑现承诺,带着她去哥廷根的某个地方逛。
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季羡林的心彻底沦陷了。
此后,但凡伊姆加德家中有什么喜庆的日子,聚会的日子,季羡林是必被邀请的。
彼时,季羡林过着十分“割裂”的生活:一方面,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伊姆加德的陪伴,另一方面他又矛盾地盘算着回国的事情。
最终,想要回国的心战胜了这份异国他乡的“爱情”。
更何况,在遥远的国内,还有深爱他的妻子儿女在日夜期盼着他的归来。
他实在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他,国内的妻儿该怎么过?
有一天,季羡林吃完晚饭后来到伊姆加德家,说了一直以来难以开口的话:“伊姆加德,我要回国了,我的国家需要我……”
伊姆加德泪流满面,祈求他留下来。
看着痛哭的伊姆加德,季羡林一脸不忍,但回国的心更坚定了, “这里只是我的第二故乡,我要回到祖国去……伊姆加德小姐,一定有一个比我更好且更爱你的男子,他愿意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呵护你的一生的。”
后来,提起往事,季羡林这样说道:
长痛不如短痛,季羡林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国,回到妻儿身边,扛起一个丈夫、父亲的责任。
回国后,因为通信困难,再加上道德的约束,渐渐地就和伊姆加德断了音讯。
对于这段“异国之恋”,直到晚年,季羡林也未曾否认过自己对伊姆加德的情感:“说我不想她,那不是真话。”
承认自己的“精神出轨”,也坦然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这是季羡林的坦诚,也是他忠于自己内心的体现。
人生最好的状态就是活得坦荡,有一颗感恩的心。
季羡林不仅从不隐瞒自己对名利的渴望,和对感情的追逐,在待人接物上,他也同样坦坦荡荡。
初到德国的季羡林,语言不通,饮食也习惯。
幸好,他遇到了一个好房东,一个德国老太太。
在季羡林留学德国的10年里,房东老太太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一样悉心照顾。
不管是在饮食上,还是在生活琐碎事方面,都没有让季羡林操过心,甚至每天还会把季羡林脱下的鞋子刷得干干净净。
这份恩情让季羡林铭记于心。
1946年,回国后的季羡林从未忘记过房东太太的照顾,时常惦记着房东老太太过得好不好。
季羡林知道房东老太太嗜咖啡如命,有一次,他千辛万苦弄到了一罐美国咖啡。
欣喜若狂的季羡林,连忙跑到邮局,把咖啡寄出,期望这罐咖啡能越过千山万水,送到老太太的手里,让孤苦伶仃的老太太获得一点点喜悦。
后来,因为某些历史原因,季羡林再也不敢给老太太写信了,便断了音信。
直到1983年,离开哥廷根将近40年后,季羡林又回到了他的第二个故乡。
他想去寻找老太太,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房子整洁如故,可房门外的铜牌早已经换了名字,也无从打听老太太的下落了。
老太太成为了他心中时常挂念的人。
一个能够怀有感恩之心,坦然面对自己的人,运气总是不会太差的。
1946年,35岁的季羡林镀金成功回到国内,如同他自己预想的那样,不仅抢到了饭碗,还风光过很长一段时间。
回国后,他被北大聘请为副教授,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由副教授转为正教授,并且还兼任了文学院东方语言文学系的系主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50岁时,经历了一场痛苦的磨难,他甚至痛苦到想要自杀,就连自杀的地方,自杀的方式都想好了。
最后,还是责任感救了他一命。
在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后,他决定再也不想自杀的事情。
于是,他硬是咬着牙,渡过了人生最苦的阶段。
福祸相依,否极泰来。渡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几年后,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
1978年,67岁的季羡林被任命为北京大学副校长。74岁时,成为北京大学南亚东南亚研究所所长。
在2006年时,95岁的季羡林获得了“感动中国2006年度人物”荣誉称号。
当时,“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颁奖词是这么写的:
就像颁奖词说的那样,不管社会地位怎么变,季羡林始终把自己当做普通人,常怀一颗坦诚,谦虚的心。
纵观季羡林的这一生,一直过得起起伏伏。
出生在穷苦家庭,小时候调皮捣蛋,好不容出国留学,却遇上了二次大战;体会过飞机在上空盘旋,躲在防空洞里挨饿受冻的生活,也曾得到过风风光光的饭碗,但也因为这个饭碗忍受了数年的磨难。
尽管磨难不断,可他一直活得很坦诚。
当他要出版日记时,编辑问他要不要删减掉不适当的语言时,他说:
如今,季老离开我们已有13年了,但他的人生观和幽默的语言留在了无数人的心中。
人生最好的状态,不是你有多少钱,你认识多少多么牛逼的人,而是像季老一样,坦诚又真实地活着。
排版:小鹿
校对:天山月
本文作者简介:月伴星河,坚信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愿自己不曾辜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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