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无彦
责编 | 青草
在山西省清徐县西营村，当地的婚闹习俗是打新郎，打得越重，福气就越多。
然而，24岁的新郎李瑞佳，偏偏是个异数。
2013年2月6日，李瑞佳在自己的婚礼上，被殴打了近4个小时，转院三家，一个月后，不治身亡。
好端端的喜事，因婚闹，上演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让人扼腕叹息。
这出婚闹的悲剧，是怎么发生的，有什么隐情，又该谁来承担责任呢？
李瑞佳，是山西省清徐县西营村的村民，在一家醋厂做着搬运粮食的工作。
他和女朋友王慧，经人介绍，相谈甚欢，情投意合。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两家经过商议，定于2013年2月6日，给两人举办婚礼。
婚礼当天，锣鼓喧天，礼炮轰鸣，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早上10点多，西装革履，喜气洋洋的李瑞佳，带着迎亲车队，婚礼摄像，出发去接新娘王慧。
11点30分时，李瑞佳接到王慧，坐上婚车，开始往家返。
当婚车开到距离家门口100米的时候，两人被李瑞佳的亲朋好友截住，按照风俗，闹喜的戏码开始上演。
不过，看似平常的闹喜，竟然是灾难的开始。
闹喜为首的李佳鹏，夏小龙，夏国平，阎国斌四人，笑嘻嘻地，一哄而上，围堵两个人，推搡着，围观的乡里乡亲，也不停地起着哄。
李瑞佳心知四人是自己的好朋友，必会手下留情，就护着王慧左躲右闪。
然而，四人却是你方唱罢我登台的架势，对着李瑞佳接连不断地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说：“不闹没有意思，打得不够！”
看着一对新人抱头躲躲闪闪的样子，四人越发来劲，他们嚷嚷着提出要求，让李瑞佳把王慧架到脖子上，驮回家。
在众人的哄笑下，李瑞佳和王慧很配合，只是李瑞佳站立不稳，王慧掉了下来，四人嬉笑着，不是用手掐李瑞佳的大腿根部，就是捶打着他的腿。
被打的李瑞佳，几次倒地，疼得龇牙咧嘴，强作笑脸。
闹喜的场面很混乱，通往婚礼现场的路程，显得异常艰难。
围观的女同学和老者出来劝阻，两人才趁着乱哄哄，跑进了婚礼现场。
举行完婚礼的典礼仪式，李瑞佳和王慧向来宾敬酒时，那些“好友”们也没有放过他。
他们别出心裁，让李瑞佳一边敬酒，一边做游戏，李瑞佳一心两用，自然做得不到位，朋友们一顿拳脚就又招呼上来。
好不容易，敬完酒，李瑞佳和王慧回到新房，本以为可以喘口气。
未曾想，众人将门反锁，将两人围坐在床上，开始闹洞房，他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怪招来对付折腾两人，如果李瑞佳不符合要求，就打他，作为惩罚。
众人闹到了晚上11点，才散去。
李瑞佳和王慧如释重负，心中想着终于捱过去了。
二人一边收拾婚礼的狼藉，一边说笑着，姐姐李春瑞瞅李瑞佳满面通红，喘粗气，
就让他们回房休息，李瑞佳一笑而过。
新人按照风俗，要到王慧家回门探亲，丈母娘发现李瑞佳不停地用手摸着脖子，似乎很不舒服。
晚上回到家，李瑞佳感觉脚和胳膊疼痛异常，肚子难受。
姐姐李春瑞看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样子，就劝李瑞佳去看医生，他拒绝了，想着结婚的日子不吉利，姐姐有点大惊小怪。
未曾想，到了第三天，李瑞佳呼吸困难，意识模糊，越来越严重，无法下床，全家人慌了神，先后将他送到当地两家的医疗机构诊治，却查不出来症结，当天晚上，家人不敢耽搁，就将他转到了山西大医院。
经过医生检查，李瑞佳的病情很严重，气管破裂导致脑部缺血缺氧，进了重症监护室。
谁知在重症监护室里，李瑞佳的情况并没有好转，需要立即做手术救治，医院通知家属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人难以置信，李瑞佳的母亲，姐姐和王慧，哭作一团，却又无计可施。
因为李瑞佳的手术要交押金5万元，李瑞佳母亲拿不出来。
李瑞佳父亲早逝，家境不富裕，此次结婚的费用，已经让这个家庭捉襟见肘了。
无奈之下，姐姐回家向公婆借了2万元，手术才得以往下进行。
可是手术结束后，李瑞佳依然昏迷不醒，医生告诉李瑞佳的家人，他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为了尽快地让李瑞佳清醒过来，李瑞佳的母亲，姐姐和王慧，临时在重症室外的一个角落里，搭建了住处，每天一次的探视，她们轮着去，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将他唤醒。
然而，一天天地过去，李瑞佳除了面部抽搐，眼睛流泪外，没有开口说过话，也没有醒过来。
2013年3月20日，李瑞佳在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声中，离开了人世。
李瑞佳的离世，让李家人痛不欲生，面对不发一言，瘫在床上的母亲，以泪洗面，失魂落魄的王慧，李春瑞如鲠在喉。
斯人已逝，物是人非。
面对李瑞佳的治疗欠款30万元，母亲和王慧的悲痛，无助的李春瑞挨家逐户找参与打闹的人，商量解决的办法。
可是参与婚闹的人，仅仅在李瑞佳住院时，送了600元和一些补品以后，就不再露面了，对上门求助的李春瑞，更是避而不谈。
李春瑞很愤怒，痛定思痛，她要为弟弟讨要说法，她认为，婚礼上的打闹，是造成弟弟李瑞佳死亡的直接原因。
她拿着婚礼拍摄的光碟，向清徐县公安局报了案。
清徐县公安局很重视，随即对此事进行了立案侦查，并委托相关司法鉴定中心对李瑞佳进行了尸检，查明他的死亡原因。
很快地，尸检报告出来了，李瑞佳因外伤导致气管破裂、蛛网膜下腔出血，加之术后多项器官功能感染，最终衰竭致死。
清徐县公安局通过光碟取证发现，李佳鹏，夏小龙，夏国平，阎国斌四人对李瑞佳击打得比较多。
2014年2月8日，山西省清徐县人民检察院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对四人提起公诉，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消息传到村子里，村民们对此议论纷纷。
西营村一直都有“打新郎”的婚俗，村民都认为这样做，热闹，有气氛，不打新郎则没意思；而婚礼时的打闹一般人都能承受，也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有的村民说，自己孩子结婚时，曾被人打得都不能走道。
为什么偏偏李瑞佳出事了？村民怀疑李瑞佳原本身体就有重病，所以在“闹喜”时才会出现意外。
和村民有着相同疑虑的辩护律师，在法庭辩论中，不仅对李瑞佳的身体状况方面，而且对李瑞佳在婚礼第三天才入院治疗，以及他是在治疗过程中是否存在医疗事故方面，向法院提出了质疑。
负责此案的贺林海法官通过勘查证据表示，李瑞佳正值青年，一直从事的都是体力劳动，身体各方面素质都很好，而山西大医院在医疗过程中，各种诊断数据显示，不存在事故。
谁知，辩护律师又发现了新问题。
对案件定性为刑事案件，辩护律师觉得有点小题大做。
因为“打新郎”只是当地的婚俗习惯，被告四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
贺林海法官认为，被告四人都是成年人，有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下手打人的轻重应该有，他们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被告四人涉嫌过失致人死亡罪。
沸沸扬扬的婚闹致死案，终于有了结果，在开庭之前，清徐县人民法院对民事诉讼部分进行调解。
李家人要求赔偿李瑞佳医疗费、护理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等各种费用，共计95万余元。
法官将被告人和他们的家属传唤到一起，对赔偿金额进行了商议。
但没有商议出任何结果。
李瑞佳的死亡原因和索赔金额，双方达不成共识。
而95万余元的赔偿款，平摊到每个人，也有三十多万元，这对于农村家庭的来说，是承担不起的。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双方进入了僵局。
法院开始了艰难的调解工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经过不断地说合，被告人父母也满怀愧疚地向李瑞佳母亲道歉，而李瑞佳母亲选择了宽恕，最终双方达成一致意见，赔偿36万余元，由四人平摊。
2014年8月6日，被告四人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
至此，一场因婚闹引发的悲剧落下了帷幕。
逝者如斯。
虽然讨要了说法，但是留给生者的是一生挥之不去的阴霾。
李瑞佳的母亲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酸涩，而王慧呢，新婚燕尔，却痛失爱人，未来的生活何去何从？
让人又心疼又无语。
结婚，是人生的一大喜事。
李瑞佳和王慧，却因为一场婚闹，引发了意外，让本该享受甜蜜时光的两个人，生死相隔，几个家庭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也被打破。
倘若，参与婚闹之人只是象征性地对李瑞佳和王慧进行打闹，一派祥和又热闹，悲剧岂能发生？
事情已经过去9年，这件事留给李瑞佳一家的创伤不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散，但斯人已去，所有的一切都无法挽回。
如今，很多地方的婚闹陋习虽有收敛，但个别地方仍然存在。
婚闹，虽然是民俗，适当增加婚礼的氛围，无可厚非，但是过犹不及，逾越法律的界限，是不可取的。
要知道，适度的分寸感，在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
排版：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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