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退休女工程师,为民请命,被扫黑入狱638天:向国家索赔242万




作者:ZHL绥萍
编辑:剩草
“女儿,我被公安带走了!”
2018年9月17日,李思侠坐在高速行驶的警车上,双手被铐着,两个警察左右控制着她。
她只能无奈地请警察帮忙拨通了女儿的电话,因为此时,她的手机在警察手里。
她是12日从上海女儿家回到西安的,尽管女儿百般阻挡,她还是坚持回来了。
当天早上9点多,李思侠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有她的快递,电话那头的人一再追问她:你在哪里。
可自己明明没有买什么东西,何况还是甘肃来的快递。
她满腹疑虑,就没有急着去取快递在,而是继续看书学习。
可是下午2点多,那个电话又打过来,催她赶紧去园区3号门口取快递,这是她工作的一个工作园区。
她尽管有一些心慌,但还是赶了过去。
李思侠刚到园区门口,迎面走过来两个男子,直接扭住她的胳膊,将她反身拷住。其中一个人拿出警官证,在她眼前晃了一下,说是警察。

李思侠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拉上一辆警车,加速开上高速。
明明是被通知取快递?怎么就被警察带走了?

她的前半生,是一往无前的平坦大道
李思侠,1963年7月出生在陕西省安康市石泉县双喜村,那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
她从小渴望走出大山,一心想通过读书改变命运,从小勤奋好学,哪怕是割草时,也不忘练习。
1984年,她考入安康师范学校的英语专业,成为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如愿以偿走出大山。
4年后,李思侠顺利进入陕西省一家石油公司工作,并很快成长为一名工程师,月薪超过万元。

女儿长大后,作为复旦大学法律系的高材生,在上海安了家,根本不用她操心。
2018年,她正式退休,家人们本以为她会停下奋斗的脚步了,结果她开始备考北大哲学系的研究生。
然而,所有的美好,在她那天回石泉探望母亲时改变了。
双喜村位于秦岭南麓,依山傍水,但村民们出山相当困难,看似3公里的距离,出山却要步行将近1个小时。
特别是在每年的播种时节,即便是一袋肥料,也只能靠肩扛背背,更别说想要把山里的农作物卖到山外,简直是困难重重。
修一条出山的公路,成了全村人的梦想。
1989年,在村民集资下,双喜村开始修路。李思侠听说后,毫不犹豫地捐出1000元,她也想为家乡修路出一份力。
为了省钱,全村村民齐上阵,用铁锨铲,用洋镐挖,用铁锤凿,凭着一双双手,硬是在山里挖出了一条路。
2007年,在政府的帮助下,这条3米多宽的山路铺上了水泥,开启了青山沟与山外的联系,成为村里人的谋生之路。
但是,正当村民们沉浸在空前的喜悦里时,一辆辆装满石料的卡车辗灭了村民的希望。
2008年,石泉县招商引资,一个西安的商人郭思荣在青山沟开起了两个石料厂,并将一个矿体授权给双喜村当时的村主任邱兴银经营。
于是,石料厂的重型卡车,来回行驶在这条来之不易的水泥路上,路面很快凹陷,再加上雨水的沉积浸泡,简直是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哪怕是雨过天晴,积水依然沉浸在坑里,村民连走路都成了困难,自行车、摩托车更是无法通行,摔跤是成了家常便饭。

村民们又回到了修路前的状况,农作物拉不出去,肥料无法运回村里。
炸山取石是石料厂的日常,村民的房屋被震出了裂缝,只要下雨就会满屋漏水,用盆接都接不过来。
村里的水井里全是土和灰,水也无法饮用,一喝一口泥。
大山在日复一日的取石中被掏空,大量的石渣被冲进梯田,庄稼全部蒙上了厚厚的粉尘。
李思侠母亲的梯田也因此荒芜很久,旱田不但被大卡车压得不成样子,还被石渣覆盖。
“门一开,满碗都是灰!”粉尘无处不在,村民们苦不堪言。
更严重的,不但在石料厂上班的村民被查出肺病,就连村里一个7岁的孩子,都因为呼吸疾病住院手术。
双喜村原本的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不复存在。

退休前,李思侠曾一次次回乡探望母亲,一次次看着家乡环境的日趋恶化,她的心里别提多难受。
原本她还计划在这里安度晚年,呼吸山里的新鲜空气,而现在只剩下失望与愤怒。
村民们投诉无门,就找到李思侠,因为她在大城市工作,见多识广,村民们觉得,她一定会有办法的。
望着村民们满怀期待的眼睛,李思侠陷入深深的思考:能答应吗?

她的退休生活,披荆斩棘的维权之路
这一切,其实跟李思侠没有丝毫关系,她完全可以把母亲接走,永远离开这里。
但是,她对这里的山、水、人,都太熟悉了,特别是有好几个事件的相关人,是她的同学。
经营石料厂的村主任邱兴银就是其中一个,他当时成绩很好,只因一分半之差高考落榜。
高中毕业后,他就学会了泥瓦匠的手艺,在县城当了几年包工头,2005年回村后,已经当了10年村主任。
另一个叫魏智波的,当过村小组的组长,曾在2012年去山东金矿打过工,2017年才回到村里。
没想到,一起读书的同学,却因为同一件事,被迫站在了对立面。
为了回到曾经的青山绿水,魏智波带领村民拦路,不让卡车通过,逼迫邱兴银签下使用村道的合同。
李思侠也感觉到自己有义务,更有责任站出来,为村民发声。
2013年,她曾在微博 发表文章,开启为村民们维权的漫漫长路。
这篇名为《把青山绿水还给我们》的文章,措辞犀利,直逼重点:“青山沟两个私有石场何时叫停?
期间,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李思侠没有过丝毫妥协,她不光在网上发贴,还不断地写着揭发材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2014年,石料厂被查封,邱兴银因无证经营,被责令停产整顿。
同时,村里污染最严重的10多户人家还收到污染赔偿,合计2万元。
结果在2015年,邱兴银大张旗鼓地再次举行了开工典礼,洋洋得意地告诉村民,有证了!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粉尘依旧满村飞。
看着这一切,李思侠决定:石料厂一日不关,村路一日不修,一日不停止诉求!
此时,邱兴银坐不住了,因为他只办了个采矿许可证,根本没办安全生产许可证。
于是,石料厂的一位股东找到李思侠,希望她能停止举报,并让她入股石料厂,年底给她丰厚的分红。
李思侠断然拒绝,她要的不是钱,而是村民的生活环境。
但是,邱兴银并不死心,他又提出给李思侠6000元,说是污染费。
她说道:“邱老板,我虽然没有你挣钱多,但我见过钱的,谢谢你的好意。”
面对李思侠,邱兴银无计可施,只好在2016年12月办理了安全许可证,此后,他更加肆无忌惮。
2017年,李思侠改变了维权的思路,她不再单打独斗,开始联合村民们,通过联合签名加大影响力。
她找了两个在村里有影响力的人在华商网、华商论坛、百度石泉贴吧等平台,陆续发布28篇举报帖子,联合签名的村民人数超过400余人次。
这些帖子的影响力非常大,点击率一度超过80000次。
另外,他们还写了举报材料,从当地政府、省委环保督察组,直至中央巡视组,锲而不舍地递送。

“关闭石场、恢复道路!”
这是村民们最简单的诉求。看着委托书上歪歪斜斜的签名,还有红红的指纹里透出的信任,李思侠干脆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整理材料、发帖子上。
每封邮寄出去的材料里,她都要放10张村庄污染的彩色照片,再加上邮寄费,每封材料的费用不低于50块。
而这些,全部用的都是她的退休金。
村民们也学会了保留证据,从手机拍照到电话录音,与李思侠一起奔走在维权的路上。
在村民眼里,李思侠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还是工程师,是个“能行人”。所以,他们相信她,愿意委托给她,她也没有辜负村民的期望。
2017年,政府责令石料厂修好了水泥路,并在李思侠的帮助下,在路两边成功设置限宽墎。
卡车无法能行,邱兴银的石料厂只好关门停产。

2018年5月20日,秦岭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组来到了村里,看着被污染的田地和水源,当着村民保证,一个月内保证让村民喝上干净水。
21日,石泉县政府就此召开了专题会议,研究督察组反馈的问题,并制定了相关的解决方案。
李思侠和村民的努力收获了圆满,她也放心地回到西安家中,继续备考北大研究生。
本已尘埃落定,但后来她怎么又和警察扯上关系呢?

的牢狱之路,伸张正义的艰难前行
水泥路修好只好,李思侠终于放下了心,她休息几日就去了女儿家,但青山沟却没有恢复平静,陆续有人被传到公安局问话。
“为什么委托李思侠维权?给村路上设置限宽墩是不是李思侠组织的?”
所有被叫去的村民都被问到了这两个问题。
李思侠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人违背良心,声称在举报文件及维护村道决定上的签名,是被逼的。
关键时刻,你给别人雪中送炭,而后,别人对你落井下石,李思侠的心,也冷过。
尽管,相继有村民证明这几个人是胡说的,所有人都是自愿签字的,打限宽墎是村委会组织的,钱也是村委会出的。
但在2018年9月17日,石泉县公安局仍以取快递之名,将李思侠骗出来,刑拘了,罪名是涉嫌黑恶势力犯罪!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黑社会团伙成员。
法院甚至发布通告:“石泉法院自扫黑险恶专项斗争以来审理的首起涉恶案件”,还到处张贴“征集李思侠犯罪线索的通知”。


10月25日,张海成和魏智波也以相同的罪名被刑拘。
2019年2月12日,三人被石泉县检察院提起公诉,认为他们的举报存在夸大和诽谤,设限宽墎导致村民出行不便,还包括村干部选举时的煽动投票。
2019年6月13日,一审判决后,他们虽然洗脱了“涉黑”的罪名,但仍被以寻衅滋事罪,分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6个月、一年2个月和11个月。

面对这样的判决,李思侠坚决不服,提出上诉。
李思侠的女儿是复旦大学的法律硕士,在她的帮助下,王飞成了李思侠的律师,她一共见了李思侠4次,了解了事件的所有细节。
2020年6月,李思侠终于盼来了二审的开庭。
尽管一年的看守所生活,让她的腰已痛得直不起身,但在法庭上,她硬是挺直肩背,咬牙坚持了5个多小时。

但是,她并未等来想要的结果,石泉县检察院只是撤回了对她的起诉,作出“存疑不起诉”的决定。
石泉县给出的理由是是证据不充分,不能充分证明所列的犯罪行为。
而李思侠要的是清白,因为她本就是清白的。
“如果有怀疑,你们去查,我无罪!”李思侠愤怒了。
16日,李思侠走出被关了638天的看守所,她特意步行在重修后的那条公路上。

不断有人问她后悔没,更有人劝她,出来就行了,别较真,但她不甘心。

深思熟虑后,她提出了242万元的国家赔偿。
“有人愿意用钱去换取一年自由吗?赔偿金不是主要目的,我要求追责在先。”
“太低的赔偿金无法体现正义的价值,无法抚慰创伤,更不利于防范冤案的再次发生。”
她必须给自己失去自由的这些日子一个交代,更是为了追责。

结尾
“李思侠做这个事情有点像一个孤胆英雄,她愿意站出来为他人发声,这样的人是我们社会的财富。”
这是李思侠的律师王飞说的话,因为他了解整个过程,熟悉每个细节,更是看到了她在看守所里的坚强。
尽管,她在看守所里吃不饱饭,白天必须静坐在凳子上,以至于脊椎里长了肿瘤,痛得直不起腰。
但她依然坚持看书,写读书心得,与女儿通信。
凭着内心的坚强,硬是坚持了638天。
如果没有这场变故,她本该捧着哲学系的专业书籍,放假时去上海看看外孙,安逸度过退休生活。
然而一场关于公路的纷争,不但摧毁了她的身体,更是扭转了她的人生。
如今,59岁的李思侠,依然是一个为争取正义而战的斗士,为自己的清白而战,直到拿到无罪判决书的那天。

当一切如愿时,她仍要去报考北大研究生,因为那是她一生的梦想。
我们相信,正义终将到来,不要让一个为民请命的人,蒙受在不白之冤里。
我们也真心祝愿李思侠,早日心想事成。
排版: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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