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无可无不可
责编 | 剩草
2005年9月23日,天津市第三医院门口的灵车前,聚集了无数的市民,他们放声大哭,依依不舍地跟着灵车。
灵车只能缓缓向前,人群不断地涌来,一些人为了能看逝者最后一眼,只好爬到屋顶上、大树上和附近高一些的地方。
可是,前来送行的这些人,有很多跟逝者并不相识,而这位逝者也只是一名普通的百姓。
那么他到底是谁,又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些素昧平生的人如此悲痛呢?
这位逝者名叫白方礼。
一位网友说:世界上有很多好人,但是这个名字我从来没忘记过。
如今,在他离开后的第17个年头,让我们再一次重温他的故事。
最高兴的事
74岁,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龄,可白方礼老人却每天都要出去蹬三轮,因为他有个目标,每个月要捐1000块钱助学。
为了这个目标,他每天早上六点就要从家里出发,晚上六七点钟才能回家。
夏天,他多次中暑晕倒,醒了后再爬起来蹬车;冬天,路面湿滑他经常滑倒,他总是忍着疼痛继续工作。
他最高兴的是回家后数钱的时候,他把蹬三轮挣来的钱每一分、每一角、每一元的数好,每攒够1000元就送到学校。
有一天,晚上七点多了老人还没回家,家里人很着急,可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家人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了很久也没找到人。
第二天凌晨四点,白方礼才终于到家了,疲惫的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家里人一问才知道,他拉了一趟特别远的活,有60多里地,大家埋怨他这么大岁了,干一宿实在是没把自己的命放心上。
可他却说,这趟给钱多,一宿就挣60,值了!
白方礼爱存钱,所以他特别节俭,自从他开始助学,他就把每一分钱都算到骨子里,连吃饭穿衣都不放过。
为了省钱,他每天早上从家里带两个馒头,一壶水,中午就从馄饨店里要点别人吃剩的馄饨汤,或者弄点咸菜和大酱。
有一次孙女看到他在街角吃这些饭菜时,难过地哭了起来。
白方礼并不是不喜欢吃,他只是舍不得吃。
有一次他发烧,不能去蹬三轮,儿媳给他炖了点肉,他只吃了一口,然后就不断地啃馒头。
儿媳问他怎么不吃,他说我这肚子是无底洞,吃多少都不饱。可吃完饭后他嘴里含了一块肉,盖上大衣躺在床上,一边叭嗒着嘴,一边说:“真香!”
就是这样一位连一块肉都舍不得吃的老人,却把他全部的收入都支援了教育建设,只因为他认为吃是一种浪费,穿也是。
他从不买衣服,穿的衣服都是从街上捡来的,儿媳给他买的羽绒服不是让他捐了,就是送给一起干活的工友。
记者问他:“您最高兴的事是什么”?他的回答是:“捐钱。”
别人都是挣钱高兴,可他却认为,把钱捐给孩子们上学,才是他最高兴的事。捐的越多,他越高兴。
就这样,他在那辆破旧的三轮车上,一脚一脚地蹬出了许多孩子们的未来,而他也变得越来越“贪心”。
他不再满足于每天只收入二三十块钱,他想挣更多的钱来帮助更多的孩子,于是“白方礼支教公司”,成立了。
最穷的董事长
这家只有八平方米的公司,其实只是一个在火车站旁边的小售货亭。
可为了办这个“公司”,白方礼把两间老宅都卖了,还贷了款,成立了全国唯一的一家支教公司。
这一年,他81岁。
公司成立的第一天,他就对受雇的几个员工说:“我们办这个公司的目的就是支持教育,所有挣的钱都捐给教育”。
每月1号,是他去学校捐钱的日子,也是公司的经理和会计最头疼的日子。
因为他要和经理、会计一起去学校,公司离学校又远,但他怕坐车花钱,一定要让经理和会计坐他的三轮去。
他就是这样,一分钱、一块钱都要攒起来捐给教育。
是的,他现在已经是董事长了,可依然每天出去蹬三轮,他把公司交给几个贫困大学生打理,这样就等于又帮助了几个上学有困难的孩子。
他说,我每天挣二三十块钱,就够十几个贫困孩子的饭钱。
为了在车站揽活儿方便,他干脆就住在铁皮屋子里,床只有两个人坐下那么大,睡觉时候,腿都伸不开。
铁皮房子里夏天闷热,冬天寒冷,他却一住就是六年,直到政府为了美化城市要拆除那些建筑才不得不离开。
其实他住铁皮房子,还因为他不放心他的售货亭,那可是他挣钱的场所,他要死死守着这个地方才安心。
如果他睡在那里,还可以晚上再卖点西瓜,就又多了一份收入。
他就是这样,不放弃每一个挣钱的机会,也不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
在他的带领下,“白方礼支教公司”经营得红红火火,最好的时候每个月有一万多块钱的收入,可白方礼却最成了最穷的董事长,他把这些收入都送到了各个学校,自己的个人账户上始终是0。
日月更迭,白方礼的日子也随着他脚下的车轱辘一天天地流走,终于,他再也蹬不动三轮了。
2001年冬天,雪下了一夜,地上很滑,街上的行人都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滑倒。
白方礼已经骑了一个小时的三轮,他的眉毛、胡子和脸上全是冰碴,身上落满了雪痂,他抬头看看不远处的耀华中学,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一进办公室,他就忙不迭地从怀里掏着什么,办公室的老师们一看是白爷爷,都忍不住埋怨他为什么这样的天还来,他一边掏一边说:“忍不住了!”说着,他就掏出一卷钱,递到一位老师手上。
在场的老师都感动得哭了,当时接到这卷钱的老师回忆说,外面的天很冷,可白爷爷递给他的这一卷钱还热乎乎地带着体温。
老师们无法拒绝,他们数了一下钱,一共是521.21元。
这一次,他没有完成1000元的目标,因为他的腿蹬不动三轮,现在的工作是给人看车了,可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白爷爷说:“这是我捐的最后一笔钱了,我干不动了!”
在他转身离去时,老师们发现他走路不太利落,很有可能是来时摔了一跤。看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去,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老师们的双眼。
这一年,他88岁。
最不解的人
在白方礼数十年如一日的助学生涯中,不理解他的人,比他捐助的学生要多得多。
之前,他对经常打牌的几个老友说他以后不会再打牌,要去蹬三轮支援教育时,老友们都说他疯了,七十多岁了不好好养老跑去卖命。
那些不认识他的人,看到他七八十岁还在蹬三轮挣钱,都对他报以同情的目光,而且多数人以为他无儿无女、没有退休金,吃不上饭了才会干这个。
当儿女们看到他瘦弱的身体费力地蹬着三轮,都忍不住心疼地一次次劝他别再干了。
三个儿子想着每个月给他一笔钱,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可他把孩子给的钱也一块捐了,每天依旧出去蹬三轮赚那几十块钱。
他说一想到那些缺钱的孩子,他就坐不住。
他对别人家的孩子大方,对自己的孙子却很小气。
这么多年,他只给过孙子一次钱,那是孙子在刚考上中专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100块钱,递给孙子并叮嘱他要好好学习。
他的节俭让家里人很受不了,早上洗脸用的水要留着晚上回来再用。家里要包饺子他从来不让别人包馅。
海尔集团在96年庆典的时候,知道白方礼家连一个冰箱都没有,便派人给他家送去了一个大冰箱。
可当四个小伙子好不容易把冰箱抬到他家时,老人却说什么也不肯收,楞是让他们又把冰箱抬了回去。
他说:我不能让我的儿子和女儿沾这个光,如果我收了这个冰箱就等于是我有了私心,我做这些不求任何回报。
他最大的幸福,是上百名孩子有了上学的希望;他最大的遗憾,是对不起自己的儿女。
还好在后来,儿女们看到学生们热烈而持久的掌声时,他们终于明白:爸爸虽然没给我们留下什么物质财富,但他的精神万古流芳。
“白方礼支教公司”的总经理徐秀香女士回忆说:有一次老人让她去买切面,他说四两,许秀香给他买了半斤,结果回来之后他非要把那一两弄出来,说吃多了浪费。
支教公司的员工都知道,白方礼总是干别人不愿意干的活。
一次,有一个五楼的要搬家,都是些桌椅板凳之类的物件,大家都劝他说,这么高才给五元钱,这个活儿不能去。
可在他眼里,五块钱也是钱,他得把这个钱攒起来,给孩子们送去。
白方礼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帮助贫困的孩子呢?这恐怕跟他自己的经历也有些关系。
1913年,白方礼出生在河北沧州的农村,祖辈贫寒的家境让他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读书了,他一天学也没上过,一辈子不识字是他终身的遗憾。
13岁那年,他和家里的几个孩子不得不出来讨饭吃,他年龄小不识字长得又瘦,没有人愿意用他,于是,他过了好几年流浪的生活。
后来,他找到了一份车夫的工作,靠着卖苦力终于可以吃上饱饭。
解放后,他成了一个有编制的车夫,靠着双腿,他把四个孩子抚养成人,其中三个考上了大学。
他喜欢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就连20岁就守寡的姐姐家的孩子,也是他供着上了大学,孩子们都知道,在他身边,谁要是学习不好,他就不高兴。
1987年,退休后的白方礼回到河北老家,看到很多孩子因为太穷没钱读书,他伤心得一夜没有合眼,他想到自己因为没有知识,一辈子只能蹬三轮养家。
他就把家里人叫到跟前,对他们宣布了一个决定:我要把前半生的所有积蓄都拿来助学,以后我也要每个月捐1000元!
回到天津后,他就蹬起了他的三轮车,一直到他年近九十蹬不动了为止。
他的动机是那么纯粹,只是为了让孩子们好好上学;他的信念是那么执着,倾尽自己的所有去帮助那些贫困的孩子。
那些被白方礼帮助过的孩子何其幸运,当他们在贫困的泥淖中苦苦挣扎时,有一双大手将他们拼命往上拉,往上拉……
有国才有家
徐启明是白方礼曾经捐助过的天津耀华中学的一位退休教师,他在追忆白方礼爷爷时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2000年元旦时,徐老师和同学们去慰问白爷爷,白爷爷很开心,穿上了他最新的衣服,刮了胡子,和大家一起过节。
有孩子问他为什么要捐那么多钱,白方礼只说了五个字:“有国才有家”。
当时大家都不太理解他说的,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每个人都明白了白爷爷助学的良苦用心。
大家一起照相选背景时,有孩子提仪在天津万国桥前面照,白爷爷却说:“那个万国桥是外国人造的,我们不照它,这个世纪钟是咱们自己造的,我就是想叫你们好好学习,将来造出比他们更好的东西!”
有人问他:您希望曾经资助的那些学生将来给您养老吗?
他说:我不指望,我也不指望我的儿女给我养老,他享他的福,我享我的福,我做我想做的事,这就是享福。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大家去看望他,他对学生们说:“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又开发了大剧院,又弄了大市场,有好多钱,我把那些钱都送给学生了”。
2005年9月23日,白方礼做着幸福的梦离开了。
他留下了一件挂满孩子们校徽的衣服,北京大学、南开大学、天津大学……
而那辆老掉牙的三轮车,陪伴他一起骑过的距离可以绕地球赤道18周。
17年了,他的墓前总是会摆满鲜花,人们忘不了他在寒风中卖力蹬车,身上落满雪花的背影;忘不了他在炎热中揪起衣角,擦抹汗水的画面;忘不了他把钱送到学生手中时那幸福的面庞。
他的铜像前,总有人轻轻地擦掉上面的灰尘,他的笑容依旧那么和蔼,他的眼神依旧那么清澈。
他站在那里看着来去的孩子们,心里一定无比的安慰。
白爷爷,您歇歇脚,剩下的路就交给我们吧!
国庆节之际,谨以此文献给白方礼爷爷,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做人,多为国家做贡献。
排版: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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