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斯汀
编辑:丹尼尔李
从小到大,张一得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各科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读高中后,人生更是如同开挂。
他获得学校每年20万的全额奖学金,杜克大学数学竞赛三等奖,考托福差2分满分,入围中国高中生美式辩论联赛苏州站32强,入围世界遗产在苏州演讲比赛决赛,拿到自行车联赛上海站第32名,作为守门员获得园区足球赛“最有价值球员”称号。
申请美国的大学时,张一得顺利拿到埃默里大学哲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该校素有“南方哈佛”之称。
2021年,他踌躇满志地来到埃默里大学,一个月后,竟不辞而别,纵身一跃跳楼身亡,留给家人无尽的伤痛。
世人听闻无不唏嘘,纷纷追问:身为天之骄子,张一得为何走上绝路?
与父亲相依为命
张一得姗姗学步时,父母便离了婚。当同龄孩子都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时,他只有爸爸相依为命。
爸爸张岳抚摸着怀里幼小的儿子,眼神中满是疼爱和怜惜,内心却隐隐作痛。经过几个日夜的辗转反侧,他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高管职务,成为全职爸爸,一心一意陪伴儿子。
那之后,他迅速卖房辞职,告别一众亲友,带着一岁的张一得,搬到乡下。边带娃,边打理小菜园,养鸡养鸭,闲时捡破烂,以此为生。
这样的生活实在清苦,可爸爸却乐在其中。
十年里,爸爸保证每天给张一得做的菜绝不重复,还别出心裁,把每天发生或聊到的事情融进菜里,做成故事菜。
逢世界杯开幕,爸爸带他做了一个微型足球场。西瓜皮做球门,韭菜做草坪,萝卜条做边线,面团做成小足球。
看到鸡棚里母鸡正在孵仔,爸爸便将芋头煮熟捣成泥,捏出鸡的形状,把土豆泥捏成鸡蛋,装到盘子里,再现母鸡孵蛋的场景。
爸爸还将胡萝卜、姜、蒜等蔬菜刻成一个个字母,让张一得边吃饭,边学英文;他还脑洞大开,带儿子给家里的小动物们制作手工,给鸭子建一个机场,给小乌龟打造一座木头宫殿,给鸡鸭和兔子打造一个木头住宅小区。
为了记录这些珍贵的成长故事,爸爸用五部相机,前后拍下二十万张照片。
爸爸疼爱张一得,却决不溺爱他,从小培养他的动手能力和生活自理能力。
张一得四岁时,便开始站在灶台前的小凳子上,有模有样地挥动刀铲,跟着爸爸学做菜。
再大一点,他坐在洗衣盆前,用小手使劲揉搓自己的脏衣服。
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是铺平揉皱的床铺,认真把被子叠成豆腐块。
遇到衣服需要缝补,他便开动家里的老式缝纫机,一边脚踩踏板,一边快速移动布料。
跟着爸爸,他还学会用锯子和钻头做手工。
小菜园里,年幼的张一得扛着锄头,弯腰跟在爸爸身后,小心翼翼地铲锄杂草。
这样的田园生活令爸爸陶醉,可是儿时的张一得并不喜欢。
每次打雷,他都会缩成小小的一团,钻进被子里;遇到下暴雨,他会用手紧紧捂住耳朵,雨水击打金属屋顶的巨大声音,像怪兽在发怒;不小心踩到臭虫,他忍不住心惊肉跳,更害怕它们在自己的衣服里产卵。
“明朗”少年
时间过得很快,张一得一晃到了上学的年纪。爸爸又做出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决定:拿出全部积蓄,送他去读区里最好的私立学校。
私立学校的学费高昂,同学个个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父亲掏空家底后,只能一次次向广州的热心妈妈伸手,筹钱给他交学费。
张一得年纪虽小,却将一切看在眼里。巨大的贫富落差,让他感到痛苦,他没有把痛苦告诉父亲,而是深深埋进了心里。
在别人看来,他自信大方,乐观开朗,尤其乐于助人。
听说同学不会做饭,张一得就请同学们来家里,站在锅灶前教他们做菜,一边翻炒示范,一边仔细讲解。
从二年级开始,每天早上他都会提前半小时到学校。直到小学毕业,他才告诉爸爸,早到是为了在食堂做义工。
上天总是眷顾心地善良的孩子。在学校里,张一得的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
小学一年级时,他翻看每个年级的教科书,惊讶地发现上面的知识竟然都懂;
四年级时,他央求爸爸给自己找来初中的课本,因为小学课本上的知识太不过瘾;
五年级时,他开始读英文原版的物理教材,还尝试用英语写物理论文;
六年级时,已经小有名气的他,被邀请给物理外教老师当同声翻译。
张一得的英语能够这么出色,要归功于爸爸的启蒙。在三岁以前,爸爸只和他说英语。
张一得不光学习成绩优异,运动方面也尤其出色。
8岁时,他拥有了第一辆自行车,从此便爱上了骑行。10岁时,他开始远骑,一路从番禺南村骑到了广州白云区龙洞,来回五十多公里。13岁时,他开始参加公路赛车比赛,15岁时便拿到了人生第一块大奖牌。
张一得从小就喜欢在山野里踢足球,爸爸特意为他打造了一个足球场。14岁时,他开始作为守门员参加足球比赛,后来还拿到了省青足球联赛最有价值球员奖。
多事的青春期
“无忧无虑”的童年过后,张一得懵懵懂懂进入了青春期,不料很多事情接踵而来。
读初三时,命运给了当头一棒,让他再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
听说从小玩到大的好友突然自杀身亡,张一得先是震惊与错愕,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好友为什么自杀。最后一次见面,最后一次对话,似乎与之前并无异常。那之后,他陷入到痛苦与困惑之中。
为了不影响张一得高中阶段的学习,父母商量过后,决定给他换个环境,于是妈妈接他到苏州读国际学校。
当爸爸希望张一得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一个大牛时,妈妈则希望他能拥有一颗平常心。
一次SAT考试失利,张一得神情落寞地走出考场。妈妈看到后,劝他说:“等你长大后,你就会发现,原来自己和他人一样平凡。”
妈妈的观念,张一得并不认同。在他心里,最重要的是活出自我价值,而非泯然众人。
此时,因为爸爸,他已经成了一颗耀眼的明星,活在众目睽睽之下。
爸爸张岳早已不是普通的农民,成了广州地区大名鼎鼎的育儿网红,“一得他爹”。靠着传授育儿经验,爸爸在广州妈妈圈积攒下大量口碑,又通过在各大平台发布有关儿子的视频和文章,收获了大批粉丝。
家长们梦想着通过复制张岳的经验,拥有张一得一样优秀的孩子。他们一边急切地向张岳取经,一边期盼着张一得不断创造奇迹。
张一得的确没有令人失望,在学业上一路高歌猛进。
托福考试接近满分,2020年被美国常青藤名校录取,并受邀加入学校足球队。
高中毕业典礼上,张一得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典礼结束后,他兴奋地在朋友圈里写下誓言:下一个小目标,在大学毕业典礼上发言!
这时的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未来尽在眼前。
噩耗传来
因为疫情,留学生活开展得并不顺利。2020年开学后,张一得没法出国,只好在家上了半年网课。直到春节前,他才来到美国的埃默里大学。
大年三十,张一得和埃默里大学的华人同学们一起过年,他给爸爸打来语音电话:“爸,有个同学会调酒,也有调酒师证书,我们正在玩调酒!”
他向爸爸请教怎么打开盖得太紧的调酒壶,听说用水龙头或热水冲一下就可以,他笑着说:“我就知道爸爸有办法的!”
爸爸听后很开心,哈哈大笑起来。怎料,这竟是儿子和他之间最后一次对话。
不久后,情人节到了,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无论走在街头或是巷尾,都能看见情侣们手挽着手,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
此景让初到异国他乡的张一得,倍感落寞。
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图片,地上一块普通的大石头,旁边躺着一个半截的玻璃瓶。
配文中,张一得写道:生活还要继续,生活也还会继续。
满怀心事,沉重无力。很显然,他遇到了困难。
那之后不到一个月,张一得没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纵身一跃,跳楼身亡,留给所有人一个未解之谜。
爸爸张岳得知噩耗后,痛苦不已,却将对儿子的思念之泪落进肚里。他给张一得的大学同学写了一封公开信,信中说:“儿子一生中所有的决定,我都是无条件地尊重、认同、接受,包括这一次,他最后的这个决定。”
结尾
张一得去世后,他的初中同学在网上发帖表示,张一得虽然表面看着阳光,但是内心深处却无比伤痛,他渴望和自己的好友分享,渴望获得别人的爱与认可,却一直不能如愿。
高中好友艾力在接受采访时称,张一得曾患有抑郁症。
谈及抑郁症成因,著名心理咨询师王宇赤认为,原生家庭是一个关键因素。
父亲虽然爱张一得,却不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更不知自己的一些做法,伤害了儿子的自尊心。
比如,一味地把儿子推向国际学校,家境的差距让张一得充满自卑;比如,向人筹集学费,更让青春期本就敏感的孩子,内心压抑;还比如,将儿子的生活,事无巨细地暴露在人前;再比如,在别人面前,塑造儿子完美的形象。
为了让人看得起,张一得发愤努力,让自己保持优秀。长久下来,这种压力让他筋疲力尽。出国后,这种压力更是与日俱增。
出国前越是志得意满,遭受打击时越是难以承受。哪怕一根稻草落下,也会压垮他。
叫人惋惜的是,这一次病发后,张一得没有积极寻求治疗,也没有向父母求助,而是选择了放弃生命。
如果父母能够有所察觉,提前进行干预,也许就能避免悲剧的发生。
在《请回答1988》中,得善的父亲有句经典台词:“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
天下没有完美的父母,作为旁观者,我们没有权利去指责张一得的父亲。
在张一得的成长过程中,没有人比他付出更多,在张一得离去后,也没有人比他更难过。
他为儿子付出了一切,却唯独忽视了孩子的自尊心,让孩子的心离自己越来越远。
希望所有父母都能有所启发,保护好孩子的自尊心,才能真正打开孩子的内心,避免此类悲剧再次发生。
排版: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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