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5日，北京儿童医院手术室外，年轻的宝妈宝爸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内，还不满五岁的儿子轩轩要做一台成功率不足20%的脑部肿瘤切除手术。
3个月前，小轩宝还是一个在幼儿园活蹦乱跳的可爱小孩，小脸胖嘟嘟的，身体壮实像一只小老虎，十分讨人喜欢。因为老是气喘，到中南医院检查时，并没发现脑部的肿瘤。
直到一个月后小轩宝摔了一跤，做头部CT时，才得知噩耗——头部有小结块，影像显示，应该是一个肿瘤，直径2厘米左右，一半已近嵌入了延髓里。
天塌了，全家人都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可是不得不赶紧面对，因为医生说情况很危急，肿瘤已经把延髓压得很薄，占据了延髓的三分之二。
而延髓，是脑干里最重要的部分，是控制呼吸、心跳、血压和循环的中枢所在地。在这里长肿瘤，相当于在轩宝的脑袋里安装了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肿瘤虽然不算大，也不会造成头痛等其他不舒服，但是致命，只要出问题就是晚期，有可能意识还很清醒，但突然就不会呼吸了，那时候抢救的话，就来不及了。
辗转了多家权威医院，都做不了这种手术，因为全国来讲，延髓肿瘤都非常罕见，所以能做这种手术的医院很少。而且手术风险非常大，成功率不足20%，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即使下了，稍有闪失，也可能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甚至成植物人。但是再拖的话，又有可能连手术都做不了了。
“实在没有把握，要不就让轩宝回来吧，让他快快乐乐地度过剩下的时光。”老家的爷爷奶奶打来电话，爷爷话没说完，奶奶已经在一旁嚎啕大哭。
轩宝爸爸说：“我和宝宝妈已经商量决定了，我们要给轩宝做手术。”
已经安排了手术日期，就在后天，11月25号。这两天，宝妈宝爸几乎一步不离地陪着轩宝，珍惜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他们脸上陪着笑脸，可是内心沉重，想到这一上手术台，很大概率要生死相隔，两口子的心在滴血。
“想不想回学校去？”爸爸问。
“想，想去拿新书，想让爷爷读给我听，我都好久没见爷爷奶奶了。”可怜的小轩宝，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南老师是不是很喜欢你？”妈妈笑着问。
轩宝点头说：“当然了，她还让我好好跳舞。”
......
距离手术开始只有24小时了，在主治医生葛主任的办公室，参与手术的医生和夫妻二人见面，将肿瘤的情况和手术的风险又讲了一遍。
轩宝爸说：“经过了这么多家医院，病情的严重程度和手术的风险我们都了解了，主要是部位太特殊，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做手术的话相当于就直接宣判死刑了，做的话，还可以搏一搏，我们选择相信医生，我相信大家都很重视，很感谢你们。”
葛主任说：“当然，我们肯定会尽最大的努力，但是风险这种东西，很多时候不是努力了就一定能够避免，手术的风险确实很大很大，就算能下手术台，做完后很可能出现病人不能呼吸的情况，只能靠呼吸机维持，没有吓唬你，有可能会是人财两空。”
“为什么不能拿我的命去换！”轩宝妈抽泣道。
丈夫摸了摸她的肩膀，对医生说道：“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们都不会放弃。”
11月25日上午九点半，在爸爸妈妈依依不舍地亲吻送别后，轩宝被推进了手术室。
“小名叫什么呀？”医生阿姨柔声问道。
“轩轩！”被剃光了脑袋的轩宝乖巧地回答道。
“中班还是大班？”另一个阿姨问，大家都想让轩宝放松别害怕。
轩宝左顾右盼，圆溜溜的小眼睛里对周围的环境充满了好奇，笑着回答：“中班！”
这次负责麻醉的是麻醉科主任王芳，因为手术需要，必须要轩宝在手术中保持自主呼吸能力，而要在全麻的情况下达到这种状态，普通的医生完成不了，这在大型手术中，是很罕见的操作。
因为手术操作时，一定会碰到延髓的，碰到延髓，呼吸就会产生变化，所以要通过监测轩宝自主呼吸的状态，来判断操作对延髓的影响程度，一旦有影响，就赶紧停止操作，避免对延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主刀的是葛主任，虽然他的手术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但是这样的手术，不止患者和家属要有巨大的勇气，对于主刀医生而言，又何尝不是。
葛主任对大家说：“我就怕做完后，血压心率都没有问题，但是回去后不会呼吸了，那就麻烦了，手术过程中不能出现心跳骤停的情况，如果手术中出现需要按压抢救的话，抢救成功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心率一旦变化，就要告诉我。”
9点55分，手术正式开始。
麻醉后，在轩宝光溜溜的后脑勺上标记好切口位置，然后在标记位上打开了一个直径大约5厘米的开口，掀开小脑扁桃体，果然就看到了那个玻璃球一样大小、生长在延髓上的肿瘤。
而这个肿瘤，出乎了葛主任的预料。术前在影像上看，肿瘤嵌在延髓上，一半在里，一半在外，而这时候看到的实际情况是，肿瘤百分之九十都卡在延髓里边，情况复杂得多了，比预料的要困难，葛主任心下一沉。
因为情况有变，葛主任不得不换了一套精度更大的操作工具，力求让副损伤程度降到最小，但是操作难度也相对提升，每一个动作，都是毫米级别的。在这样关键的中枢上动刀，就像在刀尖上跳舞。
手术室外，夫妻俩见护士急出急进的换工具，猜到情况不乐观，内心几近崩溃。
再次提醒王主任要盯好监测仪器的数据变化后，葛主任开始操作。虽然手术前已经探讨了数遍手术方案，但葛主任还是忍不住要提醒。
然而刚开始分离延髓和肿瘤边界没多会儿，反应就出现了，仪器上数据急变。王主任连忙喊停。此时手术才进行到23分钟，轩宝出现了呼吸暂停，手术第一次被迫暂停。
在场的医生们都紧张起来。没有办法，只能缓一下，让延髓功能恢复恢复。
很快，轩宝的自主呼吸恢复了正常，葛主任才又小心翼翼地开始分离肿瘤块和延髓的边界。分离操作相当危险，稍微一碰，就会影响到延髓，而稍有失误，就会对延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一番操作后，肿瘤左侧分开了，过程中，仪器数据正常。接着要开始分离右侧，而这一侧，正是刚才反应特别大，没碰几下就导致轩宝出现呼吸暂停的地方。
果然，葛主任刀刚上去没多会，仪器显示数据突然急剧变化，王主任再次急忙喊停。葛主任停止动作，看仪器，心率先是急降，降到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害怕的数值后，又开始飙升，血压也飙到了160。
这时手术进行到第50分钟，因心率和血压变化，手术进入到第二次暂停。
葛主任分析因为刺激到延髓了，所以心率急剧变化，但是缓一缓，延髓功能会恢复的。等了一会儿，心率果然恢复，但是血压没变化。
王主任凭借经验，通过麻醉，把血压压了下来。确认数据恢复正常后，葛主任才继续操作，可是这肿瘤右侧的延髓实在反应太激烈，不一会儿，血压突然往下直掉。
随着王主任喊停，手术不得不进行第三次暂停，距离上一次暂停，只过去了20分钟。而每一次暂停，都代表着轩宝刚刚又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次。
葛主任不慌不忙，耐心等待各项指标恢复正常，才继续手术。可是10分钟后，血压又一次急降，呼吸也变长了，手术第四次暂停，而此时，肿瘤右侧的分离已经接近完成。
手术进行到1小时50分钟，大家期盼已久的时刻终于到来。肿瘤成功被分离了，取出时，可以看到肿瘤块虽然不大，但是相对于脑干来说，已经很大了。
随着肿瘤块取出，仪器上的指标也跟着剧烈变化。血压升到180，心率也高到149，正准备进行止血步骤的葛主任只好停止动作。
这是第五次暂停了，而且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收尾部分，这时候可千万不要出问题，不然让人无法接受，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商讨之后，决定加深麻醉，因为此时已经不需要轩宝的自主呼吸了。果然，五分钟后，血压和心率都恢复了。
最后的止血、关颅，因为伤害不到延髓，所以再没有出现状况，手术顺利完成！
手术室外，葛主任把取出的玻璃球大小的肿瘤给两位家属看：“手术完成了，过程中虽然血压和心率出了几次问题，但在全体医生的努力下，手术达到了预期效果。”
夫妻二人两颗悬在天上的心终于落了地，留下了激动的泪水，一个劲地感谢，连说辛苦了。可是葛主任接下来的话，让两个人的心又一次悬起来。
“不过这只是第一关，下一关就是脑干会水肿，也有可能血肿，这位置，还是很危险的，会引起呼吸困难等问题。”
术后第五天，在儿童重症监护室里，医生笑着问：“想妈妈吗？”小轩宝鼻子和嘴里都插着管子，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
还不能离开重症监护室，因为轩轩的咳嗽反应很弱，同龄孩子正常自主呼吸频率20次左右，但轩轩目前只有10到12次，需要带上呼吸机，机械通气维持生命体征平稳。
不仅如此，第六天，因为延髓水肿，术后并发症很严重，影响呼吸功能，出现了低通气综合症，这是致死率很高的术后并发症。
呼吸幅度和力度不够，时间长了后血氧饱和度不足，还有就是因为插管一星期了，肺部痰多，很可能会引发肺炎。鉴于轩轩随时会因为呼吸困难致死，经各个科室医生开会讨论综合判断，决定做气管切开手术。
可怜的小轩宝又要被送上手术台，也可怜爸爸妈妈又要承受可能失去儿子的痛苦煎熬。可是就跟第一次手术一样，再危险，也只能迎难而上，没有退路，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死亡。
“轩宝乖，妈妈知道你想我，我也想轩宝，我知道轩宝最棒最坚强了，不要害怕好吗，爸爸妈妈都在外边陪着你......”轩宝不停点头。妈妈努力不哭，在轩宝额头上亲一口后，忍泪看着儿子被送进手术室。
这次手术相较于上次来说，风险要小一些，难度也要轻一些。具体方案是在轩宝颈部切开小口，放入金属或硅胶套管，这样通过机械通气，就可以缓解呼吸困难。
两个小时后，手术终于完成，推往儿童重症监护病房的过程中，夫妻两人一步不落地跟着。就在半路，意外突然就来了，轩轩的血氧饱和度突然降到了45，众医生急忙把轩轩推往抢救室。看着动作紧急的医生们，不知道具体情况的轩宝妈，瘫坐在了抢救室外。
上呼吸机后经过一番抢救，总算恢复过来了，这才转入了儿童重症监护病房。之后不久，轩轩的呼吸状态就明显改善了。每天守在监护室门外的夫妻，终于放下吊着的心。
可是，病魔似乎不想就此放过可怜的小轩轩，三天后，情况却急转直下。医生发现轩轩的呼气比吸气少，护士一宿没睡，时刻监视着，紧急的时候，需要一个人捏气囊，一个人徒手按胸廓，帮助轩宝把气体呼出来。
医生解释道：“比如他每次吸气180毫升，呼气170毫升，那每次呼吸都留了10毫升在肺里，时间长了，肺部就会像气球一样鼓胀，大量二氧化碳积攒在肺里，会导致呼吸衰竭而亡，只能手术。”
原来轩宝存在严重的先天性气道狭窄，气道宽度差不多只有刚出生婴儿的水平，几个月前出现的气喘，就是这个原因，并且气道内长出了肉芽状肿物。
情况危急，身心再次经历煎熬、快要崩溃的宝爸宝妈也只能含泪选择把儿子再送进手术室。
“轩轩要坚强好吗，爸爸就在外面，你很棒。”爸爸忍着眼泪，给儿子竖大拇指。轩宝无法讲话，但乖巧的一个劲点头。
介入肺科焦主任带队，对轩宝气管内肉芽状肿物进行切除，在纤维支气管镜的影像下，明显能看到轩轩的气管壁上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增生组织，因为狭窄，必须小心翼翼切除。
这次的手术更为顺利，一个半小时后就完成了，在父母欣慰的注视中，轩轩又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呼吸问题得到彻底解决后，轩宝也开始了快速恢复，每天守在监护室外的爸爸妈妈，脸上也渐渐挂上了笑容。
十天后，重症监护室里。护士姐姐又开始逗轩宝了。
“叫妈妈！”
手里拿着玩具的轩宝乖巧的喊：“妈妈！”
“叫阿姨！”
“阿姨！”
“哎，真棒！双脚抬高。”轩宝笑嘻嘻地挺着腰把两条腿高高抬起。
护士惊叹道：“哇！好有力气啊，看来轩宝恢复的很好呢！明天就要搬到普通病房，可以见到爸爸妈妈啦，你高不高兴？”
轩宝小眼睛里泛起泪花，小嘴撇了撇，可是却坚强的不哭出来：“高兴！”
第二天早晨，轩宝从儿童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时，终于见到了半个月没见面的爸爸妈妈，不禁放声大哭。轩宝妈搂着儿子亲了又亲，爸爸也流了泪，可脸上却挂着欣喜的笑。
轩宝爸拿出早上刚买的生日蛋糕和奥特曼，原来轩宝三天前满五岁了，因为在监护室里，无法给他过生日，今天转到普通病房，立马补办。
妈妈掏出手机给轩宝看，原来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发来生日祝福的视频，小朋友们唱完生日歌，又祝轩宝早日康复，快快回到幼儿园去。
轩宝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要去上学。”
旁边的葛主任笑着说：“轩轩乖，再过两个星期，你就可以出院回家啦！”
宝爸宝妈将蛋糕分给见证喜悦的医护人员们，病房里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头戴小皇冠的轩宝开心坏了，吃了一口大半年没吃过的蛋糕，脸上满是美滋滋的笑。
爸爸妈妈和轩宝一起尝了口蛋糕，感觉这蛋糕太甜了些，都甜到心里去了！
那么多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小轩宝终于换来了健康，这个历经磨难的家庭，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像这口蛋糕一样甜美！
参考资料：北京卫视《生命源》：五次暂停的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