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21日,东航的一架波音737客机从昆明飞往广州,途经梧州上空时坠毁,机上的132人生死未卜,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
目前现场救援、善后处置及事故原因调查等工作还在紧张开展中。
这132人的背后是100多个家庭的破碎,几百个家属的悲痛欲绝,全国人民都为之担忧。
这一事件恍惚间把人们拉回了2018年5月14日。
那一天,一架从重庆飞往拉萨的客机驾驶舱玻璃突然脱落,副驾驶被吸出机外,飞机几乎失控!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位英雄带领着全体机组人员与地面人员,在近万米的高空和突发事件“搏斗”了生死34分钟,硬是把机上的128条生命从死神手中夺了回来!
他就是刘传健,一个感动了无数人,却依旧自诩平凡人的英雄机长。
今天就让我们来一起回顾一下,这一次万分凶险的“史诗级”飞行,看看刘传健都经历了怎样的生死考验。
刘传健
2018年5月14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刘传健就已经整装完毕,从公司出发前往停机坪。
今天他将执行从重庆飞往拉萨的飞行任务,这一条路线他已经飞了上百次,再熟悉不过了。
可刘传健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在登机前按照规章制度仔细检查了一遍飞机,才安心入座。
“刘哥早啊!”副驾驶徐瑞辰走进了驾驶舱,90后的他已经有了不错的飞行经验,对机长很是尊重,经常虚心讨教。
凌晨6点26分,川航3U8633航班在重庆江北机场正常起飞,机上除了刘传健在内的9名机组人员外,还有119名乘客。
7时08分,刘传健和徐瑞辰同时听到了“砰”的一声巨响,据刘传健后来形容,比老式爆米花机的声音还要大。
“玻璃裂了!”
只见在驾驶舱右侧,副驾驶前方的玻璃上出现了裂痕,让两人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他们所驾驶的B-649号飞机是空中客车A319客机,属于A320大系列,驾驶舱里的风挡玻璃有三层钢化玻璃,外层为约3mm厚的物理钢化玻璃、中层和内层为约 8mm厚的化学钢化玻璃。
中层和内层的钢化玻璃主要起结构承力作用,能够抵抗冰雹和飞鸟的撞击,最外层的玻璃不承力,内侧敷设透明加温膜,防止风挡起雾结冰。
风挡结构示意图
玻璃破裂的第一时间,刘传健就伸手轻轻触摸那片网状裂痕,想搞清楚是底层玻璃还是外层玻璃破裂。
手刚一摸上去,就发觉有些划手,刘传健当即就判断是内层玻璃破裂。
理论上来说,即使是内层玻璃破裂,中层和外层玻璃还是能够抵挡机舱内外的两倍压差。
但刘传健出于职业敏感,迅速判定飞机不适宜再继续往里飞了,当即向空管报告:
“成都成都,四川8633。”
“请讲。”
“我要返航,我现在风挡裂了。”
“8633是返航重庆吗?”
“返航成都。”
“四川8633先下8400保持。”
管制员刚发出下高度的命令,耳机里就传来一阵嘈杂的巨响。
“四川8633,收到请回答。”
“四川8633,四川8633。”
川航3U8633失联了。
原来,刘传健和空管报告完不到1秒钟,右侧的玻璃就传出“砰”的一声,整个风挡外框全部脱落。
更恐怖的是,因为舱内外的压强,爆裂的瞬间,副驾驶徐瑞辰半个身子都被吸出窗外,面朝上暴露在高空之中,还好有腰部的安全带固定,他才没有完全掉出去。
电影《中国机长》剧照
狂风吹得刘传健几乎抬不起头,余光中,他瞥见了副驾驶的危急情况,想伸手去抓,却根本够不到。
强风导致仪表台受损严重,面板也被吹飞,操作台上的各类表盘全黑,还亮着的仪器闪着明晃晃的红灯,到处都显示着故障。
此时飞机处于9800米的高空,下方是绵延不断的青藏高原,层峦叠嶂,一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驾驶舱内气温骤降到零下40多度,而驾驶员们身着单衣,加上狂风,体温不断下降,还伴随着缺氧。
巨大的风力把刘传健死死地压在座椅上,他连抬头都做不到,无法动弹。
在一片巨大的噪音中,刘传健的大脑一片空白:“今天可能要完了。”
客舱内,乘客们原本正在享受这一次飞行,有的人笑谈着什么,有的人戴上眼罩准备补补觉。
突然,飞机开始剧烈地颠簸,并开始极速下降,在强烈的失重感下,正走在过道里的乘务员腾空而起又重重地砸在地上,其中一名乘务员被150斤重的餐车砸中了腰部,半天都没有起来。
机舱内一暗,应急光源亮起,氧气面罩“从天而降”,所有人都被吓蒙了。
“妈妈!”
“救命啊!”
“怎么回事?”
“让我回家!”
尖叫声和哭喊声不绝于耳,孩子们哭喊着寻找母亲,惊慌失措的情侣紧紧地抓住对方,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整架飞机都蒙上了死亡的阴影。
突然!主驾驶位上,刘传健缓缓地抬起了头,左手紧紧地握着操作杆,尽力维持飞机的姿态。
一开始的失压慢慢缓解后,刘传健终于能够活动了,但处于每小时800公里时速的飞机带来了阵阵强风,阻碍着他的行动,动一动手都仿佛承受着几十斤的重量。
此刻的刘传健觉得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他感觉不到寒冷,也听不见风声,甚至意识不到缺氧,脑海里只有一个目标:尽力稳住飞机,尽可能的避免飞机失事,减少伤亡!
可控制面板已经被破坏,就相当于飞机从智能汽车变成了手扶拖拉机,自动驾驶已没有可能,必须依靠手动来完成。
飞机的降速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可现在仪表失灵,刘传健身边的电子飞行包也飞出了机舱外,里面记载着十分重要的导航图。
可现在,刘传健只能凭借感觉和经验来驾驶。
舱内的气压平缓后,半个人都挂在机外的副驾驶徐瑞辰伴随着吹来的风重新回到了机舱内,尽管整个过程不过2、30秒,给他的感觉却像是死了一次。
破裂的玻璃和强风划破了他薄薄的衣服,脸上手上全是鲜血,再加上缺氧,徐瑞辰眼前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黑晕。
在意外发生后的一分钟不到,正在客舱休息的第二机长梁鹏迅速意识到,驾驶舱里可能出现了问题。
乘务长毕楠拨通了驾驶舱的电话却无法接通,无法得知里面的情况。
噪音实在太大,机舱内的人员无法喊话交流,乘务长向梁鹏指了指驾驶舱,梁鹏比了个手势表示知道后立刻进入了驾驶舱。
在此之前梁鹏的心中满是担忧,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两位驾驶员可能昏迷、受伤甚至死亡,但好在这一切都未发生。
看到机长刘传健正在全神贯注地驾驶,而一旁的副驾驶虽然满脸是血但意识还算清醒,梁鹏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
第二机长:梁鹏
看到刘传健的状态后,梁鹏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给刘传健导航,他拿出了自己的电子飞行包,调出了导航图,放在机长面前,示意下降的速度应该在多少,应该往哪里飞。
在此期间,梁鹏想给刘传健戴上氧气面罩但被拒绝了,刘传健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集中过,状态十分良好。
梁鹏再三确认过后,不再坚持,集中精力给机长导航,还不停地揉搓着两名驾驶员的手臂,帮助他们维持体温和放松。
客舱内。
在最初的慌张过后,乘务员们迅速冷静下来,开始安抚乘客们。
乘务长按捺下心中的恐慌,用平稳的语气进行广播:“各位旅客,请不要慌张,用力拉下面罩,将面罩罩在口鼻处,系好安全带,听从我们的指挥。”
其他乘务员们也不断安抚着惊慌的乘客,有的旅客紧张到抽筋,乘务员就一直帮他按摩、放松,有些旅客不停地哭泣,乘务员就陪在旅客身边,牵着他的手,给他信心。
5分钟后,刘传健成功控制住了这匹“脱缰野马”,飞机状态稳定了一段时间后,刘传健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寒冷。
“当时风很大,感觉当时身体是变形的状态。”
同时梁鹏还提醒副驾驶不停发出“7700”的提示。
7700代码表示飞机遇到了紧急情况,在空管的雷达系统中以红色表示区分。
此刻的飞机上无法接收空管的信息,只能进行单向传达。
尽管彼此之间无法联系,他们都坚定不移地相信空管在接受到信息后,将会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地面的一切。
当飞机报告进行返航并失联后,空管迅速做出反应。
管制员通过雷达监控到机组的异常后,一边进行报告,一边向其他飞机寻求帮助,呼叫8633。
“四川8633,收到请回答。”
“四川8633,成都叫你。”
“四川8633,四川8633。”
最平静的语气下全是紧张和担忧。
长时间的失联,极端恶劣的环境,让地面工作人员心中浮现了种种可怕的猜想:“机组已经到达人类体能忍受极限了,恐怕……”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雷达上收到了一条消息,让所有工作人员都激动了起来:西南空管局雷达显示3U8633航班出现了航空器遇险代码A7700。
“总算有消息了!所有人动作快,我们必须给机组人员准备好一切地面工作,给他们的备降提供最好的条件!”
空管局全体值班管制员进入紧急工作状态,因为不能和机组取得联系,他们只能通过在雷达上观察机组的操作意图,尽力给飞机营造一个净空,保证飞机的安全。
当观察到飞机正在降低飞行高度,即将进入空中交通最繁忙、最复杂的范围后,管制员立即启动紧急预案,抢在川航3U8633进入中低空域前,让4架飞机离开该空域,开辟出了一条绿色通道。
地面的跑道也被全部清空,正在地面滑行道上的8架飞机和未开出的15架飞机全部在原地等待,两条跑道上,引导车,救护车,消防武警等救护准备已经全部到位。
所有人都焦急等待着川航3U8633的降落。
空管局接到7700代码告警的同时,西部战区空中作战指挥中心也收到了这一代码,并立即启动处置程序。
空军雷达某旅一直严密关注着飞机的飞行航迹,7时15分,指控中心接到通报:3U8633风挡玻璃脱落,需紧急备降成都双流机场。
接到命令后,附近空军某机场中原定于7时15分升空训练的十多架战机终止起飞,在地面待命,为川航3U8633让道。
地面工作紧张开展时,飞机上的刘传健也时刻紧绷着神经,当他看到了机场上已经空出的跑道后,心中十分紧张,但手上却十分稳当。
事故发生的34分钟后,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和滑行后,飞机终于在跑道上降落,刘传健还十分细心地将飞机停在了一旁的草坪上,尽量不影响其他飞机的起飞。
当飞机终于平稳停下之后,客舱内先是静默了一下,之后就爆发出如雷般的欢呼和掌声,有的人瘫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有的人和同伴相拥而泣。
飞机安全着陆后,一对情侣激动的合影
驾驶舱内,机长刘传健,第二机长梁鹏,副驾驶徐瑞辰,三个大男人静静地坐着,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最终,刘传健压着嗓子开口:“我们还活着。”
梁鹏笑了:“是啊,我们还活着。”
满脸是血的徐瑞辰说不出话,但也咧开嘴笑了。
另一边,空管局和西部战区空中作战指挥中心确认川航3U8633已经安全着陆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空难高管局的工作人员一边欢呼一边不忘指挥地面救援的开展。
最终,在这一次紧急事件中,128人全部生还,除了一名乘务员和副驾驶受伤接受治疗外,其他27名感到不适的旅客经过高压氧治疗和心理疏导后也已经出院。
劫后余生的乘客:王维
此次备降成功非常不容易,堪称“世界级”,在国内外都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有不少人都把刘传健称为“中国的萨利机长”。
劫后余生值得庆祝,但事故的起因必须要调查清楚。
事故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相关部门就展开了调查,于2020年6月发布了共计142页的四川航空3U8633航班备降事故调查报告。
报告对此次本次事件的最大可能原因判定是:B-6419 号机右风挡封严(气象封严或封严硅胶)可能破损,风挡内部存在空腔,外部水汽渗入并存留于风挡底部边缘。
电源导线被长期浸泡后绝缘性降低,在风挡左下部拐角处出现潮湿环境下的持续电弧放电。电弧产生的局部高温导致双层结构玻璃破裂。
风挡不能承受驾驶舱内外压差从机身爆裂脱落。
整个报告中都表示机组人员的操作没有问题,检修等都符合规范,风挡的爆裂脱落是风挡自身的原因。
好在这起事故经由机组人员和地面工作人员的紧密配合,避免了伤亡的发生,拯救了上百个家庭。
机长刘传健也迅速出名,他的履历也一点点展现在大众面前,这时才发现这位机长是多么的优秀。
1995年,刘传健成为空军第二飞行学院一名飞行教员,能够进入飞行学院的都是精英,能够从飞行员成为飞行教员的,都是千里挑一,刘传健就是其中一人。
退役后,刘传健加入了四川航空股份有限公司,虽然都是驾驶飞机,但战机更强调灵活机动,手动操控更多,客机则将就平稳安全,自动化更高,刚来的时候,刘传健多少有些不适应。
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并迅速适应,一步一步成为了机长。
许多人都认为这一次事故得以解决,有很大原因是刘传健多年驾驶战机的经验,刘传健则认为不止如此,还有部队里的严格训练与要求,锻炼了他的心理素质和在极端环境里的生存能力。
当然还要感谢所有地面工作人员的努力:
“所有的工作是他们在做,是他们把这个宽敞的道路让给了我们……所有我的朋友都跟他们说,要代我向所有这次配合我们的工作人员,感谢,非常谢谢他。”
川航3U8633航班机组被授予“中国民航英雄机组”称号,刘传健则获得了“感动中国2018年度人物”荣誉称号、第七届全国道德模范、“最美奋斗者”等称号。
除此之外,中国民用航空局和四川省还给予机长刘传健500万元奖励,给予第二机长梁鹏200万元奖励,给予副驾驶100万元奖励,给予其他6名机组人员100万元奖励。
这一事件还被拍成了电影《中国机长》,2019年上映后好评如潮,让更多人了解到了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电影《中国机长》宣传海报
鲜花和赞美络绎不绝,刘传健始终谦逊而平和,他从不认为这一次的事件是他一个人的功劳,也不认为他是一个英雄。
但对于所有乘客和我们来说,他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一次事故在所有劫后余生的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即便是拥有“大心脏”的刘传健也曾备受折磨。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刘传健常常夜不能寐,梦中的自己总是坐在驾驶舱中,有时候会撞向地面,有时候是撞到高山,醒来后满头大汗。
民航公司对所有机组人员进行了安抚,还安排了专业的心理辅导,在无微不至地照顾下,刘传健也渐渐走了出来。
经过了近半年的努力后,刘传健通过测试,重新复飞!
当他再一次看到那架差点撞毁的飞机时,心中感慨万千:“老伙计,咱们都挺过来了。”
在这次事故之前,刘传健每天工作的时候,只会想着这是他的工作,身后是需要他安全送达的旅客。
闯过了生死关口,刘传健的心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飞机不再是冷冰冰的机器,是每天和他并肩的朋友,机组人员也是他能够托付的家人,而旅客们则是他的朋友。
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如今的刘传健依旧坚守在岗位上,每一次飞行任务都将旅客们安全送达目的地。
2020年2月,刘传健还主动申请,护送四川第三批援鄂医疗队。
航空安全一直是全世界都十分关心且不断研究改进,川航3U8633事故发生后,中国民航针对风挡安全作出了相对应的改进,还增添了关于风挡出现裂痕之后的操作建议。
这一次的东航事件来得太过突然,也十分令人痛心,在此之前中国民航保持了4227天的飞行安全记录,领先于全世界。
截至2022年3月23日18时左右,已找到了失事飞机的一部黑匣子,民航局也将全力寻找另一部黑匣子。
希望尽快查明事故原因,给所有关心的人们以及机上人员的家属们一个答复,也希望这样令人痛心的事件不再发生。
参考资料:
央视——面对面:刘传健:中国机长
红星新闻——为确保川航3U8633航班安全备降,十多架战机为它让路!
澎湃新闻——川航备降事件百页报告出炉:英雄机长高空缺氧驾机近20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