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3月15日,京沪铁路昆山站的治安员正在巡逻,突然发现草丛里有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他惊叫着跑到铁路公安处报警。
民警在现场没有找到相应的尸体,而且头颅的五官被严重损毁。由于无法确认受害者身份,案件陷入困局。
一筹莫展时,公安部派出我国刑侦八虎之一,被称为我国刑侦界“画笔神探”的张欣,他可以根据目击者证言还原凶手长相。
张欣
但是根据一颗五官尽毁、几乎只剩白骨的头颅,还原受害者的身份。这样的情况他从未处理过,这次他的画像还能有多少准确度?
凭颅骨画出原貌
3月15日下午14点左右,昆山派出所的民警李宝山,接到报警后迅速赶往现场。在京沪铁路昆山站1391+300KM旁的草丛里,发现一颗头颅。
头颅五官尽毁,惨状极其吓人。更让李宝山惊诧的是,现场没有找到相应尸体,凶手如此狡猾残忍,李宝山立马将情况报告上级。
当天下午三点,上海铁路公安派出侦查队伍,其中就包括“画笔神探”张欣。在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他就明白了自己的任务。
同行的刑警老沙,见他一言不发,凑过去问他怎么了。张欣说道:“以往我是搞模拟画像的,几乎没遇到复原容貌的案件,难度很大,希望头颅情况好一些。”
可是到现场一看,头颅已经没了五官,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白骨。显然是凶手刻意为之,这反而说明凶手和死者的关系密切。
此外,上海警方在距离现场五六米的地方,发现了一个30X50公分的黑色塑料袋。而且铁路两侧都有一米多高的隔离栏,且并未破损。
隔离栏外的铁路上行,是茂密的树林,下行是一大片水域。加上铁路沿线没有发现血迹,警方断定,凶手是在火车上抛弃头颅。
为了掌握更多线索,沙刑警和其他人用柚子、椰子和羊头,回到火车上做抛掷试验。他们注意到在火车的厕所抛东西,才能不被人怀疑。
经过试验,羊头的抛摔痕迹与头颅高度符合,警方以此为据,彻查当天上下该趟车次的的旅客。但是京沪线站点过多,人员密集,警方无异于大海捞针。
与此同时,张欣对着受害者头颅陷入了沉思:“脸上的附着物,几乎是没有了,五官这些就更不用说。”
但是根据多年的画像经验得知,人的面相由四个方面构成,即骨相(脸型)、结构特征(胖瘦凹凸)、五官位置、五官特征。
由于五官被毁,第三、四方面的画像极为困难,好在这点难度没有困住张欣。他首先确定了脸型轮廓。
然后再根据头颅上残留的肌肉组织厚度,推测出结构特征。受骨相影响,每个人的五官有着相对固定的位置。
到了最后一步填充五官时,张欣大胆复原,十几个小时后,张欣提交画像,他胸有成竹地说:“我有百分之七八十的把握。尽管会有些出入,但是熟悉受害者的人,能够一眼认出来。”
警方将画像制成寻人启事后,广泛粘贴在铁路沿线的站点城市,几天后,警方迟迟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张欣也悬着一颗心。
终于在一周后,安徽一男子到当地警方报案。来到上海公安局核实身份时,男子抓着沙刑警的手说:“警察同志,我一看到画像就哭了,确定这人就是我哥。”
张欣听到男子对画像的评价,松了一口气。此时,上海警方通过DNA比对,确认了被害者的身份:王文涛。
在警方询问时,弟弟称王文涛的前妻,在得知哥哥失踪后表现反常,说起哥哥的下落时支支吾吾。警方察觉到不对劲,深入调查后,立马逮捕了前妻及其男友。
原来,前妻赵苏云难以忍受王文涛的折磨,在2006年离婚后,与现在的男友王宾保持恋人关系,但是王文涛继续纠缠,她便起了杀心。
这桩案件的告破,不能缺少张欣提供的关键性画像。同样的,公安同事们也更加佩服他的能力。随着8年后,震惊全国的白银案告破,张欣“画笔神探”的大名终于广为人知。
白银案:准确度极高的三张画像
2002年三月,张欣正在青海西宁为当地一起凶杀案画像,在工作结束准备返程时,他注意到门外有位犹豫不决的警察。他上前询问后得知,这人是甘肃民警,正在处理白银案。
14年前轰动一时的白银案凶手十分狡猾,从不留下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痕迹,当地警方急于侦破案件,实在是不得已才来请张欣帮忙画像。
此时,张欣已经被聘为“共和国第一批首席特邀刑侦专家”,如此响亮的名头,背后是排满了行程的案件。一般的警方只有万不得已时,才敢上门“插队”。
当时白银案的凶手,已经先后奸杀8名女性,手段残忍。其中年纪最小者仅为8岁。案件性质极其恶劣,成为笼罩在白银市民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
2002年距离第一起案件已经过去14年,凶手于同年2月再次作案。甘肃警方高度重视,其处长亲自开车来接张欣。
张欣查看白银案的资料时,震惊于凶手的残忍程度,此案的受害者家属众多,第一个受害者的家人一直没走出女儿离世的阴影。
但是此案最让张欣头疼的点,在于案件只有三名目击者,其中一名侥幸逃脱的女子,关于凶手的记忆,来自于一年前的夜晚。
2001年春节期间,小郑下夜班回家,月黑风高,她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趁着转过一个路口时,她瞥见了身后紧紧跟随的男子。
白银案上一次案件就在3个多月前,当地女性人心惶惶,为了自我保护,小郑也深入了解过案件,她预感身后的男子就是白银案的凶手。
小郑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她高度警惕,一直往灯亮的地方走,尽量让脚步声大一些。可惜一路上就没碰到什么人,她只能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靠近家门时,凶手扑身向前将小郑推进门,小郑及时转身,爆发出远大于平时的求生力将凶手推开,快速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小郑躲在角落里发抖,拿起一把刀防身。过了一会儿,她心想凶手已经离开,便来到窗前偷看,借着月光,她看到凶手站在窗外不远处,四目相对时,凶手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电影截图
小郑恐惧到干呕,她清楚凶手可能不会善罢甘休,在第一反应下打电话向丈夫求救。小郑话语不清,丈夫勉强听出“白银、杀人”两个词后,赶紧报警,然后跑回家里。
丈夫工作地不远,几分钟就回到家里。丈夫抱住惊慌的小郑说:“我回来路上没看到他啊。”小郑指了指窗户,他们看到凶手还站在外面。
凶手自然也发现了,挑衅般露出笑容,然后离开了现场。与此同时,警方正加速赶来,结果发生了如电视剧般的情节。
警方赶来时,在一个转弯处差点撞上了凶手,他们猛踩刹车停稳后,凶手早已不见踪影。警方着急办事,也就没在意此人。
直到小郑夫妇跟他们描述凶手样貌后,民警恍然大悟般惊呼:“我刚刚在路上碰见过他!”警方在附近找了一两天,都没有发现凶手和其他目击证人。仅仅三个月后,凶手在水川路附近再次作案。
而张欣前来画像时,距离小郑的目击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人的记忆只会衰退不会增加,这次的画像难度和压力前所未有。
三位目击证人中,小郑对凶手的记忆是最深刻的,转身推凶手和窗外偷看,一共三次。但是张欣却在小郑的描述中,发现许多概念化的描述。
“她跟我描述中,说到这个人的笑是一种神经质的奸笑,她的描述带了很多主观想象的描述。”
案件画像属于实用性质,如果按照这种描述,张欣的画像会具有偏向性,失去准确度。对此,张欣只能在和目击者的聊天中,抓住细节,描绘画像。
根据三位目击者的对凶手脸型、身高、胖瘦等描述,结合人体五官的科学规律,张欣用了三天时间,描绘出三幅凶手画像。
目击者表示画像和凶手有七分像,但是张欣不建议民警将这作为破案线索,因为时间已过一年,目击者的记忆在衰退,画像最终的准确度只有六分,只能作为核实凶手的依据。
白银案画像
不管怎么说,三张画像是当时警方关于凶手最直接的线索。面对拥有几十万男性的白银市,当地警方派出大量警力排查。
受限于技术,一直到2016年8月26日警方终于逮捕凶手高承勇,其年轻时容貌特征,与张欣的画像真有七分相似。
经过央视新闻的报道,张欣的名声广为人知,人们不禁好奇这位“画笔神探”的功力,从何而来?
张欣年轻时
笔下有千面,心中有慈悲
张欣1960年出生在上海,老家是江苏宜兴人,自小就有绘画天赋,喜欢拿笔临摹家中物品。17岁那年,应征入伍。
由于成绩优异,被分配到北京海军司令部当一名通信兵。无聊时,张欣便拿出画笔给战友们画像,画作完成后,战友们都惊呼:“太像了吧,你应该当一名画家。”
可是创作的画家,哪有报效祖国的子弟兵伟大。1986年,张欣结束7年的军旅生活,转业到上海铁路公安处,成为处长秘书。
到此刻为止,张欣还没有接触罪犯画像,而他真正走上这一行,完全是一个意外。当年的夏天,上海火车北站的行李处,一台大彩电被人冒领。
彩色电视机在80年代可是稀罕玩意儿,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此事成为当地的大案件。警警方询问行李处的老张,他表示还记得冒领人的面部特征。
于是警方特地到上海著名大学,请来一位教美术的老师画出冒领人。可是,美术老师擅长搞艺术创作,还原嫌疑人特征的画作,老张都说不像。
案件未破,民心不安。第二天处长带着张欣到现场听取案情,老张手舞足蹈地描述冒领人,一旁的张欣忍不住动手在笔记本上画。
画作完成时,处长起身要走,张欣把本子放在桌上,正好被北站派出所副所长看到,他惊呼:“这不是前段时间,被站上开除的搬运工徐小林吗?”
处长立马安排民警到徐小林家,警方赶到时,大彩电被绑在徐小林的自行车上。显然是还没来得及销赃。
通过此事,处长看出来张欣的天赋,建议他到大学里补修专业的美术课程。不仅如此,张欣在工作之余,都会拿着画板到街上、农村、甚至是监狱里临摹。
短短几年时间就画出十几万张人像。此外,他还画头部和身体各部位。将脸型、嘴、耳朵、眉毛、眼睛、鼻子拆分成不同的形状种类,收集成册后,反复组合、钻研。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恶补刑侦知识,此后的几年时间,他的生活被学习填满,为日后成为“画笔神探”打下坚实基础,以至于凶手看到画像后畏罪自杀。
1992年甘肃兰州,在一些老旧居民区出现了一名“蓝色幽灵”,这位“幽灵”借上门查电表为由,确认受害者家里只有年弱的老人后,就动手行凶、洗劫钱财。
截止11月,凶手杀害了4名老人和一名婴儿,搞得兰州市民不敢给陌生人开门,就连正规的电力和煤气工人都进不去,给民生工作带来极大困扰。
庆幸的是,目击者多达25人,当地警方听说过张欣的名声,迅速打电话请求帮助。张欣到达后,让只留下20人做口供。
他分别画出20张人像,然后结合经验画出第21张。此时,他让剩下的5名目击者一一进行指认。最终,五人都指向第21张画像,大呼:“就是他,跟看照片似的,准没错!”
警方排查的同时,将画像张贴在大街小巷。凶手回家时,看到自己的画像正贴在小区外的电线杆上,吓得他立马跑回家里。
背负人命的凶手,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最终扛不住内心的谴责和恐惧,在家里上吊自杀。警方发现后,让每位目击者指认,确定凶手就是这名死者。
张欣的画像能力,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名声越响,张欣就越忙,长期缺席家庭生活,让他十分内疚。因此,张欣想过辞职。但是当受害者家属找上门来,他都不忍心拒绝。
张欣及其家人
在1993年,一对父女大老远从河南郑州来到上海,男人哭泣着说张欣是他唯一的希望。原来在一年前,他的妻子被入室抢劫犯残忍杀害。
目睹整个过程的女儿,脖子也被划伤,幸亏拯救及时才保住一命。张欣一直记得,年仅12岁的女孩在回忆犯人时,想起母亲被杀害的场景,擦着眼泪继续描述,就是为了抓住凶手。
罪恶的犯人为一己之私,破坏原本和谐美满的家庭,张欣不敢想象案件发生在家人身上,自己会如何?自此,他下定决心,不管多累多困难,都要画出凶手,让他们付出代价。
求助的父亲
捕捉黑影画出罪恶
2013年某天深夜,山西临汾一户人家的女儿下班回家,发现家门口有一个包裹,她好奇地拿起查看,就在这一瞬间包裹爆炸,女儿当场身亡。
同时,爆炸引发大火,幸好家人及时逃出,消防人员赶到后迅速将火势扑灭,周围的邻居才幸免于难。可惜,现场的证据也遭到破坏,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案件在网上发酵引起广泛关注,备受压力的临汾警方想到“神笔”张欣,立马请求他画像,还表示有一段录像作参考。
有录像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张欣答应帮忙,却在看到录像后直言:“有点后悔,我话说得太满了。”
原来这段录像仅有十几秒,画质高糊,没拍到凶手的脸部轮廓,只有他摇晃的身影。张欣对此十分头大,但是冷静一会儿后,他就有了应对方法。
他仔细观察录像,得到几个信息点。首先,凶手的衣服宽大,身材很瘦;其次,凶手的步伐小,步频高,走路略微摇晃,明显是一位60岁以上的老人。
录像
而且根据路过车辆的灯光,确定凶手的身高在1.65米左右。最后,他不断放大画面,终于根据反光,确定凶手脸上凸起的颧骨。
瘦人有瘦相、颧骨凸出说明是尖脸,再加上老年人的容貌特征,张欣成功画成画像,经过对比,与凶手本人的相似高达80%以上。
就在众人为张欣的“神笔”佩服得五体投地之时,仅仅5年后,张欣就因为过度劳累永远地离开了人世,享年58岁,国人心痛不已,哀呼天妒英才。
在接受最后一次采访时,张欣对记者说道:“我是一个30年的老刑警了,可以说,希望大家多了解、理解、尊重警察,积极配合警察执法,共同创造一个好的执法环境,这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有益的。”
的确,我国每年因公受伤、牺牲的民警多达上万人,而他们正是守护社会稳定的关键因素,我们应该充分肯定警方、信任警方。
对于张欣的不幸离开,我们坚信英雄虽逝,但忠魂永存警界。
参考资料:
《“妙笔神探”张欣:专门给犯罪嫌疑人画像》 方圆期刊 2017年3月5日
《独家揭秘白银案“通缉画像”》 央视网 2016年9月8日
《法治在线张欣:画像传奇》 央视网 2018年10月24日
《纪录片编辑室: 张欣其人》 央视网 1993年
《神探·画像追踪》 央视网 2014年5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