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16日,缅甸国防军发动了一场夺回被侵占领土的战争。他们出动15000人大军,在飞机坦克的配合下围攻被团团包围的敌人。缅甸国防军本以为可以凭借优势兵力把敌人全歼,结果自己的军队却被打得落花流水,丢下手中的武器仓皇逃窜。
而十分奇怪的是,他们的敌人不是缅甸反政府武装,不是和缅甸敌对的国家武装势力,而是由一支溃逃至缅甸的国民党残部组成的军队。他们在缅甸发展壮大,招兵买马,一直是缅甸政府的心腹大患。截止台湾最后一次接收这批残兵为止,这帮人已经和缅甸政府军周旋了整整十年。
他们是如何在缅甸“发展壮大”的?
败退缅甸
要说为何这帮人要溃逃缅甸,则不得不提他们的历史。1950年2月20日,云南和平解放。仍效忠蒋介石的国民党军官不愿放下武器投降,他们裹挟着被解放军打残的部队,稀稀拉拉几百人爬过野人山,在今天被称为“金三角”地区的缅、老、泰三国边境安营扎寨。这些人当中就有后来自称“缅甸王”的李弥,以及后来国民党残军的指挥官李国辉。
李弥这个家伙可真是个“奇才”,他天性狡猾奸诈,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李弥参加过北伐战争,曾是朱德的部下。但在至关重要的“武昌起义”中李弥临阵脱逃,跑去蒋介石那里邀功,因为他觉得和共产党一起干没前途。解放战争中的李弥跑路的事也没少干。1948年徐蚌会战蒋介石命令李弥率领十八兵团支援黄百韬部,结果李弥的部队被解放军全歼,老奸巨猾的李弥靠化装才逃出解放军的团团包围。
由于国民党对败退缅甸的残军不抱希望,李弥在到达缅甸没几天就被军统特务带到泰国曼谷,搭乘飞机前往台湾。而剩余的残军由上校李国辉指挥,这支部队后来也被称为“泰缅孤军”。相较于老奸巨猾的李弥,李国辉更像是个“老实人”。这是因为和其他腐败的国民党将领相比,李国辉爱兵如子,这也解释了为何在最后关头,还是有人愿意追随李国辉败退缅甸。
李弥
进入缅甸之后,李国辉如同惊弓之鸟,因为他不知道解放军会从什么地方突然杀出来,把他的残兵败将一网打尽。在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后,李国辉穿过了缅甸的原始森林,进入到一个叫小孟坝的地方。令他害怕的是,侦察兵报告说前面有数量不详的武装,极有可能是围剿国民党残部的解放军部队。
李国辉见状连忙命令侦查兵“抓舌头”,经过询问抓到的战俘后李国辉才得知前面的武装势力也是和他们一样,历经九死一生才逃到缅甸的国民党残军。
两军合流之后他们决定在当地安营扎寨,就地休整。安顿下来以后,李国辉首先想到的事情是和台湾方面取得联系。不过,军用电台在进入缅甸以前已经损坏。李国辉见状只能命令通讯兵抓紧时间抢修。修好电台后,李国辉连忙向台湾方面通电。本以为国民党会体恤他们劳苦功高,即使不帮助他们去台湾,也会给他们经济以及装备上的支援。结果李国辉却等来一条让所有残军士兵都从脚底凉到头顶的电文:“李国辉,你部自谋出路!”
李国辉直到此刻才明白了国民党的冷酷无情。跟随蒋介石打仗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蒋介石就把这样一支部队丢到缅甸丛林自生自灭。但是,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在清点残兵败将以及武器装备后,李国辉决定在缅甸北部拥兵自立。
为了拉拢人入伙,李国辉扯起了“国民党”这张大旗。一时间,败退到缅甸的残兵败将、流氓无赖都纷纷加入了李国辉的队伍。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国民党残军就快速扩充到了3500人。
人员扩充了,但也得有手段养活这群等着吃饭的溃兵。李国辉首先想到的是自给自足,“既然国民党不管咱们了,那我们就自己养活自己!”李国辉命令有务农经验的手下,去营房附近的田埂上开荒种地,种植急需的粮食以及蔬菜。这样即使国民党不空投补给,残兵们也有办法自己养活自己了。
有人有粮还得有枪,而军火是最烧钱的。李国辉思考再三,决定帮当地的毒贩做保镖。只要把一个鸦片贩子从缅甸安全地送到缅泰边境,那么残军就可以领一大笔赏钱。渐渐地李国辉发现单纯做保镖赚不了大钱,自己制毒贩毒赚的才更多。于是,国民党残军后来也学缅甸的毒贩在当地制毒贩毒,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大败缅军
被国内局势搞得焦头烂额,缅甸政府自然没有多关注这群非法入境的国民党残兵,他们以为这伙人在缅甸呆上几天就走。结果,残兵们非但没有开拔的意思,反而在缅甸丛林落地生根了。
恼羞成怒的缅甸政府立刻派兵围剿被围困住的李国辉部队,打算全歼在国家境内割据的国民党残部。没想到这一仗不但把缅甸政府的脸面打丢了,而且长了国民党残军的威风。因为这是他们被解放军赶到缅甸以来打的第一个大胜仗。
1950年6月16日,在谈判无果后缅甸政府军派出轰炸机轰炸残军的军营。由于缺乏防空武器,残军部队伤亡惨重,只能选择退入原始森林防守。缅军大喜过望,立刻派出一万大军进森林搜捕残军部队,希望把他们一网打尽。
没想到缅军的如意算盘还是打空了,国民党残军虽然被解放军打得溃不成军,但是他们都是经历过入缅作战的远征军老兵,丛林作战的经验比缅甸本地人还要高上不少。由于缅军早已封锁了残军退入森林的道路,李国辉决定等天黑以后再率军突围。
天黑过后,只听李国辉一声令下,残军们往步枪上刺刀。如果不能从缅军的包围中突破,那么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歼灭或者被俘虏的命运。对生的渴望刺激了全部士兵,只见残兵们乘着夜色的掩护,摸进防守松懈的地阵。伴随着刺刀捅进皮肉的声音,缅军一个连大概100多人被国军士兵全歼。见防御口被打开了,残军们乘机全部撤入森林。
见敌人完全退入森林,缅军大喜过望,连忙派人占领了残军曾经控制的地区。缅军继续派人围剿逃入森林的残兵,结果被李国辉反将一军。6月28日,李国辉下令对缅军发起反攻,而他们的目标就是缅军东线的团司令部。如果掐断敌人的指挥链,那么他们就可以躲避敌人搜捕队,尽快撤往泰缅边境。
由四百多位士兵组成敢死队,突袭缅军布置在突围必经之路的炮兵阵地。在战斗开始之前,李国辉向敢死队全体官兵发表了一番重要讲话:“这一仗关系到复兴部队的生死存亡,如果败了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如果胜了我们才有幸存的希望,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全体官兵见状无不难过落泪,但是在求生的驱使下他们甘愿一搏。残兵们乘着夜色摸上了缅军的炮兵阵地,捅死了十多个直接靠在大炮旁边休息的炮兵。残兵们俘虏了205名放弃抵抗的缅军,缴获了十尊重型火炮。
有了炮火掩护,残军打得虎虎生风,把仍然坚守在小孟棒的缅军打的哭爹喊娘。缅军到死也不知道残军手上的大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却不知道是他们疏忽的战友“无偿赠送”给残军的。
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国军残兵重新夺回了被缅军占领的小孟棒,这意味着为时40天的战斗以国军的胜利结束。这场战役以国军死伤1010人为代价,打死1500位缅军,打伤3000多位缅军,俘虏302位缅军。见残军这么难对付,缅军只好拉下脸来,同残军展开谈判,只为能够手上抓到的国军残兵同他们交换302位缅军俘虏。
7月28日,缅军派了一位陆军少将同李国辉谈判。根据缅军开出的条件:
为维护缅甸主权,只要残军释放俘虏,离开大其力和公路沿线,将允许残军居住。
国民党残军经过讨论之后,决定同意缅军的条件。在送回俘虏后,换取了暂时在缅甸居住的权利。
“发展壮大”
国军残部大败缅军的消息在南亚传得到处都是,很多泰国、印尼甚至缅甸的记者前来采访李国辉,只为了了解他能轻松击败缅军的原因。那个时候,诸如《国民党残军大败缅甸国防军》、《李国辉将军是个战神》、《残军的敢死队全歼缅军炮团》这样的报道在南亚的报纸上随时可见。
见“自家”的部队打得这么勇猛,蒋介石大喜过望,决定把李弥派往缅甸,支援李国辉部行动。原来,即使败退台湾,蒋介石仍然不放弃“反攻大陆”的痴心妄想。见残军们把缅军打得落花流水,蒋介石又觉得自己可以凭借他们反败为胜了。
为了帮助残军在缅甸彻底站稳脚跟,蒋介石请求CIA帮忙训练缅甸残军。同时CIA每年给残军部队20万美元的活动经费,用于购买军火以及补给品。除了现金外,CIA也通过运输机给国民党残军空投物资,里面就包括军装、军靴这样的军需品。
有了美金支援、有了装备、有了外籍教官,盘踞在缅甸的国军残部果真幻想自己真的可以“反攻大陆”了。1951年7月,李弥命令完成休整的残军士兵兵分三路入侵云南。残军曾短暂占领两个县城,但是都在随后的战斗中被解放军战士重新夺回去。见打不过勇猛的解放军战士,残兵部队只能丢下数百具被击毙的尸体,往缅甸方向仓皇逃窜。
见打不过解放军,困守缅甸的国民党残兵只能谋求在缅甸的继续“发展”。蒋介石也因此逐渐断绝了给残兵们每年配发的资助,国民党残兵要想在缅甸活下去,也只能学那些缅甸人一样制毒贩毒。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残军们开始了罪恶的勾当,金三角后来的大毒枭和这些人都有说不清的关系。
由于有了国民党军队武装押运的保护,鸦片的贸易量一下子突飞猛进,该地区种毒产毒因此也进入一个高峰期,其鸦片年产量在50年代末已达千吨以上,占当时世界非法鸦片年生产总量的50%。
1953年,老挝陆军司令拉迪功将军在获知国民党残兵打算用1000多人的部队,护送26700公斤毒品越过缅老边境,在老挝和国际毒枭交易的信息后愤怒异常。因为国民党残军的行为是实实在在地挑衅老挝国家主权。为了报复,拉迪功将军下令:“派出精锐部队空降兵第二音阻击入境的国民党残军部队!”同时,命令巡逻的6架战斗机扫射、轰炸入境的残军部队。
在空军的攻击下,残军溃不成军,丢下500具尸体以及押运的全部毒品往营地方向逃窜。这个事件在世界引起轰动,缅甸、老挝等被国民残军狠狠“教训过”的国家乘机向联合国提出抗议,要求台湾限期撤出驻扎在缅甸境内的部队。
中美等国也乘机向台湾施压,要求解决国民党残军问题。蒋介石见状,只能象征性地撤走了五千多人的部队。但是,蒋介石根本不打算把缅甸的残军完全撤走,因为他要留一张底牌来对付大陆。
中缅合围
占山为王的国民党残军早已成为了缅甸政府的心头之患,因为他们逐渐发展壮大,已经威胁到了缅甸政府的存在。刚来缅甸的时候,残军只有不到一万人的部队。经过数年的招兵买马之后,残军已经发展成了数万人的规模。即使不算上蒋介石前期召回的五千多人的部队,也算是一支大军。
除了发展自己队伍的规模外,残军也在尽力融入缅甸的生活中。很多残军将士都在缅甸找了当地人结婚,他们的后代自然也得在国民党残军的部队中服役。这样,国民党残军的数量仍然在持续增加。
由于缅甸国防军多次围剿不力,他们也只能把赶走国民党残军的重任寄托在了中国人民解放军身上。在经过数年的紧张谈判后,中国同意了缅甸围剿国军残部的请求。1960年11月22日,中缅联军发起攻击,一举摧毁了国军残部的16个据点。在中缅联军的联合进攻下,国军残部被迫收缩防御,控制的地盘正逐步减小。
见战略目标已经达到,中国解放军按约定立刻整编部队,往国内方向回撤。见国军残部的锐气大消,缅甸政府也乘机向联合国施压,同时把国军残兵曾经犯下的战争罪行通过媒体向全世界公布。迫于舆论压力,美蒋只能同时宣布撤回缅甸残军的计划。
按照约定,蒋介石用运输机把数千国军残兵连同他们的家眷们运回了台湾。当然,也有不愿意回台湾的国军残兵。因为这些人曾经都是云南的边民,对蒋介石的歧视以及侮辱早已心怀怨恨,外加对台湾毫无感情,根本不想在陌生的小岛上生活。
经过漫长的思考以及权衡后,这些人决定远走泰国美斯乐,再次成为难民。
血战泰国
由于缅甸政府的教训在前,对于非法入境的国军残兵,泰国政府并没有采取过于强硬的政策。他们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只要残军不开第一枪,那么他们就不会主动找残军的麻烦。见泰军这么“配合”,残军们也识趣地不去主动攻击。
不过,即使远在台湾,蒋介石仍然想通过遥控他们,来为自己“反攻大陆”的野心服务。为了了解泰国国军残军的态度,蒋介石连忙派出特务头子叶翔和国民党残军前39军军长段希文接触。
1970 年1月 16 日,叶翔乘飞机前去泰国曼谷与段希文会面,本以为段希文会同意改编的请求,结果叶翔却被段希文喷得狗血喷头:“台湾不发给我们军饷,不供给枪支弹药,你们还要来管我们?你们太不知趣了,你们以为这是在台湾?还像20多年以前随便发号施令?记住,这里可是金三角!我们再也不会相信你们,不会相信国民党!”
虽然泰国军方不知道他们的会谈内容,但是国民党残军和台湾方面的频繁会面还是让他们捏了一大把冷汗。为了收买国民党残军,泰国政府在和国民党残军领导谈判中开出了一个十分诱人的条件——如果国民党残军帮忙剿灭泰国叭当反政府武装,那么他们可以获得泰国美斯乐的永久居留权,并获得“泰北民众自卫队”的光荣称号。
叭当的反政府武装可不容易对付。泰国军方围剿了差不多二十年,动用了飞机坦克,但就是拿他们毫无办法。叭当的反政府武装根本不把泰国军方放在眼里,因为泰国军方实在是过于无能。无能到连一省之长都能在军方的严密保护下被武装分子绑架,连保护省长的警察局局长都被武装分子一枪打死。
虽然在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中,残兵们已经厌倦了战争。但是为了他们的后代有块立足之地,为了不再流落漂泊,残军们决定接受“诏安”,为了泰国政府对付这群难缠的敌人。由于敌人难缠,段希文在行动前再三请求作战行动只能由自己指挥,泰国政府经过权衡后还是同意了这个唯一的请求。
1970年2月10日,经过周密准备后段希文开始往武装分子盘踞的地方进攻。只见他命令手下600名士兵吹响了冲锋号,发起对武装分子据点的进攻。
见段希文使用了和泰军一样错误的进攻方式,旁观的泰军军官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你这是拿战士的性命在开玩笑,肯定失败!”段希文将军笑了笑:“请按我们订的君子协议行事,你只看不许指挥。”
原来,这六百人不是主攻部队,而是吸引武装分子火力的诱饵。由于不知道敌人的底细,见进攻部队使用和泰军一样的手段,武装分子自然会放松警惕。段希文部署了200人的敢死队,在 600名士兵主攻正面的时候,用攀岩绳摸进武装分子设在山上的阵地后方。乘武装分子与正面敌人交战时,后面的敢死队把武装分子的阵地捅了个对穿。
在战后打扫战场时泰国军方对残军的战斗力赞叹不已,因为这仗实在是打得太漂亮了。残军以78人死亡,360人受伤这一极小的代价,击毙356位武装分子,俘虏剩余的708位武装分子。
泰国政府果真说到做到了,就在这场战斗结束后,残军们果真获得了泰国的居住证。而那些在围剿行动中被打死打伤的残军,家属都领到了泰国政府发放的抚恤金。
残军里的娃娃兵
不过,泰军也从这场战役中发现了国军残兵的可怕之处。为了保证安全,他们决定消磨掉国军残兵的战斗力。
最后一仗
残兵们算是稳住了,但泰国军方还是不放心。如果他们觉得做泰国人的打手不舒服,想掀了泰国政府自立为王怎么办。因为残军们的前统帅李弥可是放出过“做缅甸王”的豪言壮语。思考再三后,泰国军方决定派他们去解决比叭当武装分子更难对付的敌人。如果完全剿灭敌人,那么残军们的全部人可以获得泰国国籍,成为可以合法迁徙的泰国公民。
虽然明知这是个陷阱,但为了后半辈子不再漂泊,残兵们一致同意了泰国军方的“请求”。由于年事已高,大部分残军士兵再也不能执行作战任务,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从没有战斗经验的残军后代以及中年老兵中拼凑出一支500人的部队,支援进攻的泰国军队。
战斗果然进行的十分艰难,残军们付出了极大的伤亡才打下了武装分子盘踞的考牙山。根据战后的统计,残军士兵以260人死亡的代价,击毙350位武装分子,俘虏206位武装分子。
见残兵们元气大伤,无法威胁自己的地位,泰国政府果然信守了承诺。不过,为了保证安全,泰国军方收缴了他们的全部武器。这些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也厌倦了打仗的滋味。
见军方收缴了武器,残军们便解甲归田,在美斯乐永久定居。他们中的很多人重拾了丢下已久的农具,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也有人把他们从败退缅甸以来的物件收集起来,建成了博物馆来纪念他们“毁誉参半”的一生。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在美斯乐扎根的国民党残军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人世。虽然他们曾经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但是同文同种的同胞手足相残实在是令人痛心。
也许,只有挂在国民党残军博物馆的那副对联才能表达他们复杂心理:“年年难过年年过,处处无家处处家。”
参考文献
【1】孙纯福.金三角:蒋残军何以能留下6万后代[J].文史天地,2009(02)
【2】毛德传.李弥与逃窜缅甸国民军[J].钟山风雨,2013(04)
【3】刘兆辉.冷战视域下滞缅国军问题初探[J].西部学刊,20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