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珊缓缓上前,伸出手臂围在夫郎肩膀,方铮知道是她,心中一暖,抬手握住贴在背后的妻子的双手:“夫人,看而今的形势,恐怕为夫保不住这片盐田了……”
红珊轻轻言道:“相公莫要灰心,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解脱困境的。”
方铮摇了摇头:“虽然为夫不信那些玄门之说,但亲眼所见却不得不信。前日盐田的工人言道那道人数月前来此地觅得风水宝地,而今更会同蔡党官员来索地,不用多想,必是为奸相蔡京而来。蔡京权倾天下,便是朝中一品大员也未必敢开罪于他,更何况为夫只是区区七品芝麻官,就算有心据理力争,可那妖道的法术却非人力可为,潮水不涨,如何得以足量的盐产应付赋税…….”
红珊的面庞轻轻贴在夫郎耳鬓,眼光却落在厅外院落的青石地上,口里喃喃道:“相公放心,潮水……一定会再涨起来。”
方铮只道妻子所言是为宽慰于他,心中感激,眉宇微展,心想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是夜三更,红珊待夫郎熟睡,披衣下床,转过侧厢,见女儿清泉正趴在小床上睡的正香,被子又被踢开了一半,于是伸手帮孩子掖好被角,方才悄然出得门去,一路穿街过巷,向海滩走去。
这等深夜,人们都已安然入睡,海边显得很宁静。
红珊穿过盐田,走到远处的水边,自怀中摸出那只晶莹剔透的玉壶,朝着露出水面的礁石砸去!
那玉壶触石即碎,发出一声简短而清脆的响声,碎屑四溅。
一时间水面波动,一分为二,一个女子飘然而来,步履过后海水又再合拢,正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鱼姬。
鱼姬叹了口气:“要来的始终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红珊苦笑一下,轻声言道:“还请姐姐帮忙。”
鱼姬无可奈何的取出一只琉璃盏,盏中之物青碧流光,在夜色中尤为显著:“这杯中物可解那‘障灵酒’之效,可是你遁世四载,海中部族已然四处寻找,你若取回灵力,就无法再避开龙王那老泥鳅的耳目,何况你与凡人婚配,生下孩儿,更是犯了天条大忌……”
红珊低头言道:“我也知道此行凶险,若是被抓到,必定会受责罚。但是此地民生困苦,唯一的希望便是那块盐田,而今妖道施法定海,若不作为,则此地乡民定然失去安身立命之所。”
“那妖道所为虽非善举,但也焚香祝祷求得龙王首肯,所以挪动了控制潮汐的潮汐御轮。自轮回不转之后,世间万象皆由天尊提桓布下的法器操控,这潮汐御轮只是其中之一,虽归龙王所有,负责看守的却是你们灵珊一脉。你要再将其移回原位并非难事,只是你一入海,那统领水族的老泥鳅如何不知…….“鱼姬摇了摇头:“民生固然重要,可也犯不上你冒如此风险,我看你还是为了你的夫郎…….罢了,罢了,少不得我也陪你走上一遭,帮你挡挡那老泥鳅……只是那潮汐御轮是提桓之物,我若触碰,必会露了痕迹,误了大事。所以移动潮汐御轮之事,只能由你一人去做。”
作者:炒菜不爱放花椒 回复日期:2010-5-26 13:44:00 1117#
龙王那老泥鳅,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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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称谓原创是我最喜欢的妖怪孙猴子,所以就此沿用了:)
红珊点头称是,意甚坚决,鱼姬见不能劝得她回心转意,只有将手中的琉璃盏递给了红珊。红珊仰头一饮而尽,片刻之间,周身灵光流转,已然恢复真身!
两人化作两点寒芒飞跃入海,不多时海面已然波涛汹涌,只是夜色深沉,无人见得。
却说方铮,一觉醒来已然天色初明,起身才发现身边的妻子不在,料想是在厨房张罗早点,于是披衣梳洗一番,再去厨房寻她,却依旧不见人影,正觉奇怪,就听得房中孩儿哭号,却是睡醒了找娘。
方铮忙回房抱起女儿轻哄,不料这孩儿却越发嚎哭尖叫,倒弄着他这个当爹的手足无措。
就在此时,听得外面人声轰动,欢呼如潮,于是抱着孩儿出的门来,转过后院到得厅堂,只见堂外聚集了无数盐工,一个个欢天喜地!
那些盐工们见得方铮出来,纷纷欢呼雀跃,围上来七嘴八舌,方铮听得明白,众人所说的乃是同一句话:
涨潮了!!!
这等天大的好消息,对所有以盐田为生的人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露!
方铮自然惊喜交加,手抱孩儿随众人赶去海边一看,只见鱼白的天空下,那海水已然漫过了盐田,所有的石槽里都灌满了水。
众人的脚下不再是干涩的沙子,而是浅浅的海水!
眼前的困境终于得到解决,众人皆道是上天恩泽,无不欢喜,方铮自然不例外,只是这么早红珊就不见踪影,心里始终有些担心。
而此时怀里的孩儿越发挣扎尖叫,嚎哭不已!
清泉虽年幼,但天生神力,方铮如何抱的稳,只好松手把她放在地上,谁料这孩儿一落地就边哭边跑,声声喊娘,直朝那大海奔去,身形快捷,十余个大人都拦她不住!
方铮一下慌了神,忙追将出去,可是那孩儿碰到浪潮,行动就更为迅速,反倒是方铮在水里奔跑,只觉得阻力很大,哪里还赶得上去?!
眼见清泉跑进深水,小小身躯一晃就消失在水面,方铮惊得心胆欲裂,顾不上自己水性不佳,也跃入水中搜寻,一阵浪头打来,口鼻呛水,顿时难受非常,纵使如此,还是强打精神朝前扑腾,却被后面跟来的盐工们强拉了回去,同时不少壮年汉子纷纷破浪而去,想要救回那被浪头卷走的孩儿!
这些盐工多是渔民出身,水性自然绝佳,加上人多势重,在这片水域层层搜索,却全无所获,还有人架船寻找,但茫茫大海,哪里还有那小小孩儿的踪迹?!
皆道是海中潜流,不知道把孩子卷去何地,想来也无生还之望,但这等言语,又如何忍心在这个为地方事务操碎心的父母官面前说出来?
于是人们纷纷继续寻找,方铮也随船出海,一路嘶声呼喊,可是这眼之处,全是茫茫海水,便是他喊得嗓子都哑了,也依旧找不到清泉…….
从早晨一直到傍晚,搜寻的船只一只只陆续返航,众人皆知孩子身还无望,唯有对方铮劝慰一番一一离去。
方铮欲哭无泪,一个人立在海滩,心如刀绞。
过午之时,已然差人去寻红珊,告知清泉失踪之事,谁知派去的人寻遍全县,都没找到红珊下落!
对方铮而言,犹如晴天霹雳,而今妻女皆不知所踪,叫他如何受得?
数年间的幸福回忆在脑海中不断涌现,昨夜爱妻之言还言犹在耳,不错,潮是涨起来了,可是他的妻子孩子却去了哪了?!
想到昨夜之事,方铮冷不顶打了个寒战,心头隐隐觉得,似乎冥冥之中有所关联!
方铮呆立海滩之上,前面黑茫茫的一片,早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忽然之间,那片黑暗中亮起一点红光,由远及近!
方铮看的分明,依稀是一片木筏,那点红光正是木筏桅杆上悬挂的灯笼!
此等场景便如初见红珊之时一般!
方铮突然心里升起一丝微薄的希望,一边呼喊红珊的名字,一般挥舞双臂向海中奔去,奈何海水澎湃,奔跑艰难,而那木筏却乘着海浪,来的飞快!
木筏上立着一个女子,却并非红珊,方铮依稀认得正是昔日新婚之时前来道贺的鱼姬。
在这等情况下看到鱼姬固然惊奇,而鱼姬怀中还抱着个孩儿,不是被海浪卷去的清泉是谁?!
只见清泉双目微闭,胸口微微起伏,想是睡着了,小脸上还泪痕斑斑。
木筏到了方铮身边,突然停了下来,鱼姬弯腰将怀里的孩儿递给方铮。
女儿失而复得,方铮自是欢喜,可心中还担心红珊的安危,见鱼姬在面前,突然开口问道:“红珊在哪里?!”话一出口,心中却想她如何能知道?
鱼姬见得方铮问及红珊下落,微微叹了口气,遥指那片茫茫大海:“她在那里。”
方铮听得鱼姬言语,本不应相信,但内心深处却隐隐觉得鱼姬所言非虚,不知不觉泪水已然顺着脸庞而下,滴在怀中女儿沉睡的小脸上。
鱼姬见他这般伤心情状,心头自是不忍:“你放心,红珊还活着。”
方铮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却听得鱼姬缓缓言道:“红珊本是这海里灵珊成精,因为倾慕你的风骨,所以变化人形与你结缘。若非为了解开妖道的定海之术,也不会凭一己之力去移动龙王的潮汐御轮,谁料在与龙王的争斗中不小心被龙王震碎了潮汐御轮之下的珊瑚礁,潮汐御轮不稳势必导致海中潮汐混乱无章,引发惊涛骇浪袭击沿海地带,迫于无奈之下,红珊只有留在海底支撑潮汐御轮,现在已经被龙王用‘横洋索’锁在潮汐御轮之下…….”
方铮听得鱼姬言语,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虽然鱼姬之言咋听之下荒诞不经,但他心中却知乃是实情!
鱼姬伸手摸摸清泉的脸继续言道:“这孩子天生神力,居然跑去潮汐御轮之下想要拉断龙王的‘横洋索’,可惜年纪尚幼,功夫不到。而此时潮汐御轮也离不了红珊的支撑,所以红珊要我把孩子带回来,交还于你。望你好生看顾,养育她长大成人。假以时日潮汐御轮也可自行稳固,待到这孩子法力长成之日,就可扯断‘横洋索’,救红珊脱困。”
方铮闻得此言,早已泪雨滂沱,唯有抱紧孩儿,心中酸楚难当。
鱼姬见得他这般伤心,心中也是难过,向方铮辞行之后,驾着竹筏飘然远去。
方铮怀抱孩儿,远望大海,虽不见红珊,却知在那深深海底,还有个人在隔水相望……..
其年,因天生异象,彗星凌空,徽宗以为事出有因,是以下诏广开言路,允许臣民直言不讳地评论朝中政事,朝野之中受到蔡京排斥迫害的大臣,纷纷上书,谈论蔡京的奸诈恶毒。
宋徽宗为了上顺天意,下应民心,便于彗星发生不久,罢免了蔡京的相位,贬为开府仪同二司、中太一宫使,允许他留居京城。
蔡京宦海浮沉,一时也没心思放在这块风水之地上,一心只想如何讨好皇帝,再蒙圣宠。
而身边的党羽纷纷爱惜羽毛,怕受牵连,也无人出头再来为难方铮。
半年后,因为政绩斐然,方铮得上司举荐,被徽宗委任为监察御史,专司掌管监察百官、巡视郡县、纠正刑狱、肃整朝仪等事务,唯有临海告别红珊,踏上四处巡游,代天狩猎的征途。
只应当年深受贪官污吏裙带联系的迫害,更深知民间疾苦,所以方铮对于官场之中徇私舞弊之事更为痛恨,所以下手毫不留情,一路扫除奸佞,铁骨铮铮,不畏强权。世人皆道他有前朝包龙图遗风,所以在坊间也有‘铁面青天’之称。
方铮与龙涯说起昔日旧事,难免伤怀,却见鱼姬自柜台上舀了些许雄黄酒,走到正与明颜玩耍的清泉身边,纤纤手指沾取酒水,在清泉额头轻描一个‘王’字,却是端午时节应有的画额之风,为的是祝祷小儿远离病邪,健康活泼。
那酒水过处,清泉额头的亮采越发醒目。
龙涯听得当年之事,感慨万千,见方铮神情凄苦也轻声宽慰:“方大人不必气苦,而今令嫒已渐渐长大,想来不用多久就可以拉断那‘横洋索’,救夫人出困,一家团圆。”
方铮微微点点头,转眼看看旁边和明颜斗草玩耍的女儿,自是万分企盼。
鱼姬与方铮、明颜、龙涯对饮一杯,而后言道:“方大人此番回京,颇为凶险,还需韬光养晦…….”
方铮淡然一笑:“掌柜的可是算到本官今后之事?”
鱼姬叹了口气:“世事变幻无常,往往吉凶参半,大人纵有打虎之意,但环视周围,虎狼之辈多余助臂,太多事情总是难以成就。”
方铮微笑举杯:“秉承清廉之志,行当行之事,其余皆随天意,便是打虎不成,反遭虎噬,也是天命所归,就算只撬得两颗虎牙,也当无悔。”
几人再次举杯,美酒醇香终抹不去那一份辛辣的硫磺之气。
次日朝堂之上,方铮呈交了沿路收集而来的关于蔡京党羽徇私舞弊相互勾结的证据,更上书徽宗,直呈蔡京心存奸恶,睥睨赵氏社稷,善则归己,过则推君之事,更直至花石纳劳民伤财之事,言语恳切。
而徽宗却甚是不喜,下朝之后居然将此奏折直接递于蔡京,蔡京自然又惊又恨,慌忙口舌招摇,将所呈之事胡乱推给手下几个不甚得力的官员,而后在皇帝面前百般唆摆,极尽黑白颠倒之能事。
不久,徽宗下诏将方铮发配岭南,重回崖州任知县。
离京之时依旧是那顶破旧小轿,在梅雨霏霏之中回归故土,却是来时两袖清风,去时干干净净,心中坦荡。
因为在那片紧靠盐田的海域,始终有一个人在等待他们父女......
《红珊》完
哎,第八话《红珊》完了
特此鸣谢清水映明颜、世上清泉、天游龙涯和猫薄荷工作组的爱吃三文鱼的小三(红珊,呵呵,希望三不要怪我搞的很悲情啊:)
文里的方铮原型是徽宗时期因冒死上书直言蔡京而遭流放的太庙斋郎方轸。
先前有朋友说到昏君佞臣,文中的徽宗和蔡京算是首当其冲了,这两人虽然大节有亏,但各自的文化修养都很高。
徽宗的的书与画均可彪炳史册,其书,首创“瘦金书”体;其画尤好花鸟,并自成“院体”,充满盎然富贵之气,令花鸟画步入其全盛时期。以前我们在学校学的宋体字,就来自于这位书画家皇帝。
而蔡京的字,人称‘蔡体’,跻身于北宋苏、黄、米、蔡四大家之中,当时的人们谈到他的书法时,使用的词汇经常是“冠绝一时”、“无人出其右者”,就算世称‘米颠’的米芾都甘拜下风,可见也是才华横溢的牛人了。在我老家的摩岩造像中都还留有蔡京的碑帖,确实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好字。
引子里写的关于端午的风俗呢,幼时在家乡也曾经感受过,不过到现在,好像周围都不时兴了,感觉没有那么多的节日气氛了。还记得幼时外婆用雄黄酒给我画额的场景,还有用红布做的棉猴子,大猴子背小猴子,有一年最夸张,我一连背了7只猴子出去,由大到小,几乎拖到了地上,眼红了不少玩伴,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蛮有意思的,不过这个猴子好像其他地方没有,估计可能是艾虎的变形体。
呵呵,吹了那么多口水话,再行预告下一篇:
《鱼馆幽话》之九 《青鸾》
熟悉《倾城》的老友们可能会有出乎意料的惊喜哦:)
《鱼馆幽话》之九《青鸾》
常言道:“六月六,家家晒红绿。”
每到这一天,上至皇室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会把家中陈设衣被搬到向阳通风的地方曝晒,以防止物什受潮生霉、虫蛀鼠咬之类。
所以这天,汴京城中显得分外纷繁热闹,林林种种的商店外晾晒着各种商品,而寻常百姓家门口却飘着五颜六色的各式衣裳。
明颜埋头在阁楼上翻了许久,把一样样需要晒晒的物事搬到后院,一一整齐码放,渐渐的院子里也没多少立脚的地儿了,可阁楼的大木箱里还有不少衣物,唯有在酒廊前的几根柱子上牵上绳索,用作晾衣之用。
待到酒廊也被占据之后,唯有把剩下的事物朝大门口搬,鱼姬手里拿个鸡毛掸子,不时拍打,却是为了去去灰尘。
明颜几次来回,加上天气炎热,难免有些疲累,等到再回到阁楼上,伸手在箱子里翻来翻去,却翻出一样棉布包裹的物事来。
那物事呈椭圆形,厚度不到一寸,隔着层层棉布,依然感觉得到里面的物事坚硬冰冷,似乎是什么金铁之物。
明颜一时好奇,拆开包裹在外的棉布一看,里面却是一面上好的铜镜!
镜宽约为一尺,长不到两尺,拿在手里却不是很沉,镜面光洁,不带一点瑕丝。
最是难得的是照出的人影很是清晰,浑然不似一般铜镜般昏黄模糊,想来铸磨这面铜镜的工匠手艺了得,这镜子自然价格不菲。
不过镜框的图案只是很简单的云纹,不太像女眷闺房之物,不过雕工圆润,摸上去只觉得清凉入骨,沁人心脾。
明颜见得此物,心中自然欢喜,心想要是开口向掌柜的讨了去,白天可以对着它梳妆打扮,象这样的酷暑之下,若是晚上现出原形躺在上面一定非常凉快!
那镜面大小正好合适,好似专为她而设一般,此后也就不觉得暑夏难熬了。
明颜心中打着小算盘,携着铜镜下了阁楼,转到堂前正要开口,门外原本忙碌的鱼姬突然回过头来,面露焦急之色:“你怎么把这东西翻出来了,快快拿回去,不要晒着阳光!”
明颜闻言虽不明就里,也赶快扯过袖子盖在铜镜之上,一面问道:“掌柜的,怎么了?”
鱼姬走将过去,忽然心念一动,右手微微掐算一番:“难怪今年会被你翻出来,原来已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啊?”明颜心中嘀咕,听得鱼姬所言,自然是不必再开口索要了,于是意兴阑珊的说道:“都不知道在阁楼上压了多久的箱底了,还会有何人来取这镜子啊?”
鱼姬笑笑言道:“自然是有人会来,也就不必把它拿回去了,就在暂时挂在这厅堂南墙上,不会被阳光照射就成。”
明颜应了一声,取过榔头钉子,如鱼姬所言将铜镜挂好,然心中不舍,一直摩挲不肯收手。
就在此时,听得一阵爽朗非常的笑声:“明颜妹子,爬这么高去照镜子,真是为难你了。”
鱼姬明颜自然认得来人,双双转过头去只见名捕龙涯立于柜台前,满脸嬉笑。
“啊,啊,我道是谁,原来是大宋官家的蛀虫到了。”明颜没好气的回嘴:“我说龙捕头,你不用当差的么?天天朝这酒馆跑,对不对得起朝廷俸禄啊?”
龙涯也不动气,只是摆了个无所谓的姿态:“洒家闲人一个,何况最近京城安定并无大事,来掌柜的这里坐坐,不是这么快就要赶人吧?”
鱼姬呵呵一笑:“龙捕头说到哪里去了,小店营生全仗各位老主顾看顾,哪有赶客人之说。”一面将龙涯迎到酒座之上,转身张罗菜肴酒浆
龙涯高大的身形移动之后,方才露出后面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童来,只是跟在龙涯身边,爬上长凳坐定,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全无幼童的浮躁之气。
明颜绕着桌子走了一圈,见得那个男童面容清隽,一双眸子清冷如两点寒芒,而头顶早早绾了发髻,并非寻常同龄孩童一般刘海附额耳际垂髫。
虽说年纪尚幼,但眼神气度却甚是坚毅,小小腰身挺拔,虽然坐在条凳上双脚还不能沾地,但自有一番从容威严。
腰上系了把进两尺长的木刀,白皙的小手一直按在刀柄之上,似乎随时蓄势待发。
“这个……不是你儿子吧?”明颜开口问道,不过很快摇头言道:“想来也不可能,这孩子生得好生俊俏,和你啊,没半点相像。”
龙涯一时间哭笑不得,开口言道:“洒家虽非俊俏郎君,但好歹也是相貌堂堂的男儿汉,怎么从明颜妹子口里说出来,就觉得上不了台面似的。你还别说,若非当年差了点缘分,还真可能有这么个儿子也不一定。”
明颜那张嘴何时饶过人,哈哈干笑两声:“有便有,没有便没有,什么叫差了点啊……”
鱼姬早上来嗔道:“好了,好了,还真没完没了。”一面打发明颜去堂外晒家什,一边压酒,见得座边的男童,又特地取出些蜜饯糖点。
那男童只是点头道谢,却一直没有动点心,一双眼睛只是望着店外的街面,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龙涯嘻嘻一笑,拍拍那男童的肩膀:“不用这般眼巴巴的望着,先吃点东西垫肚子,等你娘办完公事自然会来接你。”
那男童听得此言,方才自桌子上拿起一块红豆糕送到嘴里,。
“这是谁家的孩儿,小大人似的。”鱼姬见男童吃的很香,又给他夹了一块放在碗里,那男童微微羞涩,原本清冷的面容此时方带一点孩童的稚气。
龙涯仰头畅饮一杯,开口言道:“这小鬼来头可不小,系出名门,掌柜的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过川西向家?”
鱼姬微微一笑:“莫不是有神捕世家之称的川西向家?传说自大宋立国起到如今一百五十年间,每一代都是出类拔萃的金牌捕快。”
“没错了。”龙涯言道:“远的就不提了,家中那块御赐的‘神捕世家’的匾额还是他爷爷那辈时仁宗皇帝所赐的。他爷爷、叔伯都是受皇帝嘉许的名捕,最了不得的还是这小鬼的娘亲向紫烟,乃是我大宋立国以来第一个女神捕。”
“原来如此。”鱼姬含笑看看南墙上悬挂的铜镜,心想果然是时候物归原主了。继而言道:“确实是不易,对了,刚刚龙捕头说差了点缘分,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涯叹息连连:“多年前的糗事,说来逗乐也是无妨。大约是十年前,洒家因为与向家长子玄鹫一道破得三起连环官宦灭门案,初得圣上嘉许,受封京城第一名捕。而后受玄鹫邀请去向家做客,后来才知道向老爷子觉得我年少有为,有心招我为婿。”
鱼姬掩口一笑:“那倒也是门当户对,甚是般配啊,为何没能成就一桩佳话?”
龙涯脸上微微一红:“说来惭愧,向老爷子膝下两子一女,次子青鸾和幺女紫烟乃是孪生兄妹一胞所出,当日在厅堂见得向家二少爷青鸾。早年听得传闻,知道这二少爷也是名声在外的名捕,只是早年在太湖追捕江洋大盗之时不慎呛入冰水伤及肺腑,而后劳碌奔波缉拿悍匪未及时养息,虽建得功业光耀门楣,却落下了病根,染上咯血之症,所以一直在家休养。当日一见却是个俊秀文生,但眉目之间英气非凡,并非外间传闻的病弱苍白。相互认识摆谈了几句,那青鸾便提出要切磋武艺。”
外面的明颜早奔将过来,开口追问:“谁赢了啊?龙捕头若是输了脸面上可不开好看,对方可是个病君。”
龙涯一时间哭笑不得:“惭愧惭愧,那一战洒家不但是输了,还输的很惨。先前就是一直以为青鸾是个病君,不料出手却迅捷非常,洒家一时不察,被那青鸾点中穴道,僵立当场,随后被青鸾言语奚落一番后,就见得青鸾和长兄玄鹫以及向老爷子据理力争,坚决不肯将妹子配给洒家。”
明颜摇头叹道:“难怪难怪,一定是那二少爷觉得你武功低微,看不上你这个未来妹夫。”
龙涯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当日堂上闹的翻天覆地,而后内堂又转出一人来,伸手拍开洒家身上的穴道,却又是一个向家二少爷,只是这个二少爷真是满面病容。”
“啊哟…..”鱼姬笑得打跌:“敢情和你动手的那位是西贝货一件。”
龙涯讪笑道:“的确,后面出来这位是真的青鸾,和我动手那位是如假包换的向家三小姐向紫烟,他两人既是孪生,自然容貌相似,别说是我,就连身为父兄的至亲,一时都认不出来。”
明颜哈哈大笑:“难怪你没讨成老婆,人家姑娘自是不答应,否者也不必变着方儿来折腾。”
龙涯苦笑道:“妹子这张嘴好不辛辣,当日自是不成事,那向三小姐被向老爷子一番训斥勒令回房。玄鹫与青鸾倒是一直向洒家致歉,留洒家在府中盘桓半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