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集
我和林美恩在集市上逛到中午十二点，始终没有碰到她爷爷。最后在街头拐角处，林美恩找到一个摆摊修自行车的老人，问老人见到过她爷爷没。见到林美恩，老人非常热情，说一个小时前，她爷爷来找他闲聊过，现在她爷爷可能已经回家了。
老人笑着让林美恩介绍我，林美恩说我是她的远房亲戚。老人说和她爷爷认识很多年了，怎么不知道她们家有这么一个远房亲戚。林美恩说因为不是一个地方的，所以平时没怎么走动。老人还想问东问西，林美恩推着自行车，急匆匆和老人告别了。
得知爷爷可能回家了，林美恩也想回去。早上只吃了一个鸡蛋的我，肚子开始咕咕叫。我提议在集市上找个地方吃饭。林美恩说在外面吃饭很贵，她爷爷已经回去了，说不定已经做好饭在等我们了。
我和林美恩准备打道回府，在快离开集市的街尾，我见到了几个醒目的大字——国营食堂。食堂里飘出炒菜的香味，我顿时吞了吞口水，不想离开。从惠山自驾前往罗先的这段时间，我都没好吃过一顿饭，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一家餐馆，自然想进去饱餐一顿。
我提议进去吃一顿，林美恩担心花我太多钱，有些迟疑。我跟林美恩说，我身上带的钱在这里吃几天都没问题。见我执意要进国营食堂吃饭，林美恩也只好答应。
她把自行车停在门口的墙角，取下自行车上的粮食和猪肉，拎在手上和我一同进了食堂。我担心太重，累坏了林美恩，要帮忙拎东西。林美恩满不在乎地说一点不重，她平时下地干活，拎的东西比这个重很多。
我和林美恩走进国营食堂，也没有服务员主动来招呼我们。我们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国营食堂环境一般，但面积不小，中间摆了十几张长桌。食堂北边的墙上挂着朝鲜领袖画像，画像下面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几束鲜花。
食堂东边是点餐窗口，窗口旁边挂着一个招牌，上面写着今日供应菜品。招牌下面坐着一个穿白褂，戴白色高帽的男子，也不知道他是厨师还是服务员。可能平时油水很足，白帽男子比普通朝鲜男人要胖，皮肤也要白净许多。
我们进来了，他也不抬头，正伏在桌上，用笔记录着什么，桌上放着一台计算器，他时不时在上面敲来敲去。窗台里面有个隔间，隔间是厨房，厨师正在里面忙碌。食堂里顾客不多，只有两桌客人，因为还没有上菜，他们边嗑瓜子边闲聊。
我对朝鲜的国营食堂并不陌生，以前在惠山时就经常到国营食堂吃饭。我领着林美恩来到窗台前点菜，白帽男这才停下手中的活，打量了我和林美恩一眼问我们要吃什么。
我问林美恩想吃什么，林美恩说我点菜就可以，她吃什么都可以。我看了一眼招牌上的菜单，发现上面的菜品并不多，总共只推出了五六道菜。我跟白帽男说把上面的菜都上一份。白帽男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问我是不是真的要点这么多菜。
我不假思索地做出了肯定的回答。白帽男的眼神让我很不爽，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我和林美恩穿着都很破旧，他也许是怕我们吃霸王餐，咳嗽了一声道，我们这里不赊账，先付钱后上菜。
我问他一共多少钱？他在计算器上敲了一通，一本正经地说道，可不便宜哟，所有菜都上一道，一共得两万朝元。白帽男的报价我并不吃惊，朝鲜经历过几次货币改革，朝元贬值很厉害，只是我身上只有几千朝元，不够支付。白帽男看出了我的窘境，不屑地问道，没钱就不要乱点菜，身上带的钱不够吧。
我淡淡地回应道，身上带的朝元不够，你们这里收人民币吗？当我说出人民币几个字时，他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开始询问我的身份，在什么单位工作。我把表弟的单位说了出来，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
我懒得跟他解释，从兜里掏出一把人民币，递给他一张十元的钞票说，给你的小费。白帽男理解错了，以为我是付菜钱。他回应说，不够，要一百人民币。我解释说，这是单独给你的小费，点菜的费用我这就给你。
我又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他，他满脸诧异地看着我说，你给我十块钱干什么。我说，你为我们服务，我给你小费啊，在国外吃饭，非常流行给小费。白帽男看看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的谈话。
他利索地把十块钱揣在兜里了，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刚才说话冷冰冰的，现在热情洋溢。很显然，他被我的糖衣炮弹给腐朽了。
据我了解，在国营食堂上班的朝鲜人，食堂的营收不属于个人所有，而是属于国家所有。他们都是拿固定工资的，所以对待客人态度不热情。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可能就一两百人民币。我给他十人民币，他自然很高兴。
我一度以为朝鲜人都很死板，不懂得变通，也不会拍马屁。没想到白帽男收了我的小费后，开始称赞我的长得英俊，说我年少有为。其实，我已经三十岁了，早已不再年轻。他以为林美恩是我老婆，赞扬我很有眼光，能娶到这么年轻漂亮的老婆。
林美恩羞红了脸，都不好意思看我。我笑着跟他解释，我们是表兄妹关系，不是夫妻关系。白帽男笑着说，我们虽然是表兄妹关系，但真的有夫妻相。白帽男的话，让我都脸红了。
付完菜钱，白帽男给我开了一个单据，上面写着我们点的菜品。我们拿着单据回到座位，没多久，白帽男笑意盈盈地端着一碟瓜子过来，说是免费赠予我们吃的。我笑着说了声谢谢。白帽男说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找他，然后回到窗口处忙自己的事了。
我和林美恩一边嗑瓜子一边等着上菜。林美恩问我为什么给他十块钱。我反问林美恩，你不觉得他收我的钱后，对我们态度好了很多吗？也不盘问我的身份了。林美恩说是这样的，不过，他们朝鲜人不会随意给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