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两案



2005年9月12日香港迪士尼开幕,迪士尼迷谢丽萍决定陪澳大利亚籍摄影师男友穆勒一起到香港公干,顺便去迪士尼见证历史。10月10日谢丽萍和穆勒由曼谷抵港,住在九龙窝打老道京华国际酒店,计划13日去迪士尼游玩,14日返回泰国。
四十岁的谢丽萍在泰国出生,父母是来自中国广东潮州的华侨,经营珠宝生意。谢丽萍曾和妹妹謝丽黛一起留学美国,毕业后谢丽萍返回泰国跟着父亲打理家族的珠宝生意,謝丽黛留在内华达。谢丽萍曾有过一段15年的婚姻,前夫同样也从事珠宝行业。2003年离婚后,谢丽萍和穆勒交往。同年谢丽萍的父亲又一次在去马达加斯加的矿上出差时遭遇离奇车祸过世,身上所有财物均被洗劫一空,当地警方找不到凶手,谢丽萍和母亲妹妹悲痛欲绝。谢丽萍自此接手了父亲的生意。

(谢丽萍和父母以及妹妹妹夫)
10月12日,谢丽萍到湾仔税务大楼了解在香港开设珠宝店的手续细节,顺便帮男友穆勒去影视处拿关于电影制作的书,之后再无踪影。穆勒试着联系谢丽萍未果,拿着她的照片到税务大楼附近到处询问,也没有头绪,只得向泰国驻港领事馆求助,同时报警。警方在街头张贴了寻人启事,去税务大楼搜查,没有找到谢丽萍。谢丽萍与穆勒告别时,随身携带护照,两张信用卡及少量现金。
谢丽萍自10月10日赴港并没有出境记录。警方调取谢丽萍的信用卡消费记录,发现14日凌晨有人曾在大埔太和村使用谢丽萍的信用卡,但是由于密码输入错误,没能取出现金。这也成了警方唯一的进展。

10月24日湾仔税务大楼三十三楼环保署总办事处的空调故障,维修工前去位于后楼梯的空调机房查看,爬到距离天花板约一米的机器顶部时,见到一具被反绑双手的女尸。受害者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深色长裤,脸朝上,头部套着打了结的红色塑胶袋,身边摆着一双黑色香奈儿高跟凉鞋。受害者戴一对珍珠耳环,劳力士手表和手链。
受害者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面容模糊,又由于她身上没有证件,警方暂时无法确认她的身份。当晚泰国驻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在新闻上看到税务大楼女尸的消息,怀疑死者很可能就是失踪多日的谢丽萍,与香港警方沟通。经过谢丽萍男友穆勒辨认和谢丽萍亲属提供的DNA样本,警方核实了税务大楼女死者的身份。
谢丽萍的颈部和胸前都有抓伤,右胸有一处刀口,但这些伤势都不足以致命。法医猜测谢丽萍可能被人用氯仿迷昏,之后窒息而亡。谢丽萍全身被浇过清洗空调机的清洁剂。
环保署总办事处的楼层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而空调机房终日上锁,只有维修人员有钥匙。接到报警,警方来到现场勘查,税务大楼内的监控视频不全,电梯内甚至没有安装监控,很难追查曾经出入总办事处楼层的人员。警方向税务大楼特别是环保署总办事处的职员问话,没人见过谢丽萍,对能够进入空调机房的维修人员以及外包公司的维修工的排查也一无所获。
案件有很多疑点,例如罪犯杀人的动机,如果是为财,为何在杀人后没有取下谢丽萍的手表和珠宝?罪犯又是如何在有人工作的三十三楼神不知鬼不觉把谢丽萍带到空调机房杀害的?谢丽萍的尸体,是罪犯一人通过爬梯带到空调机顶抛尸的吗?
2006年一月底,香港警方与谢丽萍家人悬赏70万港元缉拿杀害谢丽萍的疑凶,没有市民提供线索,谢丽萍的案子搁置。

 
2008年5月15日中午,大埔警署接到报案,丘晓彦的家人报告丘晓彦失踪。丘晓彦,21岁,是大埔锦山村人,家中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比她小六岁的弟弟,生活平静幸福。丘晓彦高中毕业后,在为香港机场提供地勤服务的代理公司工作。
丘晓彦在中学时期交往过叫做朱永强的同学四年,两人在走进社会后因为性格不合分手。在代理公司工作时,丘晓彦与货运部的同事许震互生好感,开始交往。

(丘晓彦)
丘晓彦每天半夜十二点下班,从机场搭巴士到大埔汀角路太和路口的巴士站下车,之后需要步行经过太和村商场和锦和桥,才回到锦山村家中。
(锦和桥)
5月15日凌晨,丘晓彦没有回家。五点左右,丘晓彦的男友许震收到丘晓彦手机传来的信息,声称自己有事需要离开几天,请许震帮着向公司请假。许震觉得有些奇怪,立刻打电话给丘晓彦,却无人接听。许震随后和丘晓彦的父母取得联系,得知丘晓彦根本没有回家,父母已经在村里和周边寻找。
因为丘晓彦失踪未满二十四小时,警方针对她父母的叙述做了记录备案,让她父母回家耐心等待。
下午丘晓彦的父亲也收到丘晓彦手机传来的信息,说自己要外出三四天,急需一笔钱,请父亲汇钱到她的账户。丘晓彦的父亲把这一可疑状况告知警方。
5月16日,失踪人口调查组受理丘晓彦失踪事件,在锦山村和附近村落走访,无人在5月15日凌晨见过丘晓彦。丘晓彦的银行账户在5月15日,16日,17日三天,被人分三次取走五万九千余元现金。取款机每天取款的上限是两万元。

(丘晓彦和许震)
5月21日,丘晓彦的男友许震再次收到丘晓彦手机的信息,称赎金由一元至五十万元,任由许震决定。两人讨价还价后定下了十万元赎金的交换条件。重案组正式接手案件。
丘晓彦的手机信号曾经出现在大埔,观塘和油麻地一带。许震按照警方指示,让绑匪传丘晓彦的照片以证实她还安好,但绑匪没有理会他的要求,指示一味催促赎金。警方怀疑丘晓彦的前男友朱永强可能就是疑犯。朱永强与丘晓彦分手后一直没有放下丘晓彦。
从事货运业务的朱永强与同事开货车到观塘工作的途中被两辆轿车前后包抄逼停,两辆车中下来十多名男子,将惊愕不已坐在车里的朱永强拖出,制服在地上并戴上手铐。其中两名男子将朱永强拽回货车,一人用手扼住朱永强颈部,另一人则用拳头猛击朱永强腹部。两人问朱永强丘晓彦身在何方,并说朱永强是不可能拿到赎金的,让他快点交待。朱永强回答说对丘晓彦的事情不了解,男子便将他带走。到了警署后朱永强才明白自己是被警察当成疑犯抓了,在他被制服,铐住,殴打并问话的全程,那些男子都没有表明警察身份。
朱永强被警方控制后,绑匪仍旧在与许震发信息约定交赎金的时间地点。
5月22日晚20时,许震按照绑匪要求将十万元现金用袋子装好,带上一部72路巴士,放在座位上。卧底警员在巴士上观察所有乘客的一举一动,注意到一名男子不停在使用手机,而同时间许震接收到绑匪的信息。许震下车后,使用手机的男子挪到许震放钱的座位,继续乘巴士至大埔汀角路太和路口巴士站(与丘晓彦下车地点下同)下车,并回到与锦山村相邻的太和村。
该男回家不久,跟踪在后的警员包围男子住所,控制男子,除了在其家中搜出事先做了记号的十万元赎金外,还找到丘晓彦的手机及一些私人物品。被捕男子名叫苏锦棠,25岁,是空调维修工,此前没有过犯罪记录。警员将苏锦棠带回大埔重案组。
5月23日凌晨5:30,苏锦棠被问到丘晓彦下落时,直接承认已将她杀死并弃尸。苏锦棠带警员回到锦山村太和村之间的一道水渠,指出丘晓彦尸体所在。


苏锦棠交待自己因为好赌又挥霍无度,欠下高利贷公司近十万元债务无力偿还。由于高利贷公司开始讨债,苏锦棠计划赚些快钱。他事先察看地形后选择太和村商场为作案地点。5月15日凌晨,带着刀的苏锦棠等在商场,准备抢劫独自出现的有钱女性。不幸的丘晓彦刚刚下班,下巴士带着LV手提包去太和村商场的取款机取了四百元现金,继续往锦和桥走去。丘晓彦没有注意到苏锦棠,但苏锦棠见丘晓彦用名牌包,推测她一定有钱,便悄悄尾随在后,待丘晓彦行至僻静处突然现身,用刀挟持丘晓彦到一处公路桥底部,让她趴在地上交待银行卡密码。苏锦棠说只要丘晓彦老实说出密码,就放她回家。丘晓彦以为自己配合歹徒,就能平安。
得到丘晓彦的密码后,苏锦棠却用手勒住丘晓彦脖颈,直至她停止呼吸。苏锦棠杀人后马上回到太和村商场,从取款机提取了当日提款限额的一万九千六百元,回家取清洗空调机的化学清洁剂到作案现场,把丘晓彦拖进水渠,拿走她的钱包手机和现金,往她身上喷洒清洁剂,试图除去丘晓彦反抗时苏锦棠留在丘晓彦身上的DNA。苏锦棠抛尸清除证据完毕,天快蒙蒙亮,有人在附近锻炼身体,苏锦棠待在原地等待人群散去,方才离开。
丘晓彦被杀的三日内,苏锦棠分三次取走丘晓彦账户里近六万元,用这边与朋友去酒楼吃喝,去疯狂购物,没几天就把钱花完了,高利贷公司又上门讨债,苏锦棠心想既然还没有在新闻上看到警方报道丘晓彦失踪或在水渠发现女尸的报道,丘晓彦的家人肯定不知道丘晓彦已经死了,干脆再从丘晓彦身上捞一笔。于是苏锦棠从丘晓彦手机里找到她男友许震,向他索要赎金。

(戴口罩的是苏锦棠)
2009年3月,检方控苏锦棠谋杀勒索一案开庭,苏锦棠在庭审前认下勒索罪,但拒不承认谋杀,辩称自己挟持丘晓彦时只想要钱,没有想过伤她性命,后来是害怕同住在大埔的丘晓彦日后认出他来,才失手杀了人。
苏锦棠的辩解无法解释他在5月15日前勘察作案地点,杀了丘晓彦后丝毫没有惊慌害怕,而是立即去取丘晓彦的钱,及后才清理现场并抛尸,在从丘晓彦卡里取光现金后,又妄想从丘晓彦男友处榨取赎金,还始终隐瞒丘晓彦已遇害的事实,等等一系列冷血的行为。
陪审团判处苏锦棠谋杀罪名成立,法官以谋杀罪对苏锦棠处终身监禁,以勒索罪对苏锦棠处五年四个月有期徒刑,同时服刑。
 
丘晓彦的家人和男友伤心欲绝,而无辜被卷入案子的前男友朱永强虽然在苏锦棠被捕后重获自由,却因为警方不符合办案程序的粗暴行为精神受到很大影响,开始出现幻觉,时常觉得有人要害他,还有自杀倾向。刚被释放没几天,朱永强独自爬上某大楼楼顶意图自杀,被谈判专家劝解。获救后,警方将朱永强送去看精神科医生,住院一个月,出院后按医嘱仍需定期复诊。朱永强经过治疗还是没能恢复情绪,致使接下来的几个月无法工作。
苏锦棠出庭受审前后,朱永强向警署投诉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对待,要求警方向他正式道歉。警方派人与朱永强见面,让他放弃投诉,不可能会得到道歉。朱永强再受刺激,又爬上自家所在大厦高层的楼梯平台意欲跳楼。警方接警派谈判专家安抚朱永强,三个半小时后总算说服朱永强改变心意,送去医院检查。

(朱永強)
2013年7月,朱永强在工作时偷窃客户一部手机,被判入狱三个月。
侦办丘晓彦案时,警员意识到此案与三年前税务大厦的谢丽萍案有颇多相似处。除了两人都被淋过空调机清洁剂外,谢丽萍失踪后银行卡曾被人试着在大埔的自动取款机取钱,而丘晓彦遇害现场以及苏锦棠的住所都在大埔。犯下丘晓彦案的苏锦棠曾经也是警方针对谢丽萍案调查的对象。当年苏锦棠所在的公司承接了税务大厦暖通的服务维修,警方曾到苏锦棠家问话,但没有查出他的疑点。
警员审讯苏锦棠,认下杀害丘晓彦罪行的苏锦棠否认与谢丽萍案有关。警方又一次仔细推敲谢丽萍案的细节,仅凭苏锦棠一人,要将谢丽萍的尸体扛上爬梯,陈尸空调机顶应有相当困难。警方查到谢丽萍遇害前后与苏锦棠关系不错的旧同事郭志辉。郭志辉被警方问到是否与苏锦棠杀害谢丽萍时,说自己在2005年10月12日谢丽萍失踪当日并没有在税务大楼,而是和苏锦棠一起去劳工处找工作了。劳工处的记录显示郭志辉在撒谎,而警方保留的2005年10月12日的税务大楼监控视频中,出现了苏锦棠和郭志辉,两人站在税务大楼的路边说话。见到警方提供的证据后,郭志辉松口承认自己与谢丽萍案有关。谢丽萍失踪当天苏锦棠给郭志辉打电话,说有工作机会,郭志辉赶到税务大楼33层环保署总办事处的空调机房,见到了苏锦棠和谢丽萍的尸体。苏锦棠告诉郭志辉,自己当天带刀到税务大楼寻找抢劫对象,看到穿着昂贵服饰的谢丽萍,趁四下无人用刀挟持谢丽萍进入空调机房。苏锦棠用刀刺了谢丽萍,逼她说出银行卡密码,接着用红色塑胶袋套住谢丽萍头部,使其窒息身亡。苏锦棠抢走谢丽萍的现金手机信用卡和戒指,但没有拿走她的手表手链和耳环。关于这一举动,苏锦棠的理由是劳力士手表的机芯号码可以追溯到机主,难以出手,而谢丽萍的手链不像是真货。
郭志辉和苏锦棠合力将谢丽萍的尸体搬上空调机顶。苏锦棠又要郭志辉和他一起猥亵谢丽萍的尸体,两人奸尸后苏锦棠在谢丽萍的尸体上洒上空调清洁剂。苏锦棠用谢丽萍的现金和郭志辉一起到旺角嫖妓。
谢丽萍案过去数年,警方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只能依赖唯一的证人郭志辉。郭志辉与警方达成协议,以指证苏锦棠换取免罪。

(郭志辉)
2010年苏锦棠因谢丽萍案被判谋杀罪名成立,法官处其第二项终身监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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