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22日晚23时许,宾夕法尼亚州兰凯斯特县的911电话响起,拨打电话的是丹佛镇上殡仪馆的老板麦可,据他所说,他的妻子简在家中泳池溺水。
丹佛位于兰凯斯特东北部,只有不到四千人口。麦可和简都是土生土长的丹佛人。麦可家族世代从事殡葬业,麦可很早就决定继承家业。简的父亲开的地方银行被大银行收购,但简还留在银行工作。麦可和简两家父母是世交,经简的哥哥牵线介绍,两人交往一年后就顺理成章在1989年结了婚,同年大儿子山姆出世。第二个孩子出生后,简从银行辞职,成了全职主妇。钱对麦可和简来说完全不需要担心,麦可的生意不缺客户,只要有人去世,麦可就能赚钱。大部分朋友都以为麦可和简有完美的婚姻和家庭,却不知道早在他俩大儿子出生后,简就失去了信心。麦可在殡仪馆待得时间越来越长,据他说生意太忙了。除非小镇的死亡人口突然激增,不然这个理由真的不太容易令人信服。简直截了当问麦可是否有了外遇,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麦可不想离婚,简也没有这样的打算,夫妇去了婚姻咨询,试着解决问题。
或许简不愿意面对,她婚姻的问题根本就是一个错误的丈夫。没几个月麦可又有了新的情人,他和简说殡仪馆的文件太多,需要晚上加班誊写,简又不傻。2007年简的父母将老宅赠与女儿女婿,简和麦可搬进去前花了60万美元扩建和装修,后院按照简的意思建了大的泳池,后院由金属围栏隔开。
磕磕碰碰的19年过去了,麦可和简有了四个孩子。麦可和最新的情妇打得火热,简从他一个月近700美元的电话账单上看出了端倪,她几乎每天都和麦可吵架,离婚成了口头禅。麦可回嘴说如果简过得不开心可以走。在这个阶段维系两个人婚姻的早就不是爱情了,也很难说是孩子们。离婚后简能分到的钱一定比她作为麦可太太要少,而麦可自然也不想分出一半身家给他眼中对家庭经济毫无帮助的简。
麦可的父亲对儿子的举动有所了解后,私下警告麦可最好管住他的下半身,不要让长辈辛辛苦苦创建的家族事业毁在他手上。
7月22日,案发当天
2008年7月22日晚上,麦可和简的大儿子山姆和朋友在泳池边聊了会儿天,这时他们的另一个朋友前来邀请他们去别人家游泳,山姆和朋友离开时约22:05。麦可坐在没入泳池的台阶上,上半身靠着泳池边沿,简躺在麦可身后的铺地上,望着星空。泳池四周的火炬和电灯都亮着。
23:02麦可拨通了911报警电话。
- 兰开斯特县911。
- 我妻子溺水了。
- 你说什么?
- 我妻子好像溺水了。
- 好吧,发生了什么?
- 我大约一个半小时以前上床睡觉,她在外面,然后我看见泳池旁的灯还亮着,但是……哦天哪,她还穿着短裤和鞋子。然后我出来,发现她在池底。
- 她现在还有呼吸吗?
- 没有。
- 她现在还在水里吗?
- 没,我把她拉上来了。
- 好的。你现在可以对她实施急救吗?
- 对的对的,好。
- 你需要指导吗?我可以教你怎么做。
- 我,我,我原来做过救生员。我知道怎么做。
- 对,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可以一步步教你。
- 我刚说了,我想把她捞上来。
- 你说什么?
- 我想把她从池子里捞上来。
- 她还在池子里?
- 哦是的。
- 我以为你说你已经把她救上来了。
- 我,哦天哪,对不起。她现在在地面上,好的,请你教我怎么做。
- 好的,所以她现在已经不在池子里了。
- 是的。
- 好的,我现在要你做的……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 我的,我的孩子们都睡着了。
- 你的孩子们都几岁?
- 12岁,9岁,6岁。
- 好的。我们现在要让她面朝上躺平。
- 是,先生。
- 好的,你把她放平了吗?
- 她现在正面朝上,是的。
- 好的,我要你试试看她有没有脉搏。你知道要怎么测吗?
- 我知道。
- 好的。
- 没……没有脉搏。
- 没有脉搏?
- 没有脉搏。
- 好的,我们现在要开始实施CPR,好吗?
- 好的。
- 让她头朝后,捏住她的鼻子。用你的嘴盖住她的嘴,朝她嘴里深呼吸,每秒一次。
- 好的。
- 好的,我听到的警笛声是火警吗?
- 是的。
- 好的。
- 等一下,我想吐,请等等。
- 好的。
- 对不起。
- 好的,没关系,还有他人在场吗?
- 还没有人到,没有。
- 好的,
23:09,火警和救护车赶到麦可和简家中。简躺在泳池旁,麦可蹲在她身边。急救人员为简实施心肺复苏后将她抬上担架,送进救护车。麦可远远看着,一直在打电话。在救护车上,急救人员用起搏器激发了简的心跳,这时她的后脑突然渗出血来,染红了她头下的枕头。可是急救人员在泳池附近没有见到任何血迹。
麦可留在家里照顾三个孩子,没有跟随救护车去医院。
麦可告诉随后赶来调查情况的警官,晚上他和简坐在泳池旁看星星。晚上22时左右麦可累了想要回房休息,简说自己还想在外面坐会儿,所以没有熄灭泳池的火炬和灯。麦可回房,大约23时他起身去厕所,从卧室望向窗外,发现火炬和灯仍然点着,就去泳池关灯。他发现简在深水区底部,打电话报警。
麦可和简在小镇上是家喻户晓的模范夫妇,警方初步判断简在泳池边滑倒失足落水,在泳池里磕到后脑以至昏迷溺水。类似的事故不是没有发生过,但的确显得离奇。
有几个细节让警察心念一动。麦可始终显得非常平静,没有刚遭遇悲剧后的激动,害怕等等表现。也许这和他从事殡葬业,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有关。简被送去医院抢救时,麦可以要留在家照顾三个未成年的孩子为由没有跟去。但那时去朋友家游泳的大儿子山姆听到警笛已经返回家确认是否一切安好,他可以帮忙照顾弟妹,此外在急救车抵达之前麦可已经通知了数位亲戚朋友,他们也在麦克家里,可以照看孩子。
凌晨一时后麦可跟着警察去警局录口供,重复了他在家中告诉警察的对当晚事件的描述。警察向麦可询问是否可以对他和简家进行搜索,麦可相当配合。关于麦可脸上的三道抓痕,麦可称是上午他陪孩子们玩耍时,女儿不小心抓伤了他。
简被送医约一小时后抢救无效,被宣告死亡。急救医生注意到简后脑有一道奇怪的伤口。在整个讯问过程中,麦可没有向警方问起过妻子简的情况。
数小时后,警察们跟着麦可回到他家,对泳池进行采证,因为麦可说害怕吵醒孩子,警察们只是简单地看过室内的房间。泳池现场没有搏斗痕迹,周围没有任何血迹,虽然在简被送到医院后有过一场阵雨,但如果现场曾有过大量血迹,应该不足以被雨水冲洗得毫无残留。
麦可和简家的正门及后院围墙都没有被损坏,麦可告诉警察家中没有被翻动或被抢劫,没有盗贼入室的迹象。
7月23日,第二日
法医向警察们公布了尸检结果,简的死,毫无疑问,是他杀。简的尸体在数小时后开始向法医展示证据:她的后颈部出现大片淤青,只能是有人用类似空手道背后锁喉的动作,用右手肘绕过简的颈压制住她才可能形成。简头骨上有多处伤痕,是被钝器击打造成。简的内衣裤上都有沾染血迹,按照她头骨后的出血量判断,简衣物上的血迹都来自脑后的伤口。简全身上下都有淤青。简肺部有水,说明她在生前被掐及殴打后溺水或被扔进水中,最后死亡。
简的指甲下面有麦可的DNA。
警方正式将简的案子作为谋杀案展开调查。
警察走访了住在附近的邻居,他们都坚持说前晚22时后麦可后院泳池的所有灯光火炬都被熄灭。麦可家每天都在差不多时间关灯,当天也没有例外。这与麦可报警时所称在23时前见到泳池灯火辉煌才下楼查看互相矛盾。更有一名邻居在22:30前后在家中听到屋外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邻居从窗子朝四周望去时看得到麦可和简家的后院,他记得泳池那一片黑灯瞎火,根本看不见是否有人。
7月24日,第三日
警察接到来自麦可新聘用的律师的电话,律师通知警方从即日起不得再直接联系麦可,如果想要从麦可处了解情况,必须经过律师。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提供消息的是镇上的匿名人士:“我觉得麦可和安吉拉之间有事。”
警察决定追踪匿名人的线索,了解安吉拉的背景。安吉已婚,与第二任丈夫和两个女儿就住在麦可的殡仪馆对面。警察去敲安吉家的门,面对来开门的安吉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是来调查你和麦可的婚外情的,听说你们分手了?”安吉听到问话显得很不安,但她还是直截了当回答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了?”安吉告诉警察自己和丈夫马上要去邻近城市休假,请他们等她过几天回镇子上再找她。她还说她的丈夫对她和麦可的关系毫不知情,她不想毁了这次度假。
警察们同意让她好好享受假期,不过他们想的是要开车去安吉度假的城市找她。他们不可能因为安吉延误对简案子的调查。
早前安吉拉和麦可在聚会上见过几次,算是点头之交。2008年5月29日开始她和麦可有了密集的交往,迅速发展了婚外情。事实上早在安吉拉和麦可发生故事之前,安吉拉就对自己的闺蜜说过她有一天会和麦可结婚,她也不止一次坐在门廊上看着路过要去殡仪馆上班的麦可,赞叹他的帅气和体面。
7月28日,第七日
警察第二次对安吉问询时,安吉似乎完全配合,她向警察讲述了她和麦可的交往,也打印了她和麦可的邮件给警方。简遇害当晚安吉和丈夫还有孩子们待在家中,因此她的作案嫌疑可以排除。不过通过对电话公司和麦可的电脑,手机记录的检查,警察们发现安吉交出的邮件,仅仅是她和麦可火热感情的小小片段而已。自六月初至7月22日的两个月时间里,麦可和安吉有过超过1,400次通话,200封邮件和1,000条短信。这意味着两人每天约通话26次,发邮件4次,发短信19次。
6月8日麦可和安吉第一次上床。六月中两人开始讨论婚礼细节,麦可在网上寻找适合安吉的婚纱。
7月22日5:36至13:40,麦可和安吉拉共通话,发短信,通邮件38次。13:40至16:59,两人在安吉拉父母名下的出租公寓幽会三小时,那是两人天雷勾动地火以来单独相处最久的一次。傍晚两人分开各回各家后,安吉给麦可发了邮件,其中写道:“你是我的一切,我爱你。你娶我的那一天将会是这辈子最幸福的那天!!!”19:19,麦可在家里给安吉打电话,两人说了七分钟。20:42,麦可又给安吉打了电话,这次两人通话17分钟。安吉说那通电话里她们谈到的除了对对方的爱外,也讨论了要如何离开彼此的伴侣。
警方为了刺激安吉说出更多真相,向她透露了麦可的风流史,除了安吉,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和很多很多女人越过雷池,在同一时间段内与数人同时纠缠也是常事。安吉被激得立刻在警局当着警察的面拨通了麦可的电话,麦可只是三言两语就让安吉恢复了平静,不再追究情人的不忠。
安吉不知道的事情还有更多。麦可和她商量要背着双方配偶出去旅行的同时,麦可和简的姐姐还有朋友讨论着要趁他们下一次家庭旅行和简重宣婚约,麦可提出请简的姐姐和朋友帮忙筹划仪式,到时要给简一个惊喜。
7月31日,第十日
麦可的律师与警方联络,称麦可经过仔细清点家中物品,确认简价值四万元的手表和珠宝在她死后都不见了。麦可现在怀疑有人因为想要夺走简的珠宝杀害简后逃跑。警察向麦可核实简在7月22日晚是否戴着所有珠宝和手表坐在泳池旁看星空,麦可的答案是肯定的。
警方调阅了当天下午银行的监控,并询问了为简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兼简的朋友。视频中简浑身上下并没有佩戴任何珠宝首饰,工作人员也证实简没有戴珠宝。
8月1日,第十一日
安吉给警察打了电话,她带来的是爆炸性的消息——她怀孕了,孩子是麦可的。安吉的丈夫早前做了结扎手术,所以不可能使安吉怀上孩子。安吉把此事告知警察前先通知了爱人麦可。麦可的反应让安吉不太开心,虽然两人在一起时经常构想要有他们的孩子,麦可却说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向安吉暗示是否考虑流产的可能性。
8月2日,第十二日
警察认为他们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麦可以涉嫌谋杀的罪名遭到逮捕。
2009年7月庭审开始。安吉刚刚诞下一名男婴,经DNA测试该男婴的生父是麦可。安吉向在狱中的麦可报告了他又做爸爸的喜讯,之后决定与麦可分手,回归家庭。安吉和丈夫都作为控方证人出庭作证。
控方提出2008年7月22日晚22时,山姆和朋友离开后,麦可站在简身后用钝器击打她的头部,随即以右臂绕过她的脖颈将她勒晕,再将简丢入泳池深水区。麦可在简逐渐失去生还希望之时清扫泳池,用殡葬业的专业工具彻底除去简后脑伤势在泳池留下的血迹。接着麦可重新点亮火炬和灯光,并拨打911报警。至于动机,麦可不想离婚让简分走自己的财产乃至失去孩子的监护权,他又想要和安吉双宿双飞,除了让简消失,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辩方坚持麦可与简的死无关,是罪犯在麦可回房睡觉后进入后院杀害简,偷走她佩戴的全套珠宝,之后逃之夭夭。麦可与安吉在婚姻存续期间偷情是说明他有道德的瑕疵,但并不足以说明他就是杀人犯。
控方的主要论点如下:
一,急救人员到达麦可和简家时,麦可的衣服是干的。如果他在发现简溺水后将她从泳池捞出并拨打911,按照接线员的指示为简施救直至急救人员抵达,他根本不可能有换上干衣服的时间。因此在简溺水的时间线上,麦可没有说实话,或者至少隐瞒了部分真相。
二,简在遇害当天下午去银行办事时没有佩戴珠宝,然而她选择回家后戴上所有珠宝坐在泳池边看星星,这一点有悖常理。
三,警察在麦可脸上看到的抓伤,按麦可说是他早上和孩子们玩耍时被女儿不小心挠的。可是当天下午和他一起厮混三小时的安吉却十分肯定她没有在麦可脸上见到任何伤痕。此外法医从简的指甲下测出了麦可的DNA。
四,麦可说晚23时因为注意到泳池的灯光和火炬仍亮着就下楼去,才发现简在泳池里。所有当晚能看到麦可家后院且注意过麦可家后院的邻居都作证22时后麦可家后院和泳池已经熄灯,一片漆黑。
五,山姆和朋友22:05离开,麦可23:02报警。在仅一小时的时间里,所谓的劫匪需要在不破坏麦可和简家正门及后院围栏的前提下进入他们家,在黑暗中殴打简,拿走她的珠宝,将她丢入泳池,之后仔细打扫现场,用专业工具清除血迹(一般漂水都无法彻底除掉血迹,发光氨依旧能够测出血液),并毫无踪迹地逃跑。这一个小时劫匪的这么多动静也没有惊动就在室内的麦可和三个孩子。是劫匪的技术实在高超,还是有人在说谎?劫匪逃离现场前,还费尽心思地点亮了泳池的火炬和电灯,这一举动的目的是?
六,麦可的911报警电话最开始说他已将简从泳池捞上来,在接线员要求他为简施救时,麦可却说他要先将简从水中弄出来,他的话语前后矛盾。
陪审团经五小时商议做出了麦可谋杀罪名成立的判决,麦可被处终身监禁。简的姐姐在麦可和简的家中将他们的三个孩子抚养长大,老大山姆找了工作搬出去自住。迄今麦可的家人仍认为麦可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