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杀人者


1990年6月4日凌晨,刚下夜班的席从江见父母没来应门,就从小门进了家。席从江住在安徽省含山县仙踪镇江淮村,家中除了父母还有刚刚离异的妹妹,通常父母总会等他下班开了门才会回去睡觉。席从江喊着父母和妹妹的名字,家里一片寂静,他进到卧室,闻到血腥味,父母和妹妹分别躺在床上,身首异处,头上手上和身体上到处都是刀口。
席从江报警并通知了其他兄弟姐妹,大家怀疑的对象只有一个——妹妹的前夫凌祖青。凌祖青是相隔四公里的大凌村村民,和席从江的妹妹是相亲结的婚。当时妹妹并不同意这桩婚事,可是家里没钱,父母为哥哥说的亲事需要彩礼,不得已就逼着妹妹嫁了换钱。妹妹和凌祖青婚后关系不好,经常吵架,一次凌祖青家暴直接让妹妹起不了床,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妹妹回了娘家,申请离婚。没想到凌祖青在离婚后又反悔,原因是其他人说他年纪大了,想要再结婚会很困难,于是凌祖青时时跑到席家骚扰妹妹。
警方按照席家人提供的线索,除了留在席家取证的警察,还派了另一批警察去凌祖青家搜查,果然找到了带血的证物。在江淮村村口的池塘,警察又捞出了一把斧头。痕检确认斧头就是杀害席家三口的作案工具,而凌祖青的父亲证实这把斧子是自家做木工活所用。
含山县警方很快锁定了嫌犯凌祖青,然而他已经逃之夭夭。凌祖青1966年生,身高一米七,圆脸小眼。三十年后,含山县公安局对凌祖青公开悬赏通缉。警方在数据库中找到与被通缉的凌祖青面貌相似的人,此人名叫熊家毛,曾于2010年在浙江省义乌市办理过暂住证而留下了照片资料。

熊家毛是江西省上饶市董团乡人,含山警方去义乌熊家毛曾居住过的地点及董团乡熊家毛老家分头调查,发现以下两点:
第一,  熊家毛是竹匠,平日都在附近村子替人修农具过活,从来没有去过浙江义乌。熊家毛的妻子吴某1993年跟在他家打工的外地人“小李”跑了,2001年吴某在浙江义乌被老乡认出来,这才与留在董团乡的女儿恢复了联系。2007年熊家毛和吴某的儿子熊千飞去了义乌投奔母亲。熊家毛2015年因癌症去世。
第二,  义乌的“熊家毛”与妻子吴某,儿子熊千飞,儿媳和孙子一家五口住在一起。2014年10月在义乌打工七年的熊千飞突然带着母亲回到上饶董团乡,此前不久熊千飞的妻子离家出走回了贵州老家。义乌的“熊家毛”在熊千飞和母亲离开后再也没了踪迹。
显然熊家毛的妻子吴某跟人私奔后,有人冒用熊家毛的身份与吴某在义乌生活,此人很可能就是含山警方苦苦寻找的杀人嫌犯凌祖青。为了搞清凌祖青的下落,警方决定找到吴某和熊千飞。吴某回董团乡后一直在家带孙子,而熊千飞去了南昌市务工。熊千飞和吴某都不认识凌祖青,但承认在义乌与他们同住的的确是曾为熊家毛打工的“小李”。小李的长相和警方通缉的凌祖青是一样的。
对于2014年为何离开义乌,以及小李之后的下落,熊千飞的解释是小李和母亲因家庭琐事大吵,小李一气之下去了福州山区砍竹子,他就带着母亲回乡了。吴某的答案却不同,见到两人神情慌张,警察们反复对他们问话,终于突破了熊千飞的心理防线。熊千飞说,如果警察早几年出现,还能找到凌祖青,不过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在了,被他杀了。
事情还得从1990年底说起。熊家毛外出做活计很少在家,他的哥哥熊春牛是个乞丐,时常带自己的丐帮兄弟到熊家毛家蹭吃蹭喝。吴某虽然不高兴,却也无计可施。熊春牛的兄弟里,有一个叫做小李的外地人。熊家毛收留小李住下,让他在村里做长工过活。小李起初表现得很好,会帮吴某做农活带孩子。没多久小李就露出了真面目,趁着熊家没其他人时强奸了吴某,并以熊家毛和吴某的大女儿和小儿子熊千飞威胁吴某不得声张。
吴某和熊家毛关系本来就很紧张,被小李强暴后一来二去的,居然半推半就维持了和小李的关系。1993年的一天,两人的苟且甚至还被邻居撞见。邻居警告小李不要欺人太甚,没多久小李就提出要走,让吴某一起,吴某同意了。
吴某犹豫过,最终还是没有带走八岁的女儿和六岁的儿子。
熊家毛在吴某走后疯狂找了妻子几年,后来放弃。两个孩子没了母亲,父亲又不常在家,很小就不得不自己做饭照顾自己,姐弟两都是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七年后熊家姐姐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又过了两年,吴某再次联系熊家姐弟,邀请他们去义乌过年。
吴某跟着小李辗转多地才到了义乌。刚开始他们无家可归,风餐露宿,吴某去劳务市场擦皮鞋,小李打小零工,饱一顿饿一顿。几年后小李借钱买了辆三轮车,骑车到处去捡砖块卖钱,经济条件总算是好些,两人用攒的钱租了间房。凌祖青好吃懒做,有了钱就要买好吃的,又去赌钱,喝醉酒后还会家暴吴某。吴某不识字不认路,小李也说过如果她敢跑,一定会杀了她全家,所以吴某只得忍气吞声。吴某以为逃离了不幸福的婚姻,其实不仅改变了子女的命运,自己也陷进了新的痛苦。
小李从没有说过自己全名,一会儿说自己是安徽的,一会儿又说是河南的,吴某从没见过他的家人。
通过老乡与女儿儿子联系上后的几年里,熊家大女儿早早定亲结了婚,儿子熊千飞跟着村子里的人四处打工谋生。2007年熊千飞到了义乌,在工程队从事外墙高空作业。下班后熊千飞偶尔会到吴某和小李的住处吃饭,他看不惯拐跑母亲的小李,饭桌上就能起冲突,小李对熊千飞也动过手。
2009年熊千飞和贵州来义乌的一个女孩结婚,第二年有了儿子。吴某帮忙带孙子,为了方便,在距离义乌劳务市场两公里的村子里租了一套一居室,五个人挤在一起。卧室用帘子隔成两间,熊千飞和妻子儿子住在里面,小李和熊千飞的母亲吴某住在外面。
这个家常有吵闹,小李揍过吴某,揍过熊千飞,通常总是吴某和熊千飞退让,息事宁人。小李对吴某和熊千飞懦弱的性格看不上,百般嘲弄。2014年10月,熊千飞和妻子有了第二个儿子不久,妻子突然不告而别,熊千飞向工程队请了假,和母亲吴某前去妻子老家贵州找人。妻子拒绝回义乌,还告诉熊千飞母子令人震惊又恶心的事情,小李强奸了熊千飞的妻子。事发时熊千飞和吴某不在家,小李以伤害熊千飞的小儿子为理由胁迫熊千飞的妻子。熊千飞的妻子受害后实在无法再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就选择了回娘家。
熊千飞和吴某劝不回妻子,只好回了义乌。小李只认对熊千飞的妻子动手动脚,但坚决否认强奸。
这是一个与往日没有任何不同的夜晚,少了熊千飞的妻子,小李,吴某,熊千飞还有孩子五人围在一起吃饭。小朋友手上没力气,筷子松了,菜掉在地上,小李借酒撒泼,用筷子和手狠狠朝着小朋友的头上打去,吴某和熊千飞连忙劝阻,谁知越劝小李越疯,去厨房拿了菜刀朝吴某和熊千飞挥着,还喊着自己杀过三四个人,再多杀几个也无所谓。
熊千飞看上去很冷静,没有和小李发火,只是劝下了母亲吴某。四人睡下后,喝了酒的熊千飞越想越睡不着,他想起了幼时母亲被这个小李拐跑,自己和姐姐过的苦日子,想起自己一再忍让,却换来小李强暴妻子,害自己家都散了。这个话不多的老好人在夜色里悄然下了床,举起了铁锤,朝那个给自己和全家人带来不幸的人砸去。小李一声都没吭就没命了,母亲吴某还在熟睡。
熊千飞将小李分了尸用编织袋包裹,带着尸块骑了两个小时的摩托车到郊外的荒山掩埋。
第二天早晨吴某醒来没见到小李和熊千飞。几小时后  熊千飞回家告诉母亲小李已经被赶走了,不用再管小李。当天熊千飞收拾行李,带着母亲孩子一起回了老家上饶董团乡。
熊家毛得了癌症,卧病在床,见到失踪多年的妻子吴某后没几个月就去世了。熊千飞去了南昌打工,吴某留在老家替熊千飞和女儿带孙子外孙。
 
吴某和熊千飞都不知道,同他们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小李,真名是凌祖青,是个杀害三人的罪犯。他们的一生都被凌祖青毁了。
1990年6月:凌祖青在安徽江淮村杀害前妻及其父母三人
1990年底:凌祖青化名小李,以乞丐身份住进江西上饶董团乡熊家毛家,奸淫熊家毛妻子吴某
1993年:凌祖青与吴某奸情败露,凌祖青携吴某逃走,在义乌打工
2007年:吴某与熊家毛的儿子熊千飞来到义乌
2014年10月:熊千飞的妻子被凌祖青奸污
2014年10月:凌祖青被熊千飞所杀
2020年:1990年凌祖青杀三人案及2014年凌祖青被杀案告破

2020年11月,根据熊千飞的指认,警察在义乌郊外挖出了尸骸。法医证实尸骸属于消失三十年的凌祖青。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