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的的密西西比河是渥太华河的一条支流,与美国境内,北美最长的密西西比河并无关联。密西西比河起源密西西比湖,一路向北,途经卡尔顿普莱斯镇(Carleton
Place)(以下简称卡镇),流入渥太华河。卡镇位于首都渥太华西南约40分钟车程,1990年代人口不足5,000,景色优美,生活宁静。
(卡镇地图和风景)
小镇车祸
1994年11月10日晚21:03,警员吉姆接到911报警中心通知赶到一起车祸事故现场,出事地点在单行的跨河桥附近,一辆卡车倾翻在河里。吉姆在路边见到被好心的路过司机救下,披着大围巾的盖瑞。吉姆认识盖瑞和他的妻子芭布,盖瑞显得惊魂未定,喊着芭布还在卡车里。
卡车边上有人手电筒正准备下水去救人,吉姆也立刻走过去,让那人站在车上为他打手电,他则拉开车门,把头朝下浮在车里的芭布抱出来,抬到地面上,对她实施心肺复苏。很快救护车赶到,把昏迷不醒的芭布和盖瑞送去医院。
虽然吉姆在水下只待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上岸后就被寒冷刺骨的河水冻得浑身发抖,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前来支援的吉姆的同事大卫赶紧扶起他,让他回家去换衣服洗澡。吉姆恢复体温后又匆匆去医院,却得到医生宣布芭布不治身亡的坏消息。
(芭布)
(芭布的理发店)
芭布46岁, 镇上经营者一家理发店。1985年,各自有一次婚姻经历的芭布和盖瑞同居,此后一直住在一起,两人关系很好,是朋友心目中的模范夫妻。
(大卫)
吉姆和大卫向盖瑞表示哀悼,但按照程序,还是需要向盖瑞了解事发经过。盖瑞躺在病床上讲述了整个事件:大约19:20时,盖瑞开车去接刚刚关店的芭布,当晚两人和另一对夫妇约好共进晚餐。卡车沿着米尔街向东北行驶,经过了铁路桥后来到米尔街与公主街交会的三叉路口,突然有一辆车从公主街开来,右转试图驶入米尔街。因为那辆车没有开车灯,盖瑞直到两车几乎相撞才发现情况不妙,紧急打左转方向盘避让,不想卡车失控,直接侧翻擦过河边的草地和石块,继而坠入河水。河水很快涌入车内,盖瑞意识到自己和芭布呈头朝下的姿势,努力解开安全带,将开了一条小缝的驾驶座一侧的车窗拉开,从窗子逃生。盖瑞也试图将芭布拉出车子,可是她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无法脱身。盖瑞在水下折腾了很久,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先上岸。经过的车辆被他拦下,帮忙报警。
(盖瑞)
盖瑞的话听上去很顺理成章,可是大卫却觉得很不对劲。尽管吉姆和大卫都没有提出任何问题,盖瑞却好像澄清式地说自己和芭布感情很好,几乎从没有闹过矛盾,又说芭布肯定吓坏了,她都不太会游泳。
吉姆也观察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盖瑞说自己是19:20接到芭布的,而报警时间在21:03,从理发店开到出事地点不要两分钟,也就是说盖瑞在水下至少待了一个半小时。吉姆仅仅在水下几分钟,就已体验到失温,盖瑞却好像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吉姆和大卫离开医院后,特地回到事故地点,测得当时气温4摄氏度,水温仅2摄氏度。
护士打包了盖瑞和芭布的衣物交给吉姆和大卫,吉姆的衣服上有很浓的汽油味,但是芭布的衣服上丝毫闻不出味道。如果芭布和盖瑞是一起落水的,又同在水下那么久,两人身上应当散发同样的气味才对。
路况和死因
从铁路桥下方驶过前道路右转,司机通常需要减速小心经过狭窄的栈桥,而刚经过铁路桥不到五十米,就是米尔街和公主街交会的三岔路口,镇上的居民和熟悉这段路的司机都会以仅每小时五至十英里的速度行驶,在经过铁路桥和驶近三岔路口时,都会闪灯鸣笛提示过往车辆,保持安全。路口还有停止标识,驶过路口时,车速绝对不会很快。
(盖瑞的卡车需要先右转经过铁路桥)
(驶过铁路桥后不到50米就是米尔街和公主街交会的三岔路口,接下来是单行桥)
大卫在做警察前是个汽修工,对车辆的痕迹再熟悉不过了。为了验证盖瑞的说法,他仔细查看了卡车坠河附近的路面状况,既没有看到急刹车留下的车胎印痕,也没有看到车辆突然左转形成的前后轮方向不一致的车胎印痕。大卫认为盖瑞的卡车坠河绝非是车祸那么简单。
小镇上大多数人都互相认识,吉姆和盖瑞芭布还是朋友,他听大卫提出疑问,的确很不安。不过殡仪馆打来的电话让他也对车祸的起因和盖瑞的话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向警方确认火化芭布的事宜,盖瑞告诉工作人员芭布的愿望就是被火化,而且必须在过世当天火化。可是芭布的两个儿子还没有和母亲见上最后一面,盖瑞是不是太着急了?
吉姆要求工作人员暂时不要火化芭布的遗体,而是让法医病理学家验尸确认芭布的死亡原因。
芭布脸部有多处伤痕,前额擦伤,脸部和下颚有严重的撞击伤,然而她的双手完全没有撞击伤痕。大卫认为在汽车倾覆时,车内的人会下意识用双手捂住头部,避免头脸遭到撞击,芭布却没有类似的举动。
法医根据芭布气管内的水判断她死于溺水。
曼尼托巴大学的教授接受大卫委托做了失温的实验,参与实验的志愿者在冰冷的水中待了一个半小时,出水后浑身控制不住地发颤,教授想要和他讲话,志愿者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教授实验的结论是,盖瑞不可能在水下待了一个半小时那么久,不然他肯定无法自由说话和行动了。
替大卫报警的司机告诉大卫和吉姆,大卫把他们的车拦下,一直在讲他和芭布翻车的过程,倒是没有立刻请他们去救还在车内的芭布。大卫和吉姆走访了盖瑞和芭布的邻居,有一位邻居声称在出事当晚19:30见到盖瑞停车走进家门。邻居那时正在看电视,所以对时间非常确定。如果邻居所言非虚,盖瑞就撒了谎。大卫猜测盖瑞可能是将芭布接回家后,趁其不备将她溺毙在家中的浴缸,之后将她的尸首摆在副驾驶座,开车去伪装的车祸地点,将车开下河,再请路人报警。
大卫的想法也仅仅就是想法而已,没有证据支持,警方就无法立案。不过芭布前次婚姻的儿子凯文的发现给事件带来了转机。凯文去母亲和盖瑞家里收拾芭布的遗物,从衣柜里的手提箱里找到一叠信用卡,一堆保单,和盖瑞手写的纸条,上面写着:“如果芭布和我不在了,你们能拿到220万保金。”
27份保单
警方同意以谋杀案对芭布之死立案,吉姆和盖瑞还有芭布算是朋友,出于利益冲突回避的考虑,吉姆不能参与调查。
大卫共找到芭布名下的27份保单,投保金额超过200万,而其中71.3%的保险都是意外死亡保险。更有意思的是,大部分芭布的保险都在她死前十个月购入。芭布过世前三个月的时间里,盖瑞为她和自己买了八份旅游保险,其中六份保险的意外死亡保额都在12.5万加元。
在那个年代,以盖瑞和芭布的财力,购买如此数量的保险,是相当奇怪的,每个月需要交纳的金额就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范围。大卫查出盖瑞申请了很多信用卡,用这些信用卡预支投保的费用。而这些信用卡都和大卫购买的保险挂靠,信用卡的一项条款确保在投保人死亡而将能从保险公司领取保金时,信用卡公司会自动勾销此前经过信用卡向保险公司缴纳的月费。也就是说,盖瑞可以从信用卡上借很多很多钱,但只要芭布死亡,他的欠债就可以即时清零,他还能从保险公司那里获得上百万加元的赔付。
最离奇的是盖瑞在芭布死亡当天购买的旅行保险。大卫去旅行社向工作人员了解情况。工作人员得知大卫身份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11月10日下午,工作人员接到一名男子来电,对方询问如果购买了去魁北克省旅行的旅行险,但驾车在安大略省内出了车祸,旅行险是否会负责理赔。工作人员根据旅行险的目的地判断此情形下保险不会赔付。不久有人上门,那人一开口就问工作人员:“你听出我的声音了吧?我就是刚刚打电话的人。”那人又请工作人员再次核实旅行险的赔付范围,得到工作人员对他问题的肯定答复后,购买了两份旅行险。
那人就是盖瑞。
他买保险的几小时后,妻子芭布因车祸在安大略省境内死亡。
1996年6月,芭布过世十八个月后,盖瑞被捕,检方以谋杀罪名对其提起告诉。
车子坠河之时,警方认为是意外事件,除了拍摄现场照片外,没有采证,直接将盖瑞的卡车打捞上岸。检方在准备起诉盖瑞的证据时,请鉴证专家还原卡车坠河时的车速。鉴证专家用透明醋酯薄膜绘制了现场照片上卡车保险杠的位置,请拍照的警员回到现场指认他拍照时所处的准确位置。鉴证专家在那里架设了照相机,根据聚脂薄膜上显示的保险杠位置,指示两名警员下水移动保险杠,直到警员手中的保险杠与聚脂薄膜的保险杠位置完全重合时,请第三名警员测量保险杠与岸边的距离。由此鉴证专家测出汽车坠河前的车速,与盖瑞所述完全不符。
陪审团裁决盖瑞谋杀罪名成立,法官对盖瑞处终身监禁,至少25年不得假释。法官向法庭表示,盖瑞的贪婪出卖了他。
盖瑞的辩护律师立即提起上诉。2007年,二审开庭。经三个月审理,法官维持了一审判决结果。
2010年盖瑞在监狱中因癌症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