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兴GE-235号飞机空难


2015年2月4日上午10:56,计程车公司皇冠大车队派遣组接到计程车司机周赐东的电话,这是一通很怪异的对话。
周赐东:你好,我是1098,有一台小飞机掉下来砸到我的车了。那那,那个飞机掉到基隆河里面去了,我在环东大道上,帮我叫救护车。
公司:1098,你你你,啊你在环东?你等一下,等一下。
公司:你好。
周赐东:我是1098,我刚上环东,载我们的客人上环东,走上来的时候一台飞机飞过来砸到我。
公司:遥控飞机是不是?
周赐东:我整个车都烂掉了。
公司:遥控飞机是不是?
周赐东:不是遥控飞机,是有人驾驶的小型飞机。
公司:蛤?!
几秒钟后。
公司:啊有人伤亡吗?
周赐东:它整个摔到基隆河去了。
公司:哦,是哦,有人员伤亡吗?
周赐东:蛤?
公司:有人员伤亡吗?有没有受伤的?
周赐东:我那个乘客没办法下车了,我车烂掉了,你赶快帮我叫救护车。

救护车赶到现场,救援人员见到的是汽车前盖被掀翻,前窗粉碎的计程车,周赐东和车上的乘客都受了伤。惊魂未定的他们被送去医院救治。基隆河上,一架飞机前半段戳进河里,后半段浮在水面,四处漂浮着飞机残骸,有机上乘客爬出机舱,大声呼救。救护人员下水先把站在机舱上的乘客救走。潜水员们接到任务也赶来下潜搜寻其他乘客。

由于飞机机头撞击在河底时机身严重变形,行李架和座椅被挤压在一起,一次只能有一到两名潜水员进入机舱。机舱里灌满了淤泥和水,能见度非常差,潜水员的行动受限,可是时间紧急,尚活着的乘客在水中多困一秒,他们获救的机会就少一分。这时候,已经有罹难者的遗体与行李和飞机残骸一起被河水冲往下游。救难队拉起拦截网,以便截住遇难者的遗体。
四小时后,军队出动了M3浮门桥抵达飞机失事地点,帮助打捞运送飞机残骸。机身被拖上河岸,搜救人员进入机舱找到更多乘客的遗骸。接下来机头也被吊起,机长的遗体被卡在机头。

随着飞机上乘客名单上的一名名乘客或被确认获救,或被确认死亡,剩下30名生死不明乘客的家属心里焦急且绝望,他们知道家人生还的几率越来越低。

搜救行动的第四天,基隆河涨潮,搜救人员手拉手以飞机坠河地点为圆心围成同心圆,以防被水流冲走,同时手脚并用试探水下是否有残骸或遗体,潜水员进入中心区域打捞。
第五天开始,经飞机乘客家属同意,消防局派出平台船载挖土机在河里开挖。

2月12日,搜救队寻获最后一位乘客。共43人确认死亡,15人受伤,另有被飞机擦撞而受伤的计程车司机周赐东和乘客。

(GE-235号的机型)
按飞行计划,复兴航空GE-235号航班于上午10:51从台北松山机场出发,于午间抵达金门。本次航班共有5名空乘人员和53名乘客,其中包括31名由厦门旅行社组织,从厦门飞来在台湾旅游的大陆游客。这31位大陆游客计划在金门游览莒光楼,翟山坑道等景点,并在傍晚搭乘客船回到厦门。
飞机是法国和意大利合资建造的ATR-72-600型客机,可载客50至74人,因为排放量和运营成本都比较低,很多短途航空运营商都选择这个机型。此次执行台北到金门飞行任务的飞机只有九个月机龄。

(左为廖建宗,右为刘自忠)
机长廖建宗42岁,有4,914个小时的飞行经验,在从事民用机飞行前,在空军服役十年。副机长刘自忠,有6,922个小时的飞行经验,同时在驾驶舱内的,还有一位观察员洪炳衷,拥有10,000多小时的飞行记录。
台北小雨,11℃,微风。10:51:39飞机准时起飞,在10号跑道上滑动加速后四秒,副机长刘自忠发现自动起飞动力控制系统没有运转,机长廖建宗指示继续起飞。其实飞行规定要求的是机长在这种情况下放弃起飞。随着飞机升空,指示灯恢复正常,飞机转入自动驾驶模式,接下来机长需要转向南,朝金门方向前进,这时飞机还在升高,到达1,200英尺(366米)左右高度时,飞机的主警告灯亮起,右引擎(2号引擎)自行顺桨。自行顺桨指的是,使用螺旋桨推进的飞机在发动机故障无法继续推动飞机时,系统会将螺旋桨桨叶调到与空气气流方向平行的位置,以减少空气阻力。
在事后对空难的调查表明,失事飞机GE-235号的右引擎正常运转,可是扭力感测器误报右引擎的发动机扭力出现异动,因此系统关闭右引擎转为顺桨。
显示器和刘自忠都提醒廖建宗2号引擎熄火,廖建宗接下来的行为匪夷所思,他没有按照显示器上的指示检查各项组件,而是关闭了自动驾驶模式,并要求副机长刘自忠向他报告机场的航点信息,想要原路返回。更不合情理的是,他在10:52:42收回左油门,并切断油箱向左引擎(1号引擎)供油。因为此前是右引擎失去动力转为顺桨,左引擎仍在工作,当廖建宗切断左引擎供油后,飞机的两侧引擎就都失效了。
廖建宗没有按照规定与副机长进行交互检查,飞机已近乎失速,下降到1,000英尺(305米)左右高度,10:53:09开始,驾驶舱内不断发出警报,此前没有发出声音的观察员洪炳衷问道:“怎么这样子?”廖建宗一次次要求刘自忠“重新开车”,刘自忠回答说“开不到”。飞机掠过人口密集的台北市上空,时间是10:53:34,刘自忠向塔台发出信号:“求救!求救!引擎熄火!”
这时廖建宗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惊呼:“哇,油门收错了!”刘自忠紧急呼叫要廖建宗打开1号引擎油门,洪炳衷也大喊:“防撞击姿势!”
10:54:20,左引擎重新启动。然而在廖建宗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飞机已下落到非常低的高度,即使打开油门,也来不及重新返回高空了。飞机往左倾斜,已下落到距地面不足300英尺(91米)的高度。
刘自忠和洪炳衷接连大叫,八秒钟后黑匣子记录终止。塔台五次尝试呼叫飞机,但再也没有接到任何回应。

飞机的机翼擦过正行驶在环东大道上的周赐东的计程车上,接着又擦过环东大道的护栏,向左侧翻近90度坠入基隆河位于台北市和新北市的交界处。

获救的14名乘客几乎都坐在飞机后排右侧,受到撞击和挤压较轻。坐在20排的老年乘客在飞机坠入河中后,镇静地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又迅速帮其他四名乘客解开他们的安全带,把他们拉出机舱,不到十秒时间,河水就灌入机舱。这位老年乘客相当于救了四人。
复兴航空是台湾最早创立的民营航空公司,在2015年时是台湾第三大航空公司。在2015年2月4日GE-235号航班空难仅五个月前,2014年7月23日,GE-222号班机在由高雄飞往马公途中,准备降落马公机场时,机长在天气状况不佳,无法清楚观察跑道的情况下仍违反规定持续降低飞机高度,在确定无法安全降落时又准备重飞失败,在湖西乡西溪村坠毁,造成机上乘客及机组人员共48人死亡,10人受伤。
接连发生的两起空难使得复兴航空股价下挫,民众对复兴航空的航班产生了巨大的不信任感。复兴航空为了重整旗鼓将所持的土地和公司总部大楼都出售套取资金。即使如此,至2016年10月,因上座率一直走低,复兴航空亏损额已达10亿台币,不得不停飞子公司的航班。11月,复兴航空向证交所提交文件宣布公司解散。此后经历股东大会就公司解散讨论的冲突,对公司董事在宣布解散前大量抛售所持股份遭到检方控告,变卖名下所有客机,遣散所有员工,复兴航空在2018年6月被士林地方法院裁定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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