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日21时,四川省南充市公安局接到杜某报警,其称与朋友李立平在西山音乐广场散步时,李立平突然被一伙人挟持,带上一辆黑色轿车驶离。杜某表示事发突然,她也没看清行凶的人的长相,那伙人直奔李立平,一人手持砍刀控制住李立平,一人手持铁丝将他脖颈套住。李立平被两个人拖向黑色汽车之时,她也试着拽李立平,想阻止他被带走,但是有人将她推倒在地,等她站起来时,李立平已经被拉到车上。李立平被抓时喊着: “抢人咯,抢人咯!” 广场上的市民虽然听到叫喊,却都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车辆朝彩虹桥的方向开远。
警方赶到现场,提取了广场的监控,歹徒开的是一辆富康轿车,车牌系此前被盗的一个车牌,暂时无法查到车主身份。警察分头追踪彩虹桥发散出去的几条路,想要找到富康车的踪迹,然而支路太多,警方未能寻获李立平。
(李立平)
李立平,西充县人,41岁,在南充市开了家房地产工程公司,生意做得很大,在当地小有名气。杜某表示她和李立平是专程开车到西山广场散步消食的。警方推测李立平可能因为生意与人有龃龉或经济纠纷,可能是被仇家绑架,也可能被人觊觎钱财,而嫌犯能够迅速在李立平和杜某散步之时将他带走,说明他们早有准备,甚至一直在跟踪李立平。本着这样的思路,警方按照杜某提供的李立平当天的行程查看了他所经过路线的监控。早上11:07,李立平驾驶的皮卡车上山时,富康轿车已经尾随在后。此后李立平的车开到哪儿,富康车就跟到哪儿。李立平与杜某吃过晚饭与几个朋友在玉带北路的转盘会合,富康车也在附近,李立平和杜某下车,富康车没有停车,而是驶过开走了。一分钟后,李立平和朋友打完招呼,与杜某回到皮卡车开去西山广场,减速行驶的富康车也悄悄跟上。一路上李立平和杜某都没有发现被跟踪。
警方从西山广场的监控中看到富康车走下来戴着棒球帽的四个人,一直等到17分钟后李立平和杜某散步返回,准备驱车回家时,向李立平动了手。
杜某反映半个月前开始,经常有人打匿名电话骚扰李立平;李立平的一个朋友说李立平事发前有些不对劲,晚上常常不回家约自己去喝茶,两人聊天聊到没了话题,李立平还是不想走,非要拉着朋友尴尬坐到深夜。
李立平的妻子余琳很焦急,不断给警方打电话询问情况。为了安抚李立平的父母,余琳驱车30多公里,陪着两位老人等消息。李立平的家人始终没有接到绑匪电话,警察们担心李立平的安危;李立平和余琳都是南充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物,案件引起广泛关注,警方的破案压力很大。
5月4日礼乐乡下辖某村村民向民警报告村里停了一辆可疑车辆。由于车子是黑色的富康,已经接到协查通报的民警知会了参与李立平被绑架案的警察。车辆挂着北京牌照,其牌照和特征都与西山广场带走李立平的涉案车辆相符。车座上有大量血迹,鉴证人员提取血迹进行DNA比对。等待检测结果的同时,警察们向村民了解情况。
5月3日深夜23时后,这辆富康车经过村子时似乎因故障无法行驶,停车后三名男子下车将车推到路边的空地上,这块空地正好对着报案的村民家门口。约40分钟后,凌晨时分,另一辆车开来,将三名男子接走。又过了四小时,村民被敲门声吵醒,一名持本地口音的男子拜托村民帮自己照看那辆富康车,说完就匆匆走了。
警方按照富康车的具体型号等信息查出这辆二手车的买主是一个名叫白成涛的男子,三、四月间以两万元的价钱买下此车。5月5日警察们在一家出租屋里将白成涛和两名男子抓获,两名男子分别是任光明、杜金涛。以白成涛为首的三人拒不配合警方交代案情,白成涛要求警方必须满足自己的两个条件才愿意说实话。警察急于解救李立平,只得帮白成涛要回他的两个朋友分别欠下的5万元及30万元债务。白成涛告诉警方李立平已经被他和同伙杀死,但他和同伙与李立平素不相识,系被人用钱收买行凶。
警方根据白成涛的口供,在白成涛所在新庙乡某村子半山腰的偏僻处挖出李立平的尸体。尸检表明李立平系外伤致严重颅脑损伤而亡。
(李立平埋尸的土坑)
白成涛所说的雇凶之人名叫布衣呷,是很多警察的熟人。布衣呷,29岁,出生于稻城县吉呷乡,特种兵出身,曾获四川省军区的散打冠军,身体素质极好,经常与刑侦大队队长在健身房相遇。布衣呷退伍后和人合做沙石生意,承接房地产工程,但与李立平平素并无交集。警方想要找布衣呷,布衣呷却不见了。知情人透露他去了贵州遵义。南充市警方知会遵义同僚,请他们协同办案。5月9日遵义警方在一家超市的监控中见到布衣呷的身影,他买了两个手机和包括帐篷,睡袋在内的户外用品。几天后警方锁定布衣呷的下落在遵义三合镇泽头村。泽头村临乌江而建,很受钓鱼爱好者欢迎,布衣呷就经常到泽头村垂钓。
5月18日下午南充遵义两地派出警力从水路进入峡谷,远远看见岸边站着一人,与布衣呷外貌体态相似。未免惊动布衣呷,警察们决定将船就近靠岸,从陆地三个方向对布衣呷同时包抄。接近目标时,布衣呷却突然没了踪影。警察仔细搜寻,听到峡谷下有人说话,原来布衣呷走到峡谷下方打电话去了。多名警察立即向他围上去,将其制服。
挣扎间布衣呷将手机甩了出去,警察捡起手机,在其中见到布衣呷最后通话的对象在几分钟前给他发了五条短信,对方称布衣呷为老公,提醒他仔细藏好,承诺会为他提供资金保障。
警方已知布衣呷未婚,给他发短信打电话的号码经查属于受害人李立平的妻子余琳。
布衣呷到案后,虽然也想把罪名揽下,但是没有抵住警方的审问策略,交代是受余琳所托找人杀害李立平的罪行,他和余琳为情人关系。事后警方得知布衣呷被捕当天上午,余琳在南充市召开会议,宣布更改李立平的公司法人为自己,公司原有公章作废。此前李立平的某任前妻和儿子拒绝交出公章,余琳取得李立平父母的支持,成功更换法人,准备接手李立平的所有生意和资产。
(余琳)
5月21日警方以有关于李立平的线索需要商谈为由将余琳请到公安局,余琳被控制。
余琳比丈夫李立平小5岁,比情人布衣呷大6岁,1964年出生在仪陇县日兴镇,18岁师范毕业后成为日兴小学的数学老师,22岁由父母安排与父亲所在的供销社的职工乔某结婚,第二年两人的女儿出生。余琳生下女儿不久被查出患有乳腺癌,动手术切除了乳房,所幸经治疗后癌症痊愈。
1990年余琳调到南充市大北街小学,1992年乔某调到南充市煤建公司。余琳努力工作和进修,先是参加南充教育学院的函授学习拿到大专文凭,后来又从西华师大取得本科和硕士文凭。她的成绩得到认可,2005年被任命人民南路小学校长。虽然事业经营得蒸蒸日上,余琳的婚姻却走到了尽头。1999年她和乔某协议结束13年的夫妻关系,为了女儿的学业决定对外隐瞒离婚的情况,仍生活在一起。2005年女儿考上上海的大学,余琳才正式和乔某分开居住,公开了离婚的消息。
2006年,余琳经人介绍与有过三段婚姻的李立平相识。李立平初中文化,靠搞工程承包发家。两人除了都有婚史,都是事业有成外,基本没有任何共同点,余琳的家人朋友提醒她李立平有过三次婚史,在男女关系方面上风评不佳,劝她谨慎,但被李立平的冲劲吸引的余琳根本听不进劝告,和李立平认识不到一个月就结婚办了婚礼。婚礼上李立平对着宾客发言说: “虽然我财大气粗,但我是个大老粗,娶了余校长,我就是要好好向她学几年,甘愿一辈子做她乖巧的小学生。”
(余琳婚纱照)
李立平装修了以前购买的220多平方米的房子作为婚房,余琳和李立平合资买了宝马汽车,登记在李立平名下,以便李立平外出谈生意充场面。李立平正想要转型成为房地产开发商,资金有缺口,余琳挪用自己与前夫为女儿存的120多万元教育基金,又向亲友借了140万交给李立平做生意。
新婚时两人感情很好,李立平对余琳照顾有加,余琳觉得很幸福。然而相处一段时间后,个性都很要强的二人因生活琐事矛盾不断,文化水平有较大差别导致没有太多话题,婚姻已然有了裂痕。余琳也许是怕关系变质后金钱纠葛扯不清楚,要李立平给自己打借条,李立平认为余琳对自己不信任,和她矛盾更深。
2008年10月李立平开发的某楼盘售出后,他归还了余琳向亲友借的140万,但没有还余琳自己的120万。余琳催李立平还钱,李立平推说公司亏损,还不上余琳的钱。李立平还扬言要把余琳的两个在政府部门任职的哥哥的丑闻告到纪委,也会公布余琳任职校长贪污受贿的证据,余琳怀疑李立平私下转移资产,但没有证据,拿李立平没有办法。两人闹到冷战分居,李立平从婚房搬走。12月余琳从朋友那里听说李立平和一名女子同居,非常生气,提出离婚平分财产。李立平坚持公司亏钱,不仅没有共同财产可分,余琳借的120万元也没了。余琳当然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打了水漂,就和李立平僵持着没有离婚。
一次朋友聚会时余琳见到布衣呷,两人对对方都很有好感,迅速发展成情人。余琳向布衣呷倾诉与李立平婚姻中受到的种种委屈,要布衣呷替自己出头教训李立平。布衣呷再三劝说余琳与李立平好聚好散,不至于非要动手。余琳听了布衣呷的话,尝试与李立平沟通,和平离婚,但事情没有任何转机。
2009年5月29日,余琳到母亲家吃完饭,在父母家楼下见到由李立平驾驶的宝马车,见车门没锁,钥匙还挂在车上,就悄悄把车子开走,打算变卖换钱,挽回一些损失。原来李立平喝了酒,把车开到余琳父母家,想要探望许久未见的岳父母,但忘了把车钥匙取下。他从余琳父母家告辞下楼发现车不见了,拨打110报警。警方调取监控看见开走车子的是余琳,认为这属于家庭纠纷,只是告知李立平自行处理。
李立平得知余琳把车开走后找不到余琳,喝得酩酊大醉冲去人民南路小学闹事,被门卫拦下。李立平站在校门口大声喊叫。说余琳偷了自己的车,在外面找情人,还砸坏了学校大门。李立平的举动引起众人围观,还惊动了民警。民警进入学校劝说余琳把宝马车还给李立平,迫于压力,余琳只得把钥匙交出。
在发现李立平趁自己不在到婚房翻箱倒柜之后,余琳决定换锁。她自从知道李立平在外面包养小三之后,就想要搜集李立平出轨的证据,大概李立平也是怕余琳有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才会想要偷偷拿走。余琳的换锁引发了一场拉锯战,没两天李立平上门再换掉门锁,余琳进不了门,找人继续换锁,几番来回之后,李立平报警。由于房产是李立平在婚前购买,余琳不是业主,民警提醒余琳无权换锁,而李立平趁机把余琳赶走,余琳只能另找住处。
心知和李立平的争端无论是法律层面还是耍无赖的方式都无法占上风,余琳彻底死了心,坚定了除掉李立平彻底解决麻烦的想法。
布衣呷再也劝不动余琳,两人每次见面,余琳都执着地谈论报复李立平的计划。2010年三、四月间,余琳和布衣呷商量除掉李立平,布衣呷先想到自己在外地的战友,不过余琳被工作上的一些问题困扰,暂时没精力对付李立平,就请布衣呷先搁置行动。数日后,布衣呷让自己的外甥悄悄跟踪李立平,基本摸清了李立平的活动规律,与他同居的正是他被绑后报案的杜某。布衣呷的外甥和朋友得知舅舅想要自己杀人,都很害怕,不愿意牵扯进去,布衣呷只好再找他人。他想到以前认识的一个酒肉朋友白成涛。
白成涛1982年生人,曾因非法拘禁坐过牢,出狱后不务正业,和一些小混混在社会上靠一些非法行为赚钱。布衣呷承诺只要他能解决李立平,就能得到30万元报酬。白成涛的妻子怀孕,想到养孩子费钱,白成涛一口应下这笔差事。4月下旬的一天,白成涛带布衣呷将车开到老家村子的隐蔽处,两个人挖了一个大坑用来埋李立平。
白成涛找到任海林、任光明和杜金涛,以每人两万元的代价邀他们入伙。布衣呷给白成涛2万元买了一辆二手汽车,用来跟踪李立平。白成涛和其他三人发现李立平和情人杜某经常去一间茶坊打麻将,暂定下在茶坊门口动手。
4月底,被余琳催促了很多遍的布衣呷注意到李立平的车正好停在那家茶坊外,便打电话通知白成涛,要他办事。白成涛召集任海林等三人,开车赶到茶坊,等到近午夜,才看见李立平和杜某走出来。但当时还有五六个男女和他们同行,不好下手。白成涛只好和三名同伙回车上尾随在李立平的皮卡车后寻找合适时机。李立平将朋友一个个送回家后,直接把车开去和杜某同居的小区,白成涛只得作罢。
5月3日18时许,布衣呷又一次让白成涛尽快下手。白成涛把富康车的车牌换下,换上偷来的车牌,跟了李立平和皮卡车一整天。晚上他们看着李立平和杜某去和朋友吃饭,吃完饭到玉带北路和朋友会面,再跟着李立平和杜某到了西山音乐广场。李立平和杜某下车散步,白成涛四人等在富康车上,李立平和杜某准备返回车上时,任海林下车一把揪住李立平衣领,任光明也从车上跳下来,用铁丝从身后勒住李立平脖子,任海林、任光明合力把李立平拖到富康车的后车门,杜金涛开了车门等在那里。杜某想要把李立平拉住,任光明将她摔倒在地,接着抓住李立平的双脚,和同伙将李立平塞进车里。白成涛立刻开车。
杜金涛从后座换到驾驶座,任海林和任光明留在后面,用胶带贴住李立平的嘴巴,以刀挟持李立平。李立平双脚乱蹬,任海林就用刀朝他腿上刺,李立平才放弃挣扎。车开到半途时,白成涛停车给布衣呷打电话报告战果,要布衣呷带2万元辛苦费,并再开一辆车来。富康车的车况很差,白成涛担心车会半路抛锚。半小时后布衣呷开着自己的车前来送钱,声称借不到车,又开车走了。白成涛把钱分给任海林、任光明和杜金涛,让杜金涛先回去休息,他和任海林、任光明接着上路去事先挖好的土坑。
白成涛没有想错,富康车果然除了故障停在礼乐乡某村的路上,他只得和任海林、任光明下车,把车推到旁边的空地上,给白成涛打电话求助。白成涛这回从朋友那里借了一辆深灰色汽车来接应,他们把李立平挪到灰色车上后,重新出发,凌晨来到土坑。众人把李立平扔下车,布衣呷扯下李立平的裤子,用裤子罩住他头脸,抬脚猛跺他的头部,白成涛捡起路边的石头砸李立平的头部,没多久李立平就不再动弹了。布衣呷、白成涛和任海林把李立平丢进坑里,为防万一,白成涛用刀朝李立平捅了几刀,再和任海林用挖坑时留在现场的铁锹往坑里填土,填平坑后将周边的土都铲了,以免被人发现新坑。
5月5日布衣呷去了成都,7日要外甥开车把他接回南充。布衣呷联系余琳要求见面拿钱,余琳害怕事情败露,不同意见面,只交给布衣呷外甥的朋友2万元,要他转交给布衣呷,要布衣呷赶紧跑路。5月9日察觉风声不对的布衣呷让外甥开车把自己送到贵重遵义,借助在当地的战友家里。5月18日,警方找到布衣呷的藏身之处,他和余琳先后落网。
2011年12月,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余琳、白成涛死刑,判处布衣呷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判处任海林有期徒刑15年,以非法拘禁罪和故意损坏财物罪判处任光明有期徒刑3年6个月,杜金涛有期徒刑3年,为布衣呷提供协助的外甥和外甥的朋友也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3年。余琳和白成涛提起上诉,2013年10月,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维持对白成涛的死刑判决,改判余琳死刑缓期两年执行。2014年10月经最高法院核准,白成涛被执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