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江市位于东京都多摩地区东南端,是全日本面积第二小的城市,总人口仅八万出头,人口密度却位列全日本第三。2023年1月19日傍晚,狛江市警察署接到驹井町报案,90岁的大盐衣与在家中被害身亡。大盐衣与在丈夫过世后搬到长子位于驹井町的家中居住,这是一座独栋混凝土主宅,包括地下室共三层,另有独立车库。白天儿孙辈们都外出工作,只有大盐衣与一个人在家。警方经调取周边监控及对证人走访查出上午11时许,有冒充成快递员的人按响大盐家的门铃。大盐衣与开门后,藏在门旁边的多名男子强行入室,用胶带将老人绑住,对其殴打并逼问家中财物下落。歹徒从大盐家中抢走三块名表和珠宝首饰,之后逃离现场。大盐家的孩子们17时许下班回家在地下室找到大盐衣与的尸体。
大盐衣与双手被绑,头部出血,左臂皮肤脱落,左肘部有开放性骨折,骨骼外露,法医验尸结果表明她死于多发性外伤。
三日后警方逮捕五名涉案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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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4日,两名男子闯入东京涩谷的珠宝店用刀要挟店长和员工,劫走100条项链手链及350万日元现金,总值约4,000万日元(约合190万元人民币)。
5月2日下午15:15,二男子在京都市中京区的名表店用锤子砸破手表展示柜,威胁店员,共抢走价值约7,000万日元(约合332万元人民币)的41块劳力士及其他品牌手表。
5月8日下午18:15,三名戴着V字仇杀队面具的男子在东京银座八丁目的名表专卖店持刀实施抢劫,在10分钟时间里抢走总价约3亿856万日元(约合1,464万元人民币)的74件名表和奢侈品,劫匪的同伙将丰田轿车停在店门口,将三人接走。四人逃走五分钟后,警方就追查到他们的行踪。由于歹徒对周边路线不熟悉,18:33将车开进死路,不得不弃车逃跑。19:20,警察在距汽车地点不远的公寓里将四人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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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至2023年5月间,日本的14个都道府县共发生数十起入室和店铺抢劫案件。警方逮捕六十多名嫌疑人。嫌疑人绝大多数为男性,年纪在十几岁到三十多岁。
店铺抢劫案件的作案方式是,歹徒携带凶器直接抢夺财物,而入室抢劫的对象清一色都是70岁以上的老人,歹徒通过手段进入私宅后捆绑控制住受害人,要他们说出财物存放的地点。所有被抢老人都有不同程度伤势,大盐与衣更是不幸离世。
大部分案件都得以在短时间内破获。凶犯的共同点在于作案经验缺乏,对于湮灭证据和掩藏行踪都很不在行,是以警方能够快速发现他们的下落。警方认为凶犯们都有幕后主使,而幕后主使可能不止一股势力。多起商店抢劫案疑似是黑帮下令转包再转包给新手,而入室抢劫案更多是海外的犯罪集团遥控指挥。参与大盐与衣案件的罪犯声称只是参加了社交网站上的暗黑打工,对给他们下指令的人毫无头绪。暗黑打工指的是境外犯罪集团在社交媒体上以“高收入”、“报酬100万”等充满诱惑的关键词发布招聘广告,日本境内一些急功近利或经济紧张的年轻人与广告上的联络人联系。被集团录用后,上级会通过Telegram类似的加密手机应用传达犯罪的指令和细节,罪犯在作案现场时与远在海外的上级保持通话,由上级远程指挥完成犯罪。参与犯罪的众人互相并不认识,而他们对上级和整个集团的构架也几乎一无所知,警方追查主犯难度很大。另一方面,犯案的人应聘暗黑打工的职位时,都被要求提供驾照或其他身份证明,因此组织对他们的资料乃至他们家人的资料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犯案者害怕被报复,即使害怕不敢作案,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参加,而且主动隐匿有关犯罪集团的信息。
警方还是得以从来不及删除加密应用信息的嫌疑人那里追踪线索,大本营位于菲律宾的路飞犯罪集团浮出水面。事实上2023年2月7日和8日,四名路飞集团的主犯已由菲律宾警察押送从马尼拉遣返回东京,他们分别是渡边优树、今村磨人、藤田圣也、小岛智信。之所以得名航海王的路飞,是首犯渡边优树从2021年起采用路飞和金等化名。
航海王是尾田荣一郎创作的漫画,讲述的是海贼王被执行死刑前公布把自己所有的宝藏都留在了大海,引得全世界的海贼和探险家都跃跃欲试想要找到财宝。男主角路飞,绰号草帽路飞,虽然是个海贼,却不会为了追求财富而杀戮,而是追求冒险和自由。路飞想要成为海贼王。航海士娜美,人称小贼猫,非常聪明,精通气象学和航海术,梦想绘制全世界的地图。
被警方攻破心防的5月2日京都名表店劫案中负责运送赃物的嫌犯交代,5月11日至13日,他将100万日元出售赃物所得赃款转入今村磨人银行账户,几乎同时就有人在菲律宾的自动提款机中取走了100万日元。
离奇的是,2020年3月今村磨人已经被菲律宾警方拘留, 2021年2月藤田圣也落网,2021年4月渡边优树和小岛智慧信也因为违反菲律宾移民法被拘留。直到2023年2月被遣返为止,路飞集团的主要成员都被关押在警察总部的拘留所里。日本境内发生的数起劫案居然是路飞团伙在拘留中心策划操纵的。
路飞犯罪团的渡边优树和藤田圣是二十多年的老相识了,路飞团与北海道札幌市薄野息息相关。作为北海道最大城市及日本第五大城市的札幌,曾经拥有繁荣的经济,然而1997年泡沫破灭,北海道拓殖银行以约78亿美元的坏账宣布破产,给札幌乃至整个北海道造成重大打击,经济一泻千里,毒品开始在年轻人中流行,黑帮和犯罪活动日渐猖獗。
以路飞自居的渡边优树1984年生于札幌,十几岁起在街头兜售小商品,二十多岁时在薄野经营了面向年轻人的音乐酒吧,但没开几年就关了。藤田圣也1984年生,职业学校毕业后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工作,但因贪污而被解雇。今村磨人1984年生,他经营的俱乐部也没能撑过几年。三人都与黑社会有关联,互相认识有交情。2008年今村因违法被捕,2016年再因肇事逃逸被捕,2012年渡边和藤田因共同抢劫保险箱被捕。
在创建遥控指挥抢劫方式之前,渡边优树和他的老朋友们涉足的是诈骗业。渡边创建了诈骗集团,藤田是他的得力手下,今村有自己的犯罪集团。渡边和藤田曾在泰国行骗,之后将总部迁往菲律宾,两人从日本带走很多手机。渡边优树在日本有妻女,和一名菲律宾妇女又生了一个儿子。
2010年前后渡边优树在菲律宾买了一家废弃酒店,作为诈骗团伙的办公室,开始实施远程诈骗。今村磨人也结束日本的 “生意” ,跟到菲律宾加入了渡边的团伙。鼎盛期的路飞诈骗团在酒店里同时有200名罪犯在实施电话诈骗。
路飞诈骗团的受害人主要是老年人,罪犯伪装成警察、政府官员或金融机构的职员,套取老年人的银行卡和账户信息,之后变现。仅2018年底至2020年6月的短短一年半时间内,路飞诈骗团就实施了近2,300起电话诈骗,涉案金额达35亿日元(约合1.66亿元人民币)。由于日本警方对诈骗方式的宣传以及对诈骗的阻止,渡边优树和路飞诈骗团通过电话诈骗搞来的钱越来越少,为了转型并开拓新的领域,他们想到了跨境抢劫。
无论是电话诈骗,还是远程遥控抢劫,路飞团伙都依赖从暗网购入或政府泄露的公民信息。暗网中可以买到购买奢侈品的顾客的名单和资料,而几年前日本政府更是不小心泄露了包括个人收入,名下资产,缴纳税额等非常私密的信息。从潜在受害者名单中选定作案对象后,路飞团伙会仔细研究对象的地理位置,距离警局是否够远,邻居是否会轻易被惊动,等等。
一旦确定作案对象,渡边和其他人的下一步就是刊登高额回报的招聘广告。被高薪吸引的年轻人应征,路飞团伙用加密应用对他们作出犯罪指示,即使年轻人悬崖勒马拒绝参加作案,应用自带的即时销毁信息的功能也足以确保渡边优树等人不会暴露。每次抢劫路飞团伙都会安排实施抢劫的人,接应的司机,和负责沟通的人。负责沟通的人到受害人家里始终戴着耳机和菲律宾的路飞团伙上级联络,上级命令年轻人绑住受害人,殴打受害人,搜刮钱财。
路飞团伙里最底层的人员从电话诈骗和入室抢劫中能分到的都仅有犯罪金额的5%。
2019年菲律宾警方得到路飞团伙的线索,对废弃酒店突袭,当场抓获36名犯罪集团成员,不过渡边、藤田、今村、小岛侥幸逃脱。2020年3月警方逮捕今村,2021年2月再逮捕藤田,4月逮捕渡边和小岛,四人在拘留所团聚。菲律宾警方并没有发现他们诈骗和抢劫的犯罪事实,或至少没有证据,因此渡边优树四人作为路飞团伙的高层,仅以非法入境被拘押。
被关在拘留中心并不意味着失去自由。钞能力让渡边等人的日子过得相当惬意。每个月12万日元(约合5,700元人民币)的“租金”换得VIP单间,每天还可以点外卖。再付更多钱还可以拿到手机,酒甚至毒品。渡边等人就这样以路飞和金的名义在拘留中心里发号施令,远程策划了一系列劫案。
菲律宾当局将渡边等人遣返之时一并向日本警方移交了路飞团伙在被拘留期间使用过的15部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日本警方对这些电子设备进行分析后,成功恢复了应用程序Telegram中的部分消息,锁定了渡边、藤田、今村、小岛等人犯罪的部分证据。
2023年3月1日,菲律宾当局宣布抓获二十余名诈骗疑犯,其中一名27岁的女子引起日本国内的广泛关注。寺岛春奈1995年生于长野市,在一个严格的教师家庭长大,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中学时是网球部成员,性格开朗,很有亲和力。可是和不良少年少女搅和到一起后,她时常旷课,染了头发,穿着花哨的衣服,还干脆住进男友家里,高中就辍学了。寺岛春奈为了能在东京的俱乐部工作,使用姐姐的身份证谎报年龄。俱乐部的同事听说她欠了一个男人的钱,有一天她突然没有上班,之后不知所踪。
寺岛春奈是在怎样的机缘之下到了菲律宾尚不清楚,不过她在路飞团伙中担任的是话务员的角色,冒充警察、官员给受害人打电话,盗取银行卡数据。2019年菲律宾警方捣毁路飞集团在废弃酒店的大本营时,寺岛春奈和渡边等人一样侥幸逃脱。日本警方将通缉寺岛春奈的信息知会菲律宾警方,寺岛春奈因而上了统计名单。2023年2月底寺岛春奈前往移民局办理签证延期时被菲律宾警方拘捕。
寺岛春奈身材高挑,样貌美丽,网民将她称为航海王里的娜美,甚至有网友说那么可爱不应当被判刑。
5月24日下午,菲律宾警方再次押送四名路飞诈骗抢劫团伙的嫌犯到成田机场,他们分别是熊井瞳,藤田海里,寺岛春奈和佐藤翔平。如果说寺岛春奈的美貌和年轻已令人震惊,熊井瞳的经历更是匪夷所思。被捕时熊井瞳已有身孕,孩子是同案犯兼男友藤田海里的。
熊井瞳1997年出生,父母在东京三鹰拥有三层楼混凝土豪宅,祖父曾担任市议员和县议员,家境富裕,父亲曾任县议员,现在是普通白领。熊井瞳的母亲和父亲是大学同学,她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熊井瞳小时候是一个活泼快乐的女孩,同学对她的印象是温和安静,虽然学习成绩一般,但运动能力很强,高中时加入了学校的田径部。2016年3月高中毕业后,熊井瞳过了两年间隔年,2018年进入多摩美术大学戏剧舞蹈设计专业学习。因为比同学大了两岁,她似乎不太适应校园生活。同年她在同学的鼓励下参加了新鲜校园小姐大赛,并进入半决赛。此后熊井瞳立志要做一名模特,对学业半点兴趣也无,专注在网上发布视频冲流量。她经常逃课去参加模特活动或做直播,为此留了一级,读到大二终于坚持不下去辍学。同学注意到自选美比赛后,熊井瞳开始背名牌包包,经常和在社交网站上给她打赏的人一起吃饭或去卡拉OK。
2019年熊井瞳的男性朋友问她有没有兴趣去菲律宾工作,每个月可以轻松赚到50万到100万日元(约合24,000到48,000元人民币)。10月,熊井瞳不顾母亲的劝阻去了菲律宾。
藤田海里1999年出生在单亲家庭,有同母异父的姐姐和妹妹。在世田谷的高中就读时,他加入了日本鼓俱乐部,那时的他很受同学欢迎。藤田海里在男女方面比较随便,经常有女孩声称和他发生过关系。高中毕业后藤田海里想要成为一名美发师,又追逐时尚,常用信用卡消费,欠了很多债。
藤田海里是通过推特上的高薪兼职工作的广告接触到路飞团伙的,那时他刚从服装公司离职,想要赚点快钱,给发广告的账号发送了信息,随即有人打电话和他联络。对方要他说服顾客在日本购买爱马仕等品牌的总值100万日元的奢侈品,再转售给海外的富人,对方承诺藤田海里能拿到40万至50万日元的报酬。藤田海里贷款100万日元按照指示飞到菲律宾,有几名男子等在机场,接到他后就收走了他的行李,护照,存折,手机。藤田海里被软禁在一家酒店一周的时间,不准出门,之后又被转移到一家赌场酒店。团伙的高管交给他培训教材,一本诈欺手册。团伙成员按从事的任务分成三级,第一级成员负责按照通讯录上的名单逐一给受害者打电话,了解受害者的现金卡信息和卡里的余额;第二级成员负责和受害者开户的银行和金融机构联系;第三级成员负责联络在日本接受团伙指令的人。
藤田海里每诈骗成功一起,能分到诈骗金额的5%。上级告诉他如果他敢逃跑就会和以往那些想逃跑的人一个下场——被组织杀掉。有一次有人已经逃到日本住菲律宾大使馆门口,还是被团伙的成员抓住,戴着手铐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熊井瞳由于怀孕没有被羁押。藤田海里一直保持沉默,直到9月26日才松口认罪,并交代了路飞团伙的作案模式以及他与熊井瞳的关系。2019年他们逃过菲律宾警方抓捕,靠诈骗得来的赃款租住高级公寓,路飞集团的山田李沙帮他们支付租金。藤田海里和熊井瞳在一起同居了三年多时间。2023年1月熊井瞳发现怀孕,两人决定要永远在一起。
(山田李沙在路飞团伙里级别较高,掌握部分资金)
藤田海里没有见到刚刚出世的孩子,表示出狱后想要和熊井瞳注册结婚。
熊井瞳的姐姐替藤田海里偿还了他和同伙从两名受害者那里骗到的超过四百万日元(约合十九万两千元人民币)。11月6日,东京地方法院展开对熊井瞳的第一次公审,熊井瞳当场承认罪行,承诺会努力赎罪。她的辩护律师表示,熊井瞳是一个孩子才几个月大的新手妈妈,法官应该考虑到她的难处,不应判处她任何刑期。
熊井瞳的父亲接受采访时充满震惊和不解。他根本不知道女儿在大学期间参加了选美比赛,至于菲律宾之行,他也只是从妻子那里听说而已,对熊井瞳出国的目的和在国外的行为毫无了解。他说:“当我在网上看到报道的女儿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时,即使只是了解一点点现实也让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