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0年2月12日下午15时,神经生物学家艾米毕肖普博士走进阿拉巴马大学亨茨维尔分校谢尔比科技中心三楼的会议室。生物系的教职员工需要讨论新学年的教学计划、财务预算等事宜。主持会议植物学家高丕向与会人员分发会议概要,艾米在门边的空位坐下,座位正好在高丕旁边。算上艾米,与会者共十三人。
艾米毕肖普博士45岁,长脸,肤色苍白,深发色,齐刘海短发是她多年不变的招牌发型。通常艾米总是有很多意见,但今天的会议中她始终保持沉默。不久前学院刚通知,她对大学拒绝升她作终身教授的抗议被驳回,本学期结束她就需要卷包袱走人。她其实没有参加会议的必要,不过同事们对她的出现也没有多想。
生物化学家德布拉可能是系里唯一算得上艾米朋友的人。她在艾米评终身教授的会上投了反对票,这一点艾米心知肚明。德布拉觉得艾米不会因专业上的不同意见而停止把自己当作朋友,她安慰艾米会很快找到新工作。
这是一个寻常不过的下午,大家有商有量,三十七钟后,高丕开始总结会议中达成的意见,这时艾米毕肖普博士突然起身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一把9mm鲁格半自动手枪,对着高丕的头开了枪。枪声震耳欲聋,教职员工们都还没反应过来,艾米又对着系助理斯蒂芬妮的脸开枪。接下来生物学家玛丽亚头部胸部中枪、细胞生物学家安德烈头部中枪、副教授路易斯胸部中枪、副教授约瑟夫头部中枪。尖叫声中,人们慌乱地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是艾米堵在门口,大家无路可逃,只能躲在桌子下。
德布拉蹲下来避子弹,大胆抬头朝艾米喊着:“艾米,请别这样!想想我的女儿!想想我的外孙!”艾米看了德布拉一眼,随即将枪口对准德布拉,击发。德布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然而没有看到飞出来的子弹——枪卡壳了。艾米又试着扣动扳机,还是不行。德布拉趁机爬出门来到走廊,艾米跟在她身后,一边不停仍想要朝她开枪。德布拉随即爬回会议室,另一名同事赶忙堵上了门。受伤的路易斯拨打911报警,胸部的子弹让他没法完成通话,德布拉接过电话,按照接线员的指示按住路易斯的伤口替他止血。
始作俑者艾米毕肖普博士平静走下楼,去二楼的女卫生间,用水冲了枪,把枪塞进她粘满血的西装外套,一起扔进了垃圾箱。接着她去旁边的一间实验室向学生借了手机给丈夫詹姆士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开完会,要他来接自己回家。
警察和急救人员迅速赶到学校,荷枪实弹的特种部队队员负责疏散谢尔比科技中心的所有师生和工作人员,三楼会议室亲历枪击事件的幸存者向警方确认作案的是他们的同事艾米毕肖普博士,所有警察都接到通知需要特别注意符合艾米外貌描述的中年女性。有警察在科技中心楼下装卸货区的后出口见到疑似艾米的女子,要求她停下,给她戴上手铐,押进警车。艾米没有反抗警察的逮捕,但一直重复着说:“没有的事,他们还活着。”
(艾米毕肖普博士被押进警车)
艾米的丈夫詹姆士眼睁睁见到妻子被警察带走。核实过他的身份后,警察将他也请到警局协助调查。詹姆士给艾米的母亲朱迪打了电话,朱迪得知艾米枪杀同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詹姆士,你们家里有枪吗?”
(自左至右分别是三名死者玛丽亚,高丕,安德烈)
高丕、玛丽亚、安德烈当场死亡,斯蒂芬妮,路易斯和约瑟夫经简单急救后被送去医院。路易斯受伤最轻,一周后就返回教学岗位,斯蒂芬妮和约瑟夫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艾米射出的子弹先是击穿斯蒂芬妮的右手无名指,再进入她的右颞叶,最后从脸颊穿出。斯蒂芬妮的鼻窦穿孔,右侧的牙齿粉碎,下颚骨折,左眼失明。约瑟夫脑部重伤,面部骨折,右眼失明,经长期复健才恢复行走能力。
高丕投票支持艾米取得终身教职,可他也是艾米最先枪杀的对象。
(艾米毕肖普大头照)
第二天一早,亨茨维尔警局接到马萨诸塞州布伦特里警局局长保罗电话。布伦特里是艾米的家乡,保罗说艾米1986年射杀了自己的弟弟塞斯。
二
(赫里斯路46号)
赫里斯路46号是一栋有七间卧室和五个洗手间,面积4,750平方英尺的维多利亚时期建筑,门前有一棵巨大的铜山毛榉树(谁记得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铜山毛榉案!)。山姆、朱迪、艾米和塞斯一家四口就住在这里。塞斯小时候常攀爬这棵毛榉树,爬到半空下不来吓得哇哇大叫,母亲朱迪只好站在树下一步步教塞斯要踩哪根树干回到地面。
山姆的父母是希腊移民,1954年加入美国空军,退伍后进入大学学习美术。朱迪来自新罕布什尔的新英格兰家庭,和山姆在波士顿的艺术学院相识。两人刚结婚时山姆还在爱荷华的大学攻读研究生,经济窘迫,白天上课画画,晚上去做清洁工赚钱。1965年艾米出生,三年后山姆在马萨诸塞州波士顿的东北大学谋得教职,全家搬到距东北大学11英里的布伦特里,同年儿子塞斯来到人世。
朱迪性格外向,参与感很强,很快就为布伦特里的居民熟知。这家人貌似友善却并不容易亲近。
艾米幼时患有哮喘,是急诊室的常客。艾米三年级开始拉小提琴,塞斯见姐姐拉琴,也和父母要求学琴。塞斯害羞,但是内心自信坚定,从不屈从外界的压力。中学时有同学霸凌他,笑他总是带着小提琴到学校,装腔作势。塞斯按照他们的话拿出小提琴,当众拉了起来。他精湛的琴艺令整间咖啡厅都静了下来,欺负他的小混混灰头土脸散开了。
(童年艾米和塞斯)
关于姐弟俩的关系一直有不同看法:有人觉得两人的同胞竞争相当严重,艾米尤其嫉妒所有方面都比自己出色的弟弟。塞斯比艾米晚学琴,可是拉琴更有天赋,两姐弟都喜欢钻研科学,塞斯掌握事物原理更快,艾米成绩优异,塞斯可是文理科都拔尖。布伦特里的居民大都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书呆子一般的山姆一家显得格格不入,可是即使如此,塞斯也比艾米更讨老师同学喜欢,有不少朋友。另一些人却认为艾米和塞斯情感深厚,艾米对照顾小三岁的弟弟甘之如饴。
1985年,因家中失窃,山姆去买了一把霰弹枪,放在主卧没有上锁的柜子里。
1986年,18岁的塞斯高中毕业后进入父亲山姆执教的东北大学电子工程专业学习,姐姐艾米已经是那里生物系大二的学生了。
(二十出头的艾米)
(塞斯)
1986年12月6日下午,布伦特里警局接到朱迪的报警电话,其称女儿艾米意外射中儿子塞斯。警局距山姆和朱迪家仅不到两英里,警员出警,衣服上溅了血点的朱迪在正门口等待,把警员们带去厨房。塞斯倒在地板上,胸口的伤口里还在不停流血,艾米不知所踪。急救人员抢救塞斯时,朱迪向警察讲述了事发经过。
按照朱迪的说法,当天天还没亮她就开车出门去了马场,训练自己的老马,下午14时后方才回家。塞斯就比朱迪晚几步进门,他刚去买了些菜。母子待在厨房里,这时艾米从二楼卧室下楼,手上举着山姆的霰弹枪。艾米说:“枪里有一枚子弹,我不会卸子弹。” 朱迪让艾米不要用枪口对着人,艾米不以为意,挥着枪想要让塞斯教她卸子弹,但突然间枪响了,子弹射入塞斯胸膛,艾米拿着枪跑了。
山姆11:30左右离家去商场采买圣诞礼物,回家时见到房前停着警车救护车,赶去医院,15:08,医生宣告塞斯死亡。
三
阿拉巴马大学亨茨维尔分校的枪击案牵出艾米毕肖普博士24年前的陈年旧案,马萨诸塞州警方将塞斯被杀案的案卷资料提供给阿拉巴马州警方,令人吃惊的是,案卷里仅寥寥几页警察手写的现场报告,案件被定义为意外,几乎根本没有展开过详尽的调查。
塞斯中弹倒地后,艾米带着枪从后门离家,穿过一片树林后来到一家汽车修理铺。当天是周六,修理铺没有开门,不过有几名机修工在,艾米用枪指着机修工,要他们举起手来,“我需要一辆车。我刚和丈夫吵架,他在到处找我,会杀了我。”机修工们不仅没有按照艾米的要求给她车,反而跑开了。正在四处寻找艾米的警察罗纳德巡查到汽车修理铺时,正好撞见艾米。
艾米双手持枪,拒绝放下武器。趁罗纳德对艾米喊话之际,警员蒂姆从艾米身后靠近,离她仅几英尺远的时候突然大喊:“放下枪!放下枪!放下枪!”艾米服从了,警员们围上前去给她戴上手铐,拿走霰弹枪,对她宣读了米兰达条约。
艾米告诉警察早上她和父亲山姆大吵一架,之后母亲去马场,山姆去商场购物,塞斯去买菜,家中只剩她一人。她突然害怕又有歹徒闯进家,决定往霰弹枪里装子弹。塞斯以前教过她如何装子弹,却没有教过她如何卸子弹,她往枪里装了几枚子弹后想要试着卸掉子弹,不想错误扣动扳机,把卧室的穿衣镜打碎,子弹打进了墙面。她用创可贴贴住墙上的弹孔,等到塞斯回家。她向塞斯请教卸子弹的步骤时,枪支走火,塞斯中弹。警察问艾米是否有意伤害塞斯,艾米斩钉截铁否认。
山姆的莫斯伯格霰弹枪在击发后不会自动退出空弹壳,枪手需要往后拉弹夹,当弹夹最后的空弹壳对准卡点时被弹出,弹夹复位。如果枪手没有手动退出空弹壳,绝对不可能进行下一次击发。案发后警察在二楼艾米卧室的床上找到子弹盒,里面缺失四枚子弹。第一颗子弹嵌入墙体,第二颗子弹杀死塞斯,艾米的外套口袋里有一颗子弹,霰弹枪里剩余第四颗子弹——杀死塞斯的第二枚子弹弹壳已经被艾米退出,她和机修工还有警方对峙时霰弹枪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
枪械专家指出霰弹枪不可能自动发射子弹,持枪人必须要在扳机上施加至少5磅的力量才可以击发武器。
复盘一下已知的客观事实:艾米失误开枪致使子弹打碎镜子打进墙后,在等待塞斯回家的时候退出空弹壳,令枪支处在可以击发的状况;枪杀塞斯之后,她再次手动退出弹壳准备下一次击发。她连续两次至少使用相当力量扣动扳机。塞斯并非死于枪支走火。艾米犯下命案后镇定自若试图劫车,还能编造与丈夫吵架的谎言。
审讯艾米的警察在笔录中写下“谋杀”、“使用致命武器攻击他人”的关键词,审讯刚进行到一半,朱迪冲进审问室,要艾米闭嘴,一阵风似地把艾米带走回家。朱迪把艾米从审讯室带走时,和艾米紧紧拥抱,说着:“我的儿子死了,我不会再失去女儿了。”警局的记录里这样写道:“艾米的精神状态不适合接受问询,将其交给父母照管,待日后继续调查。”法医以“意外待警方调查”提交了塞斯的尸检报告。塞斯死亡两天后警察局长接受报纸访问表示“所有线索都指向萨斯之死室一起意外”。
即使塞斯的死因有待商榷,在致使塞斯死亡后艾米试图持枪劫车,又持枪对准警察拒捕的行为都属于联邦重罪,然而警方对此没有任何作为,皆因局长约翰下令案件可以以意外结案,不需要继续跟进。警局内部盛传艾米的母亲朱迪和警察局长交情匪浅甚至可能有婚外情,朱迪在艾米被带到警局后也跟来救女儿,开口就要求见约翰。约翰是局长的名字,全局上下从来没有人敢直呼其名过。
山姆和朱迪决定继续住在赫里斯46号,一切似乎都恢复如初,只是家中多了一间空房间,塞斯的卧室。
四
1988年艾米从东北大学毕业,被哈佛大学录取攻读遗传学博士学位。次年艾米和东北大学的校友詹姆士结婚,两人举行婚礼的教堂就是三年前塞斯葬礼的场地。艾米和詹姆士交往时,塞斯还在世,他对未来姐夫没有太大兴趣,但詹姆士显然是知道艾米杀死塞斯一事的。
(新娘艾米和父亲山姆)
(“詹姆士”和艾米)
詹姆士原名吉米,姓安德森。艾米认为安德森这个姓氏不够自己父亲的姓氏毕肖普听上去有渊源,且吉米听上去就不像有成就有身份的人,坚持用詹姆士来称呼吉米,吉米的父母因此很不开心。婚后艾米也不愿意从夫姓,保留了毕肖普的姓氏,要求学校的老师学生以艾米毕肖普博士称呼自己。艾米不改姓的做法绝对无可厚非,不过后来她针对自己姓名的一系列做法就颇令人玩味了。
1991年艾米生下女儿莉莉,很快缇娅和裴佳也来到人世。此期间艾米还在哈佛读博,实在很难想象出成果压力巨大的同时,她是如何兼顾学业和家庭——或许她并没有。时间到了1993年, 已经苦熬五年的艾米眼见毕业遥遥无期,给论文改了方向,取了耸动吸引眼球的标题,居然顺利通过。由于没能在其他大学找到教职,她只能暂时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艾米、
“詹姆士” 和三个女儿住在赫里斯路的另一间住宅,方便母亲朱迪帮忙照顾女儿,1996年她们才卖房搬去北边35英里远的街区。
(艾米和三个女儿)
2001年艾米总算生了一个儿子,他被取名塞斯。如果这不够毛骨悚然,艾米的儿子塞斯的生日正好是被艾米杀死的弟弟塞斯的33岁冥诞;如果这还不够毛骨悚然,艾米的儿子塞斯在二十年后与一帮朋友外出时,被其中一人不慎开枪打死。
(艾米和詹姆士的儿子塞斯,20岁死于意外)
艾米的弟弟塞斯被她杀死后,艾米信了上帝,父亲山姆信奉希腊东正教,母亲朱迪信奉普救一位神教,艾米视耶稣为救世主,以为耶稣会宽恕她的所有罪行并永远爱她。耶稣可能也没预料到他的子民会继续恃爱行凶。
2002年的一个周末,艾米和詹姆斯带四个孩子去餐厅吃早餐,艾米向餐厅要一把儿童座椅给塞斯,因为客人很多,服务员发现最后一把儿童座椅刚刚被其她客人拿走。艾玛暴怒抗议说,明明是她们先到,餐厅却把椅子给了别的客人。她直接走去带孩子吃饭的一名女子,对对方喊着:“我是艾米毕肖普博士!”彷佛身为高贵的博士她理所当然应该得到最后一把儿童座椅。由于艾玛不停重复自己的身份,引发小小骚动,餐厅经理请她和家人立刻离开。艾米闻言朝那名女客人走近,用拳头击打她的头部。餐厅报案,拦住了闹事后想要脱身的艾米。
艾米被捕,但检方最终没有对她提起告诉,这起闹剧自然也没有记录在她的档案之中。
詹姆士从未有过长期稳定的工作,总是托艾米的关系找一些实验室的临时工作。艾米曾和同事提到过丈夫,她说詹姆士“太聪明了”,没有配得上他的工作。这是她真心想法还是讥讽,不得而知。
2003年阿拉巴马大学亨茨维尔分校向艾米伸出橄榄枝,聘请她为生物系的助理教授,如果她能在规定年限内在专业期刊发表足够数量的论文,就能从合同制教职转为终身教职。大学为艾米全家从马萨诸塞州搬到阿拉巴马州,但她起初没有太着急写论文,而是和丈夫詹姆士合作研制自动细胞孵化器。这个孵化器的发明为艾米夫妇拿下专利,阿拉巴马大学也因此得到数目不小的一笔科研基金,校长在当地报纸上高度赞美艾米和詹姆士的发明,说孵化器将会彻底改变生物和医药科研领域。雷声大雨点小的孵化器很快就没了热度,不少同行认为孵化器操作费用昂贵且没有必要。受影响最大的应该还是艾米毕肖普博士,她荒废了理论研究,至2008年的五年里仅发表过三篇论文,且刊发论文的期刊都没有达到评选终身教职的标准。
2009年艾米在有声望的期刊上发表两篇论文,追赶了不少进度,然而同年她的第三篇论文又回到摆烂的地步,首先这份期刊基本只要有投稿愿意付钱都会被录用,其次文章的署名合作者分别是艾米,詹姆士,莉莉,缇娅和裴佳(艾米全家六口只有8岁的塞斯没有出现)。
艾米毕肖普博士和她的学生们相处也绝非融洽,学生们不喜欢这位助理教授贬低他们不像哈佛的学生一样聪明的评价,艾米好几次把研究生赶出实验室,她上课就是照本宣科,考试时又会就没有教过的内容出题,学生发起了换老师的请愿,可是被学校驳回。
阿拉巴马大学的政策是合同制教师在工作五年后可以申请终身教职,如果申请被拒,合同制教师至多只能在学校工作六年就会被终止合同。2009年艾米的申请被驳回,她提起复议。参与艾米终身教职审核的委员会中有一位教授认为艾米“很疯狂”,不适合被赋予终身教职。艾米在复议过程中雇佣了一名律师,威胁评价艾米疯狂的教授收回他的话,这位教授坚持自己的看法。艾米向校方抗议委员会的成员都和她有私人恩怨,她是被挟私报复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即便如此,学校还是通知艾米她的复议请求被拒,她已再没有改变学校决定的其它方法,教授完本学期课程后,必须离职。
2月12日上午艾米上了两节课,回家和詹姆士吃午饭,詹姆士开车把她送回学校。艾米告诉丈夫系里下午开会,让他等会议结束再来接自己回家。之后发生的一切使得艾米毕肖普博士臭名昭著。
五
艾米的同事邻居旧识陆续发声讲述他们和艾米的种种龃龉。艾米丈夫詹姆士的父亲老吉米告诉记者自己看到艾米眼里有魔鬼。阿拉巴马大学的受托人表示长久以来人们总是有意忽略艾米的种种异常,其结果是惨案发生和所有人需要承担的恶果。艾米的辩护律师也承认艾米不是普通人,“看看她做过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艾米和詹姆士曾是1993年一起邮寄炸弹案的唯二嫌疑人。艾米哈佛毕业后在波士顿儿童医院做博士后研究时的导师保罗收到一个可疑包裹。那时正值大学航空炸弹客系列案件人心惶惶,保罗非常小心拆开包裹,恰好没有触发包裹上连接着的引线。有人给他寄了炸弹。
大学航空炸弹客、智商167的数学博士卡辛斯基于1978年至1995年间向大学教授,企业高管和航空公司邮寄炸弹,共造成3人死亡23人受伤,1979年联邦调查局组成专案组调查此系列案件,直到7年后的1996年才将卡辛斯基抓获。
警方询问保罗与何人有矛盾,保罗能想出的只有他的博士后艾米。保罗认为艾米不够格做“”研究,艾米对他恨之入骨。警察搜索艾米和詹姆士当时的住所,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但两人的朋友向警方透露,他们曾谈起制作炸弹的详细步骤。在缺乏物证的前提下,保罗邮寄炸弹案至今仍是一起悬案。
塞斯的案子被爆出后,马萨诸塞州的警方迫于压力重启案件调查,并将决定权交给大陪审团,由他们裁定是否以谋杀罪起诉艾米。年代久远,当年布伦特里警方基本就没有采集物证,现在想要翻案只能倚赖相关人等的回忆和证词。
负责查案的警方还是努力检视他们仅有的证据:现场照片。艾米卧室的照片里,地板上放着一份打开的杂志。检察官从图书馆找到了24年前的这份杂志,其中文章很大篇幅都在描述演员帕特里克的父母被杀的案子。1986年11月18日,两名劫匪闯入帕特里克父母经营的酒吧,用霰弹枪杀死两位中年人后,用霰弹枪威胁汽车修理铺的机修工劫车逃跑。听上去很耳熟——和艾米杀死塞斯后的举动如出一辙。检方认为艾米以杂志报道的帕特里克父母被杀案的犯罪模式行凶,可以说明她预谋作案而非意外杀人的可能性非常之高。
山姆和朱迪都出庭对大陪审团作证,坚持塞斯死于事故和意外。山姆称1985年家里被偷对艾米的影响很大,她感到害怕,因为害怕导致塞斯死去,只是无心之过。
2010年6月,大陪审团通过了动议,检方以一级谋杀罪就塞斯之死对艾米提起诉讼。山姆和朱迪联合发表声明说只有他们对事件知情,塞斯的死是一场意外。接到马萨诸塞州的起诉通知后两天,艾米在阿拉巴马州的监狱中用偷藏的刀片割开手腕意图自杀。狱警将失血昏迷的她送去医院,她没能死成。其后艾米通过律师请求法官对她处死刑。
山姆和朱迪劝女儿不要坚持被执行死刑,即使被判死刑,死刑核准的程序也会持续很多年。艾米接受了父母的劝说,以精神失常为由辩称自己无罪。民众对精神失常的说法毫不买账,辩方聘请的多位心理专家也无法对艾米作出精神失常的诊断,艾米和辩护律师修改策略,与检方商议艾米同意以检方不求偿死刑为条件认罪。检方征询所有有受害者或家属的意见,所有人都不希望见到艾米被判死刑,他们或他们的家人在案件中受到的伤害即使艾米死一百次也无法挽回。
(2012年艾米出庭确认认罪协议)
协议确认的法庭之上,艾米穿着红色囚服,白袜子和拖鞋,脚上戴着脚镣。按她的要求父母和丈夫孩子都没有到场。法官对她处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布伦特里检方得知艾米与阿拉巴马检方达成认罪协议后,声明鉴于艾米将因枪杀阿拉巴马大学的教职员工终身服刑,他们不会要求将艾米引渡回马萨诸塞州就塞斯之死受审。马萨诸塞州没有死刑,即便艾米被判谋杀塞斯罪名成立,也至多只会被处终身监禁。艾米却通过辩护律师请求被引渡回马萨诸塞接受庭审,她仍坚称塞斯死于事故,她希望能够通过审判为自己洗清冤屈。
认罪短短五个月后,艾米不出意外地提起上诉。她表示检方和法庭没有向她讲解签署认罪协议的法律后果以及她需要放弃的权益,她也未被告知随时可以放弃协议。上诉庭驳回艾米的申请。
(2015年艾米是艾米安德森)
艾米毕肖普博士如今仍在阿拉巴马州威屯卡的女子监狱服刑。狱中她改姓安德森,也许尊贵的艾米毕肖普只能作为博士存在,杀死四人重伤三人的罪犯名叫艾米安德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