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怨


她要杀死弟弟 - 我是家里多余的那个

(水晶和杰斯)
1997年一对美国乔治亚州的夫妻水晶和杰斯飞越大半个地球去俄罗斯寻找他们的梦想。他们从孤儿院里带走了一对九岁和三岁的小姐弟,给她们改名为卡拉里和约书亚,在办理领养手续后,新组成的一家四口一起回到美国。这是卡拉里和约书亚的美国梦,也是水晶和杰斯的父母梦,美好的开端未必预示完满的结局。
杰斯本人就是被领养的,他和妻子水晶多年不孕决定领养后,开始在网上搜索相关机构,在其中一家机构的网页上看到了他们梦寐以求想要拥有的孩子,一个金黄色头发蓝眼睛的女孩。领养机构让杰斯和水晶看这个孩子的医疗报告,说她是一个健康,外向,聪明的孩子。
在位于莫斯科西北450公里的小城博罗维奇的孤儿院里,水晶和杰斯见到了小女孩,她叫水晶“美国妈妈”。水晶和杰斯临时起意,又领养了孤儿院的一个三岁男孩。支付了近三万美元费用后,这两个孩子正式成了水晶和杰斯的儿女。

(水晶和卡拉里)

(水晶杰斯和约书亚)
水晶和杰斯在亚特兰大郊区买了房,后院有茂密的树林,景色优美。
最先觉得不对劲的是水晶,卡拉里总是心不在焉,非常孤僻,虽然她不会哭,却是一个充斥着怒气的孩子。也许是自己无法兼顾工作和照顾孩子,让卡拉里受冷落了罢,带着这样的想法,水晶辞职,做起卡拉里和约书亚的全职母亲。然而水晶认为的无所不能的爱并没有治愈卡拉里。
1998年12月26日,水晶在后院种花,卡拉里和约书亚就在附近玩耍。突然水晶听到身后约书亚的尖叫声,她赶紧回头看,卡拉里举着四岁的弟弟站在高约9米的露台边,好像要把他扔下去。水晶立刻冲过去,从卡拉里手中把约书亚抱起带走。卡拉里说:“我要杀掉他。”水晶问为什么,卡拉里的回答是:“我受不了他。他总是惹我。”水晶以为卡拉里只是一时生气,便试探地问:“你因为他惹你不高兴就想杀他?你肯定不是真心的吧。”
卡拉里说:“不,我真的想要他死掉。”
约书亚害怕姐姐,水晶也对女儿有了提防之心。卡拉里告诉水晶,自己经常听到别人在耳边命令她做一些事情,是那个声音要她杀了约书亚。卡拉里也看见蛇和其他并不存在的东西。

(卡拉里)
水晶和杰斯把女儿送去当地的精神病院,在那里接受治疗。四个月后杰斯的医疗保险耗尽,夫妇不得不把卡拉里带回家。在那之前,水晶和杰斯在家里的起居室,卧室,洗手间里都装了摄像头,卡拉里也再不准单独和约书亚相处。即便如此,卡拉里还是数次提起,只要有机会,她一定会杀掉约书亚。

水晶向领养机构索要卡拉里的更多资料,原来她的母亲是个酒鬼,对还是婴儿的卡拉里不管不顾,卡拉里被送去孤儿院前曾挨饿受冻,受过虐待。而在孤儿院里,卡拉里也被分配到有精神和心理问题的儿童专属的宿舍。水晶和杰斯认为领养机构故意隐瞒了会影响她们领养决定的关键信息,当然领养机构的负责人矢口否认,她说水晶和杰斯在博罗维奇的孤儿院时,应当多向孤儿院的工作人员和医生了解并核实卡拉里和约书亚的情况,而不是仅凭一面之缘就签署文件。

卡拉里每天都要吃很多精神类药物,在水晶看来,那些药一点效果也没有。也许猜忌一旦产生,就再也不可能假装岁月静好。约书亚被送去远在德州的杰斯的父母家,水晶和杰斯以为这是唯一确保他安全的解决办法。
不同精神专家对卡拉里的诊断也南辕北辙,有医生做出卡拉里不具备爱其他人能力的结论,而另一些医生则说,虽然卡拉里有心理问题,但仍是正常的孩子,反而是水晶和杰斯对她疏离又冷漠的态度令人担心。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水晶和杰斯精疲力竭,为了给卡拉里看病,他们几乎花光了所有存款,他们“没办法继续做卡拉里的父母了”。
水晶杰斯带着卡拉里搭乘飞机,再次来到卡拉里的祖国俄罗斯。卡拉里被安置在莫斯科的一家儿童精神病院,医生怀疑水晶和杰斯假借要卡拉里住院,实则是打算抛弃这个孩子,向两人索要他们的护照复印件,再三叮嘱要他们两个月后就来接卡拉里。敏感的卡拉里也意识到状况不对,她一遍遍和水晶和杰斯说自己爱他们,水晶和杰斯脸上露出了不知所措的尴尬表情。

卡拉里被安置在一间上锁的双人病房,和另一个孩子同住。
一周后水晶和杰斯飞回美国,留下卡拉里一人每天掰着指头数日子——水晶和她说60天后就会接她回家。六十天后,水晶和杰斯签署了放弃监护权的文件。
最初为水晶和杰斯办理领养手续的机构接走出院的卡拉里,又把她带回美国,等待其他的家庭领养。2002年,北卡罗来纳州的一个家庭领养了14岁的卡拉里,卡拉里给自己改名为萨宾娜,她记忆里与水晶杰斯和约书亚做家人的经历是完全不同的故事。
从刚搬进水晶和杰斯买的新房,卡拉里就敏感地察觉父母对弟弟比对自己要更加爱护,更有感情,她像家里多余的那个,越来越低沉,甚至有过自杀的念头。她故意骗妈妈说自己有幻听和幻视,目的是让水晶和杰斯把她送回领养机构。至于露台事件,其实当时卡拉里想抱着弟弟下楼梯,但是约书亚有点儿重,她不小心手滑,差点让约书亚摔下去。她本想向水晶解释,可是水晶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一直重复说着:“你想杀掉弟弟。”最终卡拉里放弃,顺着水晶说自己的确想要杀死约书亚。
卡拉里在北卡州一直住到高中毕业。之后她去非洲做义工,2010年返回北卡,在医院找了工作。2014年,卡拉里和小学老师菲尔结婚,生了三女一子。卡拉里表示曾像爱家人一样爱水晶,杰斯和弟弟约书亚,即使是多年后的现在,对水晶和杰斯也充满尊重。她说自己非常健康,不需要看心理医生,也没有服用任何药物。


(成年卡拉里和家人)
 
 她是假扮儿童的成年人 - 我不是诈骗犯
2010年5月,住在印第安纳州的克里斯汀和迈克接到佛罗里达州一家领养机构的电话,对方称有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符合她们的领养条件,最关键的是,这个小女孩儿真的很需要家庭温暖。这通电话令克里斯汀夫妇有些错愕,虽然她们的确想要领养一个孩子,也通过了检验被确认符合领养条件,但是通常来说领养机构的孩子们都很抢手,很少会有从天而降的机会给领养家长。

(克里斯汀迈克和三个儿子)

克里斯汀在家中开办托儿所,与迈克育有三个儿子,其中大儿子雅各布是自闭症患者,但从小就展示了非凡的数学和物理天分。克里斯汀对于儿子的成绩自然无比骄傲,除了为其他自闭儿家长提供咨询外,她又出书,上电视,俨然成了特殊教育界的大红人。她和丈夫是政府登记的短期寄养家庭,曾收留过很多孩子,但从没有长期和陌生孩子生活过。这次她们计划领养一个孩子,很显然也有想要证明她们的教育方法别出一格的意思。不过,她们排队等了很久,还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孩子。
佛罗里达的领养机构向克里斯汀夫妇提供了两张小女孩儿的照片,以及她刚到美国时的医疗记录。


(娜塔莉)
2008年,被取名娜塔莉的乌克兰孤儿由领养机构带到美国。记录显示她出生于2003年。娜塔莉到美国的当年被一家人收养,后来出于不明原因,这家人放弃了她,她又回到领养机构。出于保密原因,领养机构不能向克里斯汀透露娜塔莉被第一家养父母退回的原因。但是,克里斯汀和迈克仅有二十四小时做决定,如果届时他们还没有签字办手续,这个小女孩儿就会被发送回系统,等待下一对父母。
娜塔莉患有肌萎缩性侏儒症及脊柱侧弯,即使成年后也需要助行器或者轮椅,生活无法完全自理。娜塔莉刚出生不久,医生就告诉她的母亲之后她需要经历数次手术,花费约近十万美元。在医生的建议下,娜塔莉的母亲放弃了对她的监护权,将她送去孤儿院。
克里斯汀和迈克从以往与其他孩子们相处的经历了解到,大多数需要由政府和领养机构安排的孩子们都有着悲惨的童年,而身有残疾的孩子会过得更差。眼看24小时期限就要到了,两人回复佛罗里达领养机构说,他们同意收养娜塔莉。几天后,迈克和克里斯汀飞到佛罗里达,在社区购物中心的领养机构办公室里见到了娜塔莉,她非常娇小,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叫克里斯汀妈妈,叫迈克爸爸。五分钟后,迈克和克里斯汀就办完了手续,带着他们的小女儿踏上了返程的路。


娜塔莉被带回新家的第一天,克里斯汀为她洗澡,却惊愕地发现娜塔莉的下身有成年人的体毛。怀疑的种子在克里斯汀和迈克的心中生根发芽,他们越来越觉得娜塔莉其实是一个成年人。
夫妇后来接受多家媒体采访,讲述了许多他们认为可以证明娜塔莉其实是成年人的事件。这些仅仅是克里斯汀和迈克单方面的说法,并没有证据可以佐证。
首先克里斯汀说她曾在娜塔莉的内裤上看到过血迹,说明娜塔莉已经来月经。才六七岁的孩子是不可能这么早发育的。其次娜塔莉仅到美国两年,就能够说流利的英语,完全不带口音,更为神奇的是,她居然连一句乌克兰语都听不懂。第三,娜塔莉的词汇比普通的同龄孩子要多得多,克里斯汀以为她的用词更像成年人。第四,娜塔莉不喜欢儿童玩具,对化妆品却充满兴趣。第五,娜塔莉的牙齿是成年人的牙齿。第六,娜塔莉自被领养后没有长高过一公分。

(曾试图领养娜塔莉的夫妇提供的2008年娜塔莉的照片)
带了戒心的克里斯汀夫妇自此与娜塔莉的相处愈发别扭。克里斯汀称娜塔莉有幻视幻听,时常想要伤害家人,她所做过的事情包括试图在家里的楼梯上撒钉子,将克里斯汀推去撞电网,在克里斯汀和迈克的咖啡里加漂白水,趁他们睡着举刀站在她们床头。这些严重的指控被很多人质疑,因为娜塔莉身高不足一米,体重约为克里斯汀的三分之一,体态悬殊的状况下娜塔莉想要制服克里斯汀真的很困难。
娜塔莉在乌克兰的生母出面说领养机构记录的娜塔莉的出生年月是准确的,她生于2003年。

(娜塔莉的生母)
2010年6月,克里斯汀和迈克带娜塔莉去医院测真实年龄,骨密度测试的结论是她是个年约8岁的小孩儿。两年后,克里斯汀夫妇再次要求医院测娜塔莉的年龄,医院认为娜塔莉年约11岁。一个月后,克里斯汀和迈克向法院申请将娜塔莉的年龄由9岁改为22岁。迈克提供的证据是他的家庭医生出具的证明,其称娜塔莉是一名成年人。迈克没有向法官展示医院两次对娜塔莉检测做出的报告。
2013年克里斯汀和迈克患有自闭症的天才儿子,15岁的雅各布被加拿大滑铁卢的一所独立研究机构圆周理论物理研究所录取为博士生,克里斯汀夫妇决定和两个小儿子一起陪雅各布去加拿大住,走前她们挂牌出售她们在美国的房产,家里其余的物件或卖或送,总之就是一去不回头的气势了。(雅各布在九年后仍然没有取得博士学位,或许他并不像克里斯汀渲染得那么天才。)
至于这家的第六名成员娜塔莉,克里斯汀和迈克自有安排。既然娜塔莉的年龄已经被法律规定为23岁,是成年人,她就应当自立,克里斯汀和麦可为她租了公寓,付了一年房租,替她领了免费食物券。娜塔莉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领食物,她也够不着公寓里的灶台,基本没有应付日常的简单任务。好心的邻居教她处理问题,也会帮她克服她无法解决的困难。
一年后,娜塔莉因为无法支付房租被房东赶出公寓。
迈克和克里斯汀的婚姻在他们将娜塔莉从家族剔除的几个月后破碎,迈克返回印第安纳波利斯,递交离婚申请,克里斯汀和三个孩子留在加拿大滑铁卢。但从他们搬去加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娜塔莉。

(2019年的娜塔莉)
娜塔莉进入成教机构学习,希望能够拿到高中文凭。机缘巧合之下,她与一对牧师夫妇结识,牧师夫妇丝毫没有怀疑过她的年龄,让她和他们还有他们收养的其他孩子们同住,照顾她的起居。2016年,牧师向法庭申请将法定26岁的娜塔莉改回原来的年纪13岁,迈克和当初提出娜塔莉是成年人的家庭律师出庭作证,法院没有批准牧师的申请。由于法律说娜塔莉是成年人,她就不符合被收养的条件了,牧师夫妇只能让她没有名分地继续和他们一起生活。

(娜塔莉和牧师夫妇出庭)

(克里斯汀和迈克)
2019年,检方以忽视及遗弃儿童罪对克里斯汀和迈克提起告诉。克里斯汀和迈克拒不认罪,通过各自的辩护律师反驳称娜塔莉身为成年人,却假装成儿童实施诈骗。法庭以2012年作出修改娜塔莉年龄决定的法官判决为准,认定检方所述的针对儿童的罪名均不成立,驳回检方要求。

(娜塔莉的十年,这是六岁到十六岁,还是十九岁到二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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