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耀楼2936室的铁皮箱
1999年2月14日,刘志成报警称其朋友张伟文失联多日。警察赶到张伟文居住的屯门大兴村兴耀楼29楼单位,破门而入,发现室内凌乱不堪,地面和墙上都有血迹,房间里很怪异地摆着一只上了锁的铁皮箱。警察打开箱子,其内有一名浑身是血蜷曲在内的男子的尸块,头颅用白布包裹,箱内还撒了粗盐。法医拼凑铁皮箱内所有尸块,受害者的左手左脚缺失,警察随后在事发单位附近的垃圾箱里找到一只左手和一只左脚。
经刘志成和张伟文的弟弟辨认,死者就是失踪的张伟文。
(屯门大兴村)
屯门大兴村是香港政府1977年建设的公屋,龙蛇混杂,有很多青少年由于父母疏于管教,参加帮派活动,或走上歪路。张伟文和刘志成就是沦为社会边缘的童党,早早辍学,聚集在一起吸毒打架,惹是生非。1999年2月初,刘志成和女友曾到张伟文家暂住。这其实是张伟文父母家,不过两个大人常几个月才回家一次,刘志成和女友因而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另一间房则由张伟文和女友易宝雯住。9日,张伟文郑重其事把刘志成叫出去,说怀疑易宝雯出轨,问刘志成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刘志成见无法隐瞒,只得将曾数次在路上见到易宝雯与其他男子举止亲密逛街的事告知好友。张伟文闻言很生气,表示当天就要和易宝雯对质。
刘志成想留一些隐私给张伟文,便和女友在外滞留到深夜,直到10日凌晨才返回张伟文家,隔着大门就听到张伟文和易宝雯在大吵大闹。刘志成拍门,开门的易宝雯拒绝让他入内,而刘志成又听到张伟文喊着弄湿了裤子,要易宝雯给他找条裤子换上。易宝雯关了门。
刘志成仍站在门外,想等张伟文和易宝雯吵完,自己再进去睡觉。不想室内动静越加激烈,张伟文高喊“不要再打了!”刘志成等了好一会儿,决定跑去楼梯间过夜。次日一早,刘志成直接外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试着给张伟文发了很多信息,但都没有回音。
2月13日,刘志成再次去张伟文家,易宝雯开门不让他进门,只是递给他一个装着他个人物品的袋子,让他赶紧走。刘志成又去楼梯间睡觉,第二天一早,看到门开,易宝雯带着两个大的黑色塑胶袋,去和一个女朋友会合,一起上了货车。
刘志成越想越不对劲,问有备用钥匙的张伟文的邻居要了钥匙,发现门锁被换,便给张伟文的弟弟打电话,请他来商量。两人都觉得张伟文失踪情况不对,于是报警。
嫌犯被捕
易宝雯不知所踪,更令人不安的是她和张伟文不满四岁的女儿也不见了,警方对易宝雯下达了通缉令。
2月17日晚,刘君华到警署报案,称被通缉的易宝雯是自己的前女友。警方要刘君华设法将易宝雯约出来,以便抓捕,可是易宝雯拒绝与刘君华见面。
刘君华和警方承认害怕会被当成杀人犯的帮凶,因为2月10日上午易宝雯曾拜托他帮忙开车运一些物品去元朗,当时易宝雯和一名女子搬了木梯和两个桶还有杂物上刘君华的货车,到达地点后,刘君华在车上等,易宝雯和女子搬东西下车,大约花了15分钟。返程时,易宝雯和刘君华说自己剁鸡块时不小心弄坏了向朋友借的刀和剪刀,需要赔偿,刘君华从便利店里给她买了一把刀和一把剪刀。
刘君华几日后看到新闻上警方的通缉令,已是不安,易宝雯又打电话向他承认杀了张伟文。刘君华反应过来,很可能他帮易宝雯送的杂物是涉案的证物,而帮易宝雯买的刀和剪刀是杀人或者分尸的工具。
2月26日,警方接获线报,在旺角上海街的套房内将易宝雯抓捕,她的女儿也在屋内,被警员带走。
易宝雯对杀死张伟文并分尸的罪行供认不讳,这起似乎很简单的因家庭琐事导致的杀人案其实有更深的隐情。
最美杀人犯的悲歌
(易宝雯)
易宝雯犯案时仅19岁,她和张伟文大约5年前相识,那时候易宝雯在屯门最好的中学念中四,成绩优异。样貌姣好的易宝雯还被星探发掘,拍了飘柔洗发水的广告,是很多男同学暗恋的对象。某天易宝雯和同学去卡拉OK玩耍,易宝雯找在卡拉OK打工的女同学聊天,正好被在卡拉OK看场的小混混张伟文见到,张伟文对易宝雯一见钟情。两人认识后,张伟文常邀请易宝雯和同学去他家,易宝雯把张伟文当成朋友。
一次易宝雯又去兴耀楼找张伟文,张伟文趁两人单独共处一室将其强奸。事发后,易宝雯没有报警,继续和张伟文相处,后还被张伟文的真情打动,与他成为情侣。(大陆最低合法性行为年龄为14周岁,香港最低合法性行为年龄16周岁,即使张伟文没有胁迫易宝雯发生关系,也已触犯法律。)
年底易宝雯怀孕,张伟文带她去堕胎,医生认为易宝雯年纪太小,流产手术可能会对她造成生命危险,拒绝为她做手术。易宝雯只好继续隐瞒自己有孕之事,照常去上课,她的同学老师乃至父母都没有发现。
1995年5月,怕去医院生产会令警方抓走张伟文的两人选择在张伟文家的卫生间生孩子,14岁的易宝雯顺利诞下一个女婴,为她取名易咏瑜,父亲张伟文也不过16岁而已。张伟文想把婴孩带去医院门口丢弃,易宝雯苦苦哀求才让他同意抚养孩子。白天易宝雯去学校上课,张伟文在家带孩子,放学后易宝雯就赶去张伟文家照顾咏瑜,深夜再回父母家睡觉。三人只靠易宝雯的零用钱维生。
一段时间后,易宝雯实在无力继续这样连轴转的生活,向父母撒谎称为了专心复习备考,想去和干姐姐同住。征得父母同意后,易宝雯却搬去张伟文家。即使条件艰难,易宝雯仍维持了好成绩,能够顺利进入大学。不过迫于经济和养育孩子的压力,易宝雯没有继续升学。
1996年至1998年间,易宝雯再生下两个孩子,分别将他们遗弃在地铁站和屯门医院。
张伟文脾气暴躁,一有不顺心就会动手打易宝雯,长此以往,易宝雯对他的感情变淡,转而结交其他男友寻找情感慰藉。刘君华是易宝雯在1998年除夕夜帮舅舅摆摊买糖果时认识的油漆工,两人交往数月后,易宝雯主动提出分手,不过仍维持朋友关系。直到日后张伟文被杀上了新闻,刘君华才知道前女友原来有同居男友,还有一个孩子。
1998年4月,易宝雯和妹妹在铜锣湾逛街时偶遇消防员石修恒,两人攀谈后发展出恋情。易宝雯虽然没有和张伟文分手,也没有避忌他的意思,常和石修恒去屯门和元朗的商场逛街约会。张伟文的好友刘志成看到的男伴,就是石修恒。易宝雯和石修恒热恋,常跑出去不见几个小时,这年年底张伟文才意识到易宝雯不对,猜她在外面有了其他男友。张伟文试过跟踪易宝雯,没能找到石修恒,他经常追问易宝雯的行踪,对她非打即骂,两人的关系因此更僵。
不可避免的惨案
张伟文个性内向,没有把自己对易宝雯的怀疑告诉其他人。1999年2月9日,他实在忍不下去,找刘志成倾诉,终于印证了早前的猜测,怒火中烧。回家后,他一言不发就对易宝雯动手,易宝雯动手反抗,顺手操起工具箱里的刀,铁锤,折叠凳朝张伟文扔去。
两人扭打之间,张伟文被砍了几刀,头部也被击中,一时往后倒,没法继续殴打易宝雯,易宝雯也停了手。这时刘志成敲门,易宝雯让他走开,返回屋内继续攻击张伟文。张伟文终因多处受伤失血而死。
刘志成曾想过报警,又怕警察上门查出张伟文令14岁的易宝雯生女触犯法律,他犹豫很久,还是没有采取行动。
易宝雯担心女儿一早会看到张伟文的尸体,想把尸体藏进张伟文父亲放工具的铁皮箱。奈何铁皮箱不够大,塞不进张伟文。易宝雯简单地盖住尸体,带女儿睡觉。
第二天一早,易宝雯去买了粗盐,回家后收拾了凶器装进黑色塑胶袋,叫来女同学帮自己搬东西,再给刘君华打电话借车。从元朗回屯门的路上,易宝雯让刘君华帮忙买了刀和剪刀,带着它们回到张伟文家,开始分尸。易宝雯把张伟文的左手和左脚分装进袋子,扔去不同的垃圾箱,把张伟文的其余尸块放进铁皮箱,头颅用布裹好,同样放进铁皮箱。
最后易宝雯在尸块上洒了盐,胡乱塞了些衣物,锁上箱子。
(警方人员将证物铁皮箱带走)
杀人分尸后,易宝雯带着易咏瑜离开。
重蹈覆辙
一年后,检方控易宝雯谋杀及阻止尸体合法埋葬案开庭。陪审团裁定易宝雯谋杀罪名不成立,误杀及阻止尸体合法埋葬罪名成立,处10年刑期。
由于无人抚养,易咏瑜被送去儿童院,第二年转去寄养家庭,15岁离开寄养家庭并辍学自立。
2014年6月23日,警员照例在巡逻,行至旺角界限街建福大厦12楼电梯厅时,一手持塑胶袋的女子一看到警员就转身走开,警察生疑截住她,从她的塑胶袋内找到一件外套,外套里藏了价值4万3千港元,重75克的冰毒。警方立即拘捕女子。她不停求情,称只是两包买来自己吸食的毒品,要警察给一个机会。被抓的女子是易宝雯和张伟文的女儿易咏瑜。易咏瑜时年19岁。
(易咏瑜)
她15岁辍学后在社会上结交了一帮坏朋友,还染上毒瘾,走上以贩养吸的歪路。
易咏瑜被抓后,她的寄养父母给法官写了求情信,辩护律师请法庭念及易咏瑜的身世,多年来易宝雯只向家人称易咏瑜是亲戚的女儿,易咏瑜从未得到过生母的关爱。易咏瑜自己表示感激警方及时抓住她,让她不至于继续错下去。法庭判她5年8个月刑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