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幼童坠楼案



(陈美霖和雪雪,瑞瑞)
2020年11月1日,陈美霖把女儿雪雪送去前夫张波家,离婚后,女儿雪雪跟着陈美霖,儿子瑞瑞跟着张波和他的母亲,每周末陈美霖都会带雪雪去张波家,让雪雪和瑞瑞姐弟一块儿玩耍,但都是当天就会带雪雪回家。张波要求让雪雪留在他家过夜,这已经是短短一周里张波第二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了,平时他对孩子不甚在意,也没有照顾过两个孩子,陈美霖暗自猜测是不是和女儿分开后,张波真的醒悟了,想和女儿多相处,因此张波又一次要女儿留下过夜,再加上张波的母亲在一旁也嚷着想和孙女多呆会儿,陈美霖就同意了。
第二天下午,陈美霖接到前夫通知,称雪雪和瑞瑞出了意外,从15楼摔落。陈美霖眼前一黑,强撑着赶去医院。


11月2日15:30左右,南岸区锦江华府四单元有两名幼童坠楼,附近的居民听到重重的击打地面的闷响后都围上前去查看情况,不一会儿,穿着黑色睡衣和灰色拖鞋的张波从四单元冲下来,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以头撞墙。邻居们一边安抚张波,一边帮忙拨打报警和急救电话,急救人员宣布坠楼的小女孩雪雪当场死亡,小男孩瑞瑞被送去医院抢救数小时后也告不治。
陈美霖没有见到女儿雪雪最后一面,她甚至不敢揭开蒙在雪雪脸上的白布。陈美霖的母亲代替女儿认了尸,雪雪的双眼睁着,陈美霖的母亲用手轻轻抚了好几遍,才让雪雪闭上眼睛。
法医鉴定雪雪因高坠致颅脑损伤死亡,瑞瑞因高坠致颅脑及胸腹腔多脏器损伤造成呼吸循环衰竭死亡。
 
2017年陈美霖进入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工作,她接替的是张波原来的岗位,同事开始撮合她和张波。陈美霖对张波第一印象很差,张波身高180左右,身材瘦削,喜欢穿花哨的紧身衣,有些流里流气,似乎素质不高。陈美霖的直觉没错,张波出生在长寿区的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小学毕业即辍学进入社会打拼,复杂的经历使得张波很会左右逢源,擅于钻营。
张波对陈美霖展开疯狂追求,在公司教陈美霖工作的步骤,又接送陈美霖上下班,从没有谈过恋爱的陈美霖很快就被张波的温柔征服,两人发生了关系,也确立了恋爱关系。陈美霖那时认为张波聪明有上进心,对自己好。六月陈美霖发现自己怀孕,因为才入职不久,她犹豫想要把孩子打掉,可是张波斩钉截铁保证会对她和孩子负责,让陈美霖放心生孩子。陈美霖被说服,辞掉工作,做起全职女友。陈美霖的父母都是普通职工,对女儿要因怀孕结婚很反感,二老对张波也不了解,可是陈美霖已经下了决心,还说流产以后可能就生不了孩子了。陈美霖的父母没敢多加阻拦,只能顺着女儿。陈美霖告诉父母张波没有上大学,陈美霖的父母后来才知道,张波仅仅是小学毕业。

(锦江华府张波所住的四单元)
怀孕的陈美霖和张波匆匆结了婚,陈美霖给自己买了钻戒,陈美霖的父母帮着承担了婚宴的费用,婚后陈美霖搬去张波和母亲住的南岸区锦江华府的单位。张波的亲戚不时借宿在张波两室一厅家中的客厅,让陈美霖觉得很不方便。陈美霖个性直爽,脾气也很冲,张波也一改追求陈美霖时的温柔,对陈美霖越来越不耐烦,两人常常吵架。婚后陈美霖完全处于劣势,吵架后认错的只有她。
结婚后没多久张波也从贷款公司辞职,与他人合伙开了自己的小额贷款公司。因为张波以自己的身份证已经办理了多张信用卡,便借陈美霖的身份办理信用卡透支3万元现金,作为公司的投资。张波在小额贷款这行混了多年,多少有些人脉,也知道要怎样拉生意,很快公司开始盈利,张波每个月能赚2万元,好的时候甚至能赚5-6万元。
2018年3月陈美霖和张波的女儿雪雪出生。婚前不是特别了解张波的陈美霖在结婚后就意识到自己大概犯了个错误,但月子里还是又一次意外怀孕,令陈美霖的父母既生气又心痛。陈美霖的母亲不想女儿连着生孩子,对身体不好,可是医生告诉陈美霖,她的子宫情况不稳定,如果流产可能需要摘除子宫。陈美霖听医生这样说,就没有流产,选择留下老二。陈美霖留下老二还有一个小心思,她以为张波不喜欢雪雪,是因为雪雪是个女孩儿,如果自己能生个儿子,也许张波就会回心转意,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陈美霖和张波的母亲还有借宿的亲戚冲突频繁,陈美霖不得不带着还没满月的女儿雪雪一起搬回娘家,张波也一起跟着。淋巴癌动手术后还在缓慢恢复期的陈美霖母亲帮手抚养雪雪。陈美霖的母亲白天外出工作,只能晚上下班替陈美霖看看孩子,让陈美霖休息一会儿。
2019年1月张波和陈美霖的儿子瑞瑞出生,陈美霖的母亲在看护雪雪外已无余力,由张波的母亲负责瑞瑞。张波对儿子也没有展现出任何父爱,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陈美霖要是问起,张波就很没有好声好气地呛说自己在外面忙事业。瑞瑞三个月的时候,张波向陈美霖提出离婚,理由除了感情不和外,还包括张波想要大富大贵,可是陈美霖满足于平平淡淡的生活。那时张波刚和网友叶诚尘奔现,并开始追求叶诚尘。一个月后瑞瑞生病住院,去医院照顾瑞瑞的只有陈美霖和帮陈美霖带女儿雪雪的陈美霖的母亲。张波对瑞瑞不闻不问,还是一味催促陈美霖赶紧离婚。
张波除了忙着闹离婚,追求叶诚尘外,还花光所有存款,刷陈美霖的信用卡贷款,外加向陈美霖父母借了几万块买了辆奔驰。张波吃穿用度都贵的,一条皮带就是5,000元。为了维持与收入不符的生活方式,张波不停向朋友借钱,依赖网贷。张波告诉朋友们,自己离婚会把所有财产都留给陈美霖。雪雪和瑞瑞的生活费用却全一直由陈美霖和父母负担。
陈美霖没有工作,也不想两个孩子没有完整的父爱母爱,对张波几次下跪苦苦哀求,还请张波的朋友帮着劝张波改变离婚的想法。张波不为所动。

(雪雪和瑞瑞)
2020年2月,雪雪还不到两岁,瑞瑞才刚一岁一个月,张波和陈美霖协议离婚,女儿雪雪由陈美霖抚养,儿子瑞瑞在六岁前由张波抚养,六岁后归陈美霖抚养。张波同意向陈美霖支付80万元作为补偿。事实上,张波并没有支付这笔费用。他和陈美霖仅有的共同财产就是那辆贷款买的奔驰,离婚后,张波把奔驰卖了,还掉贷款后,只剩了两三万。陈美霖把这些钱都存了起来。情人节那天,张波和叶诚尘约会,张波送给叶诚尘的礼物是一束现金玫瑰。张波把自己所有社交网络上的头像都换成了和叶诚尘的合影。

(张波 叶诚尘)
 


(叶诚尘)
叶诚尘的父母靠房地产开发发了家,叶诚尘在父母开办的食品公司挂职务会计,实际上就是白领工资。叶诚尘出身在富裕家庭,又被父母宠溺,个性乖张跋扈,生活奢侈。张波对叶诚尘的“爱”,到底几分出于本心,几分出于对叶诚尘家境的向往,除了他自己,谁也无法了解。如果和叶诚尘结婚,张波能够实现社会阶层的跨越,这是毋庸置疑的。
为了打动叶诚尘,张波使出浑身解数,除了关心叶诚尘生活的各个方面,还把自己所有的收入都交给叶诚尘使用。即使这样,张波的消费水平也无法和叶诚尘相提并论,因此张波向朋友借钱,从信用卡透支金钱来给叶诚尘买礼物。
又要逼妻子离婚,又要费尽心力讨好有钱的女友,张波放在拓展公司业务上的心思越来越少,合伙人对他不满,在查出张波挪用公司钱款后,合伙人与张波散伙。
张波刚追求叶诚尘时隐瞒了自己已婚已育的身份,叶诚尘于2019年8月与张波正式交往,向父母介绍男友张波后,叶诚尘的母亲开始向周边的人打听张波的底细,很快就了解到张波还没办理离婚手续,还有两个年纪很小的孩子。叶诚尘的父母坚决反对女儿和张波来往。叶诚尘为此曾和张波闹过分手,在张波死缠烂打之下,两人和好。只是自此,雪雪和瑞瑞的存在,就成了横亘在张波和叶诚尘之间的一个巨大障碍。
 
案发后,陈美霖和母亲接受警方问话了解情况时,表示两个孩子的死非常蹊跷。张波最先告诉陈美霖,自己的母亲下楼去打麻将,自己因为服用感冒药睡着了,两个孩子独自在窗台上玩耍才会出的意外。可是后来张波又告诉朋友说自己开窗透气后忘了关窗,事发时自己在客厅里吃刚到的外卖,雪雪和瑞瑞在房间里玩,瑞瑞淘气把头伸出窗外,雪雪为了把弟弟拉回来,不小心两姐弟一起摔了下去。陈美霖的母亲不相信自己一直带着,最胆小的外孙女儿会想要翻出那么高的窗台。才一岁的瑞瑞,身高根本就够不到窗台。

(从张波邻居家望向出事的窗台)
警方在张波家中采集物证时也发现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印证了陈美霖和母亲的怀疑,瑞瑞才一岁,以他的身高和活动能力根本不可能爬上窗台,而且窗台上完全没有雪雪和瑞瑞的手印足迹,这和张波所述两个孩子掉落前在窗台上玩耍不符。
雪雪和瑞瑞出事的第九天,重庆市公安局南岸分局通知张波和叶诚尘到派出所拿回此前被扣作证物的手机,两人到了派出所就被逮捕。第二天,警方对张波和叶诚尘以故意杀人嫌疑立案侦查。
警方恢复了张波和叶诚尘之间17,000余条微信聊天记录,发现二人早在2020年2月,张波和陈美霖刚刚离婚时就提到除掉小孩之事。叶诚尘多次说起父母不可能让自己和有小孩的男人在一起,如果张波还有小孩,自己就不可能接受张波。从五月开始,张波,叶诚尘对杀害雪雪和瑞瑞的讨论愈加热烈和认真,两人的恋情几乎都围绕着杀害雪雪和瑞瑞这个主题,每次见面或是微信聊天都要提到。张波很难下决心杀人,在叶诚尘几次三番要求后,张波松口说是为了女友才去做杀孩子如此伤天害理的事的。
起初叶诚尘要张波做掉女儿雪雪,后来又改了主意,说是反正都要杀了,干脆把瑞瑞也干掉。
张波和叶诚尘构思了不同的作案方法,包括由张波驾车,将车开入河中,淹死雪雪和瑞瑞。由于张波的车没有购买车险,两人放弃了这一计划。反复商量后,张波和叶诚尘决定采用高空推落的方式杀掉两个孩子。
6月叶诚尘因为张波迟迟没有动手,给张波发信息要求他立刻解决问题。“反正有娃儿我是接受不了的,你马上把娃儿解决了就行了。”张波回复:“娃儿出了事,你都没得资格说我是二婚撒子的。”叶诚尘肯定地回复:“我就没得资格说你任何了。”
同月张波和叶诚尘因为争执分手,9月张波主动联系叶诚尘,两人和好,继续密谋杀人计划。张波还在惋惜害掉两条小生命不值得,而叶诚尘则说雪雪和瑞瑞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有了她们自己和张波就无法幸福地在一起。
2020年10月25日,张波让母亲打电话给陈美霖,让陈美霖将雪雪带到家里和瑞瑞见面,张波提出要带雪雪去买衣服,所以想让她在自家过夜。因为这次陈美霖没有同意让雪雪留下,张波没有机会下手杀害子女。叶诚尘对此非常失望,而张波则多次微信安抚女友,向她表忠心,保证会继续寻找新的作案机会。叶诚尘向张波规定了十天的杀人期限,如果张波在期限前没有除掉雪雪和瑞瑞,自己就会和他一刀两断。
11月1日,陈美霖又将雪雪带到张波家,张波再三恳求之下,陈美霖将雪雪留下,独自离开。因为张波的母亲一直在家,张波还是想不出办法摆脱母亲杀孩子,于是出门去找叶诚尘商量。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张波从叶诚尘住处回到家中,一直等到下午15时后,张波的母亲去小区的棋牌室打麻将,把雪雪和瑞瑞留给张波。张波和叶诚尘视频通话,张波还是不忍心(不敢)下手,叶诚尘于是割腕,声称如果张波再不行动,自己就会与之分手。张波终于在两条人命和自己“光明的前途”之间选择了后者,冲进卧室抓住雪雪和瑞瑞的双腿,把她们一齐从窗台扔下楼。楼下邻居看到孩子坠楼大喊时,张波才装作刚刚反应过来的样子下楼。一番痛不欲生的表演之后,张波告诉赶来调查的警察,两个孩子自己在卧室玩耍,不小心掉落。

(“痛不欲生”的张波)
 
庭审时,张波和叶诚尘互相推脱,均辩称对方才是案件的主犯。


(法庭上的张波和叶诚尘)
张波承认亲手将雪雪和瑞瑞推下窗台,但叶诚尘才是惨案的主使。张波称叶诚尘有暴力倾向,曾用烟灰缸砸破张波脑袋,也用菜刀将张波砍伤。2020年11月2日叶诚尘和张波视频通话,对着张波割腕自杀以逼迫还是不敢动手的张波尽快了结。张波因为了解叶诚尘的个性,是个说得出就做得出的人,所以下了狠心。
叶诚尘则辩称自己割腕还要张波把两个小孩弄死只是一种让张波死心分手的手段,因为她以为张波虎毒不食子,肯定不会为了和自己在一起而杀害亲生骨肉。叶诚尘的辩护律师以叶诚尘没有唆使张波杀人的主观意愿为理由,认为叶诚尘应当被法庭认定为从犯。
法官因为技术部门无法恢复11月2日张波叶诚尘视频通话的内容,没有采信张波关于案发前叶诚尘割腕致使张波行凶的辩词,也没有采纳叶诚尘的辩词,认为张波和叶诚尘属于共同犯罪,张波积极参与谋划并直接实施杀人的行为,叶诚尘则多次催促张波杀人,并在张波犹豫不决时以分手胁迫张波,最终促使张波犯罪。叶诚尘与张波在雪雪和瑞瑞被杀案中的犯罪地位相当。
张波和叶诚尘被抓后,张波的妈妈和姐姐去陈美霖家道歉过,此后两家再也没有联系,两个孩子的后事也都是陈美霖和父母处理的。叶诚尘通过律师请法院工作人员向陈美霖表示愿意赔偿30万以换取陈美霖的谅解,被陈美霖当场拒绝。此后叶诚尘又通过法院工作人员和陈美霖沟通,说可以在30万的基础上适当增加赔偿。在叶诚尘眼中用钱换她轻判的一场交易,对陈美霖来说非常可怕,叶诚尘想做的是用30万买下两个孩子的命。在宣判前,陈美霖为了尽快从重处罚杀人的张波和叶诚尘,向法庭申请撤回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放弃索偿。
2021年12月28日,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对张波,叶诚尘故意杀人及刑事附带民事诉讼案进行一审宣判,审判书中提到,张波和叶诚尘的行为突破了人伦道德和法律的底线,社会影响极其恶劣,作案手段异常残忍,在犯罪后又各自删除微信聊天记录并窜供意图逃脱罪责,完全没有悔罪之心。法官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张波,叶诚尘死刑,同时批准陈美霖撤销对刑事附带民事的诉讼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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