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是小香睿吗?姐,你怎么不拦着她?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我瞬间就觉得嘴里的泡面不香了,我咽下嘴里的泡面,看着王姐焦急地问道。
王姐吃完了泡面以后还喝了几口面汤,擦了擦嘴,望着我解释道:“我当然拦了啊,可是这个小丫头倔着呢,根本不听话,我一着急打电话把她的同乡小枫叫了过来,但是没想到小枫却支持她跟男顾客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带手机了吗?”我担忧地问道。
“带了,带的是一个破旧的老人机。”王姐皱着眉回道。
“给她打电话……”我拿出手机,才想起来,我竟然没有小香睿的联系方式。
王姐激动地说:“打什么电话?她都没有把联系方式留给我们。小枫快‘下钟’了,让小枫联系她吧。不是看在小枫做事踏实,店里又急缺人手,我今天才不会轻易同意留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小丫头,主意这么大……”
“她挺可怜的,家里的哥哥和弟弟都在上学,只有她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父母只把她当成赚钱的工具,从来没有拿她当人看。”我心酸地低声叹道。
王姐眼神里有一丝动容,可嘴上依旧不饶人,她恶狠狠地说:“我见过的可怜人太多了……但是这个孩子太不听话了,明天她如果还来,我就直接让她滚蛋。”
我忧虑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
“姐,你找我?”这个时候,小枫来到了前台。
“你给小香睿打电话,问她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王姐阴沉着脸,对小枫命道。
“姐,不用管她的,她没事的。”小枫迟疑着拿出了手机,却没有立刻给小香睿打电话。
“怎么,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你们不听话,明天都不要来了!她父母不管她的死活,你也不管?!你把她带到这里来,你就有责任照顾她!”王姐发火了,对着小枫斥责道。
小枫冷着脸,无奈地拨通了小香睿的电话,并且很不厚道地直接按了免提。
“哥,怎么了?”小香睿那边传来了洗澡淋浴的声音。
“王姐找你呢,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小枫极不耐烦地对电话那头的小香睿说道。
“一会儿就回去。”小香睿在电话那头平静地回道。
“上班时间,你想出去就出去吗?你现在就跟我回来,不然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王姐生气地走到小枫身边,对着手机那头的小香睿厉声吼道。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真是嚣张,这么爱跟顾客出去玩,怎么不去那些地方做?干嘛非要跑我们这里来当搅屎棍!”王姐气得语无伦次地骂了起来。
“她不懂事,王姐不要跟她计较,等她一会儿回来了,我让她跟你认错。”小枫低声下气对王姐说道。
“你去忙吧,别再出什么错,不然你们都给我滚蛋。”王姐冷戾地瞟着小枫回道。
“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我去‘上钟’了,有什么事,姐随时给我打电话。”小枫低声回道,说完就朝走廊那边走去。
“你都听见了吧,这个小丫头听见我的声音,就直接挂断了电话。你说气人不?”王姐气呼呼地来到我身边,横眉怒目地感叹道,“我明天非要她给我滚蛋不可。”
我无奈地低声劝道:“都要过年了,好多打工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回老家了,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她如果没惹出什么祸事来,你还是将就着把她留下来吧。只要她在‘上钟’的过程中,敬职敬业就够了,其他事,我们确实无权干涉。”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帮小香睿说好话,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本来我可以对这些事不管不问的,可我终究做不到袖手旁边。
“她和你无亲无故的,你干嘛要帮她说话?”王姐冷着脸,低声问道。
“看她可怜罢了,快过年了,有家不能回,她父母说回去过年浪费车票钱,还耽误挣钱。这么狠心的父母,我听了都心寒。”我黯然地轻声感叹道。
“那你怎么不问问你姐我,为什么一天到晚都在这店里忙活,像没家的人一样?”王姐撅了噘嘴,好似我一点也不关心她。
“嗯?你老家不是在农村吗?我合计你在城里没有亲人,索性就住在店里了,全身心地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这份工作里。”我淡漠地看着王姐回道。
“在我不满一百天的时候,我亲爹就将我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我养父母把我养到十五岁的时候,就把我嫁给同村的四十岁的独眼光棍。我给光棍生了五个儿子,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他们却一个一个都只知道问我要钱……”王姐委屈地哽咽道。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年近五十的刚强大姐,在我面前落泪。
我也终于有些理解她为什么总是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模样,因为她至亲至爱的人,无一人善待过她,是这人世先残忍地对待她,所以她才会用这人世对待她的方式,去对待她身边的人。
到底谁才是无辜者呢?我细细想了想,好似我们每个人都很无辜,却又好似我们每一个人都有罪。
我给王姐递了一张抽纸,并抱着她,轻轻拍了拍的背,难过地对她安慰道:“你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啊,好好保重身体啊。”
“我的几个儿子儿媳妇,从来都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他们每次给我打电话,就是来问我要钱。”王姐抽泣着在我耳旁倾诉道。
“钱你自己攒着,留作以后养老。别再给他们一分钱了,他们不配。”我忍着悲戚的情绪,轻声对王姐说道。
“可是我挣钱就是为了他们啊,如果我不要他们了,不管他们了,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劲呢?我挣这么多钱用什么用呢?”王姐悲哀地叹道。
“这世界很大啊,姐,你可以走出去看看大千世界的风景,兴许在路上,你就能遇见真正爱你的人,就算遇不到那个人,你也可以去爱那山,去爱那水,去爱这世间所有值得你去爱的美好事物啊。”我轻轻拍着王姐的背,温声抚慰道。
忽然,足浴店的玻璃大门被人推开了,借着灯光,我看清来人正是小香睿,她一脸狼狈,满身风雪,眼神冰冷,衣袖上还沾着一大片血迹。
75.
“你还回来做什么?!”王姐突然变脸,站起身来,指着门口处的小香睿破口骂道,“这么小的年纪,一点脸也不要,叫你别跟那个男人走,你非要去!拦都拦不住。现在像条被人遗弃的野狗一样,又知道跑回来了。你滚吧!”
此时我才注意到小香睿的手在发抖,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王姐,不管王姐怎样辱骂她,她也不动声色。
我拉了拉王姐的衣袖,示意她留意一下小香睿的状态,可王姐直接冲到小香睿面前,猝不及防给了她一个耳光。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王姐动手打人。分明就在一分钟之前,她还靠在我肩膀上哭泣,而此刻,她却像只发怒的老虎,将她的虎爪挥向了一只弱小的野猫。
我惊慌地跑上前,正要伸手去拉王姐,却只见小香睿直接颤颤巍巍地倒在了地上。
“香睿……你这是怎么了?”我慌乱地弯腰伸手,试图将地上的小香睿拉起来。
可小香睿瞪着双眼,都不眨一下眼睛,手脚还在微微发抖,我伸手拉她时,她好像浑身都用不上一点力气。
这个时候,王姐才意识到这个孩子不对劲,脸色瞬间就变了,以为是自己一巴掌把人家孩子给打坏了。
“你起来啊!你跟我装什么?!我打你又没用多大劲。”王姐面露惊慌之色,可言语上依旧是傲慢至极。
我和王姐一起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倒地的小香睿从地上扶坐起来。
小香睿坐在地上,眼神冰冷又呆滞,嘴里阴森森地反复嘀咕道:“杀人了,杀人了……”
“谁杀人了?”我扶着小香睿的胳膊,惊愕地看着她问道。
而王姐听见这些话以后,即刻松开了小香睿的胳膊,并站起身来,转身走到前台,她站在她的工作岗位上,对着坐在门口地上的小香睿说:“杀人了就赶紧去自首,跑到这里来,也没人能帮你。”
“不是你杀人了吧?你衣袖上的血是谁的?”我紧张又疑惑地看着小香睿追问道。
此时虹姐忽然从走廊里走了出来,她边朝我们走着,边狐疑地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王姐殷勤地走到虹姐身边,用手轻轻抱着虹姐 胳膊,鄙夷地瞟了一眼地上的小香睿,转而对虹姐低声回道:“新来的小丫头,自己下午跟客人跑出去,现在才回来,多半是在外面闯祸了。”
虹姐拂开了王姐的手,平静地走到我和小香睿身边,闷声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香睿,轻声问道:“小丫头新来的啊,忙了一天,才看见你,你实话告诉姐,你这是闯了什么祸事了?”
小香睿忽然眨了眨眼睛,看着虹姐低声说:“姐,我没有惹祸。今天那位顾客说只要我陪他出去吃顿饭,他明天就来我们这里办一张贵宾卡。所以我才执意跟他出去的。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一只野狗欺负一个流浪汉,我拿起石头砸死了那只野狗,我袖子上的血迹是那只野狗流的血。”
可这话,连我听了都不信。
虹姐直勾勾地盯着小香睿的眼睛,沉默地与她对视了片刻,忽而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抬手摸着小香睿的肩膀,对她轻声说:“好,没事就好,赶紧回宿舍洗个澡睡觉去吧,明天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去完成呢。”
说完,虹姐伸手使劲,将坐在地上的小香睿拉着站起身来。
小香睿淡漠地扫了我一眼,转而望着虹姐低头弯腰谢道:“谢谢老板关心。我一定会留在这里好好工作。”
“嗯,姐相信你的实力。”虹姐轻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小香睿走向了长廊尽头通往的女工宿舍的方向。
小香睿的身影消失以后,虹姐特意对前台的王姐交代道:“王姐,以后对这个小姑娘好一点。”
王姐绷着脸,沉默地点了点头。
一直在担心小香睿的我,此时并没有因为她突然得到了虹姐的庇护,而感到一丝的欣慰。我反而越发感到不安,越发为小香睿的明天感到忧虑。
“尘一,愣在这里干什么呢?还不快去休息?我答应你的事,一直记得呢。明天清早,我就回家去把孩子给你带过来。你可以带她出去玩儿半天,明天下午你把她带回来,然后我帮你把她送回我家,给南桥照顾。因为明天下午和晚上,我们会很忙。希望你能体谅。”虹姐伸手搭了搭我的肩膀,轻笑着说道。
虽然她的言语听起来温柔又客气,但我总莫名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好似越来越远。
我也不愿与她多说什么,好似多说什么都无意义,我客道地对她笑着致谢,然后跟她和前台的王姐道了一声晚安。
回到13号房间的时候,我把灯打开,将房门反锁,然后走进了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房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掉了。
我摸黑爬到了床上,试着伸手按了按床边的开关,灯又亮了,可我刚拿起手机的时候,房间的灯又诡异地熄掉了。
我拿着手机,设置了早晨七点的闹钟。望着13号房间和14号房间共用的那堵墙,我嗔怪地说道:“我知道是你,师父,你是不是太无聊了,所以要故意这样捉弄我?”
灯亮了。
我又对着那堵墙说:“好累啊,我。师父,你能不能不要闹了,我想睡觉了。明天我还要带孩子出去玩半天呢,如果不休息好,明天哪里有精神陪孩子玩呢。”
灯熄了。
“师父晚安。”我将手机调成了静音,然后躺到了床上。
就这样,带着一丝安慰,带着满满的期待,我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听见了女儿在喊我,虽然觉得浑身疲倦得慌,但我还是打足了精神,睁开了眼睛。
可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见床边不光有我女儿,还有南桥,他满眼星光,脸上全是暖暖的笑意,他蹲在床边,和我女儿一起等着我起床。
可我的心却满是惶恐,我惊讶地坐起身来,看着南桥的笑脸问:“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虹姐不是说了,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找到这个地方的!师父也说了,你没有那个能耐出现在这里……”
南桥笑着将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激动地叹道:“我想你,都要想疯了。试问,有谁能阻挡得了一个疯子?”
76.
我看见13号房间的门,困惑又恐慌地盯着南桥问:“我记得我睡觉之前,是把房门反锁上的。那你,那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我再次看向了房门口,发现房门已经是反锁着的。
“叮铃铃!叮铃铃!”突然闹钟响了,我慌张地翻身寻找手机,使劲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是想孩子想魔怔了,做梦了。
我关了闹钟,坐起身来,看着空荡荡静悄悄的房间,盯着依旧反锁着的房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南桥没有找过来,还好只是一个梦境。
我起床梳洗完毕,在足浴店里找了一圈虹姐,发现她并不在店里,也不见领班王姐的身影。
大清早都没有到上班的时间,这两个人这几天都是住在店里面的,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开始在前台忙着安排一天的工作了。
店里面静悄悄的,只有一位年近七十的清瘦小老头在拿着拖把打扫着店里公共区域的卫生。
我跟他打招呼,向他询问虹姐和王姐的去向,他却根本不搭理我,好像听不见一样。
我给虹姐打电话,她接通电话告诉我,昨晚女工宿舍出人命了,警察都过去了,她和王姐在女工宿舍那边配合调查,一会儿他们就能回到店里来。
女工宿舍出人命?我心里直犯嘀咕,难道和新来的小香睿有关?可我怎么好直接问呢?看这个情况,虹姐够呛能兑现承诺了,她昨天说好了今天大早回家把孩子接过来的。
我来到前台,看着玻璃门外地上厚厚的积雪,心里想:凭什么我要去看我的孩子,还需要别人的批准,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只是来打工的,我又不是来坐牢的!我就是要去看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拦我……
越想越愤懑,我拿起手机,将出发地定位在附近的肯德基店,准备定网约车去南桥家看孩子。
可是下完网约车订单以后,却迟迟没有司机接单。我穿上外套,着急地走到门外,想看看马路上到底是什么情况,却不料刚出门时,由于门外积雪太厚,我一脚踩空了,摔在了门口的雪地里。
我艰难地从雪地里爬起来,又弯腰开始在雪里面刨我刚才不小心掉落的手机。
等我从淹没了我膝盖的积雪里把手机刨出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手机关机了,不知道手机是被摔坏了还是被冻关机了,我拿着手机回到了店里,给它吹了几口热气……
可几经“抢救”,我的手机还是无法开机。我又气又恼又着急,憋着一肚子火,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罢工……
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师父,我在心底怨道:都怪他,如果不是他这个冤家老鬼从中做戏,我怎么会陷入眼下这境地……
“师父!”我一头撞进了14号房间。
“大清早这是发生什么了,生这么大气……如果不是我反应快,你这一头撞在门上,不得头破血流啊?”师父飘到我眼前,一副无辜模样,看着我轻声叹道。
我一副怨种模样,攥着拳头,昂着头,瞪着师父凶道:“撞死了拉倒,反正天天身不由己,现在连看一眼孩子都成了奢侈!昨天你和虹姐都答应我的,今天让我放半天假陪孩子……你们都在敷衍我,在骗我!”
“没有,师父没有想骗你,也从来没有想要敷衍你。阿虹一定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你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师父会心痛的。”师父温柔地轻声安抚道,并用他冰冷的大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
虽然他只是一个阴冷的鬼魂,但我几乎快架不住他的这份柔情。
但是,在去见孩子这件事上,纵使师父给我灌下万千柔情蜜意,我也是不可能妥协的。
我眨了眨眼,再次鼓起士气,望着师父厉声回道:“我就是要去见孩子,大雪封路也罢,我步行也要去看看孩子。还剩两天就过年了,我老家有句老话,说是叫花子也有三天年,我难道都不如乞丐吗?”
想到孩子这两天还发烧了,烧得糊里糊涂喊爸爸妈妈,直接认南桥做爸爸了,我就心酸不已,忍不住在师父眼前哭了起来……
师父心疼地用他冷冰冰的鬼手给我拭着眼泪,轻声对我说:“别哭了,我现在就让阿虹去把孩子接过来,然后你带着孩子回家吧,师父批准你放假。过完年安顿好孩子以后,你再回来工作。”
说完,师父背过身去,面对着一堵墙,静默了片刻。
没过几分钟,我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了虹姐穿着高跟鞋摇摇曳曳走路的脚步声。
我心里便猜测,刚才师父面对墙壁静默的时候,多半是在给虹姐“打电话”,想到这里,我又莫名地对师父心生敬畏。
“大清早可把我忙活坏了,师父急急忙忙找我来,就是要我去接孩子啊?”虹姐推门而入,高声叹道。
“你们一起吧,把孩子接到以后,就让她带孩子回家吧……过完年再让她回来。”师父眼神忧郁,语气里满是不舍和无奈。
“哎哟,师父真不怕我累死,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昨晚女工宿舍打架,店里的女工一死一伤,现在你让尘一放假,我手里一下子少了三个员工,我岂不是要忙死了……我都忙得恨不得有分身术,外面大雪封路,我怎么回家去接孩子啊?我爬回去吗?”虹姐话语里带着醋意和不满。
师父面露难色。
“我自己去吧,我步行去接孩子。不麻烦姐你陪我折腾一趟了。”我遂看着虹姐提议道。
“你自己去我家?!哼。你想得倒美……”虹接鄙夷地讽刺道,“那你不得把我儿子生吞活剥了?他这几天疯了一样,问我要这里的地址,说要带孩子来找你。也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完,虹姐不忘对着我翻了翻白眼。
师父发怒了,对着虹子厉声说道:“你怎么说话的?!你自己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关别人什么事?!你不肯让她单独去你家,你就麻溜地陪她一起去!”
“哎呀我去就是啦,师父干嘛凶我。”虹姐扭了扭身姿对师父怨声撒娇道,“师父真是有了心上人以后,连我这个女儿的死活都不顾了……”
“我可没有你这样磨人精的女儿。我是可怜你没有父亲,才一路庇护你到今天。你这脾气,一半是你天生带来的,一半是我给娇惯出来的。我有责任教导你。”师父无奈摇头叹道。
尘一要放假接孩子去过年了,而楼主已经连续更新一个多月,没有过一天休息……哈哈哈
尘一要放假接孩子过年去了,而楼主连续天天更新,一个多月没有休息一天,哈哈哈,哭唧唧
77.
“哼,师父就是偏心了,还不承认。以前没有尘一在的时候,你可对我千依百顺的,把我捧在掌心里当宝贝。有了尘一以后,你便不爱多看我一眼了。天下哪有你这样当爹的……”虹姐语气里满是醋意和埋怨。
“我可不是你爹,我无儿无女,孤寡一世,你的儿都长大成人了,你也该自立了。你赶紧去接孩子吧,别在我这儿耍嘴皮子了。”师父悠悠地叹道。
“哼,我是看出来了,师父对我一半是可怜,一半是利用。对尘一,才是实打实的真心。”虹姐提高了嗓门,尖声叹道,将语气的醋意发挥到了极致。
我看了看手机,发现手机终于可以开机了,遂淡漠地扫了一眼虹姐和师父,对他们说:“你们慢慢聊吧,我有正事要忙了,既然师父已经批准我放假了,那我就先走了。过完年,我们再见。”
我懒得听虹姐与师父之间的对话了,也不愿去甄别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属实觉得没意思,一心只想早点接孩子回家。
说完,我就径直朝房间门口走去。
“尘一,等等我。”虹姐匆忙追了上来。
我和虹姐来到马路边时,虹姐竟然用钞票收买了马路上的除雪铲车,让负责道路除雪的铲车司机载了我们一程。
坐在大铲车里,我不由得在心底感叹:虹姐的脑子真是好使,什么招儿她都能想出来,其次觉得有钱是真好,钱确实能解决人大部分的烦恼。
除雪铲车一边做着除雪的作业,一边借公谋私,慢慢悠悠在做好工作的同时,将我和虹姐送到了小区楼下。
虹姐不让我跟她一起上楼,只让我在小区门口等着她给我把孩子接下楼来。
我耐心地等在小区楼下,约摸十分钟的样子,我听见孩子叫妈妈的声音,一回头看见虹姐板着脸和南桥一起朝我走了过来。
而南桥一脸倔强,臂弯里抱着我的孩子。
“妈,你又骗我不是?她分明就在楼下,你却说她没有来。你是不是连撒谎都不打草稿?”南桥抱着孩子来到我身边,看着一脸怒气的虹姐冷声讽刺道。
“我不是怕你听说她来了就会坚持要下来看她一眼吗?”虹姐冷着脸,替自己狡辩道。
“你总是骗我,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南桥失望地看着虹姐叹道。
我从南桥手里接过孩子,发现他们没有把我和孩子养的小猫小叮当带下来,但我并不敢开口问猫的事,好怕多说一句话会惹来更多的是非。
“你们有什么话回家去说吧,外面怪冷的。谢谢虹姐和南桥的帮助,我得带回家了。”我抱着孩子对他们客气地说道。
原本按照正常的客道,我应该再热情邀请一下他们过年来家里吃顿饭之类。
但是眼前这个情况,我觉得虹姐恨不得我立马闭嘴,然后抱着孩子遁地消失。
“我送你们回家……”南桥一双眼睛都盯在我和孩子身上。
“不用。”我看着虹姐的脸色,慌忙摇头拒绝着南桥。
说完,我就抱着孩子涉雪朝回家的方向走去。
“等我……”南桥一意孤行追了上来。
“你给我回来!”虹姐气冲冲地上前拽住了南桥的胳膊。
看着这对犟种母子在路边拉扯的样子,我真是恨自己怎么没有“遁地术”,好抱着孩子打地洞遁形逃回家。
大雪封路的鬼天气,路上都没有通车,不然我还可以抱着孩子拦一辆车逃走。
眼下这个状况,实在让人抓狂。我只能抱着孩子艰难地走在厚厚的雪地里,听着身后这对母子在大马路边吵吵嚷嚷。
“妈,不要再对我拉拉扯扯,丢人不丢人?!”
“跟我回家,我就放手。”
“我不想回家,这路上全是雪,我不放心,我要送他们回家。”
“我不许你去!”
“你放开我!”
我在他们暴躁的吵架声中,慌张抱着孩子赶路。
“妈妈,他们怎么吵架了?”孩子好奇地回头张望,低声问道。
“哥哥不听话,所以虹姨很生气……”我抱着孩子走在雪地里,喘着粗气,轻声对孩子回道。
“妈妈,那不是爸爸吗?怎么是哥哥?”孩子一直在看着他们,在我耳边疑惑地问道。
就这一句话,直接让我分了神,脚下打滑,失衡导致我抱着孩子重重地摔在了雪地里。
出于母性的本能反应,我摔倒的一瞬间,双臂仍是死死环抱着孩子,我是双膝跪地摔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的,摔下来的一刹那,我听到了骨头撞地发出的清脆声响。
孩子虽然没有摔着,但是却被吓得哇哇大哭。孩子的哭声加上膝盖上的剧痛,已经让我不自主地屏蔽掉了周围嘈杂环境里的一切声响。
我只感觉到身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快速地朝我和孩子奔来。
是南桥惊慌地跑到了我身边,孩子被他牵着站在了我身边,他扶着我从雪地里站起身来,用双手支撑着我的后背,紧张地看着我问:“你怎么样了?感觉腿还使得上力气吗?”
“南桥!你放开她!”虹姐在不远处崩溃地大喊道。
可南桥不顾他妈妈的呼喊,直接一把将我拦腰抱起来,他抱着我边向前走着,边对身后的孩子说:“小星雅,乖乖跟在爸爸身后,我们一起回家。”
“南桥!”虹姐尖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可南桥却不愿回头看一眼他这个在马路边发狂的妈妈。
我哪里消受得起这份感情。我不自觉地将南桥和师父相比较,独自在心底给了自己一个选择,我觉得自己这残破的身躯和孤苦的灵魂,根本就配不上眼前这个如初升朝阳一般耀眼的大男孩,我只适合蜷缩在师父冷冰冰的怀抱里放纵自己的情绪和欲望。
“把我放下来吧,我没有事,我能走回家。你走吧。”我看着南桥青春洋溢的脸,低声说道。
“不要说话,就让我抱着你送你回家。”南桥目视前方,轻声对我回道。
可我知道回家的路还很远……
“南桥,你给我回来!”冷声高喊道,随即马路上传来一声汽车尖锐的鸣笛声。
我循声望去,看见虹姐已经站在了马路中央一辆除雪大铲车前面。
“南桥,你妈妈走到马路中间了,你快放我下来,跟你妈妈回家吧。”我惊慌地看着南桥说道,说完我便用力从南桥怀里挣脱,扶着他的胳膊,站稳了脚跟。
南桥回头淡漠地看了一眼马路中央的母亲,冷声对我说:“不要理我妈,她又在演戏了……次次都是先欺骗我,然后强迫我,最后拿死威胁我,这是她在我身上用了十几年的老戏法。我都看腻了……”
78.
“你去看看她吧,她多爱面子的一个人啊,为了你大白天站马路中间的铲车前,说明她真的很在乎你。”我无奈地看着南桥劝道。
“为了我,为了我……她才不是为了我,她只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控制欲!她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一个人来尊重过?!”南桥一脸愁苦,激愤地叹道。
“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妈妈啊,你不能不管她。”我轻声劝道,同时目光注意到一辆的士车从刚被清理出来的一条车道上行驶过来。
此时我像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对着这辆的士车招手。
车子停在了我和孩子身边,我牵着孩子来到车门处,打开车门,先让孩子上车,随即我也坐进了车里。我和孩子一并坐进了后排车坐上,可我刚坐上车,就发现南桥竟然也上了车,他就坐在副驾驶座上。
“去什么地方?”司机大哥平静地问道。
“南桥!你给我下来!”马路上传来了虹姐的尖叫声,听得我心直发慌。
“南桥你快下车吧,我求你了。”我焦躁不安地看着南桥的后脑勺哀求道。
南桥回过头来,红着眼眶,犹豫地看着我轻声说:“既然你求我,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我现在下车。下次如果我有事求你,你也必须满足我。”
“好。”我敷衍了事,匆匆点头应道。
南桥终于下车了。司机重重地关上了车门。我将目的地告诉给司机,然后如释重负地抱着孩子坐在后排座上,等着司机将我和孩子送回家。
到家以后,我疲倦又心满意足地抱着孩子,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轻声问:“有没有想妈妈啊?”
孩子靠在我怀里,低声说:“想啊,做梦都梦见妈妈了,可是我的是噩梦,我梦见妈妈被鬼抓走了,我都吓哭了,后来是南桥爸爸来哄我睡着的。”
“他不是你爸爸,宝贝。”我忧虑地看着孩子,轻声解释道,“他只是妈妈的朋友。”
“我不嘛,我就想要爸爸,他说了,愿意做我爸爸。”孩子噘着嘴在我怀里撒娇。
我将孩子的身子转过来,面对面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轻声对她说道:“听妈妈的话,以后我们不叫他爸爸好吗?你这样随便叫别人爸爸,妈妈会难过的。”
“好吧。”孩子极不情愿又勉为其难地对我点了点头。
我忽然发现,其实只要我们愿意用心跟孩子好好沟通,孩子并不是不讲道理的。
我花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精心地做了一顿午饭,菜品是:珍珠丸子、西红柿炖牛腩、三鲜鱼丸。
孩子对我做饭的手艺相当满意。我格外享受与孩子一起待在家里的恬淡时光。生活的压力和现实的困惑,已经让我很久没有安心地踏踏实实陪伴孩子了。
午饭后,我收到了虹姐给我的支付宝转账,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她在微信上给我留言写道:这些钱算是给你的辛苦费,另外,姐也谢谢你放过了我儿子,如果我说了什么伤害你的话,希望你不要记恨我,我嘴欠。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看着支付宝和微信里的余额,我有了一份安全感。我识趣地给虹姐发消息写道:谢谢姐姐的帮助,也祝您新年大吉,万事胜意。
或许,这就是成年人之间的“体面”吧,就算皮囊底下的裂纹再大再乱,彼此为了一些不得已的缘由,还要保持客道与礼貌。
下午女儿午睡以后,南桥给我发来微信消息,他发的是语音消息,语气哀伤至极,他对我说:“我可以去见你吗?我妈妈会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可能大年三十会把她的新男朋友带回家,可我很讨厌她的新男朋友。我想去陪你和孩子过年。”
听完南桥的语音,我沉沉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打字回道:“我订了机票,准备回南方过年了,来年再见吧。”
说完,我真就买了两张去南方的机票,因为以我对南桥的了解,他可能随时都会冲动地来到我家门口。
我还是躲着他一点吧,毕竟我也怕“擦枪走火”,一发不可收拾,我又不是圣人,我也会“饥饿”,会寂寞难耐。
次日清晨,我和孩子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轻装出行,来到了飞机场,两张机票,轻轻松松将我们送往了南方的天空。
陪着孩子坐在飞机里,透过窗户,俯瞰云烟下的城市与荒郊时,想着过往的纠缠和挣扎,我真想一去不复返。
下飞机后,我和孩子都格外兴奋,我不由自主地就想笑,觉得就连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尽管我和孩子无家可归,但是还好我攒了点钱啊,我早在出发前就订好了下飞机后要下榻的酒店。
我们乘坐机场的的士车,来到了故乡江城黄鹤楼附近的一家民宿入住。
我挑选了有落地窗,可以做饭,还能透过窗户俯瞰黄鹤楼的一间客房。
这座城市留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每次看见黄鹤楼,心情就会舒畅很多,再次带着孩子回到江城,我是快乐极了。
回江城的第一件事,就应该是去大街小巷寻找民间美食。
我带着孩子,走街串巷,边逛边吃边购物,母女两人贪婪地享受着人间烟火,悠闲又自在。
直到傍晚时分,我们玩累了,肚子也撑得溜圆。我们回到了民宿,坐在阳台边的榻榻米上,喝着“快乐肥宅水”,欣赏着落日下的黄鹤楼。
我边陪着孩子看着夕阳里的黄鹤楼,边给她朗诵着崔颢写的《黄鹤楼》:
故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孩子笑着听着我诵读唐诗,也跟着我一句句读了起来,我边教她念这首诗,边给她解释着诗中含意。孩子边学边玩,不亦乐乎。
原本想着夜晚带孩子去附近的夜市上再逛一逛,去零距离感受感受江城夜市上浓浓的烟火气息,可孩子白天玩得太疯了,晚上天刚黑,她就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我给孩子脱去外套,盖上棉被,关了灯,独自坐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夜色下灯火通明的黄鹤楼,整颗心好似被一种深厚的归属感慢慢浸润透彻。
房间里是静谧的夜,窗户外是万家的灯盏,而远处是灯火通明的黄鹤楼。
我忽而开始有些阴郁了,我虽然已经如愿地带着孩子回到了故乡,可此时此刻,我却按捺不住对北国故人的思念。
我忽然明白,我的人是逃回来了,可我的心被搁浅在北国的风雪里了。
手机里有几条未读消息,我点开看了看,发现除了南桥,没有其他人联系我。
南桥接连发了几条语音:
“你去哪里了?我来到你家门口了,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也没人答应。我下楼问保安,才知道你们清早就拖着行李箱赶飞机去了?”这一条语音的语气里全是失落。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我以为你是怕我来找你,故意撒谎骗我的呢。”这条语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到这里,我已经有点不忍心点开下一条语音了,可是微信语音它是自动连读的……
“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怎么可以招呼不打就走了?你太狠心了……”南桥真的哭了。
听着南桥语音消息里的哭声,我的心一下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我看着南桥的头像,是一个人孤独的背影,我犹豫着,要不要回他的消息。
79.
想到虹姐极力反对我和南桥在一起的样子,想到她为了阻止儿子跟我在一起,又是拿菜刀架着脖子,又是跑到马路中央的大铲车前面,动不动就对他儿子以死相逼,那些场面真是让我心有余悸。
我犹犹豫豫,过了好几分钟,也不敢给南桥回一个标点符号。
突然微信的对话框里又闪现出一条未读的语音消息。
吓得我手一抖,那一瞬间感觉好似南桥知道我在盯着他的微信看一般。
我点开了南桥刚刚发来的这一条语音消息:“我听见妈妈喊你尘一,这是你的真名吗?就是因为你我年纪相差了七八岁,所以我喜欢你,就是错的,是吗?这对我太不公平了。你为什么要一直躲着我,也不回我消息?”
紧接着这一条,又来了另一条新的语音消息。
南桥对我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能不能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不那么想你和孩子?我活得好痛苦。”
南桥的声音听起来忧郁伤感极了。
实在不忍心,我就给他打字回复道:“我回老家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好好陪陪你妈妈吧,她挺不容易的。”
我刚把消息发送出去,南桥就直接给我发来了微信视频请求。
我,我又手抖了,我是真害怕。可最让人尴尬的是我手抖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接通了微信视频。
视频里的南桥看着很憔悴,他红着眼眶,眼睛里还带着泪水。
他盯着视频里的我,轻声哽咽道:“求你不要挂断视频,我想多看看你,哪怕你一句话不说都行……”
我静默地坐在窗边的榻榻米上,借着夜色看着视频里南桥的脸,他的眼神明亮而忧郁,他痴痴地看着我,盯得我都不好意思看手机。我躲闪开屏幕,去看窗外江城的夜色。
“你在看什么呢?”南桥轻声问道,打破了视频通话的静默。
“我在看夜色……”我说着,顺势将摄像头调整到对着窗户拍摄。
“把摄像头给我转过来,我不想看夜色,我只想看你,你比夜色撩人……”南桥轻声说道。
才说两句话,他又开始撩拨我了。
我可不想招惹他,万一惹火烧身了,虹姐真能让人吃了我。
我没有调转手机摄像头,而是直接挂断了视频通话。
我刚挂断视频通话,南桥又即刻将视频通话拨打了过来,我这次直接拒绝了视频请求。
接下来就是南桥发给我的微信语音“夺命”连环消息:
“让我看看你都不可以吗?”
“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团圆年,就我一个人在家,像个孤儿一样。”
“跟我聊聊天好不好?”
“钱真有那么重要吗?我妈妈总是说她拼命的挣钱,就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给我的未来更高的起点,更多的选择。可现在的我,为什么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我是不是得了抑郁症了?”
“你是不是特别烦我啊?”
“你可不可以回一下我的消息?”
“你这样躲着我,都是因为我妈妈吗?”
“你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我好想你……”
我听到他的这一句的时候,听出他已经哭了。
我心疼地退出了微信对话框,好害怕自己会心软地给他回消息。
手机屏幕不停地有新信息的提示。我思来想去,决定直接拒绝他,长痛不如短痛,我希望他早点解脱,然后去迎接他真正的幸福。
我记得前男友刚接近我和孩子的时候也是信誓旦旦,也是要死要活,后来还是落荒而逃。我不想再敞开心扉,让类似的人再闯进我的生活,在我的旧伤上再划下新伤。
我想好了措辞,在微信对话框里打着字,等字句编辑完,还未发送出去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给南桥写道:“实不相瞒,我对你这样一天到晚只会哭唧唧,却不务正业的男人,一点兴趣都没有。很多时候你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冲动又爱哭。希望你不要再来骚扰我了。我的心已经很累了,我也没有耐心没有时间去等你长大。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说完,我直接拉黑删除了南桥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以为自己这番操作下来,心就能安宁了。可我却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个男人,满心都是对他的怜悯,满心都是无可奈何。
我们各自在生活的苦海上划着各自的孤舟,我们匆匆相逢,刚击掌相互打气,却又被现实的狂风暴雨吹打分开,各自散落天涯。
我满脑海里都是这个大男孩忧郁的脸庞,还有他眼里对我的多的都要溢出来的诚挚爱意。
可我自知自己只是一个狼狈不堪的逃难者,我根本没有福分去消受这份真挚赤诚的感情。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看着我哭红眼睛的样子,我的心就隐隐作痛?
就在我把自己埋葬进黑夜里,让悲伤从我身上反复爬过的时候,我的手机屏幕忽然就亮了起来。
有来电显示,没有来电号码和来电归属地。
我估摸着这应该是鬼魂给我打来电话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接通电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可不想在辞旧迎新的日子里再跟哪个鬼魂纠缠不清。
可是没有想到,电话竟然自己接通了……
“尘一,你怎么不接师父电话呢?”电话那头传来师父的声音。
“我不接电话,你还不是给我把电话打通了……”我忍住悲伤的情绪,低声对师父回道。
“你又哭了啊?你去哪里了呢?南桥刚才给她妈妈打电话,说你带孩子坐飞机离开了。”师父听出我情绪不对,温声对我关心道。
“师父不是通鬼神吗?会不知道我已经走了吗?”我轻声反问道,语气多少带点仇怨。
“没看见你之前,我是真不知道你在哪里,甚至都不确定你在不在这人世。那天看见你以后,我很容易就能感应到你在哪里,但我这两天并没有打开找你的那道冥关,因为我也怕自己彻底被你操控了我的情绪,难得糊涂……”师父在电话那头幽幽地解释道。
“还是师父境界高,会自闭冥关。听起来怎么像是我走以后,你就自闭了呢?”我愁眉苦脸打趣道。
“唔……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师父轻声叹道,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南桥是吵架了吗?他打电话跟他妈妈说,你又把他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他很担心你,要我们想办法联系你。你们这是怎么了?”
“师父你猜……”我轻声回道,而师父在那边又陷入了沉默。
80.
“师父不说话,那就把电话挂掉吧,怪费手机的。”我淡漠地叹道。
“哦,我没有手机啊。”师父幽幽叹道。
“我是说,怪费我的手机,你的电流太大,我怕手机会炸……”我边用嗔怪的语气调侃着师父,边回想着师父之前把13号房间的灯泡震碎的画面。
“哈哈哈,听你的声音,你现在心情好点了。”师父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
“是吧,我跟师父聊天没有心理负担啊,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没有顾虑,也没有顾忌。反正师父也不会跟我计较。”我轻松地感慨道。
“南桥这个孩子,是个大问题……阿虹对他从小的教育方式太极端了。我现在越来越替这个孩子感到担心了……”师父忧心忡忡地叹道。
“我感觉他比我小时候可怜多了,我虽然自幼多半时候也是个留守儿童,可我在乡村长大,有小伙伴一起玩耍,还有山水作伴,日子虽穷,但是总是能在山水之间找到无尽乐趣。他总是一个人待在城里的格子楼里,被冷落,被强迫……时间长了,他的心该多冷。”我黯然伤神地感慨道。
“很多时候和坐牢差不多。后来他十岁左右就叛逆了,趁他妈妈不在家,常常偷偷跑出门,去网吧玩通宵,去大街小巷流浪。后来被他妈妈发现了,他妈妈发现他屡教不改,就拿死来胁迫他听话。这法子是管用了几年,他是个孝子,最怕妈妈哭死哭活。他中学以后品学兼优,高二参加国际上的数学竞赛,得了奖,被保送了大学……”师父轻声说着南桥的事迹。
“这孩子比我会读书哦,还是智商高,虹姐也聪明。”我低声叹道。
“智商高有什么用?会读书有什么用?过去一年他可闯了不少祸事,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师父无奈地叹道。
“闯祸?他看起来挺乖的啊……他还收养流浪的病猫,不像能惹祸的孩子。”我疑惑地问道。
“半年前他为了一个女孩子跟同班同学打架,一砖头把男同学的脑瓜子打开瓢了,不是阿虹拿着钱去帮他擦屁股,他现在估计真在牢里面呆着。”师父低声叹道,“阿虹说这孩子打人下手可重了,差点一砖头要了别人的命。”
“为了女孩子挺身而出,可能只是打抱不平呢?你们了解过真实情况吗?”我低声唏嘘道。可一想到师父说南桥是为了女孩子才跟别人打架,我心里的滋味怪怪的。
“阿虹去打听了,是那个男同学追求女同学,被拒绝了,怀恨在心,在学校里欺侮那个女孩子,被南桥撞见了。南桥顺道捡起一块砖头就狠狠砸破了那位男同学的头,当时现场流了很多的血……那女孩也被吓晕了。阿虹说学校的老师当时都被吓坏了,生怕出人命。”师父低声回忆道。
“看吧,还是路见不平拿砖相助,南桥果然还是一个心地善良又有正义感的好孩子。”我忍不住替南桥说了两句好话。
“他下手多狠啊,你还夸他。他本可以上前稍微用点武力制止那个男同学的恶行就可以了……”师父忧虑地叹道,“可他一出手,差点要了别人的命。”
“可能他只是嫉恶如仇吧……”我仍在替南桥开脱罪责。
“我看你是喜欢上南桥了……”师父酸溜溜地对我问道,“你是不是对他动心了?”
“我是喜欢他。”我简洁地回道。
“什么?!你说什么?!”师父要发怒了。
我哭笑着解释道:“我说我是喜欢他,但是我没有对他动男女之情啊。他这样温暖善良的大男孩,谁会不喜欢呢?难道师父你不喜欢他吗?”
“你不可以爱上别人,你知道吗?”电话那头传来师父冷戾阴森的声音。语气听起来像是警告,又有几分威胁之意。
“为什么?师父也和虹姐一样,觉得是我不配吗?”我凄然苦笑着轻声问道。
“不是。你不是不配,你是不能。”师父严声回道。
“为什么不能?”我有意追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那一夜痴缠,你忘了吗?!你怎么还可以爱上别人?!”师父躁郁地对我吼道。
夜深人静,我释放出自己心里的恶魔,对师父问道:“师父和虹姐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有过苟合吗?”
“你说什么?!你是想气死我吗?!”师父怨愤地叹道。
“气死你?!哈哈哈,师父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忘了你是一个孤魂野鬼了吗?你忘了你一次次提醒我,你我人鬼殊途吗?”我含着泪,大笑着回道。
可话刚说完,我就没了一点笑意,只是闷声落着泪。
我只在心底悲叹:不管是师父,还是南桥,我都是想爱而不能爱的。
“你不用假笑了,你骗不过我的,我知道你又在偷偷掉眼泪。”电话里师父的声音听起来多了几分伤感。
“谢谢师父给我放假,让我能好好陪着孩子过年。我今天带着孩子回到我故乡了,我在这座城市学习和生活了十几年,对这里有很深的感情,今天我和孩子玩得特别开心……”我试着转移话题。
“初二就买机票回来。”师父的话像命令一样,坚硬又冰冷,他似乎一点都不关心我在江城的生活。
“后天就回去上班么?”我极不情愿地问道。
“对。”师父冷冰冰地回道,竟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解释或者安抚我的话语。
我回头看了看正在床上酣睡的乖孩子,看着她肉嘟嘟的小脸,想到后天又要回去上班,把她留给别人照看,就心疼得不行。
我又看了看窗外江城的夜景,看了看远处灯火通明的黄鹤楼,浓浓的乡愁早就浸润透了我每一根血管每一寸肌肤,我好舍不得离开。
想到回到北国,要面对的足浴店的工作和常常与孩子分离的那种生活,我就觉得苦不堪言。
我含着泪,看着手机,无力地挣扎道:“师父,我可不可以再多玩几天,再回去?”
“不可以。”师父冰冷地拒绝道。
明知道所有的挣扎都无意义,可在师父面前,我还是想耍一下脾气发泄一下,人生实苦,我得找一个出口,去倾泻自己的情绪。
我忍着眼泪,苦笑着对师父打趣道:“我就不回去,师父你有能耐就飘过来,把我抓回去啊。”
“你真不回来了?”师父认真起来的语气也挺可爱的。
“对啊,就不回去。”我故意严声僵持着回道,像沉在海底的飞鸟,做着毫无意义的挣扎。
“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囚禁’在了14号房间,所以拿你没有办法了?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过去把你抓回来?”师父好似真把我的话当真了,气呼呼地连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