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狼（11）
如果我是旁观者早就带头喝倒彩了。
但可能是碍于我的身份，没人敢发出声音。这样的安静反而隐约有一股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利威尔的表情复杂的很，于是我看的相当解气。
“你输了。”
我再次重复，甚至把那个“输”字咬的字正腔圆。
“这算什么？”
我甩了个帅气的枪花，
“你向我宣战，然后我赢了，很简单。”
“在开玩笑吗？”
“当然，如果我没在开玩笑你现在已经死了。”
枪总归是比刀快。
“利威尔，你之前一直在地下街，能成为有名的地痞自然颇有手段。我问你，打架需要规矩吗？”
“……没有。”
“就好比你杀巨人，只要把后颈削下来就可以，正手反手又有什么关系。而现在我只要打赢你就够了，用枪和用刀又有什么不同？”
“没有不同。”
利威尔缓缓收回手，
“你说的对，我在没有把握成功打败你之前就拔出刀刃所以输了。我没有不甘心。”
“吃一堑长一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的让人心疼，
“可我已经做过太多错误的选择了。”
他抬起头，我望着他的眼睛突然无言。
无言，没话讲，连嘲讽都说不出口。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利威尔。曾经我初来乍到他可怜地缩在墙角，但那时的利威尔更像是一只小兽。我第一眼见他就直觉，即使没有我的出现这个孩子依旧能在地下街生存下去。
可现在利威尔的眼中尽是迷茫，以及似有若无的恐慌。
这不是强者应有的神态。他不再坚定无畏，反而彷徨无措。
当一个人做了太多错误的判断，看到太多无法承受的残忍后果，所以对自己产生质疑。这很正常，但放到利威尔身上，就不那么正常。
我满脑子都是惋惜，各处神经咆哮着为何会变成这样。可转念一想，我期待的他的后悔愧疚不正是如此？
我一面从他现在的懦弱中汲取快感，一面心痛他的改变。最终也只是收了枪招呼其余人继续训练。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关于利威尔的事。
我突然理解他留在调查兵团追随埃尔文的理由。一直对自己的判断格外自信的利威尔再接连经受打击后开始怀疑自我，不敢再相信自己的决断。这样的利威尔被抽去了主心骨，不复以往，只是个空架子。
而此时埃尔文出现了，一个能说出“我会和她结婚”，牺牲一切换来福利的男人，一个永远都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论结局是否被人接受也无悔的男人。于是他成为了利威尔的主心骨。这样他便不用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因为他不过是在服从别人的选择罢了。
我为他难过，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利威尔。我希望他能永远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哪怕他仍是如以往般一身戾气，甚至宁可他仍是如以往般一身戾气。
倒计时:八天!
今天的3/10跟昨天来的差不多晚
我明天一定不卡点了 早些发~
杀破狼（13）
黑毛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我只能向前奔跑，身体似乎已经拥有不断向前的惯性。跑了太久，口腔里弥漫起干涩的铁锈味。我似乎能干呕出肺部的鲜血，细密的毛细血管炸裂，胸口发凉脸却烫的吓人。
我记得巨人的模样。玛丽曾经和巨人交手，但也只有那么一次。从那次之后她就毅然加入了宪兵团，再也没来过前线。
所以啊，纵然曾经的记忆惨痛，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没在玛丽安娜的记忆中留下多么浓烈的一笔。红色白色被侵蚀成暗淡的灰，好似干裂的墙皮扑簌簌地剥落，连落地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但我的记忆却是崭新的，色香味俱全。
莉迪亚，我的副手，她滚烫的血染红了我半个身子。我跪在地上，手指插在被翻腾的松软的泥地，眼睁睁看着一个人骨肉分离。
那具凹凸有致的漂亮躯体被干脆利落地撕成两半。
我记不清断裂点在哪里。可能是肋骨，也可能是腰。那个奇行种高大的像是远古神话里面的夸父，把身后染着血色的太阳完完全全挡住，而莉迪亚的血落得太急，又如一场红色的暴雨。所以，我记不清了。
我只能回忆起她的血，真的好烫，淋在我的头上，脸上，衣服上，似乎比爆炸产生的火焰还要烫，燎的人疼。
巨人生吞掉那副有着残缺美的躯体，喉结上下滚动两番，硕大的眼珠微微一转就看向了我。
他张大嘴巴俯身，我闻到他嘴里的腥臭，也看得到黏在他舌头上的莉迪亚的头颅。
我想巨人猩红的舌头上是不是挂满了倒刺？因为那头颅黏的好紧，像是插在篱笆尖上掉落的番茄。她的眼睛正对着我，我辨不清她如绿玛瑙般的眼睛里带着什么复杂的情绪。我只是怕极了。巨人的嘴巴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他吸气，喉咙里便刮起飓风。
我已经死了两次，我本以为我已经不再畏惧死亡。可到头来我自私地还是想活着，至少不要这般惨死。
指甲里扣满泥土，指腹感觉的到土里的湿润。
是血，是血让这些泥土变得湿润。
那今后在这些土里长大的花草会不会是红色的啊？
艳丽的，好像是红色的莉迪亚？
“喂，醒醒。”
我猛地睁开眼。
办公桌前摆着一株绿植，名字忘了，据说是很好养。
事实证明，它真的很好养。
在我这种人手里硬是活了六年。
我盯着它很久，恍然它还是绿色，挺好。
“怎么了？”
利威尔皱着眉头敲了敲我的办公桌，眼神扫向桌上的盆栽，
“不容易，天天被你倒茶水还能六年不死。”
我掐了掐眉心，感觉那里的皮肤已经被我蹂躏的格外松弛。
“怎么回事？”
利威尔将手上的文件递给我，
“王都。”
许是我目光太呆滞，他又强调了一遍，
“王都加急件，有黑色火漆的那种。”
“啊，好。”
我伸手去接却没能把信抽过来。
利威尔微微用力拽住边角，我不解地望向他。
六年朝夕相处所以不觉得利威尔有什么变化。但刚才大梦初醒，好像又回到我刚刚成为玛丽那时见利威尔的感觉，恍若隔世。
他还是个矮子，五官褪去稚气如今看起来格外深邃。薄唇恐怕已经彻底僵在尖尖的下巴上，很久也不见他笑过一次，眉头倒是皱的很勤。眼睛除了小时候有点灵气，现在愈发深沉。不是溢满懒散，冷冷清清，便是带着不耐烦的嫌恶。给人一种“老子睁眼很累”的错觉。
那天是利威尔救回了我。
很巧，也可能是我们共同的主角光环。我那匹受惊的黑毛遇到了利威尔，一路引他找到我。我亲眼见到利威尔斩杀奇行种的模样却提不起半分气力。我平静地望着巨人硕大的头颅滚到离我不远的地方，眼前却只有莉迪亚玛瑙色的瞳仁。
我的身后从此也跟了一个生动的鬼魂。
在三年前，留在前线的我当众授予了利威尔“调查兵团士兵长”的勋章。
这是一个崭新的，从未出现过的职位。就连名字都是我信口胡诌的。
兵长的地位仅次于团长，高于分队长。
埃尔文听说后略微气急败坏的问我，既然授予兵长职位，已经证明我认可了他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做分队长。
我倚在墙边闭着眼睛，没回答他。
三年间他身后的，我身后的亡灵积攒在一起，几乎要溢出并不算小的会客室大厅。
我仍旧拒绝利威尔做分队长，但不是因为他不配。
是我，想让他的身后永远只有伊莎贝尔和法兰罢了。
所以我绝不能让利威尔成为调查兵团的团长，永远不能。
.
“唉，年纪大了，总会想到从前的事。”
我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叹着气将话题带过。
我已经39岁，又在前线待了6年，想不老也难。原本在内地养尊处优，还经常化妆面见大人物参与宴会，日子过得顺心衬意。
而现在，也罢。
利威尔抿了抿嘴，没能接住顶头上司的感慨。
“其实你没必要留下，碍手碍脚。”
他拉过对面的椅子坐下，
“调研结束你回内地也不会有人反对。瞧瞧你的眼睛，已经成浅灰色了。”
“嗯……说起内地……”
我边说边抽出里面的信件，字很少，内容量倒是惊人。
我紧盯着一个个字，虔诚的能把纸看穿个洞。甚至一度怀疑左眼已经自行发展出变异字体的功能，
“玛利亚墙……”
“怎么？”
“墙……墙，破了！”
倒计时:七天!
我的心情就如我的头像!今天4/10早一点~
现在接上动画时间线了，后面情节渐入高/潮，女主搞事夹杂插叙，会对后面情节（大量漫画进度第三季会讲的那些）铺垫很多。
最重要的是利威尔进阶，兵长要来啦！冲啊！！！
杀破狼（15）
公元845年，玛利亚之墙南端遭超大型巨人突破，大批巨人入侵。玛利亚之墙被铠之巨人突破，巨人入侵玛利亚之墙内部，居民被圌迫前往露丝之墙内避难，人类失去了三分之一的领土。
匹西斯负手面对墙上巨大的战时地图叹了口气，
“玛丽，一年过去了。”
公元846年，我没再奔赴前线，一直待在内地周旋。巨人圌大举入侵，但从上到下都没有半分反圌抗的意思，失去领土，死伤无数，也就只是失去领土，死伤无数。
“又能怎样呢？”这五个字高度凝练出人类的心境。
是啊，又能怎样呢？人类和巨人天生的悬殊，再加上突然出现的新型巨人，即便是刚刚失去家园亲人的玛利亚难圌民似乎也对所有惨状接受的非常坦荡。
调圌查兵团也不再需要进行壁外调圌查，调圌查对象自己砸破墙冲进来，连经费都帮忙省下了。
我这一年却依旧焦头烂额。
“匹西斯，一年了，我年圌前申请的因为难圌民造成的大批失业人口问题解决方案怎么还没批下来？”
“哼，你那个项目需要大批资金支持。”
匹西斯冲我耸耸肩，尽在不言中。
“我听说，露丝外围的里昂纳斯区已经出现吃死人的情况了。先不论这件事真圌实性，难圌民因为粮食出现的流圌血事圌件造成圌人员伤亡的数字持续疯长……”
我揉圌着太阳穴，简直不知道自己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不用等巨人进来，我看人类能先自我毁灭。”
“说起难圌民，刚才埃尔文史密斯的报告……”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露丝西南的几个大区已经自行停止接收难圌民，也不再分发粮食。”
“我能不能听到些好消息？”
“唔，你老情人明天回来算不算？”
老情人？
匹西斯老不正经地打了个响指，
“明天调圌查兵团进城，你那个一手提拔的什么长？好像叫利威尔，也一起回来了。要不还是你帮忙接一下？”
“算了吧，后天中圌央会圌议，我有的忙。啊，怪不得埃尔文他们要这么快回来，估计有新的情报要在会圌议上讲。”
我烦躁地抓抓头发，
“走了，你最近少喝些酒吧，天天麻/痹自己也没用。”
“玛丽……”
匹西斯叫住我，
“我劝你在会圌议之前最好也喝点酒。”
“干嘛？像你一样在大圌会上耍酒疯？”
他冲我笑了笑，意味深长，
“你最好喝一点。”
【又是一年，系统先生，这次真的逗留太久了。】
【是很久，但感觉您也不是很着急。】
【我着急的要死。】
【总之这几年确实辛苦您了！只是其实……您可以不用这么努力的，一个游戏而已。在下感觉您现在离主线越来越远，反而…反而在打副本？】
我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利威尔了。
系统说的对，我如果要通关最好就是用尽一切办法亲近利威尔。当年再不济我可以色/诱，或者以公谋私把利威尔留在身边。但我还是放他走，让他跟着埃尔文，甚至把调圌查兵团的管辖权给了多托匹西斯。
我把他推得越来越远，自己却在这里劳心费神地打副本。
若是我玩不转大可以自圌杀，这件事早在七年圌前莉迪亚死的那天就想圌做了。
我当时颤圌抖着抽圌出立体机动里面的刀，伸出指尖，却只敢用指甲碰了碰。毕竟这可是连巨人的后颈肉都能一次性削翻的利刃。也好，抹/脖/子应该不会太疼。
只是早不早晚不晚，恰恰埃尔文在此时敲了我圌的圌门。
他人很好，对我也很好。他知道我情绪不佳还带过来一瓶酒——埃尔文是不允许兵团在壁外调圌查时饮酒的。
我还没表达什么情绪他先自己喝起来。一杯接一杯，大概是很烈的酒，连脖子上的青筋都被刺圌激的涨起来。
他说，
“你看得到吗玛丽？”
我没见过修罗高富帅如此失态的样子，
“看到什么？”
“我们的战友。”
还真是问对了人。
我轻轻圌撩圌起左眼上面的碎发，先是身边的莉迪亚，再是埃尔文身后成群的鬼魂。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他们。
其中甚至有记忆里熟悉的面孔，同期训练生，曾经的上司教官，同事下属……我突然跟着难过起来，大概是原主本身的情绪牵动我也格外窝心。
“玛丽，我们的战友，那么多人，我们的战友……”
埃尔文垂下头，双手合圌十掐住鼻梁，好似祷圌告，
“我总能梦见他们，活着的样子，死去的样子。我梦见他们怪我，为什么下那样的命令，为什么……”
“埃尔文……”
他声线微颤地打断我，布满血丝的眼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掌，
“我的手，你看，沾着他们的血。”
这大概是埃尔文第一次如此放纵他的情绪。可能因为玛丽与他的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他才允许自己在我面前露圌出这般姿态。我总说他是修罗，但埃尔文作为人类当然有自己的情感和欲圌望。只是他必须要克制，抛弃人性，成为能领到人类对抗巨人的领圌导者。
我无法想象在他冷面无情做出牺牲的决断时，内心该是怎样的痛苦扭曲。也不知他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助的问询流泪。
“……没有的，他们没在怪你。”
我望着他身后的灵魂，轻声道，
“他们没有怪你。我看得到，没有人怪你。”
“玛丽？”
“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是埃尔文，我玛丽安娜帕拉迪斯，谨代圌表全体仍旧活着的人类向您致敬！”
他愣愣地望着我，湛蓝色的眼眸映着不可思议。
这是我第一次庄重地行心脏礼。
拳头砸在胸膛，却似砸在我的心脏。
这个礼节不仅是赠与埃尔文，也是我对于所有为人类自圌由而牺牲的军人们的致敬，对那些死去的战友，对一直跟随我们身边不肯放心离去的亡灵！
是生人对亡圌魂的敬意。
埃尔文身后的鬼魂突然纷纷看向我。
即使是那些残缺的眼珠也是目光灼灼，即使已经失去手掌也要用残缺的手臂向我真诚敬礼。这些士兵在成为了鬼魂后，徘徊不肯离去的同时竟然依旧在恪守军规。
不得不说，那一刻我被震撼到了。
我突然意识到我担当的角色是多么沉重。她承载的不只是一个人，几个人的希冀，而是所有正在战斗的，已经牺牲的，为不知名的东西不断奋斗抛洒热血的人们。
我是多么狭隘的只想浑浑噩噩地度过这个阶段。把眼睛捂上，把嘴闭好，忘掉为我死亡的莉迪亚，逃避对我这种懦夫仍旧抱有尊敬和期待的亡灵，只当一个左右逢源的傀儡，甚至于自圌杀。
身后莉迪亚的目光像是鞭圌子狠狠抽圌打着我的脸。
我想在完成任务离开前，至少用原主的身圌体为这些士兵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我不过是个野鸡大学圌生，论才华论见识当然比不过原主优秀。
但是这次我不想再退缩了。
因为我看得见。
是真的看得见。
我看得见这些鬼魂期待庄严的目光，像那日的韩吉一样。
没有人能辜负和背叛这样的眼光。
我，不能对不起原主。
我更不能……对不起这些士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