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阳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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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8月19日,中央军委会议在北京京西宾馆召开。邓华见到了分别十八年之久的洪学智,紧紧抱住他,不禁哽咽道:“老哥呀!是我害了你啊!”邓华和洪学智都是四野名将,一同指挥第15兵团从华北打到了海南岛,又一起协助彭老总指挥志愿军,在朝鲜战场击败了联合国军。
戎马一生又功勋卓著的两位老将军,并肩闯过了无数枪林弹雨,生死交情可谓是无比深厚,邓华为何会哭着说是他害了洪学智呢?
1950年4月,四野第15兵团做好了解放海南岛的全部准备工作。
又是一个深夜,兵团正、副司令员邓华和洪学智正站在海边;海浪拍岸,身边排排木船列阵,如同一只只蛰伏的猛兽,蓄势待发。
“老伙计,可以下水了吧!”洪学智说道。
邓华将手中的烟头丢进海里:东北虎要下海了!
16日,邓华对40军和43军下了进攻命令:登船起航,跨海出征!
两万五千余名官兵登上380多支木船,乘风破浪,直奔海南岛而去。17日清晨,登岛部队突破了敌人的海岸防御,成功登陆。
5月1日,海南岛全境解放。这是解放战争时期,邓华和洪学智联手指挥的最后一场战役。
海南岛解放后不久,洪学智继续留在广东军区,协助叶帅剿灭匪患及解放附近的岛屿;而邓华则调往新组建的13兵团(东北边防军)担任副司令员。
从平津战役结束,东野改为四野、实行兵团制后,邓华和洪学智一起指挥第15兵团,从华北一直打到了西南,接着又解放了海南岛,两人合作的十分默契。
此次被调往东北边防军任职,很有可能会入朝与美帝国主义作战,邓华怎么会落下老伙计洪学智呢?
于是,邓华向中央军委提出了建议,将洪学智调到东北边防军来。
当时,林总已经离开野战军,调到军委工作。东北边防军的任务十分重要,而洪学智的能力,林总也很是赏识。
邓华的建议很快就获得了军委的批准,这事儿,远在广东的洪学智并不知情。
8月9日,洪学智乘坐火车抵达北京。
洪学智这次来京是奉叶帅之命,带着重要任务。新换番号的第15兵团和广东军区合并事宜仍存在诸多问题,于是叶帅派得力助手洪学智赴京向军委请示。
8月的北京十分酷热,刚一下车,洪学智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在车厢里晃荡了几天几夜,没有水洗澡,他生了一身大白疱子疮。
本以为到站下了车会凉爽一些,结果车站闷得像个蒸笼,又热得他满头大汗。身上的疱疮被汗水一浸,又痒又疼,弄得他十分恼火。
洪学智正在站台上擦着汗水,忽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喊声:“老哥——”
洪学智转头一看,不禁咧着嘴笑了起来,只见老伙计邓华一溜小跑地挥着手过来。
一番亲切地寒暄后,洪学智不禁好奇地问道:“老伙计,你不是有紧急任务要去东北吗?怎么还在这儿泡蘑菇呢?”
邓华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地说:“马上就走,不过还有件事儿没办妥呢!”
洪学智不知道的是,邓华所说的没办妥的事儿,就是把他也拉到东北去。
看了看四周,洪学智诧异地问道:“我说老伙计,你不会是专程来接我的吧?”
邓华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说:“老哥,你来得好呀!来得非常及时呀!”
洪学智更纳闷了:“有什么事情吗?怎么了?”
邓华拉着洪学智上了吉普车,边上车边说:“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洪学智眼睛一亮,看着邓华说:“我明白了,朝鲜形势紧张。”
邓华赞许地看着洪学智,嘴上却说:“现在还不能泄露,一会到了你就知道了。林副主席会同你谈。”
汽车疾驰而去,方向是林总的住处。
大家可能很疑惑,邓华怎么知道洪学智准确的到京时间呢?
在广东还有一名老伙计,15兵团政委赖传珠;邓华打电话给赖传珠,赖传珠便把洪学智赴京的详情告诉给了邓华。
正午时分,邓华和洪学智赶到了林总家中。
屋子里,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林总正坐在桌前等待。看见两人进来,林总指着桌子说:“来了,好。坐下,吃饭。”
面对昔日麾下的两位重将,林总还是那样的简单直接。
端起饭碗,林总直截了当地说:“洪学智同志,军委已经确定了,你马上去东北,吃完饭就走。”
洪学智十分意外,又有些措手不及。毕竟,他身上还带着叶帅的重要任务呢。
邓华在一旁说道:“老哥,赶快吃饭,吃完我们一块走!”
洪学智一听急了,立刻放下碗筷说:“我是共产党员,组织上有需要,我坚决服从。可我这次是奉叶参座之命向军委请示新的15兵团于军区合并问题的。叶参座还等着回话呢!能不能先回去汇报一下再去东北呢?”
“不行,来不及了!现在朝鲜战局很紧张,加强东北边防很着急。你写信或者打电话给叶司令说一下,让他另选人接管你的工作。”
“我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连换洗的衣服也没带,怎么也得回去拿几件吧?我现在还长了一身大疱疮,也得回去治疗治疗呀!”
洪学智这样说,其实还是想回去跟叶帅汇报一下;就这样走了,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林总依旧一一贯的语气说道:“那没关系,衣服到了东北再去找吧,大疱疮你也到那边去治疗吧!”
一旁的邓华笑着说:“对对,林副主席,不能让他回去,他一回去,叶司令硬扣住不放人怎么办?”
洪学智赶忙笑着说:“不会的,怎么会呢?”
邓华叫起来:“反正今天我截下你,你就别想回去,什么也别说了,老老实实地和我一起去东北吧!”
看来这次确实被邓华“坑”了,没办法的洪学智,只好用林总家里的电话给叶帅打了过去,说明情况。
电话那头的叶帅一听就急了,声音也不禁高了起来:“洪大个儿,怎么回事呢,是你自己要求的吧!”
洪学智看着邓华说:“不是,是邓华在火车站把我截下了,直接送林副主席这里来了,是中央军委早就研究好了的。”
邓华在一旁得意地对洪学智眨眼睛。
叶帅压低了声音说:“这样,你先回来再说。”
林总的秘书适时地走了进来,说:“二位首长该出发了,中午一点的火车票,车在门口备好了。”
电话那边的叶帅沉吟了片刻:“既然军委做出了决定,那你就去吧!”
停了一会,叶帅又咕噜了一句:“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去北京了。这下怎么办呢,我这里一堆事儿,我上哪儿再找你这样的人去?”
此刻的叶帅确实很后悔派洪学智来北京,广东那边一大摊子事儿,既要剿匪,又要扫清附近岛屿的国民党残敌,他十分不愿意放走洪学智这员大将。
吃完饭后,邓华拉着洪学智赶到火车站,匆匆登上了前往东北的火车。
邓华的心情十分好,一上车就哼起了京戏。
路上,邓华得意地说:“大个子,实话告诉你吧,是我向中央军委和毛主席建议调你来的。我打电话给赖传珠政委,他也赞同我的意见,就把你来京汇报工作的事告诉了我。”
看着得意洋洋的老伙计,洪学智也十分开心:“到朝鲜去打仗,我当然很愿意去。”
到了东北后,洪学智和邓华立刻投入到了繁忙的战备工作当中去。
10月7日傍晚时分,洪学智和邓华来到江边,对岸的朝鲜清晰可见。
突然,从南面传来了嗡嗡嗡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大;眨眼间,南边的天空出现了一大片黑点。
邓华猛地叫了一声:“飞机,美国飞机!”
一大片飞机,有几十架;有大型的B-29,也有稍小一点的野马式,在天空中密密麻麻地排了好几层。
“快跑——”
洪学智一把抓住邓华,拉着他跑出开阔地,刚刚隐藏在一处山坳处,身后便传来了连续震撼的声音,美军飞机将炸弹倾泻在了与安东隔江相望的朝鲜边城新义州里。
望着新义州方向腾起的火海,邓华和洪学智都明白,即将出征的时间就要到了。
10月8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正式成立,彭老总出任司令员兼政委,邓华、洪学智、韩先楚任副司令员。
10月9日早上,洪学智和邓华前往大和旅馆见彭老总。
一见面,邓华就说:“欢迎老总,有你出任司令员,我们的仗就更好打了,我们大家的信心就更足了。”
彭总笑着说:“那好,那我们一起抗美援朝吧!不过,我可不算“志愿军”啊!”
洪学智觉得很诧异,就问:“那你是怎么来的?”
彭总说:“我是毛主席点将点来的。本来是派林彪来的,可是他说他有病,毛主席命令我来了。”
洪学智见彭老总这样风趣,也开起玩笑说:“彭总,那我也不算“志愿军”!”他捅了一下身边的鄂邓华说:“是邓华把我鼓捣来的,连换洗的衣服也没来得及带。”
彭老总听完哈哈大笑:“他挺有办法的嘛!”
邓华接话说道:“你们两个呀,说得都不是心里话。其实,你们都是最志愿的志愿军了,让你们来,你们谁含糊了?谁讲价钱了?不都高高兴兴的来了吗?”
邓华的一番话惹得大家笑了起来。
一番简单的寒暄交谈,将本来并无太多交集的将帅几人的心,紧紧拧着了一起:从现在起,我们并肩一起战斗!
志愿军入朝后,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邓华和洪学智等人协助彭老总,指挥部队与敌人进行了五次大规模战役,彻底稳住了朝鲜战局。
那时候,前线的条件十分艰苦,也没有什么前方和后方,到处都是前沿。但将帅齐心合力,指挥英雄部队,打败了武装到牙齿的敌人。
近两年时间的相处下来,性格爽朗又有点孩子气的彭老总,令邓华、洪学智、韩先楚等人十分尊敬和爱戴。
1954年,邓华和洪学智从朝鲜归国。洪学智去了总后任职,邓华则先后在东北军区和总参任职,两人都继续为新中国的建设贡献着自己的力量。
然而,到了1959年,厄运降临。
庐山会议上,彭老总受到了错误的批判,在朝鲜战场上与彭老总有着密切交集的邓华和洪学智两人都受到了牵连。
那时候,只要两人站出来说几句话,就可以幸免。
但无论是邓华还是洪学智,内心都十分敬重彭老总;而且让他们说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违心之言,两人实在做不到。
于是在会上,邓华和洪学智都一直保持着沉默。
许多老战友纷纷出言相劝,让两人随便说点什么;在当时的形势下,能这样相劝的,绝对是很交心的人,也算是良苦用心。
但自始至终,邓华和洪学智没有说过一句违心之话。
最后,两人都被撤销了军中职务,被下放到了地方。邓华去了西南,一呆就是17年;洪学智去了东北,一呆就是18年。
直到1977年8月19日,中共十一届一中全会召开,会议通过了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组成人员名单,洪学智和邓华都当选为中央军委委员。
一架专机从首都起飞,前往东北。
19日下午,洪学智抵达首都机场。一下飞机,洪学智就登上了早已待命多时的吉普车,向京西宾馆飞驰而去。
听说洪学智来了,叶帅迎出来,紧紧握住他的手,端详了半天,“洪学智同志,看来你精神不错嘛!”
望着老首长,洪学智笑着说:“叶帅好,我的身体很好!”
参加会议的都是军人,洪学智匆忙来京,因此只有他一人穿着便装。叶帅发现了这一点,立即安排人给洪学智找来一身军装。
穿上久违的军装,洪学智在镜子前站了很久,将军帽正了又正。
开会的时间快到了,代表们陆陆续续向会场走去。洪学智正在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了,里面站着的一个人突然冲出来握住洪学智的手,“老哥——是你啊!”
是邓华!
洪学智紧紧地和邓华拥抱在一起,十八年未见,两位老战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老哥呀!是我对不起你呀!”邓华靠在洪学智的肩头,几乎哽咽着说道。
邓华所说的对不起,指的就是他当年将洪学智拉到了朝鲜战场,才将洪学智卷入了后来的事件中。如果洪学智不去朝鲜,也就在后来不会受到牵连。
洪学智了解邓华,明白老友的意思,更清楚老伙计在这些年里一定很内疚。他轻轻拍着邓华的肩膀,展颜一笑,说:“老伙计,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邓华也笑了,百感交集。两人紧紧携手,一起步入了会场。
这是自庐山会议之后,两人第一次公开亮相。
邓华返京的时间比洪学智早一点,他是7月初回到了北京,并且参加了党的十届三中全会。
邓华和洪学智两位将军都是为新中国立下赫赫功勋的开国元老,两人的相处从东北战场开始,到并肩指挥15兵团从华北打到海南岛,又一起参加指挥了抗美援朝战役。
比起戎马一生的卓著贡献,更让人敬佩的是两人之间肝胆相照的生死情谊,以及两位老将军那无比高尚的道德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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