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我在大型印刷厂打工,目睹露水夫妻的情爱沉浮



     2002年,我听从同学的召唤,离开苏州,来到深圳,进了一家印刷厂。工厂位于宝安福永,一个叫下十围的地方。进了厂,才发现我之前对印刷的理解,太片面了。这家工厂主要为卷烟厂服务。卷烟厂利润高,盒子的设计与印刷,盈利同样可观。在那三年间,我认识了很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孩。这些女工,千姿百态,各有风情,或一饭之情、一眼之缘,甚至只有点头之交,但总之,她们给了年轻的我,许多欢乐时光。
最让我念念不忘的,还是一位名叫贞姐的女人。

我认识贞姐时,她已经四十岁了。传闻她是厂里的第一批老员工,若是按以前的旧厂牌,工号排在前二十。只是,后来厂里行政改革,厂牌采用新的编码原则,打乱了时间次序。贞姐原先是普工,后来工厂不断招兵买马,她被调到后勤部,当起了宿管员。贞姐的故乡是山水环绕之地,好山水孕育好女儿。表现在她身上,就是白净的皮肤,温顺的性格,悦耳的嗓音。贞姐的老公远在天边,她只能每年回家过年时,才能与他见上一面。

似水流年,如花美眷。露水夫妻的情缘,冲淡了异地他乡的孤独寂寞冷,让生活多了一抹亮色。此类的露水情缘,还真是不少,工友们大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大家都从天南海北相聚一起,谁也不知谁的底细,谁也不知事情的真情,谁也不知对方人生背后的酸楚。唯有贞姐,有一种静坐看风起的泰然。有好几个姐妹,知冷知热,又是过来人,试图鼓动贞姐,一起追求幸福,即使这幸福只是短暂的。贞姐一律笑而不语。她们叹息,为她可惜,再细一想,又很是羞愧。贞姐的坚定,和她们的坦然,成了鲜明对比。只不过,后来她们便会知道,贞姐只是没有遇到合她眼缘与心思的人罢了。一个著名作家讲过这样一句话,这世间有很多女子可以成为你的妻。同样,也有很多男子,可以做你的夫。贞姐生活中的这个人出现得有些晚了,在她四十一岁的华年时。女人到了中年,不免有些疲态,可有些事,比如情爱痴恋,中年女人愈发勇烈。在我们看来,那个叫赵哥的男人,实在没什么本领,只不过车间里的一个普工。要才没才,要貌没貌,在厂里,是常被使唤,甚至被欺负的那个。但赵哥对贞姐的好,是有目共睹的。他视她如新婚妻子一般,对她的疼爱,远胜于对自己。两人在一起半年后,恰逢工厂内招仓管员。报名面试的,不乏资深物料员,结果过三关斩六将的,竟然是赵哥。只是,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赵哥的事,被他的正牌夫人知晓了。不知她本身是明白人,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她没有打闹哭泣,只从老家给写了一封信寄给他。大篇幅内容与往常一样,只有末尾,点了一下。但这一句话,却重若千钧,令人读罢,呆怔良久。赵哥与贞姐互相承诺过,彼此有了事,必不隐藏,喜共享,事同担。

妻子的信,赵哥自然递给贞姐读。贞姐表现没有变化,心里却翻江倒海。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贞姐想。几日夜间,不能入眠,半月后,贞姐终于起了念,她要和赵哥分手,她必须和他分手。接下来的几日,是前所未有的柔情蜜意,就好像她把未来几日几月,甚至几年的喜悦情爱,统统叠加在那些个日夜,给予了赵哥。情爱太长,而日子太短。终于到了那一天,贞姐提出分手,她不敢当面讲,只悄悄把出租屋的东西搬回工厂宿舍,在屋里留下一张字条,只有一句话,我们分手吧,好好珍惜她。赵哥读罢分手函,是如何痛苦伤神的,我们不得而知,也不再详细叙述的。但贞姐我们是天天见到的,而且,见面次数不止一次。毕竟,她是宿管员,值守在工厂与宿舍的卡口。我们眼中的贞姐,变成了另一个人,眼睛里没有半点神采。茶不思饭不香,盯着一样东西,望着出了神,工友们喊她,叫了几声,也没反应。赵哥冷静了几日,却像发疯了似的,想找贞姐复合。贞姐当然坚定意志,赵哥却愈挫愈勇,也越发显得他对她的情意真切。周末那日,赵哥托人带信给贞姐,称他已了明白她的心思,毕竟要好一场,好聚好散,他做了一餐饭,请她去租屋,算是最后的告别宴。贞姐心中不忍,其实也想见见他,于是去了。可以想见,菜必然是丰盛的,味道也不错,但两人的心思都不在饭菜上。沉默许久,才开口说话。扯了几句,赵哥说,他已经辞工了,过几天就走,从此将永不再见。听到这话,贞姐再也控制不住。过往恩爱的场景,一一浮现脑际。赵哥见此,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两人再次演绎了一次,此前在出租屋里反复演练过的恩爱。当晚,贞姐留在出租屋,睡得很晚,起床自然就晚了。好在周末,不用上班。待她醒来,看到光影,翻身起床,却不见赵哥。走到桌边,看到一张纸条,赵哥写给她的。只有短短几句:我回老家去了,谢谢你的爱。另外,请你记住,不是你和我分手,而是我不要你的。那一刻,贞姐欲哭无泪。她突然很想喝酒,和那些愣头青们,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窗外的万家灯火,哪一盏是为你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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