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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个人造肾
腹膜透析，费时间
一天四次，一次四十分钟
活动范围不允许离家太远
否则就得带上透析用具和透析液
腹膜有使用年限，有感染风险
迟早得告别这种方式
美国推出了可植入的
人造肾！比人类肾便宜，好使
还没有排斥反应
我想要一个——但愿我能熬到
它在中国上市的那一天
网传就这两三年的事
但我担心能不能熬到
除了肾衰竭，我还有一些并发症
如果运气好，人造肾植入成功
我希望把心脏、肺、肝、脾都换掉
膝关节可顺便换上不锈钢的
全身只有两样东西不能换
一个是大脑（可加外挂）
另一个是……我不说，你能猜到
2023.7.8
公园散步偶遇一对双胞胎小女孩
一样的小脸蛋
一样的碎花连衣裙
一样的凉皮鞋
玩着一样的滑板车
唯有头上梳的发式不一样
一个冲天炮，一个拖双辫
一群人围着一个老太太议论
“要是把头发梳成一样
就更有趣了”
老太太说：“不行，老师认不出”
“穿不同的衣服就行了”
老太太说：“不行，至少有一个
会生气的”
2023，7.14
世界接吻日，老单身汉想找个人接吻
找谁？他刷牙，洗澡，换衣服
下了楼，却不知往哪里去
今日全世界都在接吻
我不能当落后分子呀
他拨通了前妻手机
“亲吻节快乐！〞发一枝玫瑰过去
“谢谢……等等，什么鬼节？”
他耳朵一热，不敢多解释
“……你自己搜索吧”
挂了电话，走到十字路口
想起今日有一些国家
划出亲吻区，可以任意
亲吻陌生人……有钱就好了
可以移民这几个国家
废话，废话……今日怎么办？
他想在胸前挂一块牌子
“亲吻节快乐！每人/次100元”
也不好，会被群众举报……
在街上转了一个多小时
他去了一家按摩店
女技i师很快脱光了
把他也脱光了
“等等”他说，“今日是亲吻节……”
“我上次跟你说过，可以做
我不跟别人接吻”
“上口比下口更爱干净？”
“也不是，下口可以戴套
上口……你愿意给舌头戴套吗？
我嘴里放上女用避孕套，也行”
他愣了一会，转身出门
路上想到，也许应该养条狗
2023.7.6
鹰笛
在杰罗拉雪山脚下
我曾遇到一个老人
问我有没有见过老鹰尸体
他要找老鹰的翅骨
用来制作鹰笛
我说没有
我从来没见过老鹰死亡
印象中，老鹰不会死
只会在天空中消失
他从背包里掏出
一根老鹰翅骨
要我仔细看看
如果捡到这样的骨头
给某村捎个口信
他愿意出个好价钱
没走多远，我听见他
吹响鹰笛
几只老鹰很快从云中现身
在他头顶盘旋
它们似乎很爱听
同类骨头发出的声音
2023.7.17
篾匠的女儿
她小时候，父亲编竹器
常常编到深夜
她喜欢看父亲破竹取篾
很多条竹篾飞舞
又很快聚会成形
竹匾、簸箕、竹筛子，竹提篮
竹席，背篓，竹筐，竹果盘
她还喜欢看那些竹编上
黄篾绿篾交错穿插的花纹
有一天，她对父亲说想学竹编
父亲伸出布满伤痕的双手
让她摸，正色说：“我女儿的手
不能变成这样，好好读书”
后来她去远离家乡的城市
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
偶尔路过竹品店，她要看很久
耳边会想起竹子被砍、锯
切、削、编、织、拉、磨的声音
如今父亲过世十五年了
前天她买了个竹编果盘
放在床头柜上，深夜
能闻到竹篾的清香
2023.7.6
盐味
她男友是个肾衰竭患者
第一次给他做菜
吃饭时，看见他倒了一碗
白开水，把每样菜放在
开水里涮几下，才吃下去
她问是不是太咸了
他说对一般人不咸
但我这种病应该少吃盐
盐多了必然多喝水
有水肿风险
还会让血压升高
我本来就血压高
她再做菜，就尽量少放盐
两周后，她回湖北老家
家人吃了几口她做的菜
都说，菜没盐味呀
你是不是忘放盐了
她答：现在流行
低盐饮食
2023.7.9
卖盗版光盘的男人
我住北京方庄的那段日子
在过街天桥上面或下面
在几家大超市门前
时常能看到一个
卖盗版光盘的男人
他坐在地上，各种世界名片
或新上映的榜片
摆在他脚前的地上
我会举报他吗？当然不会
我能从他手里买到
商店里买不到的片子
有些片子商店里也有
但删剪太多
交易几次后
我把电话留给了他
他有我想要的片子
他会及时通知我
这样减少了被抓的机会
他下岗失业好几年了
罚一次，得借钱吃饭
认识一年多，我才知道
他儿子和我儿子是
体育公园里的玩伴
他从来不给我打折
我也没要他打折
渐渐地，大部分想要的片子
在网上能搜到免费的
他又失业了
路过他常做生意的几个地点
看不到他，偶尔会有点
惆怅的感觉
2023.7.13
北京某医院一次输液
胖护士在他手背上
拍打着
抱怨血管太细
他笑了，让她大胆戳
他说：“没事，别担心我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她比划着，刺进去，出血了
他在病床上挺直了腰杆和脖颈
血流到皮肤表面
她赶紧拨出针，摁住出血点
嘀咕说，你血管太脆
他呼出一口气
是的，不好意思
她换了个地方刺进去
退出来，再刺进去
在皮肉里试探着
想要顺从血管的方向深入
他心脏紧缩
握紧拳头，脚尖都绷直了
她皱眉说，放松，放松
他深吸一口气，说：“好”
他咬紧牙关
放松，放松
血又涌出来
整个病房充满了血腥味
他知道，血管扎穿了
她退出针
“你这么紧张，我没办法进针
算了，我去叫老师来”
她的老师
一针就成了
他小臂上，像给蚊子
叮了一下
她一句话也没说
他说：“谢谢”
2023.7.12
薇薇
第一次上床
是在学校旁边
小旅店钟点房
薇薇提前定了规距
“可以摸
不可以进去”
毕业后，有一次他出差
去她的城市
给她打电话
她同意他来家里
给了他地址
他在街上吃午饭
吃得很慢
喝了一点酒
叫了一辆出租车
她穿着睡衣
给他开门
他要抱她
她扭身躲过
爬上床
继续睡觉
她闭着眼说
“好睏，让我睡会儿”
“好吧，我也睡会儿”
他上了床
亲了嘴
她说：“老规矩”
他翻身压在她身上
“什么老规矩呀〞
〝装傻吧你”
他分开她的腿
她推他
拼命夹紧腿
“你喝多了！走吧”
他一声不吭下了床
穿上衣服
一去不回头
从此断了来往
他活了60岁
有过60个女人
晚年躺在病床上
多数女人想不起模样
但薇薇的模样
一直很清晰
他每年都会想她几次
2023.7.10
前戏
抹上丰乳膏，按摩半小时
这是她要求的前戏动作
他嘀咕，半小时会不会太……
她打断他：“时间短了没效果
说明书上是这样写的”
“其实，小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摸吗
不想做就算了”
“没有啊，我一直在做嘛”
半小时后，他己经软了
努力了两个月
乳房没明显变大
她怪他做得不到位
他当然不能承认
她把丰乳膏扔进了垃圾桶
她去做了隆胸手术
往乳房里置入了硅胶
她说，记着，不能搓揉
不能搓揉，不能搓揉
最好不要碰
他回到了前女友身上
她天生胸大，按摩半小时
她一直在呻吟
“嗯……这一手……嗯……
从哪儿学的……嗯……”
2023.7.21
探视的礼物
一只果篮来到了病房
搁在床头柜上
我没想到
韩大头真来看我
不少同事打电话来
询问病情，说要来看我
两个月过去了
没人走进病房
除了韩大头
我有些后悔
我当主任的时候
部门要配副主任
我没报韩大头
报了杨胖子
我因一个小失误
被降为普通员工
杨胖子到处说我
是气病住院的
我做了三次手术
切了半个胃
置了透析管
杨胖子连电话都没来一个
韩大头坐在
病床边的椅子上
仔细询问病痛的细节
眼睛里有亮光闪烁
韩大头说他从前
是多么多么钦佩我
“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
拚命盼你高升
以便提携我
现在你可不能灰心
一定要早日康复
早日东山再起
千万不要
让我失望哦”
我报以苦笑
我正在办提前病休
哪里还会有东山再起的奢望
不过我还是由衷感谢
他来看我，鼓励我
韩大头走后
我把果篮里的水果
一个一个收进床头柜
发现上面几个是好的
下面的水果都烂掉了
2023.7.19
作者简介
于斯，1964年生于湖北，83年军校毕业赴藏工作十年，83年开始发表诗作，出版诗集《冈仁布钦及其它》《降临》。著有长篇小说一部，中短小说多篇。现居成都。口红文学2020年度十佳诗人。
《III AM 张三》365天自拍摄影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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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II AM 张三 | 365天自拍摄影集首发 | 盲热文艺
周亚平 | 取了些像梦一样的人 | 盲热文艺
选编 王小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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