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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口音的变化
随着年纪增长
和迁徙地域的变化
我的口音一直在变
更重要的因素是
整个社会的音调在变
所有人的口音在大抵朝同一方向转变
我的声音混迹其中
桌上的东西
很多年前有一段时间
我一看到桌上的东西就会
陷入持续的发怔
这些书、笔、半瓶酒、台灯
放大镜和松籽
一枚三叶虫化石
以前写过
“它们沿着各自的路径
蜿蜒而至
在桌上聚拢
静止不动
时空又由它们展开”
年轻的时候我会为此
整夜整夜地打磨句子
现在我心情平静
习惯了活在其中
一个人走过路灯下
一个人
远远走来
拖着逐渐清晰的
长长的影子
影子越来越短
短到
有一瞬间
被完全踩在脚下
然后转到身体前面
再次开始变长
往前
像是去探路
同时开始变浅
直到这个人
走得很远
路灯光微弱到难以察觉
影子浅到融进黑暗中
我感觉到黑暗中
那个人还在走
我顺着你指的方向看去
什么都没看到
但我觉得
在你指的那个方向上
有真正重要的事情
我看不见
但我感觉到了
杯壁上的酒
因为重力和液体表面张力
的原因
在我喝了一口
放回酒杯后
附着在杯壁上的酒
就收拢成几滴
沿着杯壁
缓慢地
滑落
由此带动桌上
酒杯影子的轮廓里
发生相应的深浅变化
我刚才发现并体会到了这个变化
关灯看凳子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
凳子腿
四条
凳面
弧形的
感受凳子的空间
线条交错
体会凳子的承受力
不同的时间
不同的人坐在上面
在黑暗中
幽灵相互叠加
我又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总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
我认不出什么见过的东西
但我就是觉得
这个地方我来过
这次
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我知道我是又回来了
呆着
感受着
我肯定来过这里
一只飞蛾不小心
背朝下掉在桌上
它开始挣扎
六条腿乱抓
扑腾两只翅膀
原地打圈
转了好久
发出嗡嗡的声音
突然翻过身来
爬了几步
飞走了
水面在不停地颤动
所以灯光的柱状倒影
才在不断变化
年近五十我才注意到
这些一直敞开的事情
我年轻时候发生过很多事
其中有一天
下雨的晚上的路灯下
被我指头碰了一下
一只蜗牛迅速地
缩回了它的触角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二十岁左右
觉得自己就是那只蜗牛
我看不见自己的后脑勺
但看见不是我们确认事物的唯一方式
我摸了摸后脑勺
硬硬的
上面覆盖着头发
本来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见
右边车窗外突然出现灯光
表明右边是一个峡谷
逐渐密集的灯光
表明峡谷里有一个镇子
镇子不大
人肯定不多
肯定有人在屋子里
有人在街上
有人刚推开房门
一只脚在屋子里
一只脚还在外面
很快灯光就消失了
我在心里尝试
跟镇子里的每个人告别
我们继续行驶在黑漆漆的大山中
金沙江傍晚
沿江而下
车行在宽阔的峡谷里
水流可能比我们快
也可能比我们慢
天慢慢在黑
山慢慢变成剪影
每时每刻都会产生幽灵
不管我在哪里
不管什么时候
我都会产生一个幽灵
坐着产生一个坐着的幽灵
站着产生一个站着的幽灵
每个动作都产生一个幽灵
一挥手就会产生无数幽灵
我的无限的幽灵们
层层叠叠僵在那里
永远不会消失
但我看不见他们
今天去了趟南京路
不知道南京路上
今天
有没有人注意到我
九点半左右
我从西宁路拐进南京路
进了梅龙镇广场
两条腿
穿一件灰绿色的衣服
螺纹和叶脉
有知识向我传授过
螺纹和叶脉的形成原理
但后来我忘了
类似的还有大理石的纹路
毛巾的织法
水龙头的进化
凳子的工艺
我知道了然后又忘掉
事物浮现又退回
保持着神秘的美感
田螺来了又走了
留下螺壳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说的是有个人晚上
从路灯下走过
拖着长长的影子
随着步伐走近路灯
影子变短
然后经过路灯又变长
跑到身体前面去
旁边有垃圾桶
为什么不是从垃圾桶旁边走过
这个不清楚
句子里没说
句子只是说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有个人
从
路灯下
走过
走着走着
走过路灯
路灯没动
有个人在走
走着走着
就从路灯下走过
当时是晚上
路灯亮着
就有影子变化
如果是白天
路灯就不会亮
不易觉察影子的存在和变化
而且白天我们也不太会注意到路灯
我们会看到垃圾桶
那个人就是从垃圾桶旁边走过
但白天也可以从路灯下走过
但主要是晚上我们
才会从路灯下走过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多半是晚上
但还是可能是白天
不知道是个什么人
只知道是个人
句子没有透露更多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旁边有垃圾桶
应该还有房子
说不定还有树
不清楚
只知道有个人
从路灯下走过
白天还是晚上
下雨还是天晴
都不知道
以前还是将来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
从路灯下走过
还是很久很久以后
有个人
从路灯下走过
句子没有说
句子说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有个人从
路灯下走过
路灯
路灯下
路灯下有个人走过
不知道是谁
没有别的人
就是这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说不定你认识这个人
可惜句子没有透露更多
说不定我也认识
但句子没有透露更多
句子说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这就是句子说的全部
说完这些就没有了
应该是在街上
不知道是哪条街
哪条街都可能
哪个城市都有可能
哪个人都可能
可能是旁边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也可能是在遥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句子就是这么说的
其他我一无所知
有个人远远地走过来
走到路灯附近
进入了路灯下
然后从路灯下走过
走出了路灯下
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有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就是这样一个句子
伤感、柔软
神秘、简单
一个人从路灯下走过
作者简介
华楠
曾用名一闪，出生地贵州
华楠 || 句子是唯一的光源
华楠 || 所有的河滩都是遗址
投稿说明
1. 怀才不遇又自恋的你，欢迎来这里试试，不谈资历，只认文本；
2. 甄选出一点性感、一点先锋的现代诗，古体诗将送给李白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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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稿件30天后还没被选用，不必怀疑自己，一定是小编暂时看走了眼；
7. 最后敲黑板，请不要往聊天窗口投稿，以免丢失，投稿邮箱：Lspoem@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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