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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爱读你的废话诗，就象有人爱听你说废话一样，这是一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诗歌欣赏境界；就象有人愿与你一起虚度时光一样，此虚度乃为充实的人生，难道不是吗？颇有些“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膀上痛哭一晚”的意思，即宁可在废话诗里消磨一生，也不愿在庙堂诗上遗香万年。这是一种人生哲学与生活智慧，却又不足与外人道。
废话诗，就其表象上看，乃是一种语言或创作风格，或蔚然为作品或诗人风范，乃至终成一代思潮或诗潮。然就其实质而言，乃是一种诗歌理念，或用为创作方法，乃至终成一种诗歌类型（外在）或形态（内在）。那么，废话诗的诗歌观念或审美意识又是什么呢？其语言、形象及意蕴的性质、特征、形态又是什么呢？其风格的内涵与外显及其形成的条件与过程又是什么呢？语言的固有属性为形、音、义；义（概念义）又可分为抽象义与具象义，且又有附属义（色彩义），即感情色彩、形象色彩、语体色彩等区分。总之，语言是人们表情达意的基本工具。而废话诗一方面有意稀释隐匿情意，另一方面又有意模糊破碎形象，从而达到一种罗里罗嗦，拖泥带水，不知所云的艺术效果，其实质乃是曲径通幽地传达一种情感情韵或思想意味，其本质是对一个屏蔽遮盖真相的时代的曲线救国，是对僵固化常态化诗歌艺术的一种南山捷径式地反动追求。或言之，废话诗正是以对形象的碎片化（实质是其情志的碎片化），从而从反向实现其语言功能，即实现其一种异化的物化的艺术表达功能，即既不同于一般语言属性类型，也不同于普通艺术（诗歌）语言的表现功能，从而创新语言，创新诗美。从语言艺术的角度而言，语言艺术的固有属性是其符号性、概括性、广泛性、想象性、思维性等特征，其中符号性是其根本属性，其他属性都是从符号性这个基本属性派生而来的。而废话诗正是对诗歌语言的审美特性与语言艺术的审美特征所具体应用与表达的一种审美形态，即修辞。废话之“废”的本义是没用之义，那么“话”的本意是什么呢？话的古字是言与會两字的合体：言，即音乐，指美好；會，即合会交流。所以《说文解字》上解释“譮”（即“话”的古字）为“合会善言也”，即好话，美好。现俗话中不是有“象话”“不象话”之说吗，其“话”的意思就是指话为美言美好。那么诗人既不愿意讲美言好话，或曰不愿谄媚奉承，又不想说丑话真话，以致祸从口出，因言获罪，那就只能讲废话了，意即没用的话或曰放屁。然而话中有话，放屁也不响。然而却是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管言管舌（话），管不了废话诗也。废话诗既是一个时代的意象表征，也是一个民族的社会心理，还是一种文化的深层结构。
废话，即没用的话（名词）或说废话（动词）。那么与废话相对的话就是有用的话或说有用的话了。“废话”诗歌流派其派主杨黎将本有用的话对着说（反着说）即为废话。如：
１、“我写，故我不在。”
２、“一个伟人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而我认为，牢记过去就意味着变态。背叛也许是弃暗投明，而变态却只能让他人和自己都受到伤害。”
３、“上帝之所以是万能的，就因为上帝可以创造出他搬不动的石头。对创造的‘失控’是创造的最大的愿望，上帝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４、“诗就是废话，废话面前人人平等：这是自由的愿望。”
下面再附一首杨黎的新作《另外》（见诗集《紧握》），以飨读者：
这是一首关于／现实的诗／网上几乎找不到／史书上／也没有记载。当然／这是我们看的／汉语书。英文和西班牙文／还是记录得／清清楚楚
废话诗是废话中有话，“废”是形式，而“话”才是实质，是在没用的话中看到有用的话，是在“网上几乎找不到／史书上／也没有记载”的地方，看到“英文和西班牙文／还是记录得／清清楚楚”的“一首关于／现实的诗”。从而印证了诗人认为“只有废话诗可以相信的”诗学理念。这首诗短小精悍，从形式上看，几乎并不符合废话诗的审美形态，但却在内容上击中了废话诗的本质。与诗人早年动作复迭层叠，风景冷态而又葳蕤繁杂的废话诗《动作》《冷风景》等相比可谓删繁就简，枯枝哑干，但却言简意赅，直捣根本，并点到为止，欲说还休，一念呵成，余味深长。岁月峥嵘，诗骨铮铮，这是吻合诗人晚年简单为好的极简主义审美趣味的。诗人桉予对该诗的品评也是直点死穴，要言不烦：“很多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有的人看不清楚，但是世界看得到。镜子里妍蚩毕露，清清楚楚。 这是汉语表达的上乘之作，同样是公共写作的绝妙好辞。因为它关涉普遍现实，并不局限于个体叙事。这首诗句句在说寻找现实，其实每一句都在精确地解读着现实，网络与现实，历史与真实，我们与世界。”
如果说以上的废话诗论或废话诗是“反其意而用之”，那么以下的废话诗则是“同其意而用之”，即以逻辑上的“同义反复”，以现韵味，以显诗意。如：
１、和你一起走了1公里／感觉像是走了1000米
２、在你面前屏住气息／就会变得不能呼吸
３、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回忆一天前的事情／仿佛回想昨天的事
４、你不在的这12个月／对我来说犹如一年般漫长
５、吃薯片的时候／总是尝到土豆的味道
６、把眼睛蒙上／不知为何／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此１－６诗作者名不详，复制于网络）
以上是在日文推特最近流行的“あたりまえポエム”这个玩法，就是“理所当然的诗”，或理所当然的话——也就是废话。
诗的要妙原不是在说了什么，而是在于如何地说；甚至不在于怎样地说，而在于言外之意，意外之象，象外之韵，韵外之气，气外之神……而有神则灵，心有灵犀一点通，却又是欲辩已忘言。因为诗的题材已渗透并超越了诗的主旨而几近将其隐没，即意蕴隐没在无意义之中，甚至消失于废话之中。然而，从某种意义上讲，诗的化境乃是废话。废话的实质乃是废话外另有它话，而那又是怎样的弦外之音呢？原来乃是欲说已无言，已无话可说，又不得不说，于是只好随口废话，随笔而成废话诗也。然话外有音，音外有韵，韵外有灵，灵感而诗成，而成废话诗矣。
废话诗不是废话文化。中国废话文化普及中国官场、职场、情场及各种各式的人际关系场。可谓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忠言逆耳，真话难闻。于是乎讲废话终成为国人的人情世故，处世哲学。而废话文化决不是废话诗，废话诗乃是与废话文化截然不同性质的属于诗的范畴。废话诗乃是一种诗观：诗就是一种废话。并以废话诗为诗的最高境界。因为诗的本质乃是失真之真，是以假示真、求真，废话是诗追求真实、真理的一种特别的高级的方式方法，乃“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而废话文化则是以假示假，假戏真做真亦假，且久假不归，于今为烈，泛滥成灾，成又一“中国特色”矣。
湖北 沉戈
作者简介
沉戈，原名沈革，男，1961年生。现居湖北孝感，业余写些多余的文字。
投稿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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