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 | 兔子之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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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
有个暴脾气老爹
是种什么体验
从小打到大
次数多到数不清
直到有一天
父亲挥在身上的拳头
不那么疼了
我知那是我已经长大
就支楞起身子
任他挥舞着拳头
后来每念至此
总是悲从中来
就是从那一刻
我失去了父爱
二〇二三年二月七日
山坡上
在山坡上
八九岁的孩子
摘完野果
背着竹篓
回家去了
在山坡上
十七八岁的青年
对完山歌
赶着牛儿
下山去了
只有一个中年
来到山坡的顶上
在野草深处坐下来
长久的沉默之后
起身把自己
挂在一棵树上
结束了一生
那是二零零零年
二零零零好多年
不断来到
山坡上的中年们
再也没有勇气
结束生命
只好挂出
自己的灵魂
然后拖着
星辰密布的身体
回到生活的深渊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廿九日
夜半春山空
昨日胸闷
请假在家休息
半夜醒来
再无睡意
只得闭上眼睛
继续养神
寂静中
先后听到
我养的鹦鹉
在笼子里走动
小区里传来的犬吠
远处是公路上的车声
我静心凝神
往更远处听
再没有听到什么
但想起了二〇〇七年初
我从秦山看i守所
转到杭州少 | 管所
的第一夜
也是一觉之后
半夜醒来
四周寂静
朦胧中
听到一阵咔嚓声
宛若惊雷隔空炸响
第二天练操时才知道
那是武i警
在高墙上的岗亭中换岗
拉动枪栓
检查枪械
二〇二三年二月十五日
时间的河流
在看i守所
因没有钟表
为了准确了解每天的时间
在押人员摸索出一个方法
通过号子高墙上窗户
漏进来的阳光
利用早晚点名、放风
提审、会见、管教谈话
一日三餐时间
从工作人员口中得知的具体分时
在墙上相应的阳光处划线标注
久而久之得到一个时间表
又因四季流转
线条在墙上蜿蜒向前
看上去就像一条时间的河流
而那些因误差修改过的地方
如浪花
二〇二三年二月十四日
狱i中笔记
多年以后
我终于洗清罪责
要新生了
好朋友为我送行：
“记住了
千万记住了
出了门
一直往前走
别回头”
我听下也记下了
但出来后
还是想看一看
直到走出很远
终于忍不住
回头的瞬间
看见一个狱i警
打开大门上的小门
走了进去
二〇二二年十二月廿三日
我的母校
有人对我的简介
（小学文凭）充满好奇
追问是哪个学校
其实我也说不上来
谨以此诗作答
我们村公社
废弃的房子
上下两层
一楼租给村民喂牛
二楼是学校
老师在中间办公
左边是二年级
右边一年级
我在右边读了
两个一年级
陈楚思希望小学
一个香港人
陈楚思捐款修建的
后来改为陈楚思小学
校长在会上说
陈楚思的希望实现了
我的六年级
借读在此千里之外的
沈荡小学
一年后
班主任老师在毕业证上写道：
“愿你是水晶，
保持一颗剔透的心；
愿你是雄鹰，
在天空自由地飞翔。”
我就毕业啦
二〇二三年二月八日
竹枝词
作为一个坏学生
读书时代挨过的
黑板擦、粉笔头
木板子、棉条子
不计其数
但只有一位老师
将竹枝剪下
削去竹叶
留枝杆作教鞭
那种鞭策
带着风声
集中于一点
叫人终生难忘
具体是哪一位老师
这在诗中不好说
二〇二三年二月七日
往事查考：行踪之谜
我写过：2009年的秋天，我在溪坪大湾子
静静地站了一小时。事实上，无论2008年
还是2010年，我都没有在溪坪出现过
那一年，我甚至没有在红旗岗出现过
而关于1999年的秋天或2019年的秋天
乃至春夏冬天，我出现在溪坪的事情
是可以考证的。譬如，我的外公就可以证明
但我的外公，在2020年的夏天走了
二〇二二年四月十七日
传奇
作为一名邮递员
他的一生都在送信
直到有一天收到自己的
离世的消息
二〇二三年二月十一日
窃珠者诛
第一次听荤话
是听一个小偷讲的
一个惯犯
也是一个色i情狂
偷i窥狂
他说少女都很棒
新鲜且嫩
但是缺乏经验
有待开发
少妇的诱惑力是最大的
举手投足之间
很会来事
他说得绘声绘色
吐沫横飞
我们听得津津有味
朝气蓬勃
但当他讲到
偷i窥的一个老年妇女
两瓣私i唇
如坛中刚捞出的酸菜
耷拉下来
我当时就软了
二〇二三年二月十五日
遗憾
后来想起这件事
我就有些后悔
当初在乌镇
路过木心美术馆
我应该进去看看的
我想看看
一副被囚禁过的身体
怎样囚禁自己的灵魂
二〇二三年二月十三日
作者简介
邓胡子
1990年生，小学文凭，贵州赫章人，现居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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