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智诚 | SOULEYE：性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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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龄人
我的外祖父死于二〇一二年
那年他七十二岁
从他的墓碑往东走几步
埋葬着一个
死于二〇一二年的小伙子
他活了二十七岁 碑是母亲立的
每次去看望外祖父
我也会在他的碑前端详一会儿
或许在那个世界
他们是同龄人 情同手足
慢冬
到了冬天
一切都变得很慢
行走的速度很慢
背诵的速度很慢
遗忘的速度也很慢
连剪刀厂的女工们
都老到缩回骨头里去了
创可贴
每当情绪奔流
或者保持缄默
就对自己说
“嘿，你可是个诗人喂！”
这是一张体面的创可贴
盖在我们毛绒绒的肚脐上
焦虑一种
一种巨大的不稳定性
先是不可置信的眩晕
浓烈到把牙龈咬出血
以至于忘记了哀伤
然后是宁静
渐渐的 陷入长久的思念
就像堆砌在
松软沙滩上的奇异建筑
就像只差那么
一张幺鸡牌的麻将序列
此刻 我开始意识到
眼前的一切即将推到重来
猜谜语
于冥想时，消息频来，
关掉声音，猜想种种可能：
A:在冰面上努力划船的年轻女人，
左脚是棉绒长靴，右脚是圆头小皮鞋。
B:湖边的阳春面馆，坐着敲鼓的流浪者，
他迷恋丸子头，总想去捏一捏。
C:被填平的北太平湖，是静寂的广场。
老舍在咂摸一杯低因的天堂庄园。
D:腐烂了许久的水蜜桃，真诚忏悔，
期盼在约定的厚重城市里与我重逢。
E:鞭炮碎屑，铺满了老旧小区。街拐角处，
喝醉的中年男人与老母亲紧紧相拥。
而我却不急于查看，
因为爱玩盲盒的薛大爷告诉我，
只要不打开手机，他们就都存在。
蜜蜂
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写诗，也没有读诗了。
今天看到朋友圈，有人评论说：
“我真的觉得自己好没理想”
我于是问自己，是否曾经有过
把诗作为至高无上的理想，
哪怕一瞬间，或者只是诸多之一。
答案是：没有。这其实没什么好丢人的。
就像是你不会把列车当做理想，
也不会把马桶当做理想，
更不会把一块寂寞的石头当做理想一样。
理想得顿悟开来，学会驯服一匹烈马
它疯狂，果断，甚至狡猾，
而我得比它更疯狂，更果断，同时更狡猾。
而诗歌，只是我养的一只蜜蜂。
码头
一个穿白色鸭绒衣的女人
与我对面而坐 我们之前
相隔有 三排候车座椅
冷淡的纵深感 甚至凄凉
有不经意的瞬间 我们偶尔对视
然后又默契的 共同闪躲彼此
她并不性感 因为黑色的
口罩和 黑色的眉毛 让我觉得
空气变得潮湿而温热 消磨荷尔蒙
我们就平静地陌生着
像两个在午后繁忙的码头
人群 在之间穿梭如舟
大地
梦里她只以脊背示人
把鼻子俯下去
亲吻金黄的后脖颈
年轻的 毛绒绒的
看不清脸颊
她平坦的脊背
散发大地的气息
送别
她离开的那个下午
我们在河边闲坐、喝咖啡、
一边晒太阳、一边看老奶奶养的小狗
这很难得，因为她一向是害怕狗的
有时候见到狗，便躲得远远的
从她离开的那天，今年的寒潮就到了
这座城市起了浓浓的雾，一连几天都没散去
从那天起，我开始蓄起胡须
而且没有计划在哪个特别的日子剪掉
只是毫无目的地等待胡须生长
就像认真注视着，或者期盼着
这个冬天也沿着自己的进度条
生长，成熟，然后盛极而衰
最后凋零成一片干瘪的叶子
飘落到河流 随着它远行
一直通往到下个春天
罗马尼亚式爱情
“我朝月亮吹起口哨，叫它升起，
让它变成一场伟大的爱情。”
这是来自罗马尼亚人的诗句
我在想 究竟什么才算是
一场伟大的爱情
是电光石火的吗
是美救英雄的吗
还是宁为玉碎的
也可能是孕育了一个
未来改变世界的孩子
但那是伟大的孕育
不算是伟大的爱情
我想了又想
这终究是两颗粒子之间的事情
你的鸡毛蒜皮
在他们眼里就是长相厮守
你的翻来覆去
在他们那称之为波澜壮阔
作者简介
迟早，1997年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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