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颖 | 绘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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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幢摩天大楼的信任
站在摩天大楼顶层的阳台欣赏风景
脚下是深渊
你不用担心阳台突然坍塌
因为你信得过设计这座大楼的工程师
信得过负责施工的总监
信得过参与施工的建筑队伍
信得过那些施工员
信得过所有的农民工
当然，你也信得过组成这幢大楼的
每一根钢筋
每一颗砂子
每一粒水泥
最重要的是，你信得过自己此刻作出的
关于这幢大楼不会突然垮塌的判断
周梅轶事
我的朋友周梅
到韩国采风旅游
顺便给自己
隆了鼻子，丰了嘴唇，纹了眼线
从韩国回来后第二天
我在县城的大街上碰到她
她举手向我打招呼
我愣愣地望着她
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错身而过的时候
我对她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她问我：像谁？
我回答：像周梅！
证明自己
前天上午
我在大街上做了
半小时义工
为了向组织证明自己
做过义工
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
准备证明材料
改稿会通知
昨天晚上接到改稿会通知
内容如下：
“尊敬的胡平先生
您的小说《乘9路公交车去啤酒厂》
已通过《人民文学》终审
但里面部分内容尚需修改
请您接此通知后
于2022年12月30日以前
乘坐澧县至北京的高铁
前来编辑部参加改稿会
因疫情防控需要
烦请阁下备好24小时
核酸检测证明
《人民文学》杂志社
2022年11月19日”
我颤抖地捧着这份
打印在红纸上的通知书
询问站在我旁边的苏大平老师
只见苏老师也从口袋里
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张红纸
上面也有一个
一模一样的通知
我们两人先是面面相觑
接着哈哈大笑
然后我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江艳丽
江艳丽
我老婆的朋友
见面就冲我喊我哥哥
我坐在她办公室
她耐心地给我讲解
直销公司的奖励制度
说如此这般操作
半年之后
我的月薪可以超过万元
不出三年
可以携老婆到美国免费旅游
而此刻我的心早已飞回家里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津津有味地观赏新闻联播、足球联赛
对于我来说，这样的场景
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
它比万元的月薪更诱人
比到美国旅游更有味
我和它们共享着这一具肉身
我的身体并不归我一人所独有
我的体内，生活着数不清的菌类
我干燥的头发、枯燥的指甲
和油腻的肌肤表面
时不时被数以万计的微生物占领
我的内心深处
一只名叫悲伤的动物已经发育成形
不要相信这面镜子
不要相信这面镜子
它是幻觉的制造者
在它身体里面
一些虚假的事物正等待消化
而在它不能反射的背面
真实的人们经过伪装后
正体面地从大街上穿过
需要
一只寂寞的杯子
需要盛装二两热情的白酒
一条干涸的河床
需要举起一堆汹涌的波涛
一整座空旷的春天
需要填充无数的
云朵、阳光、树木和青草
大街上，那些表情冷漠的行尸走肉
需要安装一个睿智的大脑
这么多跪拜在地的人啊
他们战战兢兢
需要配备一个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皇帝
杀人者
有时候
人的生命竟然可以
随意被剥夺
比如现在
这个射击场上的天才
戴着墨镜
提着一支半自动步枪
视生命如同草芥
见人就开枪
见活物就扣动扳机
被他击中的人
成批成批地倒下
更可恶的是
他竟然一边杀人一边叫喊
直到把枪管打得通红
直到前面所有的人
被他杀光
直到导演使劲挥动双手
——喊停！
他才极不情愿地扔下
手中的道具枪
露出一脸的遗憾
爱情
“亲爱的，认识你真高兴”
“亲爱的，我也想这样称呼你”
“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吗？”
“当然，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我想，我会很快爱上你的”
“我相信，现在我已经爱上了你”
“我要一辈子和你生活在一起”
“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真是太美妙了”
“依偎在你怀中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小甜心”
“你可不准抛弃我，坏东西”
“结婚那天，我一定把你打扮得像公主一样”
“结婚以后，我一定让你天天当皇帝”
“咱们旅游结婚吧，我们的感情会上一个新台阶”
“外出采风真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情”
“我想去大城市，体验那里厚重的人文”
“我要去大草原，观赏那里优美的自然风景”
“去草原太远了，秋天的草都枯黄了”
“现在是旅游旺季，大城市可是水泄不通”
“你真固执，几根枯草有什么好看的”
“你真扫兴，大城市人挤人你去看什么”
“要看草原你自个儿去看，我不去”
“要看大城市你自己出发，我也不参与”
“你一点都不善解人意，还说什么天荒地老”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还说什么海枯石烂”
“你说的那些情话原来都是掺了水分的”
“你发的那些誓言压根儿都是从书上抄来的”
“我懒得和你说，这婚我不想结了”
“谁要和你结婚，你这是大白天睁眼说梦话”
作者简介
胡平，男，湖南澧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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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编 王小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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