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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旭如赠我的木头，我打算给它刻上眼睛
一节木头
被雨水冲入江中
在江里漂久了
它的形状
越来越
接近一条鱼
舅舅的葬礼上
最初的哭泣与悲伤无关
人们出生就会
并且在之后很长时间里
提升这门手艺
直到后来
他们懂得悲伤时候
却忘了如何去哭泣
活着
他们的一生
都用在给自己修建一座房子上
房子越修越牢固
直至一座监狱为止
女司机
来回大理
坐同一辆车
一路上
女司机嘴没合拢过
她能和任何乘客唠家常
从自己创业到子女到人生观
再到沿途村落八卦
两次副驾她旁
让我惊讶于她身体
怎会装下那么多
又或者
每换一批乘客
她小小身体
又被她这一生
重新填满
舅舅
云顶山上男人
成年后都会得到一件专属羊皮袄
从此他们就像云顶山的羊一样
所有时间都花在勤劳上
改革建设
舅舅脱掉羊皮袄
像枚螺丝钉
来回在矿井工地间拧动
矿尘和泥灰积淀在他肺里
没能让他变得更重
反而他越来越轻了
胸腔积水术后
舅舅瘦到80斤
表第扶着他
从病房挪到楼道的尽头
像抚着云顶山上的羊
又像扶着云顶山上的云
轻飘飘的
一个比喻
那天刚做完爱
我们交叉斜躺在床上
你把脚贴到我脸前
从脚低视角看
你的脚指
像一粒粒挂在脚掌上的晶莹葡萄
玫瑰
小城玫瑰开得不错
我不会折一枝寄给你
但是我会给你看
明年同一枝条上开出的花
是不是和今年的
不一样
在广州
出小北地铁站
突遇暴雨
我们在天桥下
背风台阶处躲雨
我坐在地上
你搂着我脖子
坐在我腿上
我们把雨伞压得很低
像个蒙古包
透过雨伞和地面间小缝
可以看见周围人
五颜六色的鞋子匆匆来回
我吻了你
你说旁边人多
不多会你就把嘴唇移开了
珠江畔
晚饭后
我们决定珠江畔散会步
你身上的绿色
很快引来江面上的风
风穿过你
发出风穿过树叶时
哗啦的声音
我问你
江面上的船
每一艘都能驶向大海？
你望向远方
没有回答我
一棵孤独的树
在洱海边
看一棵孤单的树长在水中间
路过的人都给它拍照
他们比树孤独
在山中
身体烂泥一样敷在荒野
只有风摇晃草木的声音能安抚我
突来的雨并不算大
刚好能淋醒我
走进旁边的石坟中避雨
想起一些远方的朋友
有的死了
有的在死的路上
天就是这样慢慢黑下来的
我没有急着回家
这最后一点孤独弥足珍贵
在山中
春雨后
群山变得越来越沉重
在一棵树下睡着
梦见另一棵更大的树
在山中
躺在荒野
睡着了
迷糊中感觉
身体与这片荒地无比契合
哪天死了
就这样把我抛尸荒野吧
有段时间很难过
在冬天
走进山中
找个平坦松软草地晒太阳
一边身晒烫后
翻身晒另一边
直到太阳落山
拍干净落在身上的野草种子
身体像朵晒干的阴云
起身
然后
轻飘飘地回家
云端上的白族人
在山里
经常看见几个
身背单肩绣花布包的人
她们有时采草药
有时找菌子
在山里
她们从来不会
底下头
看着脚下的路
遗言
一亲戚去逝
托妈妈县城买套普米族服饰
妈妈说
亲戚
平时喜欢跳普米舞
勤俭持家
一直舍不得买普米裙
病危后
叮嘱家人要穿普米服入土
辛苦一辈子的女人
终于在临死前
舍得给自己
买套心仪的衣服了
作者简介
树，白族，根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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