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王尔德(Oscar Wilde,1854—1900年)是网上很出名的一位大作家。第一因为他标新立异的名言,极端又有道理;第二因为他高调、自负、充满故事的人生;第三因为他长得帅……
Wilde的名言中,有一句话最经典地体现着他看待事务的立场:
It is absurd to divide people into good and bad.People are either charming or tedious.把人分成好坏简直荒谬至极,人只有两种,要么迷人,要么乏味。
这是从美的角度看待人和事务啊:不管好坏,只分美丑。没错,他就是一位著名的“唯美主义”作家。为什么他说话很多和常理有巨大的冲突,正是因为他是从审美的角度看问题,而多数人活在道德的世界中,习惯从价值角度权衡事务好不好,有没有用。
真、善、美是看待事务的三个角度,差异极大。就像朱光潜《看待一棵古松的三种态度》里写的:
假如你是一位木商,我是一位植物学家,另外一位朋友是画家,三人同时来看这棵古松。……你所知觉到的只是一棵做某事用值几多钱的木料……我所知觉到的只是一棵叶为针状、果为球状、四季常青的显花植物。我们的朋友——画家……只管审美,他所知觉到的只是一棵苍翠劲拔的古树。
你心里盘算它是宜于架屋或是制器,思量怎样去买它,砍它,运它。我把它归到某类某科里去,注意它和其他松树的异点。我们的朋友只在聚精会神地观赏它的苍翠的颜色,它的盘屈如龙蛇的线纹以及它的昂然高举、不受屈挠的气概。
科学家从求真的角度,思考事务的本质和规律;大多数人从实用的角度,权衡事务的利弊、好坏、对错,有没有用处;艺术家及处于审美状态的普通人,从审美的角度看待事务美不美,凭的是直觉。这就是真、善、美角度的差异,我们有时候遇到争论,可能是鸡同鸭讲,态度出发点就不一样,你关注是不是这样,他关注怎么样更好。
我还看过一个物理学家讲“什么是科学?”他举了一个例子:俄罗斯和德国科学家合作研究暗物质,跟普大大汇报工作。普大大问了两个问题:暗物质有没有用?危不危险?科学家思考之后回复他,就像一百年前爱因斯坦研究相对论,如果有人问他:相对论有没有用,危不危险?他回答不了。因为他考虑的不是这个,到今天我们才知道,相对论应用提高了生产力和生活水品,非常有用,相对论应用也造出了核武器,非常危险。今天的研究,也不知道暗物质有没有用,危不危险。普大大听后觉得有道理,很支持。这个例子也生动解释了科学——求真的态度,和实用——求善的态度的根本区别。
《苏格拉底之死》
中国传统文化是伦理、实用型的文化,凡事问个有什么用。我国自古不乏为民请命的英雄人物,但还真没有苏格拉底、布鲁诺这样,为一个道理献身的人。我们讲“杀身成仁”,为了到底太阳绕着地球转,还是地球绕着太阳转被烧死,不是傻瓜吗?你较真这个是能吃还是能穿?西方还真有这样的人,他们是“杀身成真”。探索真理献出时间、精力甚至生命,当时没什么用,但随着对自然规律的认识、系统化,应用开花结果,人类的技术水平狂飙突进,获得了比我们一开始只关注实用强成百上千倍的力量。今天的机械、互联网、交通工具,我们能上天遁地,都是科学探索结出的果实。很遗憾我国没能参与原创,因为我国有个“杞人”因为担忧天会不会掉下来,被嘲笑了几千年,再没有人探索不切实际的问题。
真、善、美,三大价值,不可偏颇。苏格拉底为真理献身,还有王尔德的唯美主义,都是我们传统文化缺乏的。生活中太关注实用、功利心强的问题在于,太圆滑容易失去真实,离柴米油盐太近失去美感,这都是生命的遗憾。大多数时候,真还是善的基础,也是美的基础,不真实的东西的再好、再美,不过是欺骗和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