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佳作 || 穆国敏《长大》



作者简介:
穆国敏,2001年生于贵州省黔西南,就读于人文学院2020级汉语言文学2班。平时热爱写作摄影,在贵州省校乡村振兴诗歌散文创作大赛中荣获优秀奖。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我的追求,那就是“接受那无法回避的痛苦”。

能简单讲一下你创作这篇作品时的想法吗?
岁月无情的催着我们成长,又无情的将伤痕印在父母的脸上。小时候顽皮,总不懂父母的良苦用心,居然嫌弃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布鞋太丑了,看着班里同学穿的漂亮的运动鞋,回家跟母亲哭着喊着要买一双,可是母亲还是没有给我买,因为一双运动鞋就要50元,几乎花光了家里六姊妹一个月的生活费,我还因此怨恨了母亲好几天。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可恶啊,只管像父母索取,却不曾成为他们的骄傲,他们用青春哺育我的懵懂,放纵我的顽皮;用心血标立我的人生,包容我的不羁;用一生如斑斓的四季,用心血浇筑着我人生的广厦。家境贫寒的岁月,他们为我们费尽了心血,岁月的伤痕悄无声息的爬上他们的脸庞,后脑的那一缕缕白发,就像是刀刻下的印迹一般,也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中,而我却不知道他们头上第一根白发出现的时间。
俗话说,父是天,母是地。是啊!是你们给我们充足的营养;是你们给我们充足水分;是你们给我们充足的阳光;给我们充足的氧气。我长大了,我知道该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去体谅父母,应该担当起,照顾孝敬父母的责任。
写此文章只为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感恩他们一路的包容和照顾,感恩他们在无数次风暴中为我们遮风挡雨,感恩他们悄无声息的无私的爱,感恩他们在小时候给我树立的远大志向,让我的思想不拘泥于世俗,不傲娇于气骨。岁月无痕却又有痕,我们悄悄偷走了父母的青春,向他们无限制的索取,她们无怨无悔,给我们他们能给的最好的庇护。寸草恩情无以报,只愿我长大的脚步,能尽快赶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长大
或许很少有人经历或者相信,作为21世纪的零零后,也曾过着八零后的艰苦日子。刚学会走路那年,就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当然那时什么都不会也没有力气能帮上什么忙,只是在土里找各种虫子,玩得不亦乐乎,回家又是一身黄土。
四岁的时候,跟着姐姐从家里走上好几里的地来到茶山摘茶,那里的成片山坡全都种满了茶树,参杂着一些“野树”和杂草,他们和茶叶心一样都长着尖尖的嫩芽,模样大致相似,我总是不能分清,便一股脑的把树枝发的嫩芽一同摘到口袋里。等到拿去卖的时候才发现那一两不到的“茶叶”已经被我捂得泛黄发黑,善良的老板也总会给我几角钱让我高兴得原地打转。
五岁的时候,因为爸妈出去干活没时间照顾我和弟弟,便叫我跟着姐姐到村里的学校去。姐姐把弟弟背在背上,书包挎在胸前,一只手托着弟弟的屁股墩,一只手牵着我走。可能你觉得一个学生带着弟弟妹妹去上学的故事,只会出现在别人的小说世界里。现在回忆起来总想哭,因为那不是小说,是我的人生。  因为我们在课堂上的调皮捣蛋,又哭又闹,姐姐被老师叫出了教室。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位老师对姐姐毫无情面的批评:“要带孩子回家去,这里是学校,不是带孩子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老师不是叔叔伯伯,不是小姨和外婆,我哭闹了他也不会来哄我。三尺讲台上,衣衫革履的是老师,是自带威严气场的老师。他的威严震慑住了我,也是从那次开始,我对老师开始产生了惧怕,从小到大,校规校纪我从来不犯,也一直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
终于六岁了,我可以上学了,但是冬天不会怜悯没有棉袄穿的穷苦人,它依旧的寒风刺骨,依旧无情的打着寒霜。与闷热的夏天不同,老家的冬天是不常下雪的,寒风真真实实的扎进血肉,呼啸的疾风狂躁地卷着冰冷而来。冬天这个季节,犹如一把叛逆的利剑,透支着少得可怜的温暖,使放荡不羁的寒冷汹涌而来。脚上,是妈妈亲手为我缝制的布鞋,一针一线缝补着妈妈给我的温暖,只是寒风袭来,一双袜子试图抵御寒冷;身上,衣服一件叠一件的,加起来大概有七八件。有一件的衣领被老鼠啃了个洞,另一件的嘎子窝被撕破了一条四厘米长的口子;小路边,黑色的风凌厉的刮着枝头的枯叶。它们当中有的耐不住寒冷,一溜烟也不留的被卷走了;剩下的,都紧紧地抓住干枯的树枝,像要死死抓住空中最后一抹峥嵘的岁月,倒像是高处不胜寒。  一行行读来,我在故乡的童年好像都是苦难的画面。不,当然不是,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总会有些快乐的时刻令我开心了整个童年。
太阳东升西落,弧形扫过,光芒总会撒向每一个角落。
在家乡的小镇,每隔七日就会有一次热闹的赶集,那是我最期待的“节日”之一。尽管家境贫寒,每逢赶集也总会有一两颗糖或者橘子吃,相比那些干而无味的包谷饭,这可是美食的天花板。若是父亲再空闲一点,我们几姊妹便可坐在他赶的马车上一颠一簸恍到集市上,观赏各种各样的商品,有十块钱一部的玩具电话、扎着公主发型的洋娃娃、从没见过的四轮玩具车、香喷喷的油炸粑,摇一摇就会有很多气泡的黑饮料……其实我知道家里的情况付不起我们每个孩子的这些吃喝玩乐,所以买不买的无所谓,仅仅来逛一圈满足眼睛的欲望便够我在脑海里回忆好几遍,似乎已经全部玩过尝遍了。
贫寒的岁月里,我们总能制造属于自己的童话世界。和爸妈干活回来,我负责烧火煮饭,妈妈到菜园里摘菜,爸爸只管牵着牛到牛棚里, 姐姐们还要到林子里去捡柴,弟弟则到路边和稀泥等着我。因为家里人口多,每个人都分到了自己该干的活。我把柴火堆得足够把饭煮熟了,便跑去和弟弟捏泥人部落。等到饭快熟的时候,妈妈会把多余的米汤盛到碗里,我俩闻到米饭香就会奔向厨房,一人一口喝着米汤,喝完也总不忘伸舌头把嘴角残余的汤汁舔干净。这可不够,趁妈妈炒菜的功夫,自己舀了一大勺米饭放到碗里,浇一勺猪油,一勺酱油,撒上味精和盐,坐在门槛上细品猪油拌饭的芬香,每一粒米都充满了幸福的香气。
推开故乡的门,满屋的记忆散落一地。抖落掉岁月的尘埃,一页一页翻阅着成长的故事,重温着一个个昔日触动心弦的温馨画面,往事悠悠,似乎久远,思念绵绵,柔软细长,一根思念的线无限的延伸延伸……
在放牛坡上高歌,在麦田里捉蛐蛐,在山溪里摸螃蟹,在路边堆泥人……门口的半亩菜地耕耘着一家八口人的三餐四季。
小时候真傻,竟然盼望着长大。长大了离开家乡,去独闯天下,去看世间繁华。长大后,我们也真的离开了家,羁旅天涯,独自涉拔,然后我们开始渴望着回家。后来才明白,小时候想离开家的是心,迈不出的是脚步;长大后,离开家的是脚步,落在家里带不走的是那颗恋家的心。莫尔说,“为了寻找想要的东西,我们走遍了全世界,回到家,找到了。”他们告诉我,家中的灯比楼外的月光长情,我想不止如此,家里的温暖捂热了岁月的寒意,就连浑浊的人声鼎沸也动听。为什么我们曾经想要逃离的地方,成了最想回去的地方?是的,是那成长在作祟,因为世界上有一种专门离间亲密关系的怪物,叫长大。
世界上有一种最美丽的声音,那就是父母的呼唤!
龙应台在《目送》中写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其实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而是承受他们追随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最后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像任何人一样,爱我如生命。
父母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儿女,我们的世界很大,大到忽略了父母,天之大,唯有亲情完美无瑕。
每个人都惧怕死亡,特别是亲人之间的离别,甚至让人心碎得像发了狂。我不敢想象父母离去的画面,我也无法抚平这迟早要到来的悲伤。
几岁的你一定不会想到,我们和父母之间的缘分竟是:他在你的出生证明上签字,你在他的死亡证明上签字。他把你从医院抱回家,庆祝你的新生。你把他从医院送回去殡仪馆,祭奠他的离别。他建了一间宽敞的房子给你住,你买了一块小小的墓地给他躺。他在你满月酒上讲话,告诉亲朋好友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你在他的追悼会上发言,告诉亲友他从这个世界离开了。当你有很多话想说,却没有办法越过生死的界限发出声音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长大了。
鲁迅先生说:“父母存在的意义不是给予孩子舒适和富裕的生活,而是当你想到你的父母时,你的内心就会充满力量,会感受到温暖,从而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和能力,因此获得人生正在的乐趣和自由。”不管家境如何贫寒,也许父母没有钱,但从未让我们挨饿;也许父母没有本事,但努力让我们过的舒心;也许父母没有权利,但竭尽了全力不让我们受欺负。小时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父母可以起那么早,长大后才知道,叫醒他们的不是闹钟而是生活的责任。
七年前的一个夜晚,我绝望的躺在妈妈的怀里,爸爸焦急的走来走去,亲戚朋友们突然都围在客厅里。我开始出现耳鸣的症状,说话声连自己都听不清,只是拼命的摇头,嘴里好像低估着说不去医院,哪也不去之类的话。一个肥胖的身影冲进来,二话不说把我背在背上往外跑,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天空不尽人意的下着大雨。我在这肥厚的背上已经无力挣扎,任意他背着我在黑雨夜中摸索着,雨水和汗水参杂着浸湿他的白衬衫,他扶眼镜的动作熟悉得让我脑海里蹦出表叔的影子。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在表叔的面包车里了,连续了七八个小时的呕吐腹泻几乎让我全身肌肉痉挛,整个身体瘫在妈妈的腿上,迷迷糊糊的合上了眼,又被一阵颠簸晃得呕吐不止,但是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满嘴全是苦汁,嘴唇干的得皲裂,耳朵里封闭似的嗡嗡作响,意识开始模糊,眼皮疲惫得睁不开……
县医院挂号厅门口,爸爸苦苦哀求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孩子,多少钱都没事,请你先救救她,钱我会凑齐的,求求你了。”医生只是摇摇头说:“对不起,我现在也无能为力,你趁时间赶紧送她到市医院去。”又是一阵颠簸,雨越下越大,终于到了市医院急诊室门口,可医生还是在摇头,又推脱到隔壁区的中医院。生命举起手开始给我按下了暂停键,我已几乎没意识,大道堵得五分钟不移动两米。我爬在爸爸的背上,模糊听着他在雨中不停呼叫我的名字,负重五公里的长跑他没有停歇半刻,然而抢救室门口医生的推脱让爸爸几乎绝望的在苦苦哀求,这是我第一次听见爸爸在哭喊……终于,一堆仪器设备连接着我的身体,拖延着这即将暂停摆动的生命钟……我躺在病床上,模糊之间看到爸爸焦急的走来走去,双手合着拧来拧去。妈妈握着我没有插针管却又全是针眼的手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我来不及发声,妈妈便被护士推到一旁,又把我连同一堆设备一起推进了抢救室。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夜幕降临时,我看到爸爸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是花白相间,花一样的皱纹突然刻在了妈妈的眉间。两张沧桑憔悴的脸守在我的床边,而那一年,他们才初奔不惑之年。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岁月不是偷走爸妈青春的小偷,我才是。
爸爸从没去过大城市,但是这次,他带着我走南闯北,走遍了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省城州县。在昆明,他没有时间游玩领略那昆明的四季如春;在重庆,没有品尝一次火遍全国的重庆火锅;在上海,甚至没有机会站在高楼下仰望几秒东方明珠塔。他的身影,只穿梭于医院和车站,在这些大城市里,不会说普通话的他,在寻找地方时只能吃力的一边说一边比划。我的爸爸不是超人,却为了我变成了万能。
后来,跟随时代的步伐,我一直很耐心的教爸妈使用智能手机,因为小时候,他们也曾不厌其烦的教我怎么使用筷子。爸爸并没有说过钱难赚就不赚了,妈妈并没有觉得孩子不听话就不要了,所以,我们也没有理由因为累就不努力了。
大学开学了,妈妈骑着摩托车载着我的行李和我,绕过一条条羊肠小道来到镇上搭班车到县城里去。路上,靠着妈妈厚实的背,我看到一位⽼奶奶佝偻着腰,把像一座小山一样的驼背向上拱起,两只手背在后面,步履蹒跚的⾛着。她满脸皱纹,但很容易让⼈看出来她是个饱经风霜的⽼⼈。她并不咳嗽,只是安安静静的抬头仰望对面的山峰,就这样呆呆的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我在这位奶奶的眼里看到了很多事,她们也曾经历过红尘,风光过,平凡过,如今风烛残年,却孤影于世。
突然想起高中毕业后,我曾无意间路过镇上的敬老院,想着没事便进去看看,出来后我忍不住眼眶泛红,想着下次再来看他们的时候,他们可能就不在了。有个观点说:心脏停跳了,那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当世界上再无人记得你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死亡。我不知道怎么去帮助他们,也许,可以偶尔陪他们说话,亦或是记得他们,常来看他们,给他们讲故事,带去些许的欢笑……很多时候,我在思考,他们又是谁的父母,谁的亲人,谁的朋友,他们的快乐是什么?很难想象,有一天昔日好友不在,亲人不在,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周围的环境熟悉又陌生,这种孤独太让人窒息了。此刻,只希望每一个老人都多一份微笑,多一份快乐。
小时候对父母的唠叨厌烦至极,于是期待上初中,那样只用每周回家一次。后来又期待高中,一个月回家一次,再后来,上大学了,每天想回的不是寝室,而是半年甚至一年才能回去的家。
我不过是节假日给妈妈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她那边的脸上却一直是笑容满挂。我给远在外地的爸爸买了一件衣服,他却在工地上与工友无尽的将我夸,但衣服只是试穿了一下,却从未舍得穿它。我常笑他是不是不喜欢,他连忙否定说工地太脏怕把它弄花。爸爸没事从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而每次我打过去的电话不超过三分钟就挂了,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问我是不是没钱用了。我知道爸爸只是不懂得表达,所以有时候我故意调侃他,想陪他多说说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当我们呱呱落地那一刻,我们身上就有了一个责任——感恩。十月怀胎,三生报答。然而我们最应该感恩的人就是我们的父母。
他们陪我们走过了很多的路,而我不过是偶尔才陪他们一起走过一条条长长的街,但是手中的那把伞,却无数次的向我倾斜。我在人生的暴雨里哪怕穿梭无数次,我的父母永远有无尽的爱来为我兜底。一年四季里,他们也不喜欢冬天,但是却甘愿把自己留在苦寒的冬天,又一次次坚决的把我推向那个,他们也很向往的春天。
每一次的转身,都可能成永别,我们无法预料未来可期,却只能在悔恨之中慢慢治愈,而岁月又总是偷偷地模糊了记忆……我们能做的,只有曾亲人们都还在,多陪陪他们,多跟他们说说话,不要吝啬对他们的爱,因为他们曾在艰苦的岁月里倾尽了所有去爱你。

文字 | 穆国敏
编辑 |张小仪
初审 | 张航
终审 | 庄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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