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佳作 || 《消逝》




作者简介:
肖坤芳,贵州剑河人,就读于铜仁学院经济管理学院金融工程专业,喜欢自由,渴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

可以谈谈你这篇文章的创作思路吗?

因为我从网上见过太多缉毒警察照片要打马赛克,常年不能跟家人联系,牺牲后,不敢立碑,孩子也不敢跟他姓。我记得最深刻的故事是蔡晓东警察的故事,那天,他请了半天假,带着妻子和儿女去游玩。刚到景区没多久,电话响了,任务来了。他一刻不敢松懈,愧疚地对妻子说:“老婆,你带孩子玩吧,我有任务不能陪你们了。”之后,就和同事们进入了云南西双版纳丛林密布的边境一线,抓捕毒贩。一开始,任务很顺利,毒贩一步步进入伏击圈。紧接着,缉毒民警迅速出击,吓得3名毒贩拼命逃窜,边逃还边拿出手枪,对着追击的民警一顿射击,身为副队长的蔡晓东,一直冲在最前面,掩护身后的战友,跟毒贩对射,枪声响彻山谷。就在马上追到毒贩时,蔡晓东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这时候,战友才发现他被子弹击中后,仍然追了十多米,直到身体实在撑不住,倒在地上,常人无法想象,这十多米的山路,中枪的蔡晓东是怎么跑过去的。战友们停下脚步,立马上前去扶他。蔡晓东坚持说:先别管我,先别管我,我能行,你们先去抓人。最终,警方捕获了大量鸦片,这是蔡晓东,最后一次查获的毒品。战友们拼着命带他往医院赶,无奈地区偏僻,山路崎岖,想要从死神手里抢人,何其艰难!直到,一个沉重且悲伤的消息传来:到医院后,蔡晓东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牺牲。这个故事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心弦,所以写下了这篇关于缉毒警察的小说。
消 逝
自我记事以来,我的身边便一直是母亲的身影,我从未见过父亲,父亲二字于我而言既陌生又期待,他们都说他不在了,连母亲也这么说。
黑压压的乌云漫布天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接着,天空中落下了几丝轻飘飘的雨点,像是为了抚平乌黑天际带来的创伤。跑回家里的路上我想着母亲一定做了我最喜欢的桂花糕。听邻居伯伯说母亲是因为父亲喜欢吃桂花糕才开始学做的,想必他们的感情应该很是深厚吧。当我走到庭院里,看到一个男人衣衫褴褛的从母亲的卧房中出来,母亲的卧房一般很少让人进,即便是我,都不敢随意出入,可他,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哪来的胆子?而母亲又为什么会让他进?我心急火燎地走向母亲的卧房,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只见桌子上留着一封书信和一沓厚实的纸币,信中内容缠着绵绵情意,怒火顿时蔓延至胸口。此时,母亲缓缓来到了大厅,我不禁怒道:“什么情深似海,都是骗人的鬼话,你自己看看你做的缺德事,你对得起父亲,对得起家里的祖祖辈辈,对得起我吗?父亲他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做的这些龌蹉事,他死都不瞑目。”把话说完,我冲出了家门,任凭母亲如何泪眼模糊,如何声嘶力竭地呼喊,我都没有回头。我来到了溪水旁,瞧见鱼儿欢悦地浮出水面,湖面泛起阵阵涟漪,紧接着乌云慢慢消逝殆尽,太阳借着狭隘的留白极力散发光芒,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着璀璨的星河,石青色的绿茵在清风中摇曳生姿,我悲愤的怒火才得以平息,一时间看得入了迷,浑然没有发觉。母亲已经来到了身后。
渐渐地,天幕披上了黑色的薄纱,落寞的路灯借着昏暗的名义照射着两个归路人,留下两道悠长的影子,母亲领着我往家里走去,我和她仿佛隔着一条深深的沟壑。这件事成了我心里拔不出来的一根刺,久久萦绕在心上。她也好似发觉我的不对劲,默默地在一旁炒着隔壁二大娘送来的一些红薯粉皮。我则静静地洗着米,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长久,直到隔壁二大娘风风火火的到来才打破这窒息的沉默。二大娘身材有些肥胖,身高又不足一米六,便显得她更加的臃肿,像个皮球似的,但好在她和蔼可亲,待人又温和有礼,倒也不乏泛着几分可爱。但是我却不大喜欢她,虽然她对大多人都极为温柔,可对我却难得的苛刻和严厉,每当我和母亲发生争吵时,她总是和母亲连着一条心,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搞得我里外不是人。她张口道:“艺艺呀,你母亲做事就是不太周到,总是惹得你生气,你读了这么多的书,可得多包涵包涵你母亲,你父亲又走得早,你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你长大,过得实在苦得很呀。”她每次都是一样的说辞,我知道她这次肯定又是母亲搬来化解恩怨的活菩萨。我回她道:“二大娘,这次你就别劝我了,虽然我脾气坏总是惹得母亲不开心,但是我还是懂得礼义廉耻的。”二大娘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错愕,又继续说道:“艺艺呀,你母亲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知道,这说话,咱还是要说好听点的,且不说你母亲独自一人拉扯你长大本就不容易,你还背后刺她一刀,这搁谁谁不难受呀啊!”她话说完,我平息的怒火又冉冉升起,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见状,母亲拉着她往柴房那边走去,她们嘀咕了许久才回来。我给她们盛上了满满的大白饭,又给她们夹了很多菜,我们三六目相对,又迎来了更加宁静的沉默。待到吃完晚饭,收拾餐桌后,二大娘叫我陪她散散心,说是有些话想和我说。我陪她走了许久,她嘶哑的喉咙开口道:“艺艺,刚才你母亲和我说了经过,这件事情是她做得不对,可她是什么人,即使我们不清楚,难道你还能不清楚不成吗?说句难听的,即使你母亲偷汉子,她能让你知道吗?这说出去她多丢人,还连累到你,反正,你母亲不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她要是有别人还会一直守着你吗?那个时候你才两岁呀,你爸就撒手人寰,留下你娘俩不管不顾,亏得你妈对你爸,一直舍不得改嫁。”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二大娘送回了家,我独自一个人站在夜光中,接受黑暗的洗礼,几丝寒风拂过脸颊,吹起我的发丝,此时此刻,是那样的徜徉平和,没有争吵,猜忌和怀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走了吗?家里关于父亲的一切好像都没有一丁点儿的线索,他唯一的照片也随着我七岁那年与小伙伴发生争吵被撕了个粉碎,或许被撕碎的不仅仅是一张照片,更是我那一颗无法修补的心。
次日清晨,大雾还未散尽,可是母亲却已经早早地起床做好了我平时最爱喝的桂圆莲子羹。她忙碌的背影战胜不了岁月的蹉跎,她依旧那么的温柔,即使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沟痕,即使生活的无奈压弯了她挺直的脊梁,平常这些时候我都会欢快地去盛上两大碗莲子羹,可是这件事情却深深地扎在我的心口,让我左右为难,一边是仁义道德、礼义廉耻,一边是生我惜我的母亲,我该如何抉择,她温柔地为我舀上一勺莲子羹放在桌子上,她又继续蹑手蹑脚地去收拾蒙了灰的床单和被子。我的鼻子不禁一酸,泪水在眼里打转,没来得及喝莲子羹,就听见隔壁小幺叫我去学堂的声音。我和小幺并排走着,听她述说她的欢乐趣事,当她提起父亲二字时,总会用一双无辜又楚楚可怜的眼神小心翼翼地望向我,生怕我内心会生出酸楚的滋味。小幺的父亲我叫他幺叔,年龄大概三十岁,是村里的邮递员,皮肤黝黑,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日晒雨淋导致,身体健硕,好似参天大树,长得极为端正,浓眉大眼,待人亲和,虽然我见他的次数不多,可是他在我印象中也是极好的存在。若父亲还活着肯定也是这般模样吧。课堂上小幺见我走神,揪了揪我的耳朵,我被揪得生疼才反应过来。这一天我都是魂不守舍,见着太阳冉冉升起又见着太阳缓缓落下,黄昏时,落日倾落下暖暖的微光透过窗台横生出一幅灵动的丹青,橙色的夕阳拂动青空边际的归云,我盘坐在后院,看广阔的青空是如何装下这诺大的万物,想着那宽大的湖泊是如何盛下那不凡的生灵,而我,又将何去何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母亲还是大义灭亲,母亲温柔的身影在我脑海里浮现,可是母亲背叛了父亲,背叛了我,她做了一件丢人的事情。母亲劳作而归,夕阳也不忍她如此瘦弱,便使出点子拉长了她的身影,她用她贫瘠的身躯撑起了这个家。我为她递上湿了的毛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汗珠,母亲好似不太习惯,便叫我先去做饭。我心里的那根刺也随着母亲日日的辛劳消散了,如若母亲真的有人,且那人对母亲也好,想必这对母亲而言也是好事一桩吧,我又怎么能干涉母亲的幸福呢?
过了片刻,小幺嘹亮的声音在庭院响起,我叫她和我一同吃晚饭。小幺白白胖胖,很是讨人喜欢,留着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时而会扎起两条小辫,时而又会捆起高高的马尾,简短又干练的刘海恰好遮住额头,露出她那一对柳叶眉,让人越发生出好感,眉毛底下掩藏着一双含情似水的双眸,有着摄人心魄,鼓舞人心的力量,高挺的鼻梁,细小的嘴唇,标准的鹅蛋脸,虽然圆润,却还是能看见些许轮廓,一米五的身高,展现出少女的灵动与俏皮。母亲也很是喜欢小幺,拿出一盒桂花糕出来塞给她。小幺刚开始还礼貌性地拒绝,可是拗不过热情的母亲,也只能笑着接受。待吃饱喝足后,我和小幺来到了秘密基地,这里有我们共同的秘密。“哇,小艺快看,这朵郁金香还没有死耶!”小幺愉悦地说,随后,我们双方从各自的背包中拿出了新买的零食,分享美食,分享秘密,就这样徜徉地度过了美好的晚上,准备回去的时候,一双大手捂住了我的口和鼻,又闻到一阵阵刺鼻的香味,脑袋昏昏沉沉,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待我睁开眼,是一座阴暗冰冷并且杂乱无章的地下室,我和小幺被捆在角落里,旁边还有一些枯草,扎得人发疼,有些枯草还含有一些黑色的血渍,时而还会散发出一阵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我急得要哭出来了,可是小幺还昏迷不醒,楼梯口出现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这是两张陌生的面孔,他们缓缓朝我们走来,拿出一张照片,问我认识吗?照片里的人便是那日从母亲房里出来的男人。我说不认识。黑衣男子又继续追问道:“当真不认识?”我不假思索地说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即使你拿枪指着我脑袋问出花来,我都不认识。”看出我的决然他们故作思索地思考了许久,说:“看来她们是真的不认识,我们真的抓错人了?”
“你脑子是不是尽是脑水,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瞧瞧,这小女孩的眉眼和他这么相似,若是没有关系这怎么解释?”他阴冷的眸子闪过一道阴翳的光芒,散发出阵阵寒意,让人置身于冰窖般寒冷,我不禁缩了缩脖子。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扫过我的眉目,眼里似笑非笑,带有一丝玩味地问道:“你爸爸叫什么名字,照片上的人你真不认识?”
“说了多少遍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父亲早就不在了,怎么?你是觉得他是我父亲吗?我倒是希望他是我父亲,我真的不认识他,两个帅叔叔,我好害怕呀,你们能不能放了我们呀?”
“放了你们?哈哈哈,好不容易才发现他的踪迹,在他没出现之前你们就先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吧,放心,我们现在还不会伤害你们。”
时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我们在这寒冷的屋子里度过了三天三夜,闻着尸体的腐臭味,看着上跳下窜的老鼠,想喊救命却没了力气,唯一的食物只有馊了的馒头和过期的矿泉水。小幺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呜呜呜,小艺,我好害怕呀,我们怎么办呀,他们是不是会杀了我们呀,我们是不是会死呀?”
“小傻瓜,瞎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可都是有福气的人,怎么会死呀,放心好啦,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有我在呢,不要害怕。”小幺湿润的嘴唇也因为气候的干燥满是裂口。
也许是心疼我们太寂寞,繁星抓住夜色的绳索,遍布整个夜空,皎洁的月光也悄悄的探出头来,荧光充斥着整个地下室,一股暖暖的爱意流淌在胸口。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母亲应该很焦急吧,可得赶紧逃出去,要不然母亲又得哭个不停。那两个人说我和那个男人的眉眼很相似,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如他俩所说的我和他之间有着天大的联系吗?可是如果真的如此,那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来看过我和母亲?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不在了?老鼠的吱吱声叫得人心烦,我无意地踢了它一脚,它逃窜到草丛里,忽而,瞧见草丛底下有几块碎到零散的刀片和一个锁着的地下通道,我急速地拾起一片碎刀片,快速割锯捆住手腕的绳子,功夫不负有心人,绳索终于断了。我环顾四周,草丛底下藏着一根细铁丝。趁着小幺还在割绳子,我用了平时三脚猫的功夫开锁,第一次失败,第二次还失败,第三次又继续面临着失败……尝试了多次失败后,内心拔凉拔凉的,汗水从我的额头断断续续地冒出来,侵湿了我的衣襟。又尝试许多遍,均已失败告终。“小艺,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别着急,我父母还有你母亲会想办法来救我们的。”
我装作听不见,又继续捣鼓了起来,终于,雾散云开,打开了锁。我和她抑制不住兴奋抱做一团激动得窃喜。
“小幺,快到他们送饭时间了,你先逃出去,记得跑快些,别让他们抓到了,如果遇到我母亲,也请代我替她问好。”
“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走!”
“乖,听话。”
待她走后,楼上响起了一阵阵打闹声,还能听见枪声。我捂住耳朵,缩成一团。那个男人出现了,他是那么的熟悉,脸有棱有角,如刀削般深邃,五官精致俊美,一袭黑衣气宇轩昂,身姿挺拔,我和他的眉眼确实很相似。
“艺艺,别怕,我带你回家”他抱起我逃离了硝烟之地,直径往村里走去。
“我能叫你一声爸爸吗?”话刚说完我的手臂上就感受到了一滴热泪。
“嗯”他嘶哑地回应道。我不敢抬头看他。
“那你能歇两天再走吗?”“艺艺,抱歉,我可能不能答应你”我的眼角泛起微微泪珠。
“为什么?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母亲说吗?她为了你尝尽了多少苦头。”
“艺艺,我对不起你娘俩,以后你会明白的。”接着又是一阵沉默。到村口的时候他把我放了下来,温柔地对我说道:“艺艺,父亲对不起你们,以后如果有机会相见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的。”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两行清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远方烈火熊熊燃起,像是要把整个天际灼烧照亮。母亲和乡亲们一直点着火把在找寻我,母亲的呼唤声由远及近传来,看到我的那一刻,她绷不住了,立刻紧紧抱住我。
“我好像看到他了,他还活着。”母亲和乡亲们都捏了一把冷汗。特别是母亲,手心都冒出了冷汗,这时,村长发话了:“艺艺妈,看来这件事是瞒不住了的,就让孩子知道吧!”
“艺艺,你爸爸呀,是缉毒警察,为了守护国家的平和和安全,也为了不连累村子里的人,隐姓埋名,就连想见你母亲和你都得偷摸着,他一个人奔赴毒枭的巢穴,游走在死亡的边缘,他把青春献给了祖国,把热血献给了人民,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大家都以他为荣,你有这样的父亲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时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过,从小缺失父爱带来的自卑也化为无形,母亲亦如往日般劳碌,直到幺叔带着父亲的亲笔信和他的骨灰递到母亲面前时她才停下繁忙的双手,听到这个噩耗,她的心像被活生生撕开一道口子,被千万只蜱虫撕咬般疼痛,原本不苟言笑的面容霎时变得悲痛欲绝,黝黑的青丝变得花白,泪眼模糊了视线,只能听见一声声哀嚎。
那道模糊的背影,也变成了一堆骨灰,静静的扶卧在那里,驻留在我的心上;那座巍峨的大山,也变成了一个牌匾,久久的伫立在那里,矗立在我的心上;那条坚挺的脊梁,也变成了一块墓碑,直直地屹立在那里,搁浅在我的心上。

文字 | 肖坤芳
编辑 | 麻晓琴
初审 | 李   杨
终审 | 庄鸿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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