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肉》: 过年是一个重大的事情，过好年，来年顺顺利利

2023-07-23 13:59#1 标记1

“过年是一个重大的事情，过好年，来年顺顺利利。”
——《一块肉》

作者简介:
李小燕,2021级汉语言文学1班,喜欢阅读，喜欢看作家笔下的人间烟火气，对文学创作抱有极大的热情。平时爱好练书法！
作品刊登于铜仁学院《晨光》期刊
2023年第一期

一块肉
今日是年末最后一次赶集，沙场村的村民几乎都出了家门上街卖货或买货。过年是一个重大的事情，过好年，来年顺顺利利。年过的不好，来年磕磕碰碰。一大早，沙场短又窄的街被人挤得水泄不通。寒风凛冽也阻挡不了沙场村民激动的心情，村民脸上个个一扫昔日灰败面色，面露喜悦。

年近八十的吴阿婆，家中只一人，老伴儿去得早，三女一子。三女出嫁到远乡，有自己的小家，顾不上老母亲，碰上重大节日才回来看望一会儿放下东西就走，小儿当了兵，在外结婚生子，已经好几年不曾回来。阿婆平常在土里种点小菜拿到街上去卖，维持晚年生活。今年有个好消息，在外当兵的儿子准备回来过年。阿婆兴奋地早起到集市上去买肉，猪肉是过年时家家户户才舍得买来吃的奢侈品。往常谁家炒个肉，一群孩子寻着味儿摸到门外偷偷闻半天。
阿婆精挑细选好大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有十斤多，怕人眼馋拿了去。用废纸紧紧地包好放在背篼底部，一堆蔬菜压在上面。
临近晌午，人越来越多，阿婆颤颤巍巍背着背篓杵着拐杖艰难行进。人人背着满背的东西挤在人群中，一只黑狗发狂似的冲进人群，吓得村民们像炸开的水花四处逃蹿。行动缓慢的阿婆被吓到在地，一背篼的东西全洒出来。

“哎呀，别捡我的菜呀！心痛呦！”阿婆双手不停地捡着菜，嘴里嚎叫着。
几捆青菜倒是叫人堆进背篼，几颗土豆滚落不知去处被人捡了去。
黑狗冲撞完人群疯癫跑了，村民们在看完热闹赶紧走了，还有许多东西没买。
阿婆啜着泪检查乱七八糟的东西，青菜四捆，辣椒五个少了一个，土豆八个少了四个。
“哎呦哎呦，我的菜呀！”喊着泪就流下来糊了脸。
“阿婆，还有个土豆，莫伤心啦！”一个穿着破旧，四处有补丁的男孩儿手里拿着土豆向吴阿婆说。
男孩大约八九岁，个子不高，长期吃不饱饭有些营养不良，面色蜡黄，头发枯燥发黄，倒是眼睛明亮有几分可爱。
男孩儿叫小豆，是村尾破烂户刘家的寡丁。父亲是个酒鬼，长年酗酒不管事儿，有点闲钱去吃酒，爱打人，父亲后来在小豆母亲生下孩子没几个月就跑了。在小豆六岁时就酗酒死了，刘家穷得叮当响，亲戚大多搬走进城，埋葬还是村里人一起草草地下葬没办丧酒。
小豆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不过这年头没有哪家过得富足，哪家孩子差不多三个以上，剩不出几口饭，所以小豆也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吴阿婆没得个亲人在身边宽慰，心肠又软，就喊小豆来家里吃饭，二人热闹热闹，小豆也乖，经常帮着阿婆干活儿。一来二去倒像对亲密的祖孙。
接过土豆，阿婆又把手伸进背篼底部摸了摸，脸色大变，身形一颤。
“哎呀，哪个天杀的哦，没得良心的家伙，偷我老婆子的猪肉不得好死，哎呀哎呀我的肉呀！”
阿婆扑倒在地，撕心裂肺哭嚎。又起了半身抓着看戏的路人就问看见报纸包着的猪肉了吗。路人裤脚被抓得死死的，看见老人这般模样，吓得赶紧摇头就要走。其他人也吓得纷纷离开。这一离开又刺激了阿婆，
“别跑，就是你们偷了我的肉，我要告诉我儿子，让他抓了你们去。”
小豆把阿婆扶起来坐在地上，看着嚎哭的阿婆神色紧张，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了口。
“阿婆莫哭，我瞧见了，是王小宝的奶奶拿了去，她揣进怀里就走了。”
“这不要脸的史芬，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哎呦我可怜的儿呀，回家都吃不到一口肉呀！”
收拾利索，吴阿婆带着小豆奔去王家。
王家当家的王富贵是村里副村长，两夫妻在面子上做得相当得益，不过家中老母就有些霸道横行，年轻时仗着丈夫是干部作威作福，老了又仗着儿子是干部霸道横行，在村里老人口中是没得个好名声。
到了王家，王家房子可是砖瓦泥房，放在沙场村可没几户修得起。院坝堆满了柴火，一群鸡鸭在院里养着，房子周围还起一米高围墙，远近看都能看见水泥房显得非常气派。

王家大门紧锁，院儿里王家孙子在玩。
“小宝小宝。你出来一下好不好，阿婆找你有事儿。”
小胖子王小宝听声转头看瘦不拉几的刘小豆喊他，不想张理他，又听见阿婆有事，不情愿地放下玩具起身。
“说吧，找我啥事？”
“小宝呀，奶奶在不在家呀，给阿婆喊她出来一下，阿婆有事找她。”
半天没回话，阿婆拿出一个糖递给王小宝。王小宝拿过糖转身跑回后院喊人。
“哪个找我，要死的，扰人好事。”王奶奶骂骂咧咧出来，脚下生风。
阿婆和小豆已经进了院子等着，阿婆一见史芬，气喘得急了。
“史芬，你晌午捡了我的肉快拿出来，你拿了现在还给我，我看着往日情分不计较。”
“哎呀哎呀，吴桂花，你莫要乱喷屎，哪个偷了你东西，什么肉，我可没看见，小心我告诉富贵你诽谤。”
史芬听了话儿，转了转眼珠，愤怒地说:“你你你，你偷了我能不知道，就是你偷的，你那些个习惯我还不晓得？今天你不拿出来，我就不走了。”
说完这话的吴阿婆就要倒下，气喘吁吁。
小她五岁的史芬不怎么做农活儿，看着精神十足，身体硬朗，气势逼人，年轻就是个火辣脾气不好惹，老了更是说不得。这会儿丝毫没得羞愧心，瞧见这阵仗，马上张牙舞爪扑上去要打人。
小豆上前要去阻拦，王小宝一看可不得让人欺负了奶奶，也上前一把抱住小豆摔倒在地。王奶奶以为小豆欺负孙子气得呲开嘴角要去打小豆。阿婆也马上挪着拦住史芬，二人撕扯着衣服和头发。
两小孩扭打一起，小豆凭着灵活的动作给了小宝一巴掌。
王小宝大哭。王小宝的爹妈赶集回来瞧见这一番景象，听见儿子哭声，怒气冲冲地跑过来。
王富贵推搡着阿婆分开了二人，媳妇看见小宝脸上发红反手给了小豆一巴掌。
几人分开，王奶奶看着儿子儿媳回来，开始掉泪嚎哭。
“儿呀，给你老娘做主呀！这不要脸的说我偷了她的肉，今天我哪儿也没去，在家看着小宝呀！他们上门就欺负我祖孙俩，看看小宝被打得。哎呦哎呦，你不做主，老娘咽不下这口气定要找你死去的爹做主。”王奶奶双手掩面哭泣。
王富贵听着两小孩和老娘的哭声头痛心烦，对着阿婆两人没得个好脸色。在自家地盘被人欺负老母和儿子，王富贵没了外头和气，露出本来面目。
“吴娘，这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呆着，上我家来闹，可没把我放在眼里呀！这啥子肉我老娘说没拿可就真没拿，凡事要拿出个证据说话，侄儿我在村里做事可不会冤枉人，今儿个上门讨东西可拿出个证据说话。”王富贵一脸蛮肉，几分凶狠吓着了阿婆小豆。
阿婆声音虚弱起来，在村干部面前没了几分气势，若是儿子在她才不会低头，可儿子不在，村里是王家当道，做人要避着点。
“阿叔，我瞧见了，王奶奶在街上趁人不注意把阿婆的肉揣怀里了，好大一块呢！”小豆不服气地说。
“哦！是么？你这孩子莫不是饿昏了头，眼发混，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小小年纪要学好。王奶奶是你长辈，长辈做事小孩子要尊敬，你王奶奶可没说做过这事儿。”王富贵边说边瞪着小豆，一副凶样。
听了半天，小宝妈站出来尖着嗓，“好了，我娘没说拿那绝对不会拿，吴娘你放心，我婆婆是什么为人我还是知道的，你们今儿平白无故上门就闹让村里人看了笑话，若想不开出了事儿，你俩可脱不了干系，他弟志文当兵也不好惹上这些麻烦事情误了前程。实话说我们今天也不怪罪什么，吴娘我们还是尊敬您的，看在志文弟面子上我们还要好好看护您呢！今天就算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还没做饭就不留你们了，家里事还多着呢！”
话里话外，吴阿婆是听明白了，这肉是回不来了。纠缠着惹了麻烦，讨不到好。吴阿婆带着愤愤不平的小豆走了。
小宝妈搀扶着婆婆进屋，把小宝支开。一坐下，王富贵开口：“娘，咋个回事儿，莫要谎说，不然落了把柄儿子我可就难做了。”王富贵晓得他老娘是啥脾性，平常做不来大事，小事儿到搞得多，顺手牵羊的事儿也多，有几次也差点没处理好。
史芬听儿子这话也不敢再猖狂，犹豫一会儿边让儿媳关好门窗，把风着，去了厨房抱着一块肉出来。
纸屑还黏在肉上，的确是吴阿婆买的肉。
小宝妈眼睛发了光，好大一块肉。够一家人吃上几顿了，肉可不便宜，想必是吴阿婆拿出了所有钱买的。
王富贵平常也不是吃不到肉，可肉在这年头真是珍贵，虽说有点小钱可也不敢乱花，在村里做事，哪里都要打点。
于是一家人心照不宣地藏起了这块肉，趁这几天给它熏了。
阿婆回家后几天都郁郁寡欢，小豆也不敢再提肉，也非常懊悔当时没有立即告诉阿婆。
过年时候快到了，阿婆忙着去借钱重新买肉，少也总比没有好。
回到家，后院堆得整整齐齐的柴火散了一地，恐怕也遭贼偷去几根。吴阿婆气的跳脚，喊来小豆。
阿婆知道是谁偷的，此时虽气也无可奈何，让小豆把柴火抱进屋子里。
小豆觉得就是王奶奶搞得鬼，他要为阿婆报仇，阿婆待他如亲孙子，他不能让阿婆难过。于是他坐在田坎边想了一下午，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王小宝不在场时，小豆跑到和王小宝常玩的伙伴中去，对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耳边都说了一句话：你知道吗，我听人说，小宝的奶奶偷了别人的肉，好大一块肉呢！原来小宝奶奶是骗子呀！
小伙伴们回家又和爹妈说了一通，各家爹妈嘱咐孩子不要乱说，晓得就行，不要说在小宝奶奶面前，小心招打骂。
小孩子不敢声张，大人就闲得无事谈论当消遣了。村里待了几年的妇人们也喜欢聚在一块儿聊家里长家里短，说起小宝妈和她婆婆也是话里话外讽刺讥笑。哪个都不服这娘俩霸道，自家多多少少都着过王家的亏。明面上不敢惹事，背后里说了不知道多少闲话。
不过小宝还是知道了，跑去问奶奶着了奶奶一顿打，这一打又给小宝妈惹生气了，和婆婆闹了起来。
王奶奶转头向儿子哭诉儿媳不孝，小宝妈也向丈夫申冤。王富贵这两天忙的焦头烂额，村里新来的干部是个知青，下过乡，回城里表现良好派来沙场村做村官，出了业绩直接回城里当个干事。后头有人，这新干部可不怕这村里老干部，决心要做出一番事业。这两天正检查村里的建设工程呢，查账查款。可愁坏了老干部些。
好不容易前两天得块肉高兴着，这时出了这事儿又心烦意乱，看着吵闹的老母和媳妇还有嚎哭的儿子，闹心极了。
“别吵了，还嫌家里不够闹腾？吵着我一个都别想吃肉。”王富贵一声大吼，吼得三人禁了声。
“这个兔崽子，看老子不逮到他给他两刷子。小宝你给我听着，不许去找那狗崽子刘小豆玩，莫向他学坏了！”
王小宝听着老爹话点了头。
过了两三日，刘小豆觉得这法儿不起作用。村里议论了两天就没声儿了，思来想去决定趁王家人不在家去把肉拿回来，拿多少算多少。
看见王奶奶在街上溜达，小宝妈带着小宝回了娘家。小豆想着小宝爹这会儿肯定在村里干事儿，于是悄悄地翻进王家院子。
……
吴阿婆两日没见着小豆了，问了其他孩子都不知道哪里去了，慌了神，柱着拐杖四处寻找。
路上碰着新干部李东就问见没见着小豆，李东高大，一脸正直，对村里老人非常尊敬，丢了个孩子也心急，也帮着寻找刘小豆。
寻到离王家不远处河流边就见着个孩子在水里扑腾，李东赶紧上前跳进河里把孩子救了上来。一看果然是刘小豆。
四处再看就发现一个人影慌里慌张地远去，心下了然。带着刘小豆回了阿婆家。
刘小豆显然被吓着了，发起高烧，说着胡话。
李东嘱咐阿婆好生照看不要出屋子，第二日喊来医生诊治，下午刘小豆醒来。
李东问话刘小豆，刘小豆看到是新干部，知道村里老干部怕他，于是鼓起勇气把知道的听见的通通告诉了他。
那日，院儿里外门和内门都紧紧关着，小豆溜进后院厨房。
一进去就看见房梁顶上挂着几条腊肉正在熏着，地下灶头温着火，小豆找来长棍努力把肉挑下来，不敢挑多，挑了三块就准备离开。发烫的肉不好拿在怀里，小豆准备在院子里找纸包着拿回去。
正找着，就听见屋里出了声，吓得小豆准备跑，又听见王富贵出声：“账本在我这儿藏着呢！想他李东翻了天也找不出来，你大可放心。不过嘛，这藏着也费心神，可苦了我这几天。”
“哦，王哥这是向我要米了？也不怕你笑话，这修路钱也有一份进了你腰包，小弟我实在也掏不出几分呐！”
王富贵一听，这人不上道儿了，怕是这事逼急了他，要拉人下水了。于是开口含着歉意说；“哎呀，小弟说哪儿的话，我这也是烦过了头，哪里就要东西了呀！这钱我可是一分都没敢花呀！”
刘小豆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就只听懂了小宝爹拿了村里修路钱。
听了这事吓着了刘小豆，他现在只想离开。不过不幸的是他刚翻出院子就被王富贵发现了，一把薅了回来，几下耳光上了脸，肿起来了。另外一个人也赶紧离开了，临走前交代小心行事。
听完李东大吃一惊，留了心眼儿，把刘小豆带回了自己住处。
这边王家慌了神，王富贵知道老母把关着的刘小豆带去河边准备淹死，这胆子简直太大了。逼问下又晓得被人带走了，简直要气混了头，把手边的东西能砸的都砸了，吓得王小宝躲在屋里不出来。王奶奶吓哭了呆在一旁，晓得杀人是要赔命的，想要开口求饶。
妻子看着不出声儿，冷眼旁观。不过要吃饭了，准备做饭，安慰道。
“好了，莫生气了，没出人命就不管了，我现在去烧个火炒个肉，吃一顿消消火。”
“吃屁吃，这顿吃了下顿一个都吃不了，我们完蛋了，我要完了。”王富贵吼着，面容颓败，一骨碌瘫坐在椅子上。
“你说什么？”妻子面容狰狞，尖着嗓门儿问，心想，坏事了，觉得出问题了。
一个星期后，村里晓得王家出事了，王富贵贪了上年村里修路钱，好几万，这可是大钱。王富贵老母更是差点杀了人，把告密者溺进水里。一时间，王家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又过了几日知道王家从王富贵老爹开始就收贿赂，贪了许多钱，儿子也不在话下，一堆钱才修起的水泥房，穿着时兴的衣服。
王富贵和老母被扣在了看守所，王小宝被他妈带回了娘家，他妈还时不时接受组织的调查问话，村里王家的水泥房也被收回去充了公，一时间就散了人户。
刘小豆这边病好后收到村里奖励的十斤猪肉，抱着回了阿婆家。阿婆家的儿子也回来了，也为着老母亲受欺负愤愤不平，时不时去村里帮着调查。阿婆则把这块肉仔细切分，把过年准备的饭菜加了几份。

刘小豆觉得这个年过得比以往好多了，因为他吃到了许多肉，同时他有新爸爸了，阿婆的儿子认他作了干儿子，准备过完年就把老母亲和他带进城里生活。
“
灵感是突然的
写作是持久的
当把灵感写出来是快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