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恐怖惊悚—《诡话异录》:胆颤心惊的诡异奇闻录!

  第一章 碎尸(1)

  马路,五十来岁,身子骨却还壮得像个棒小伙,是我们这地远近闻名的老工兵,别号马老大,常人都这么叫他,久而久之,他的书名便渐渐让人淡忘了。

  工兵,并非通常所指部队中的兵种,而是我们当地喻指那些专干丧事搬尸抬棺挖坑填土的人。

  据闻,这些人胆子都奇大,这也难怪,这种活不分白天黑夜,都是与死状各式各样的尸首打交道,没点心理承受能力,还真干不了。

  而且在常人眼中,他们这类人很神秘,平时难得一见,但哪家一有丧事,必定见到他们的身影。

  所给的报酬不需很高,一日三餐管吃管喝,临了再给些酒肉或是少量数额的金钱就行,他们保准能将丧事办得妥妥的,决不让雇主留下任何逅病。

  马老大,就是这群人的头。

  与他熟稔的人说,马老大十二岁就出道干上这行当了,他父亲在世之时,也是工兵,他这也算子承父业,这一干就是一辈子。

  这行当里,他是绝对权威,牛气得很,没人不敢不服他,一旦有丧事,所有工兵都得听他的,丝毫乱来不得。

  但这风光却未曾给他讨来一房媳妇,至今孑然一身,光棍一条。

  工兵这行当,吃喝可谓不愁,整日整夜有酒有肉,可就是穷,哪家女人愿意嫁给一个又没钱又天天与死尸打交道的人?

  没了家室牵绊,他倒也乐得自在,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逍遥日子。

  我认识他,是在一起特大交通事故中。

  那是三年前,我刚从警校毕业,回到家乡后被分配到镇派出所工作,当了名巡警。

  出事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到了傍晚,我接到带班警长的指令,让我立即赶到进城大道与省道交汇的岔口处,配合交警处理一起特大交通事故。

  我赶到现场一瞧,顿时感到手足发凉,胃酸不止,那地一片狼藉,血迹碎肉遍地都是,触眼惨烈至极。

  我强捺心惊,忍着不适,与同事们拉起了警戒带,在外担任起保护现场的警戒任务来。

  在交警部门勘察事故现场的过程中,我与同事闲聊才得知,原来是一部载着四人的女式摩托,从城道窜出,上了省道逆向行驶,正好迎头撞上了一辆飞驶而来的十六轮大卡。

  摩托上的四人全部被车轮无情的卷入车底,划出一条长长的血路后才停了下来,那四人无一活命,身躯全被大卡碾压得支离破碎,那形状,要多惨有多惨。

  好不容易等到交警部门将事故现场勘察清楚,分清事故责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行将入夜。

  交警大队长走近我们时,我从他嘴里清清楚楚听到他吩咐属下道:“叫马老大来吧!”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马老大的名号。

  大约半小时后,就见得一辆摩的冒着黑烟,发着震天的“突突”嘈声,慢悠悠的从远至近,随着“吱嘎”一声刺响,摩的稳稳停在我身旁,从车上下来了四名汉子。

  其中有个满面络腮,声音洪亮的长者,他让三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则叉着腰走向交警大队长,两人攀谈起来,那长者不时望向事故现场,不停的摇头,他就是马老大。
  第一章 碎尸(2)

  双方交谈甚久,我听得交警大队长的嗓门高了起来,喊道:“马老大,你再讨价还价,信不信我直接扣了你这辆报废车?”

  马老大不吱声了,片刻后转头朝留在我这边的那三名汉子喊道:“干活!”看得出他样子有些愤忿。

  我那夜,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了传闻中的工兵以及他们的干活手法。

  他们先是嘴里念念有词,每人手里都燃着一把香,然后分插在事故现场的四个角上,又对着路道上的残尸鞠了三躬,这才拎着桶,走到那些残尸碎肉前,开始一点点一片片的拾入桶中。

  他们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手法很娴熟,看得出他们干这活都是轻车熟路了。

  那些碎肉残渣在他们手中,似乎根本不是人肉,而是与砧板上摆卖的猪肉没什么分别,看不出他们对此有什么不适之感。

  我趁着那大队长走近我时,问他道:“你们请他们来处理这种事,有多少次了?”

  大队长笑了笑,回话道:“不多,如果尸体完好无损的,直接就给医院抬走了,像这种都碎成尸块的,才让他们来帮忙,收拾好后拿到医院冷冻着,让家属来认领!”

  我又问道:“请他们来帮忙,价钱怎么谈?”

  大队长看了正在忙碌的那些人一眼,应道:“也不多,他马老大喊价四百,一人一百,这老鬼,现在也学会抬价了,这些费用不能入公帐,只能是我自己掏腰包,所以我只能给每人三十,要不然一个月多来这么几次,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啊!”

  跟着叹了一声,道:“这些学生啊,连最起码的交通规则都不懂,这下子连命都赔进去了,不知道家里的长辈该伤心成什么样子了!”说完又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我一愣,失口道:“这些死者都是学生?”

  大队长“嗯”了声,道:“他们衣袋中都有学生证,是县一中的,三男一女,年纪轻轻,死得够惨的!”

  话正说间,一辆轿车从城里飞驶而来,车速太快,赶到我们拉起的警示带前几乎刹车不住,在我们的惊呼声中,车子一头冲破了警示带,这才停住了冲势。

  大队长紧皱眉头,正要过去训斥,车门大开,已有五人红着双眼,从车上赶了下来,才看了事故现场一眼,其中一人顿时瘫倒在地,晕厥了过去,另外四人赶忙上前又是抚胸又是掐穴,忙成一团。

  大队长走到这群人跟前,出声问道:“你们是家属?”

  一个中年人站起来应道:“是的,出事那几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是我家的侄女,刚才学校通知了我们,直接就赶来了!”看了地上那人一眼,又道:“这是我堂兄,孩子的父亲!”他说话不急不缓,看得出还比较镇静。

  他停了停声,又问道:“交警同志,这孩子的遗体我们能不能……”

  大队长面露为难的神色,将那人拉到一旁,低声道:“现在这个事有些难办,孩子们的身体全碎了,搅合到了一块,谁也分不清谁了,只能等四家家长全到齐了,你们大家商量着合计合计,是不是丧事一块办了,只能采取合葬的法子了!”

  那人喃喃道:“是这样啊……!”声带梗塞,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一章 碎尸(3)

  夜里八时左右,这些孩子的家人陆陆续续赶到现场,哭声响成一片,到处弥漫着一股哀凄的气氛。

  马老大等人也早将路道上的残尸碎肉收拾干净,除了几大块还算保持完整的躯干外,那些零丁杂碎整整装了六大桶,都用白布覆盖着。

  而后他们到了路对面的加油站将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回到他们那摩的内,也不急着离去,就这么静静的待着。

  我就站在摩的旁边,对这些人很是好奇,便不停的在观察着他们。

  车内一直保持着沉寂状态,无人开口说话,马老大坐在车首位置,抽着烟,嘴鼻间喷涌而出的烟雾,将他面庞笼罩得有些模糊。

  在好奇心作祟下,我走近了马老大,他也觉察到我的靠近,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笑了笑,他也跟我点了点头,又转回头去,继续闷头抽着烟。

  他身上味道很重,有汗臭味,血腥味,还有一股很浓的酒气。

  我开口道:“喝酒还开车?”

  他不以为然,看都不看我一眼,沉声道:“死不了!”估计在他眼里,我这个小警察不足以让他害怕,或者说,对他起不了丁点的震慑力。

  我装着严肃状道:“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你已经违反交通法规了!”

  他喷出一口浓烟,朝后一掌拍在车棚中,发出“嘭”的一声,嘴里喊道:“老三,一会你开车!”车厢里有人应了声。

  他看了我一眼,那神色分明说,这下行了吧,不是我开车,而后丢了烟屁股,双手环抱在胸,身子朝后靠在车棚中,竟是闭目养神起来。

  见他如此,我也不好再打扰他,讪讪的转到一旁去了。

  那些家属终于达成共识,刚才与大队长交谈的那中年人走出人群,径直来到摩的前,朝马老大打了声招呼,问道:“老马,今夜直接上山,你开个价!”

  马老大猛地睁开眼,愣愣的望着那人,半响才道:“这些娃娃身后无儿无女,暴毙当场死不瞑目,怨气实在太重了,今夜又是凶煞之时,连夜上山……”他后边不再出声搭话,看出很是为难。

  中年人求道:“这事难得别人,还能难倒你马老大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因为他们都是无后之辈,又是横祸惨死的,按着咱们风俗,是不能抬回家办丧的,而且都不能过子时,一旦隔日,家中必遭大难,你就行行好,搭把手吧!”

  跟着又道:“这样吧,只要老马你愿意帮忙,价钱咱们好说!”

  马老大叹气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时间太仓促了,这等凶事,你得找个冲煞的好地,还得找个有道行的师父,不做场法事根本入不了土,现在都快十点了,赶在子时前入土,这根本不可能嘛!”连连摇头。

  他们所说的话,我在旁听得一字不落,这些风俗我早有耳闻。

  我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凡是无儿无女的死者,入土后是不能立碑的,况且还是暴毙惨死的未成年人,更不能进大众坟场,必须另觅他处下葬,而且还得做足法事,半点马虎不得,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跨日,要不然死者家中必遭大难。

  这些风俗自远古起便流传至今,就算不信的人也得顺应大众,早成了不是规矩的规矩,所有人都必须遵照,哪怕你是政府公务员,遇到这等丧事也得做做样子,这与封建迷信完全是两码事。
  第一章 碎尸(4)

  那中年人闻言沉默片刻,咬咬牙道:“要不,咱们去乱葬岗,我们有车,半小时内就能将这些孩子送到那,只要赶在子时前下葬,什么都好说!”

  马老大一听,顿时将头摇得似拨浪鼓,苦笑道:“这么一来,你们是舒服了,可我们这些苦力可要遭大罪了。”

  我知道他口中的大罪指得是什么回事。

  这乱葬岗离县城大概有十来公里,表面看来只不过是个海拔约有百来米的小山包,但里边埋葬的都是些无主的尸身,据闻这些孤魂野鬼怨气常年累月聚而不散,从而造就此处整日整夜阴气沉沉,暴戾之气回荡不绝,吓人得紧,除非有尸下葬,否则这地日常难觅人迹。

  当然,依着马老大的胆气,这是吓不倒他的,他们这些人常年尸气裹身,本就是活着的游魂,早就百邪不侵了。

  他口中的罪,是指这些本是有家庭的死者,却被抛到无主的地中,连个像模像样的送灵仪式都没有,这必定会让这些屈死的冤魂怨气更重,势必迁怒到送尸埋葬之人的头上,祸及自身。

  他们干这行当的,虽说百无禁忌,但有些事不得不信。

  车厢里传来一人瓮声瓮语道:“老大,这事咱干不了!”

  那中年人一听,顿时急了,不停给马老大作揖,连声道:“马老大,帮帮忙,帮帮忙,一千的工钱怎么样?”

  这工钱数额对马老大诱惑很大,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是摇头拒绝了。

  他这边不答应,那中年人就一直加价,每加一次价,都让马老大越来越难拒绝,他已经动摇了。

  中年人也看出了这一点,价位越提越高,当开价到五千元的时候,马老大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用力干咽下一唾液,嘶哑着声朝后问道:“哥几个,干不干?”

  车厢中一片沉默,刚才提出反对意见的那人也不吱声了。

  五千元,这对这群每次出工只拿微薄报酬的苦力而言,是笔很大的数目了,而且让他们干的活,无非就是平时都得心应手的平常事,让他们再也想不出什么可以拒绝这次诱惑的理由来。

  无声静默良久,车厢中终于有了回应,先前发话那人又道:“老大,你拿主意吧,我们听你的!”这相当等同于承认了这笔买卖,他们没有二话了。

  马老大闻言朝那中年人缓缓点了点头,中年人大喜,伸手就想来握马老大的手,但伸到一半,想到马老大这双手是搬运死尸的,忙是停顿住,面上有些尴尬。

  马老大装着不见,嘴里淡淡道:“快去找车装尸吧,时间不多了!”

  那中年人忙是应了声,快步转身离去了。

  看着他走后,马老大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道:“妈的,五千元,就算有祸咱也担着了!”这话他是和车厢里的那几个兄弟说的。

  这讨价还价的一幕,我一直在冷眼旁观,看到他们买卖做成,不禁摇了摇头,心想,如果他们次次都来这么一手,坐地起价,岂不是很容易发财了,怎么到现在,他们还是穷苦力一个?

  我想不明白,只怕那些不了解他们的人,也是与我一样的念头。

  第一章 碎尸(5)

  人说有马老大的地方,必定就有牛老道。

  或者说,牛老道出现的地方,也必定跟随着马老大。

  两人是最佳搭档,尽管分工不同,但两人结交了大半辈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牛老道本名已经无人得知了,只知他姓牛,是个死了老婆的鳏夫,膝下无儿无女,所以算起来,也和马老大一样,孤家寡人一个。

  也正应了那句俗语,龙生龙,凤配凤,老鼠的朋友会钻洞。

  两个老光棍,因为办丧的缘故,成了朋友,就像老鼠与臭虫的关系。

  牛老道是个道公,据传还是个相当有道行的道公,好多人将他传得神乎其神,几乎都能赶上呼风唤雨的天兵天将了。

  道公巫婆,是我们当地对本身具有法力能够沟通阴阳两界这一类人的统称,顾名思义,道公是男的,而巫婆是女的。

  道公专干那种勘测风水地脉、开坛布法送灵上路的差事,而巫婆只负责看相算卦、请魂附体或是驱鬼除妖这等勾当。

  尽管都是同宗同源,但道公与巫婆相互之间很是禁忌,属于老死不相往来的两类人,要是不小心碰到一块,都极力躲避,生怕被对方破了自身法力一般。

  这类人的生活习俗很奇怪,牛马羊狗统统不吃,但不禁猪鸡鸭鹅,每次到雇主家施完法事后,取了工钱,还必定捎带上一只猪头,还有两只猪腿,所以到道公家中做客,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猪头猪腿,腌的腊的新鲜的,应有尽有。

  曾经有人就此问过他们,为何每次收工必定要收取猪头猪腿,莫非也相当是件法宝,他们总是笑而不答,一脸的神秘,让诸多询问者悻悻而归,久而久之也没人再问了。

  不仅如此,关于他们让人不解的奇怪行径还有许多,但篇幅有限,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以后再慢慢道来。

  牛老道就是道公行当里的佼佼者,若论成就,就似马老大在工兵行当里的地位一样,伸一伸手跺一跺脚,都得让同行震三震。

  别看他现在很风光,其实他的经历也算是一部苦命史。

  早在文革时,他被斗瞎了左眼,因为他属于大兴封建迷信的带头人,是被革委会专批专斗的对象,没人敢与他沾边,拖着一身伤病无法就医,差点就死在道旁。

  四人帮被打倒后,他老婆又死在难产里,连人带子把他抛下了。

  八十年代严打期间,他又被屡次抓到学习班中接受教育改造,因身无一技之长,当时又不准搞封建迷信这一套,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又是差点被饿死。

  但种种一切,都让他以惊人的毅力熬下来了,到了今世当代,政府对封建迷信这一套管制也不算很严了,毕竟也要尊重民俗,就当睁一眼闭一眼,这让牛老道又是重拾旧业,混在其中如鱼得水。

  所以,因为丧事让两个老大级别的人凑在一块,也算天经地义了。

  这不,当马老大等人还在等待中年人去叫车之时,老远就看见一个人拄着拐杖,慢悠悠的往这边走来。

  这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鼻中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八字须,颔下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扮相就似一个老学究,他就是牛老道。

  马老大嘟嚷一声道:“这老不死,鼻子够灵的!”

  第一章 碎尸(6)

  牛老道来到马老大身边,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寒暄几句后直入正题,问道:“马老大,又接到活了?”

  马老大“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牛老道伸出一个指头,在马老大面前晃了晃,马老大摇摇头。

  牛老道又伸出两根指头,马老大还是摇头,牛老道面色一变,摊开整个手掌,马老大这才点点头。

  牛老道忙是一扯马老大,让他下车说话,马老大很不情愿的跨下车来,皱着眉头道:“你这老不死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般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牛老道咧嘴一笑,凑近马老大低声道:“对方可有请人?”

  马老大应道:“请个屁,这种火烧屁股的急事,上哪找人去?”说着看了牛老道一眼,道:“咦?该不会你这老小子想接这活吧?”

  牛老道忙不迭的点头,摊开巴掌在马老大面前晃了晃,笑得有些贼贼的道:“他们都能给你这个数,还不许我这根老骨头来凑个数?”

  马老大紧锁眉头道:“怕就怕对方不信这一套!”

  牛老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没事,只要你马老大发话,他们敢不听么?再说了,你们送尸上路,都是横祸暴毙之人,怨气极大,没老夫出面,你们扛得住吗?”

  马老大眯缝着眼瞧了他半响,缓缓点了点头,道:“丑话说在前啊,要是对方不信这一套,我也没辙!”说着就往那群哭得死去活来的人堆里扎去。

  牛老道冲着他背影连声道:“我晓得,我晓得!”搓着手转回身来,看到我正盯着他瞧,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一脸的不自在,忙忙躲到那摩的身后,脱离了我的视线。

  我有些哑然失笑,这类人,看到穿警服的,都似老鼠见猫一般,怕得要命。

  马老大在人群里找到那中年人,将他拉出人群,两人耳语一番,中年人往这边看来,点了点头。

  马老大也是点头,看来这买卖又是成了,那中年人重新回到人群中,马老大则大步往回走来,来到近前,将那牛老道从车后拽出,笑道:“成了,不过他们只给这个数!”食指弯成个勾,在牛老道面前晃了晃。

  牛老道眉开眼笑,道:“可以,可以,上去溜一圈就拿这个数,比别家累死累活好几天要好得多!”

  马老大瞥了他一眼,骂道:“你这老财迷,不过说好了,你得用心点,要是事后咱们这干兄弟有些什么三长两短,得跟你没完!”

  牛老道笑容一顿,正色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牛老道什么人,你马老大还不清楚?”说着拍拍马老大肩头一把,继续道:“放心吧,有我牛老道在,什么事都不会出,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妥妥的!”

  从马老大的神情中看得出,他是很相信牛老道的,不过还是嘴硬道:“我怕个屌,大不了两腿一伸卵朝天,我只是担心我手底下这群兄弟罢了!”

  牛老道嘿嘿一笑,又是拍了拍他肩头,不再搭话。
  第一章 碎尸(8)

  车子箭一般的在省道中疾驶,发动机传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

  这是一辆50匹的后推农用车,驾驶室很狭小,却挤着我和马老大、牛老道三人,我负责驾驶,其余人都与那些残尸挤在后厢中。

  我满腹怨气,想想也真倒霉。

  这车主只将车子开到事故现场,就死活也不愿再踏上驾驶室里。

  这当口,也实在找不到别的司机了,就在这群人无计可施的时候,那中年人一个电话,竟让我们所长赶来了,后面的事情,自然是让我这个刚刚参加工作的愣头青担当起送尸上路的重任来。

  谁让那中年人与所长是老同学兼老战友,而我,又只是个警龄都不足一年的新兵蛋子呢?

  我他妈的要是不会开车,这倒霉差事怎么地也落不到我头上,我边握着方向盘,心里边是忿恨的想着。

  按着本地风俗,若是未成年人横祸暴毙,家人是不能跟着送葬的,只能是任由工兵处理,所以车上除了在驾驶室里的我们三人,就还有车后厢上马老大那三个兄弟。

  这一路,车上一直没人说话,保持着静默状态。

  出了县城五公里处,我将车子拐进一条破败不堪的山道中,这是去乱葬岗的必经之道。

  这山道年久失修,路况极差,再加弯来绕去,颠簸得人都快似散了架一般。

  特别是黑夜之中,两旁的荒草枯枝随风摇摆,就似一群群妖魔鬼魅,在车灯一晃而过中张牙舞爪。

  它们还不时扑到前窗,刮过车身,发出让人心悸的噗嚓吱嘎声来,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放缓车速,车子像只喘着粗气的老牛,在不住盘旋往上的山道中缓缓前行。

  想起车后放置着四具残尸,虽然待在后边跟车的还有三人,但还是让我脊背发寒,浑身的不自在。

  也不知为何,准备行到山顶的一个弯道中,我突然感到神智有些恍惚,车子立马像脱缰的野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下子撞到路边的一株大树上。

  所幸距离短,车速也不算快,在经过短暂的惊愕后,人人都回过神来,互相检查一番,竟是无人受伤,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车头完全被撞得变了形,两盏大灯全报了销,没了灯光引路,这车子是不能再赶夜路了。

  我站在那大树前,望着下边的悬崖,心里暗道侥幸,若是没这大树挡道,估摸着现在全车人都得陪着这几具残尸一块共赴黄泉死路了。

  我背对着此时待在车旁的这群人,不用眼看也知道他们定是个个心里都在埋怨我,不过碍着我这身警服,没人敢出声而已。

  约过了几分钟后,才听得一人咂舌道:“好端端的竟然出了事故,可见这几个娃娃怨气不小啊,想拿我们垫背呢!”

  我听得也是心里一跳,回想刚才那一幕,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突然走神了呢,该不会真像他说的这么邪门吧?

  这人话刚落,就听得马老大骂道:“就你小子话多,老子命硬着呢,几个娃娃能掀起多大风浪来,你瞧,这不是没死成么?”听来他就像在反驳,但话里的意思还是承认了这起事故定是这些怨魂作怪所致。

  没人再出声,我回过身来,看见那牛老道围着车厢转了几圈,嘴里不知唠叨着什么,嘴型开开合合,但却无声发出。
  标题写错了 上述这文应是第一章第七节 并不是跳发 内容无误 特此更正 望书友们不必计较!
  楼上几位朋友稍安勿躁 我是即写即发 保持千字一更 你们的回帖就是我坚持的动力 只要有人看 我就会不停的写下去!
  呵呵 谢谢鼓劲 我会加油加盐的 只担忧写出来的东西没人看才是最可怕的!
  第一章 碎尸(8)

  等他停下身来,马老大问道:“老家伙,看出什么了吗?”

  牛老道淡然一笑,右手拇食二指梳着他颔下那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也不答话。

  马老道面露不耐,骂道:“最烦你们这些装腔作势的道公,遮遮掩掩让人一头雾水,不管了,大伙儿齐心合力,扛尸上山吧!”

  一个工兵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吞吞吐吐道:“老……老大,它们凶得很,还要……还要贴身扛上去?”

  马老大道:“瞧你那屌样,有什么好怕的,咱们干这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再说拿了钱,就得把这事弄得妥妥的,不然以后还有谁家愿意请咱们干活?”

  那人让他说了一通,缩了缩肩,与另外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不敢再回话。

  马老大见他们磨磨蹭蹭,就是不愿意再上那车厢中,眼瞅着时辰不待,怒道:“你们这群怂货,气死老子了!”大步上前,已是翻身攀入车厢中。

  不多时,见得他声音在车厢内响起道:“我背四块一个桶,老三四块一个桶,猴子两块一个桶,狗蛋两块一个桶,剩下的……”他从车厢顶上露出头来,朝牛老道喊道:“老家伙,劳烦你帮忙拿剩下的两桶如何?”

  牛老道哼了一声,回话道:“老身老骨头,又是瞎子,这黑灯瞎火的,干不来,干不来!”两手连摆,拒接之意很坚决。

  马老大骂道:“要钱手快得很,让你帮忙就装残疾,什么玩意?”

  牛老道将眼镜取下,仰着头指着自己左眼对他喊道:“没看见么,都瞎毙了!”

  马老道恨恨回了一声道:“球!”眼望向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说警察同志,你看这……”

  他话没说全,但我知道他意思,就是想让我帮忙将剩下的两桶碎肉拎到目的地去,我心头有些发寒,但还是点了点头,只能咬牙同意了。

  毕竟车子是我开出事的,要不然也不用整出这麻烦事来,我不答应可就说不过去了。

  虽说桶口都被白布封盖着,但还是渗出血印来,满鼻尽是血腥气。

  我极力忍着满腹欲呕的不适感,双手各拎着一个冰冷冷的铁桶,跟在牛老道身后。

  我这是故意的,手上提着两桶人体碎肉都够让人惊栗的了,要还是跟在那些肩上扛着残肢断腿的工兵身后,视线躲都没处躲,岂不是将肚中的存货都得吐了出来。

  现在有牛老道帮我挡着,眼不见为净,还能勉强承受得住。

  这两桶碎肉怎么着也得有七八十斤重,初时还好些,越是往上感觉越重,双臂渐渐酸软无力,加之四处黑漆麻乌,脚下磕磕碰碰,更是消耗体力,我越走越慢,渐渐便与前边的人拉开了距离。

  山风呼啸,如泣如吟,吹得草叶婆娑,那高低不齐的声响,就似万鬼呼号一般,让我孤身一人走在其中,更是心头惊秫阵阵。

  而前方一片黑沉,那些人脚步走得飞快,肉眼瞧去,哪里还觅得半点身影?到最后,连他们的脚步声都听得不见了。

  我心下暗暗焦急起来,想要加快步伐追上去,可心越急,越容易出事,正急赶间,脚下一绊,也不知踢到什么东西上,身子往前一冲,已是连人带桶一头栽倒在地。



  第一章 碎尸(9)

  这一跤将我摔得双眼金星直冒,脸上身中火辣辣的疼痛难耐。

  特别是嗅吸中,闻到更是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气。

  我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这一摔,将手中的铁桶也全甩了出去,如今都不知飞到哪去了,但凭着这股浓烈的血腥气,不用想也知道,桶中的碎肉肯定全洒出来了。

  这一想,立时忘了浑身的疼痛,一骨碌从地上站起,站在地中双眼凝目四扫,想要找出那两个桶来。

  虽然明知如今就算找到那两个桶,也肯定是碎肉四撒了,可心底又希望它们还完好无恙,免得面对那令人欲呕的血腥景象。

  我小心翼翼往前走了几步,很快就看到其中一只铁桶静静的躺在路道旁,那张覆盖着的白布已被掀开一角,桶口所对正是一团血肉模糊,让我心头一紧。

  我深深吸了口气,犹豫良久,还是鼓起勇气朝它走去,不管怎么样,这事总得有人来收拾,自己身为堂堂人民警察,岂能被几块碎肉吓倒?

  才一抬步,脚下一滑,又是差点摔倒,好不容易定住身形,忙是低头一瞧,原来路上四处洒满了碎肉残片,自己方才那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其中一片碎肉上。

  这一下,让我再难忍受,后退几步,已是奔到道旁,大呕特呕起来,一直吐到苦胆水都出来为止。

  想到脚底此时一定还沾着那些死尸碎肉,这让我极不舒服,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我强忍浑身的不自在,回身定了定神,看着那离我并不算远的铁桶,心头激烈斗争起来。

  是空手追上前边那些人,还是继续找回两个桶,带着碎肉上山?

  如果是选择空手,这好办,现在就走,连头都不回,可上到山顶,被那些人一问,我怎么回答,说我害怕,将桶扔了,这岂不是将警察的脸都丢尽了?

  可若是找回这些桶,那就意味着我必须学那些工兵的样子,徒手收拾起这些四处散落的碎肉残片来,这太考验一个人的心理极限了。

  我大感为难,一时没了主意。

  凉风阵阵,就似有人不停在我后颈部吹气一般,让我越来越胆怯紧张。

  呆站片刻,想着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头脑一发热,暗暗给自己鼓劲道:“死就死了,怕个鸟啊,不就一堆残尸碎片吗?”

  想着间,便是快步奔到那铁桶前,一把将它摆正,再想继续寻找那些地面上的碎肉时,眼睛瞄到正前方一个物体上,顿时让我浑身僵硬,冷汗不知不觉间泌了出来。

  一个披头散发的头颅竖在地中,零星长发覆盖在脸庞上,可看得出它的口鼻大张着,露出嘴里的牙齿以及外突的舌头,那模样很是狰狞可怖。

  特别是它那双眼,此时圆睁着,正冷冷的盯着我。

  冷不防之下与它近距离的面对面,惊骇得我浑身毛骨悚然,愣了半响后不觉脚一软,一屁股翻坐在地。

  片刻后,我发现它竟然动了起来,不是眼花,是实实在在的动了,向上升了起来。
  第一章 碎尸(10)

  这一瞬间,我大脑轰地一下变得空白,心脏几乎要蹦到嗓子眼了。

  “我一路上眼皮直跳,预感要出什么事,原来是小同志你把它弄出来了!”一个听得耳熟的声音说话道。

  我定眼一瞧,原来是马老大,他一手拎着那头颅的长发,一手向我伸来,想要将我扶起来。

  原来刚才是马老大从黑暗中闪身出来,将这头颅拾起,我心惊胆颤之下,竟然没发现他,还误以为真是闹鬼了。

  此时见得是他,我吐出一口气来,心中稍定,想着他另一手上还拎着个死人头,我哪里敢让他搀扶我,忙是撑地站了起来。

  他笑了笑,缩回手去也不再说话,而是将这头颅塞进那铁桶中,然后又在地上摸索一阵,将散落的碎肉一一放回桶中。

  “还有一只桶呢?”他站在路道中,到处张望,嘴里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也跟着他寻找起来。

  他边找边道:“这些冤魂怨鬼,最恨骨肉分离,既然被车撞得四分五裂也就算了,在咱们手中还给弄丢了一部分,让它们不能入土为安,可就罪过大了!”

  我心里一跳,不敢吱声,找得更卖力起来,心里不知为何,隐约中也是信了他的话,想着要是真在自己手中弄失了这一部分的身子,那些冤魂会不会半夜来找我索命?

  还在忐忑间,见得他从路旁的荒草丛中已是捡出另外一只桶来,然后一头钻进那草丛里,摸索寻找了一阵,这才又转回路面上,吁出一口气道:“算咱们命大,东西全在,走吧!”拎着两只桶,当先大步而去。

  我赶紧跟在他身后,此时天上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天地照如白昼,紧接着一声闷雷在头顶炸响。

  马老大停下身子望了望天,自言自语道:“糟糕!看样子要下大雨了!”说着又是快步往前赶去。

  做苦力的人身子板就是好,他都五十来岁的人,手上拎着七八十斤重的物件,竟然还是健步如飞,让我这个刚从警校毕业出来的年轻人看得汗颜,实在是自叹弗如。

  跟在他身后拼力追赶,不知不觉间便是到了目的地,此时天上犹如利剑般的闪电一道比一道凌厉,闷雷不时轰然炸响,将我炸得有些心慌意乱。

  牛老道死死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发毛,这家伙自打从一开始,就不敢拿正眼瞧我,此时却这么大胆,这很反常,我忍不住出声问道:“你看什么?”

  牛老道别开目光,却不回答我的话,转到马老大身侧,低声与马老大交谈着。

  他们声音很低,但有些话我还是听得清楚,他是在问马老大我刚才在下边遇到什么事,马老大据实回答了。

  牛老道又转了回来,走到我身边,右手猛一拍我后颈一把,力道很足,将我拍得跳了起来,正要出声问他,却听得他对着我身后喝道:“都要上路了,还留恋阳世凡尘做什么?到了那边好吃好喝的待着,再等来世为人吧!”
  不行了 今天到此为止吧 太累了 一口气更了五千字 头脑发胀了 得好好休息了 明天再继续吧 不好意思 最后再来句官话:要知后事如何 请听下回分解!
  第二章 撞邪(1)

  这话明显不是与我说的,话意清楚明了,他是在与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对话,顿时骇得我头皮发麻,心头急跳起来,根本没有敢转身看上一眼的勇气。

  牛老道话声一了,又是叹了一声,转到我面前,低声道:“小同志,你命不太硬啊,被脏东西缠上了!”

  我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我们这里有种风俗,就是孩子刚出世,家人就得找巫婆算个命,量一量孩子的生辰八字,看你命重还是命轻。

  一般来说,低于四两命的人,就注定一生多波折,容易生事端或是被某些不干净的玩意沾上,俗称命软之人。

  而高于四两命的人,特别是达到六两以上的,那就算命重人硬了,一生不说大福大贵,至少也是平安无忧,俗称的贵人多指这类人,在他们的世界里,百无禁忌,群魔绕行。

  这种根据很难分辨孰真孰假,但既然是远古祖辈就流传下来的说法,不管真假,早就深入人心。

  我出生时,母亲的确也找人算过命,只有二两命,够轻的,但一路走来,没甚风险,活蹦乱跳活到如今,我根本不信命数这一套。

  但现在听牛老道这么一说,我竟然信了,信得很彻底,连半句反驳都没有。

  兴许是被半道上那人头给吓着了,我已经没了主见。

  牛老道看着我愕然的神情,又问道:“小同志,能和我说说你的生辰八字么?”

  我想也没想,就把出生年月日全盘脱口而出。

  他掐指一算,皱着眉头又问我道:“小同志,时辰呢?”

  我想了想,答道:“听我妈说,应该是夜里零时左右吧?”跟着立即反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我也不敢肯定,毕竟连我妈也说不准,她只说应该是零时左右把我生下的。

  牛老道面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轻轻拍我肩头一把,笑道:“没事,就问问而已!”很快又转到马老大那边,不再向我看来一眼。

  此时马老大那伙人已经挖开了一个大坑,他们每人腰间都带着便携工具,那装备,都赶上部队了,随时随地都能成为挖地鼠,这水准,相当专业。

  那些尸块放在坑旁一处较为平整的空地上,白布覆盖,山风吹来,让布片不时飘晃,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似成堆成团的尸块会动弹一般。

  天上闪电闷雷不断,地上又是黑漆麻乌的,看着这场景,我愈加恐慌,总觉得身后站着什么东西似的?背部寒森森阴凉凉的让心理极不舒服,可又不敢回头查看一番,索性走到马老大那伙人的近前,蹲在坑旁假意很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挖坑。

  牛老道这时又跟了过来,也蹲了下来,望着我道:“小同志,你命太轻,该找个贵人冲冲邪才行!”

  我还没接话,就见马老大站起冲着牛老道粗声粗气的问道:“我说你这老家伙,别光顾着胡吹大气了,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没见你摆什么法事?”

  牛老道嘿嘿一笑,应道:“放心,没事,我自有分寸!”
  第二章 撞邪(2)

  马老大又弯下腰去继续挖坑,嘴里嘟嚷道:“要是真出事,老子活剐了你!”

  牛老道回话道:“你要真剐了我,我可真谢谢你了!”

  马老大“哼”了一声,不再答话。

  我拿出兜里的手机一瞧,早就过了零点了,算是跨日了,这尸首还没下葬,难怪马老大着急了。

  可牛老道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眼前的事情与他无关一般,倒是突然对我上起心来,不断的与我东拉西扯,问长问短。

  一来我也的确害怕了,二来面对一个老人的问询,总也不好不理会,于是对他的话我是有问必答,不敢有丝毫隐瞒。

  聊了一阵子的话,见得马老大几人爬出坑来,冲着牛老道喊道:“老家伙,坑挖好了,就看你的了!”

  牛老道慢腾腾的走了过去,对着地上裹着白布的尸块随随便便比划几下,就是笑嘻嘻的对马老大道:“好了,给它们入土吧!”

  马老大一愣,奇道:“你莫不是在耍我,就这么简单?”跟着语带讽刺道:“赶明儿我也改行做道公去,他娘的,随便瞎蒙几下就能拿到钱,多轻松的一件事儿!”

  牛老道吹胡子瞪眼怒道:“你这大字不识半个的穷苦力知道个屁,让你随便比划几下可是要出人命的!”

  马老大冷笑几声,不再搭理他,转过身招呼其他工兵将这些残尸碎块悉数丢进坑内,而后开始填土。

  还没填上几铲土,一个工兵惊呼一声,手中的铁铲一下子落到坑内,他人却蹬蹬往后退了几大步,指着坑内张嘴欲喊,却是发不出声来,表情很是惊惧。

  另外两人见他如此模样,很是不解,忙是凑眼往坑里一瞧,这一眼后也齐是同声惊呼,手中再没动作,愣愣看着里边呆若木鸡状。

  马老大俯首一看,嘟嚷一声道:“见鬼!”

  看来他们发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物,我移前一步,也是想低头往下看。

  还没等我看清里边到底出现了什么东西,早被牛老道一把扯回,嘴里喝道:“别人看得就你看不得!”话声中已是跳进坑内,用力踩踏几脚后,让马老大将他拉了上来。

  他在坑边站稳,才对那三个工兵淡淡道:“没事了,继续填土吧!”

  马老大的脸色很难看,对他有些不满道:“我就说你这老家伙是骗子吧,要是真有本事,还能出现这等事?”

  牛老道对这话可不爱听了,反唇相讥道:“是你们动作慢,误了时辰,现在又来怪我?再说我从山下起就一直不停的给你们消灾减祸,本已压制了它们的戾气,哪料得……”他瞥了我一眼,不再把话说全。

  我心里打起鼓来,虽然没能看清坑里究竟出了什么骇人的事情,但从那些胆子大过天的工兵表情里也能猜出,下边一定出现了让他们极其恐惧不安的玩意,而且从牛老道的模样来瞧,难道是指这事的出现与我有关?

  本来刚才让他一吓,我的心头就一直在忐忑中,现在给他这么一说,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第二章 撞邪(3)

  马老大嘴里啧啧连声道:“哟!哟!还真吹牛吹上天了,还从山下起就一直布道施法?老子一路都看到你那一脸铁青状,敢情是晕车憋出来的吧?”这话说得另外几名工兵笑了起来,呛得牛老道直翻白眼。

  这些人出于职业关系,敢情见惯了各种各样离奇古怪的事情,所以刚才的惊吓在短短一瞬间后,神色早就恢复了平常,继续干起活来,一道道泥土重新飞向坑内,就似刚才根本就没事发生。

  表面看来马老大不停的朝牛老道冷嘲热讽,好似对他很不相信,但认真一瞧,他对牛老道的每一句吩咐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了,从来不做阳奉阴违的事情。

  看来牛老道在这行当中道行的确不浅,所以才让马老大这种胆大包天的粗人对他很是信服,因为身为工兵的他们,本身就精通阴阳法学,若不是技高一筹的人,根本镇不住他们。

  这么一想后,我对自身的处境更是担忧,牛老道应该不会拿话诳我,而是我真被什么看不见的玩意给缠上了。

  在牛老道不停的指指点点下,一座隆起的新冢算是完成了。

  工兵们收拾好家伙事,便要抬腿下山,毕竟这雷电闪得够久的了,声势惊人,再不赶快走人,一会儿真要下起雨来,可真得浇成落汤鸡了。

  就在此时,一道晃眼的闪电就似一把利剑,划破天际,直劈落地,“啪”的一声,星光点点中不偏不倚,正好击在刚挖好的坟冢上,将那坟冢隆起的部分劈成了两半,烟气腾腾。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将我们一干人吓得四下逃开,待得它消失不见,这才又心有余悸的慢慢合拢过来。

  马老大站在那被劈开的坟冢前,望了望天,喃喃自语道:“真不知这些娃娃前世今生造了什么大孽,竟然死后还遭雷劈?”他说完眼望牛老道,双目中充满询问的意味。

  牛老道也是一脸的惊奇,呆呆的看着这坟冢不语。

  我开口道:“该不会是这地下藏着什么矿物,或者金属之类的东西,所以才引得放电现象吧?”

  他们扭头一齐怔怔的看着我,似乎对我的话很是不可思议,我这才醒悟过来,干他们这行当的,什么事都讲究命格运数,根本不会想到科学范畴上,所以我这么一说,他们不奇怪才怪。

  我苦笑摇摇头,不再开口说话。

  那名称为老三的工兵小心翼翼问马老大道:“老大,这坟咱们还整不整?”

  马老大恨恨的朝地上吐了口痰,骂道:“他娘的什么玩意,害老子一份工钱打两份工。”想了一想,大声道:“整!怎么不整,要不然明日雇主上山来看,见是这个怪摸样,咱们还能要到工钱么?”

  说完又是抽出工具来,往那坟冢中铲去。

  我却在此时感觉有些不对劲,浑身乏软,头晕目眩一波一波的袭来,我拼命坚持了一阵子,天旋地转中已是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再也人事不省了。
  第二章 撞邪(4)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触眼尽是一片雪白。

  我游目四望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已是到了医院中,正躺在病床中打着点滴。

  母亲此时正靠在床边,看见我醒了过来,顿时拍着胸口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嚷道:“谢天谢地,我的小祖宗,你终于醒过来了,都昏迷三天了,吓死妈了!”说着间已是满脸高兴,起身跑出病房外,走廊里响起她呼唤医生的嗓音来。

  “我已经昏迷三天了?”我百思不得其解,那夜发生的情景好似恍如昨日,想不到都是三天以前的事情了。

  正极力回想这三天里我到底做了什么梦境,竟然醒来什么都不记得时,脚步声纷杂,一群医生护士走进病房,母亲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身后。

  那主治医师询问了我几个问题,又做了一些简单的身子检查,才对我母亲说道:“你儿子的病情没什么大碍了,再继续观察一天,如果不出现什么异常就可以出院了,回家静养一段也就没问题了。”

  我母亲连声道谢,那医生又转头嘱咐了我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便是领着一群人出去了。

  母亲重新坐回床边,在她嘴里,我才知道因为所长派我送尸上山,结果让我出了事,这三天里家人几乎把派出所闹翻天了,直到局长出面,承诺我这事可以按工伤处理,医院里的一切费用单位都全额负责,这才平息了我家人的怒气。

  我苦笑道:“妈,你们这么干,以后让我还怎么在单位里与人共事啊?”

  母亲似乎也感到这事做得的确不妥,闻言忙道:“家里亲戚多,你一句我一言的,妈就没多想,就组织人去闹了,就为这事,你爸现在还和妈闹意见呢。”停了停口,又是有些不忿道:“谁让你那领导竟敢让我宝贝儿子去运尸,想起这我就来气!”

  我家在当地是个望族,开枝散叶遍地是亲戚,而且我这群亲戚中有许多人属于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平时没事都给他们整出事来,何况如今是真的有事,他们极力怂恿我母亲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叹了一声,既然事情都闹到这地步了,也没在埋怨她。

  母亲还在喋喋不休言道:“儿子啊,你可知道平时妈不让你去参加亲戚朋友家的丧事,就算路上遇到,也让你绕行是为什么吗?那是因为你命轻啊,这种事情越少参与越好,不然可得出大事的,想不到千防万防,还是让你撞上了!”说着间便已双眼微红,忙是抬手擦泪。

  我母亲极其迷信,特别是上了年纪后,对此道更是痴迷,动辄便是要请人算上几卦,完全是个道学的忠实信徒。

  我轻轻拍了拍她手,笑道:“妈,你担心什么,我这不是没事么?”

  她瞪了我一眼,骂道:“都昏迷三天了,还说没事?以后这种事少去沾边,否则再出事就不理你了!”

  我笑了笑了,突然想起一事来,忙是问道:“妈,那夜我是怎么下山的,谁送我来的?”我想应该是那群力大无比的工兵吧?想不到母亲的答案却是让我吃了一惊。
  第二章 撞邪(5)

  送我到家的竟是那身无几两肉的残疾瘦老头,牛老道。

  他是根据我身上的身份证找到我家里的,然后我家人才急急忙忙忙把我送到医院里。

  我母亲说,那夜她看到牛老道背着我出现在她面前时,几乎以为是活在梦里,大名鼎鼎的牛大神竟然与自家孩子待在一块,而且背着我这么一个大块头毫不费力,健步如飞,就似背上根本无物一般。

  母亲描绘那夜的神情,激动得手舞足蹈,估计在她心里,牛老道当真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我问道:“就牛老道一人?”我想着无论如何,那老头也不可能一人从山上把我背下来的,估摸着是一群人轮换着才能办到。

  母亲想了想,答道:“就他一个,至于其他人,我可没见着,他身后空空荡荡的。”

  母亲说到这里,一拍额头,又道:“我想起来了,他当时跟我说,你中邪了,别人动不得,只他有能力将你背下来,还吩咐我说,如果你醒了,就着这个地址去找他!”便是翻找衣兜起来。

  我听完母亲的话,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从山上到县城我家中,山道连带省道再入城区,得有十多公里的路程,在没有任何照明工具的情况下,一个眼残的老家伙背着个近百公斤的棒小伙,竟然能走到目的地,这也太神奇了吧,他是如何办到的?

  我吃惊的盯着母亲,心里思来想去,也是想不出一个完全合理的可能来。

  母亲翻来寻去摸索一阵,终于找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来,递给了我,嘴里道:“这是大师的嘱咐,妈都记着呢,怕把它给忘了就一直带在身上!”

  我接过一看,上边写着一行地址,这地方我知道,是离县城不远的一个小村庄,就几分钟车程,想来就是牛老道居住之所了。

  我心里将地址记牢了,便是苦笑着问母亲道:“他都说我中邪了,你们还送我来医院干吗?”

  母亲应道:“见你昏迷不醒,哪敢耽搁,还是送来医院稳妥些!”

  我笑了笑,不再搭话,母亲这人,一边对封建迷信深信不疑,一边又是依赖医疗科学,永远生活在自相矛盾之中。

  她老人家估计也想到我问话的含义,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我的脖颈,道:“昨天去求了张大姑,让她弄了个辟邪驱恶的法宝,就挂在你颈中呢,贵着呢,好几百元去,可别弄丢了!”临了又加一句道:“张大姑法力可高了,平日里求她的人多了去了,妈是好不容易托关系才弄到这物件的,你戴着它以后就是百毒不侵,万邪莫入了!”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这才发现脖子中的确挂着一个用红绳拴着的小物件,那是一枚如同拇指甲盖大小的玉雕饰物,色泽很差,连我这种外行都可看出它不值几个钱,这种地摊货,顶多也就十几元就拿下了。

  “几百元?这老太太又上当了!”我微微摇头,母亲这人,为了信奉道学,这些年来没少被人骗,可她总以为是自己捡到宝贝了。
  第二章 撞邪(6)

  一出院,我就直奔牛老道所留的那个地址。

  其实说起来也好笑,从小到大一直接受的教育都是说封建迷信是歪门邪道,万万不能相之,我对此也一直以为自己意志力很坚定,永远不会相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自打那夜的事情出现后,我坚守了二十年的无鬼神论观点,一夜间被摧毁得支离破碎,虽然还不至于全信,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到了目的地一瞧,让我以为走错了地方,眼前呈现的竟是一幢三层混凝土结构的楼房,建筑格局很洋气。

  我以往印象中,道公巫婆这一类人一般都是与众生世道格格不入的,甚至可以说是与世隔绝,所以他们居住的地方不会好到哪儿去,至少像这种具有西方风格的现代建筑,绝对与他们无缘。

  我拿出那张纸片,对着门牌再三核实,确信并没走错,他所留的地址正是这个住所。

  我满腹狐疑,按响了门铃,响过多遍后,门后世界仍是静悄悄的,并没人前来开门。

  我退了几步,站在村道中打量着这幢楼房,正想着是不是牛老道与我开玩笑,故意留给我一个错误的地址?

  隔壁邻居家出来了一人,见我是警察打扮,面色一变,又想转身缩回去,我赶忙叫住了他。

  他极不情愿的走了过来,我故作严肃问他道:“你跑什么?”

  他支支吾吾好一阵子才道:“警察同志,我可没干坏事!”见我一言不发,估摸盯得他心底发虚,咬咬牙道:“如果你是来抓牛老道的,可不赶巧了,他今早刚出去了!”

  这屋楼果然是牛老道的,看样子这些年他赚了不少香油钱,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这人是牛老道邻居,倒也讲点情谊,以为我是来抓老道的,不想做出卖他的事情,我心中好笑,但面上还是毫无表情的问道:“知道他上哪去了?”

  那人摇摇头,但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我知道他没说实话,冷冷盯着他,那人坚持不住,这才说了实话,道:“县环卫局副局长他老母亲过世了,今儿一大早差人来请牛老道去赶丧,警察同志你要找他,去那准见着!”

  我和他道了声谢,转身出了村子,站在村外顿时大感为难起来。

  按着我们这里的风俗,丧事从下棺到出殡,快则三天,慢则十天半月都有,赶丧办法事的道公,在丧事期间得和雇主一家同吃同睡,一直到出殡之后才能返家。

  我从小到大,家人都不许我去赶丧,更何况这丧主一家我都不认识,岂能冒冒失失的上门去找牛老道?

  想来想去,只能暗叹一声,还是等他赶完丧后再来寻他吧。

  回到家里,见得母亲穿了套黑衣,正要出门,一问之下,她老人家竟然是要去赶丧的,而且去的那家,户主正是那环卫局副局长。

  我奇怪母亲怎么会认识他,一听母亲解释,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死去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母亲的一个远房表姐,虽说论亲排辈,隔了三五条街去,但好歹也沾点亲带点故,去凭吊一番也是应该的。

  我一听大喜过望,忙是央求母亲带上我一块去。

  母亲一听,面色立马沉了下来,双手连摇一个劲的拒绝了。
  第二章 撞邪(7)

  这次我是铁了心要去,这里面自有我的想法,就算母亲勃然大怒也在所不惜。

  一是从小到大没见过办丧的场面,想去看看热闹;二是风俗,咱们这地方,人情味很浓的,喜事好说,礼到人不到没人怪你,但丧事就不同,但凡是亲戚朋友老熟人的,你得去露脸,否则会让人指脊梁骨,以前还上学,这种事都是家里长辈出面,现在自己也参加工作了,再不去参与这种事可就说不过去了;这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要去找牛老道,问问那夜到底是怎么回事?

  基于这三点原因,所以不停的缠着母亲,她走我也走,她停我就停,总之寸步不离,非得让她带我去。

  母亲几番训斥无效,最后只得无奈道:“孩子啊!其实你长大了,这种事也阻止不了你,但今天这丧你还真去不得,因为你这表姨妈不是老死也不是病死的,她是喝农药自杀死的,你这种命轻的孩子,去不得!”

  我有些吃惊,问道:“怎么回事?”

  母亲叹了声,道:“他们家婆媳关系紧张由来已久,前些日子又为一些小事吵了起来,我这表姐心胸狭隘,想着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却找了个欺负自己的人,这越想越不通,就一气之下寻了短见,怨气大得很呐,你去了可要被她抓住当替身的!”

  “替身?”我想不明白,回话道:“她都死了,还怎么抓我当替身?”

  母亲急道:“你这就不明白了,她就是心里有事,死不瞑目,所以怨魂在头七离去之前,都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找个人帮它报仇,你这一去,不正好合了它的意?”说着间叹气连连,又道:“孩子,你的命与其他人不同,很多事情注定你都是不能参与的!”

  听母亲这么说,我心里升起一股寒意,那夜在山上发生的事令我太刻苦铭心了,所以对有可能触发灵异的事情,我心里都特别忌讳。

  当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要与母亲一同去赶丧的念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去自寻烦恼,反正那牛老道总有回家的一天,到时再找他也不迟。

  母亲见我打消了念头,很是满意,笑着离开了。

  因我刚出院,并不急着回所里报道,百般无聊之下,就漫无目的的到街上闲逛。

  才走不到两条街,就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边慢悠悠的走着,这人正是马老大,我一看到他,顿时大喜,忙是冲他喊道:“马老大!”

  他稍一停顿,回过身来见是我,咧嘴一笑,朝我走来,人未到那股浓重的酒气已是直扑我鼻间,这家伙,大白天也喝上了。

  他走到我近前,应道:“岑警官啊,身子骨好利索了?”

  我点点头,忙不迭的问起那夜的事情来,马老大拉我到街旁,看着周边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听实话还是假话?”

  我不耐道:“当然是真话,假话我自个儿不会编么?”

  马老大呵呵一笑,才道:“你命道不好,阴气太重,被鬼上身了!”
  第二章 撞邪(8)

  我皱着眉看着他,不语。

  他瞧我神情,问道:“不相信?”跟着又道:“估摸着那些小娃娃有事放不下,想找你帮忙办事咧!”

  我心里一紧,但还是将信将疑,他的话与我母亲的话如出一辙,天下还真有这么邪乎的事情?

  他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怪物一般,伸指扣了扣他那腮帮子里的胡须几下,才又道:“我马老儿活了五十几年,第一次见你这种命道的人,阴年阴月阴时出生,命格不足二两,阴煞之极,就是俗称的活死人,还当真奇人怪命一个啊!”

  瞧他阴阳怪气的腔调,我没好气道:“得了得了,我已经被你们吓得够呛了,再吓我也不经事了,赶快和我说说那夜的事情!”

  马老大盯着我,正色道:“真要听?”

  我应道:“废话!”

  他笑了笑,凑近我,那股酒气重得很,我皱皱眉,便是听他问道:“你是不是在半道上与那女娃子的头颅对视过了?”

  我点点头,那一幕我至今想起都心有余悸。

  他道:“这就对了,那女娃子的怨魂缠上你了,牛老道看出了这一点,所以这事只能找他,我可爱莫能助了。”停了停又道:“这怨气很重啊,那夜你昏倒后,我们四人愣是搬不动你,要不是牛老道出手,伸指点在你眉心,在你体内打上禁锢,只怕你现在已是行尸走肉了。”

  我大惊失色,赶紧问道:“这么说,那怨魂如今还在我体内?”

  马老大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反正信不信由你!”

  言毕就要转身离去,我忙是拉住他,问道:“那夜就牛老道一人背我下来的?”

  马老大应道:“那是自然,被脏东西缠身之人,若道行不深之人,是贸然动不得的,只有牛老道这种高人,才能压制住那股邪气,不过你想问过程,最好自己去问他,我们当时没跟你下山,倒也不清楚了!”说着挣脱我拉着他的手,笑着离去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存,他这话里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看样子,他没必要骗我,可如此一来,我就悬了,体内竟然含有惨死之人的怨魂,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奇闻怪事,我信还是不信呢?

  当下间脑袋中一片空白,稀里糊涂间怎么回到家里都不知道,一回家就径直回屋躺在床中,想着心事间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过去。

  睡了不知有多久,被一阵寒彻入骨的冷意冻醒,睁眼一瞧,四处已是一片黑漆麻乌,看来已是入夜了,我这一觉竟然睡了大半天。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来,打开手机一看,十二点多了。

  屋子里出奇的冷,这让我暗暗奇怪,现在刚过了清明节,虽然天气还有些凉,但也不至于冷到这种地步,就似隆冬季节一般。

  我伸手去拧开床头灯,灯光闪了几下,又灭了。

  “怎么这么倒霉,床头灯偏偏这个时候坏了呢?”我嘟嚷着穿鞋下地,走到门边,正要打开房间大灯时,突然发觉了一丝不对劲。
  第二章 撞邪(9)

  我在此有必要介绍一下屋内摆设的格局。

  进门对面墙前摆着我的床榻,床尾对着的墙前竖着衣柜,床头对着是面窗户,窗前除了床还有一张书桌,而房门旁就是灯具开关,开关所在的墙面上嵌着一面大镜子,几乎铺满整个墙壁。

  我伸手开灯的一瞬间,眼光是对着那面镜子的,屋内情形一览无余。

  就这么下意识的一眼,让我浑身颤栗。

  为了方便打开柜门,床尾与衣柜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至少得有一米宽,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可此时那距离间,似乎耸立着一个黑影。

  因为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很微弱的缘故,匆匆一眼间,也是看不很清楚,但肯定那地方有东西,像是人影,比较纤细,垂着头,似乎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模糊糊,静静站在那,对着我的背影。

  冷汗中,我手一哆嗦,已是用了极快的速度猛力拍下了那灯具控制开关。

  屋中亮堂起来,刺得我双眼有些不适应。

  我咬牙一阵子,吼了一声,拼尽全身的力气,猛地转过身去。

  屋内摆设一成不变,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刚才明明瞧见有人影的地方,此时空空荡荡,哪多出什么东西来?

  莫不是我刚睡起,眼花了?我极力回想刚才一幕,否认眼花这一说,看得可是真真切切的。

  而且屋内此时还是寒冷依旧,让我鸡皮疙瘩都冻起好几层了。

  我想起白日里马老大的话语,心头抽紧起来,难道真被怨鬼缠身了,而且牛老道的禁锢似乎已经不起作用了,否则怎么还会出现刚才这一幕?

  此时此刻,我对马老大说的话已是深信不疑。

  我开了屋门,将我这楼层的所有灯光统统打开,连卫生间也不放过,而后才来到客厅中点上一根烟,打开了电视机,将声响开到最大,这样才能让我惊魂未定的心情有所平静,卧室那是打死也不敢再进去了。

  深更半夜,因为电视声太大声的缘故,楼下传来脚步声,哒哒的往楼上移来,不一会儿我母亲出现在我眼前,她抢过我手里的遥控器,将声儿关了,埋怨道:“今天睡了一天,叫起来吃饭都不理,现在睡醒了,发什么疯,电视开那么大声,也不怕扰了左邻右舍?”

  她抬眼往四周一看,又是嚷道:“我的儿子唉!你大半夜的开那么多灯做什么,电费得去好多哦!”

  我苦笑一声,对她道:“妈,你明天能帮我去找一下那牛老道么?帮我捎句话!”

  母亲一愣,但看着我略显疲累的神情,很快就反应过来,忙是坐到我身边,拿手探了探我额头,惊疑道:“儿子,是不是又遇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点点头,母亲显得很恐慌,拿眼四处瞄了瞄,偷偷指了指屋内,悄声道:“就在这里?”

  我不想瞒她,反正我命轻会撞鬼这事,自打我出生起她就知道得门儿清,所以此时得我承认,她赶忙从沙发中跳了起来,心急火燎道:“儿子,你去跟你爸挤到一块去,你爸天生命硬,百邪不侵。”想了想,又道:“不行,我得现在就找张大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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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撞邪(10)

  我起身拉住她,阻止她道:“找什么张大姑啊,我现在就信牛老道,别的一个不信!”

  母亲也急了,争辩道:“你这傻孩子,张大姑的法力一点也不比牛老道差,而且此时牛老道正忙着呢,找他也抽不开身来啊!”

  我沉声道:“给他钱,咱们加价,就不信他不来。”这老财迷,我就不信金钱打动不了他。

  母亲却不以为然,道:“儿子,你对这行当了解不深,他们这些人,一旦接了活,就是雷打不动的主,不完事绝不挪窝,你给金山银山,他们也不会来,听妈的话,赶快先去跟你老爸住一宿,妈把张大姑请来了再说!”说话间生拉硬拽把我拖下了楼。

  我可不愿与我爸一块睡,他那呼噜声,能把天震了下来,与他待在一块还不如被鬼吓死。

  母亲好说歹说,我始终不愿,她最后也无法了,只好让我待在她们这层的客厅中,千嘱咐万叮咛,让我无论如何千万别再回楼上去,特别是卧室,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她这才急匆匆出门去了。

  其实不用她叮嘱,我那卧室给我千百个胆子也是不敢回了。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得走着,那声儿很刺耳,我抬眼一瞧,时针指在三点过一刻的地方,母亲已经去了快两钟头了,还不见回返。

  看来这张大姑不好请,在摆架子呢,什么玩意,到底有没有本事?我心里对这所谓法力高强的张大姑保持怀疑态度,甚至对她没什么好感。

  我们这地方,一旦谈起丧事或是消灾灭祸,说得大名都是马老大牛老道,从没听过什么张大姑,看来也是欺骗老太太老太爷的江湖神棍,要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一场灵异事件,我连牛老道都不信。

  正想着间,又感屋内气温下降得厉害,冷若寒霜,我心里一激灵,暗道:“不好!这怨魂又追来了!”

  此时偌大个厅子,灯火通明,电视又开着,人声不断,可气温愈来愈冷,可想而知,那怨魂在步步紧逼,可我的双眼,却是瞧不出任何异常现象来,这可真要命的。

  我腾身站了起来,大步奔进父亲的屋子里,我父亲睡得正酣间,被我猛力推门声惊醒,从床上坐起来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没事瞎闯什么,想害死你老子?”

  我父亲是个在司法系统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老公安,性子火爆,为人刚正不阿,优秀共产党员,骨子里坚信无神论,对封建迷信那一套总是嗤之以鼻,就为这没少与我妈吵架,总认为她这一套是给社会主义抹黑了。

  所以我没敢和他说实话,只说睡不着,想找他老人家聊聊天。

  他以为我是就工作上的事情讨教他来了,顿时来了兴趣,拍拍床沿,示意我过去坐到他身旁。

  我父母共育有三个孩子,我是最小一个,我哥我姐都在外工作,只有我留在家里,可偏偏我是最叛逆的一个,从小到大,最看不惯我父亲整天板着一个黑脸,所以平日里与他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难得谈上两三句话,如今见我深更半夜主动来找他讨论工作上的事情,难怪他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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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因果(1)

  我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拉西扯,尽聊些工作上的琐碎之事,父亲似乎没觉察到我在敷衍他,都是有问必答,说得很详细。

  可我感觉浑身越来越冷,那是一种透入骨髓的冻意,牙关都禁不住打起架来,看来父亲的硬气都挡不住这怨魂,它根本就不怕,还是缠着我不放。

  实在冷得难受,我一骨碌钻进父亲的被子中,将自己紧紧裹了起来,可被褥丝毫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我感觉到周身散发出来的不再是温度,而是冷气,将被褥也变得寒冷异常。

  父亲见我的行径很奇怪,不禁皱着眉头问道:“你很冷吗?”

  我正极力与这满室子的寒冻做着抗争,闻言为之一愣,看父亲穿着单薄的睡衣睡裤,似乎没事人一般,也是奇道:“难道老爸你不觉得现在很冷吗?”这句话几乎是打着寒颤才将它拼力挤出嘴唇的。

  父亲眼神很是惊奇,伸手来探我体温,一脸关切的问道:“是不是在山上落下了病根,现在还没好利索?”

  我恍然大悟,不是环境在变冷,而是我自身在变冷,那怨魂如今肯定在我体内,就像一台制冷机,慢慢腐蚀着我的躯干,等我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会变成冰棍了。

  我大喊一声,跳下父亲的床榻,大步跑出房间,循着道奔到厨房中,合上三千瓦的电炉子开关,看着通红的电炉盘,我咬咬牙,伸出自己的双手就向它按去。

  想让老子躯干成为你的工具,老子与你同归于尽,我已经不顾一切了。

  “你疯了?”耳边听得父亲的怒吼,我被他摔到地上,这老爷子,都快要退休的人了,力气还是这么惊人。

  这么重重一摔,身子与坚硬的地板相触,我竟然丝毫没感到任何疼痛,就似摔倒的不是我。

  我从地上蹦了起来,又是扑向那电炉,周身的寒冷已经使我疯狂。

  父亲动作很快,一伸手早就拉下了电炉闸刀,同时又是一脚把我踹翻在地。

  他老人家参加过越战,立过功,转业后又在地方干了一辈子的公安,与不少亡命之徒面对面打过交道,论身手,我绝不是他的对手。

  我脑子是清醒的,可身子渐渐冷得僵硬,我知道再拖下去,这身子迟早不是我的,可一时间里又无法与父亲说清楚,我想到了跳楼,唯今之计,只有这条路可走,趁着我身子还能支配的这段时间内。

  可惜我脑子才闪出这念头,已经没法动弹了,因为父亲怕我再干傻事,使出了他拿手的擒拿术,将我死死的按在地上。

  我嘶吼着想挣扎着爬起来,而父亲则使力按着我,在他手底下,我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我已经感觉到那股冷意慢慢蔓延至我头脑中,就在我意识渐渐模糊之时,听到了我母亲的惊叫声,最后听到的是个陌生的女声,只听她声调慢悠悠道:“没事没事,我来瞧瞧!”我仅存的意识便是消失了。
  第三章 因果(2)

  待我醒来,已是到了白日。

  窗外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我见得我竟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不过对自己的房间却略显陌生,因为家具的摆设格局与以往已大是不同。

  那面镜子正上角贴着一张黄符,上边画着鲜红的咒语。

  床铺与衣柜的位置调了个,原先床铺的位置现在是衣柜,而衣柜的位置则成了床铺所在。

  本是摆在窗前的书桌却没有了,看来在我昏迷期间,家人对我的房间做了一番大改动。

  这应该是出自那位张大姑的授意,她们这类人,上至风水地脉,下至一般摆设,都是很讲究,稍微一些纰漏都能让她们神经兮兮的。

  不过看我现在行动如常,想来这张大姑还真有些本事。

  我起了身,站到窗前,见得楼下母亲正与一个头发雪白的妇女在攀谈,她背对着我,看不清模样,但母亲对她的表情很是恭敬,想来这妇人就是那张大姑。

  我正看得出神,希望她转过面来给我瞧一瞧,认个脸,背后突然有人轻咳一声,我吓了一跳,忙是转回身来,见得父亲虎着脸,负手站在门前。

  看他这副表情我就知道,这老爷子,心情又不高兴了。

  这也难怪,他一辈子都与封建迷信打对台,如今封建迷信竟然堂而皇之的进到自己的家里,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他沉声问道:“昨夜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这事与他解释不了,再说解释也没用,他要是不信说什么都是白搭,于是装着困惑的模样答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我房间怎么摆成这样了?”

  父亲表情有些惊愕,惊疑道:“你不知道?”我摇摇头。

  父亲“哦”了一声,面色有所放缓,才又道:“不知道也好,免得劳神伤心。”稍停片刻,又道:“不过你妈这人,简直是胡闹,把全屋搞成乌烟瘴气的,又是插香又是贴符,还说要弄个神台,供奉什么三清真君,太不象话了!”面色忿愤又有些无奈。

  我心里偷笑,父亲的脾性,属于天不怕地不怕那一类人,唯独怕我母亲,虽然每次都撑着面子与母亲吵,可每次落败的总是他,当真应了那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我小心翼翼问道:“爸,您该不会是来我这开诉苦大会的吧?”

  他面色一板,道:“小兔崽子,笑话你老爸是不是?”跟着又道:“我只是上来看看你好转点了没有,现在看来,没事就好!”转身走了出去。

  听得他脚步声在客厅里停住,声音又是响起道:“我托付了老战友,让他们帮我联系了清水医院,一旦有了消息反馈,我就带你去看看!”脚步声再起,哒哒出门下楼去了。

  “清水医院?”我脑海里转了几圈,猛然一惊,这不是省里著名的精神病医院吗?专门收治脑子有问题的病人。

  我讶然苦笑,活了二十几年,活成个精神病了。

  看来父亲是认为我的脑子生病了,不过我对此并不担忧,没有母亲点头,父亲决计送不走我。

  第三章 因果(3)



  我眼光再次投向楼下,却见得下边空空荡荡,母亲与那张大姑人已不在下边。

  听得楼梯声响,这脚步声一听就清,是母亲上楼来了,只她一人,并没其他足音。

  不多时,母亲已是走进我屋来,见得我站在窗前,笑道:“儿子,你醒了,还感觉哪儿不舒服么?”

  我摇摇头,随口问道:“那张大姑走了?”

  母亲“嗯”了声,道:“这张大姑就是有本事,昨夜要不是她,你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我看母亲那激动难抑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声,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个张大姑的铁杆粉丝,当下淡淡应道:“她将我病治好了?”

  听到我问,母亲神情黯淡下来,双眼已是微红,应道:“妈与张大姑谈了一早,她说你这病她只能治标不治本,因为你体内那东西太顽固,而你的命数又太薄,正适合此类脏东西寄存其内,借着你的命数,使它阴力更强了。”

  停顿一会才又言道:“张大姑她是个女流之辈,本身就属阴脉一系,你与那脏东西又是阴上加阴,都算同路,克不住它,容她回去先想想法子再说。”

  我一惊,脱口而出道:“那就是这东西还在我体内咯?”想起昨夜那情景,我心有余悸,要是它还没走,指不定哪天我就得给它玩完。

  母亲安慰我道:“虽然没能收伏它,但张大姑还是在你体内布下多道禁锢,至少在头七之前它不会有什么动作,现在距离它的头七还有两天,张大姑应该能想出法子来的!”

  按照传闻,头七俗称还魂日,是指生人死后,亡灵到第七天必定回家一趟,看看亲人,了了未完的心愿,这才安心上路。

  而有些怨气冲天暴戾之极的亡魂,就趁着头七返魂之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必定将世道搅得翻天覆地这才罢了。

  我体内这只冤魂,应该就属于后者,它蛰伏在我体内,估计就是在等头七这一天的到来,因为每只亡魂的头七夜,都是怨念最深阴力最猛之时,没有它们干不成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她借助我身等待头七,到底想意欲何为?而一旦它成事后,我的命运又该如何?我心已经沉了下去,几近绝望。

  不行,事不宜迟,我得立马去找牛老道,张大姑办不了的事情,未必牛老道也办不成,否则他岂会留下口信,让我去找他,说明他定有破解之法。

  一念至此,就欲抬脚往外奔去,却被母亲拦住,急问道:“儿呀,这个时候你要往哪去?”

  我将心中想法与她一说,母亲连连摆手,一脸情急道:“听妈说,你这个时候出屋不得,张大姑临走时吩咐妈说,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出屋一步,因为她在家里布下许多禁锢,都是针对你的,如果一出屋,那些禁锢就完全失效了,就再也制不住你体内那东西了。”

  我也急了,扯着喉咙几乎是用喊着道:“那我怎么办,她有本事怎么都没办法将这东西拿出来?眼看就要到这玩意的头七了,到时若她还想不出破解之术来,我就得完蛋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用吼的语气与母亲说话,让她愣了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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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因果(4)

  虽然有些愕然,但她仍是堵住屋门,看我一脸的急迫状,苦口婆心劝解道:“儿啊,妈知道你难过,可妈何尝不难过,你是妈的宝贝,妈哪舍得你去送死呢?听妈一句劝,你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那也别去啊,这牛老道,妈帮你去找,无论如何就算跪着也把他跪来!”说着已是快步走了出去,下楼梯之时还不忘冲我喊道:“别忘了妈的话啊,千万别出屋去,千万啊!”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我颓然坐倒在床沿上。

  就在我半百无聊昏昏欲睡间,手机响了起来,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找我,难道是单位知道我出院了催我去上班?

  我拾起手机一瞧,号码很陌生,并不是我圈子内的人。

  现在的心情算是糟糕到了极点,本打算不接,但它响个不停,也实在烦人,便是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出一个令我为之振奋的声音,那是牛老道,只听他慢条斯理道:“小同志,你的事情你母亲都和我说了,我说呀,你现在也别慌,万事总有个解法,就算再难办的事,它也是有因才有果,只要找到了源头,事情就不难解决了。”

  我疑惑道:“怎么说?”

  听得牛老道笑了几声,道:“如果纯靠外力想把它从你体内揪出来,我也办不到的。你的身子至阴之极,正适合这类东西在里躲藏。你就好比是个大温床,它一旦在里边生根,就牢牢黏住你了,换句话说,就是与你合二为一了,而任何驱鬼法术,想要除掉它,必定先伤了你,除非真是冷酷无情的人,否则换谁都难于下手,所以说,如果昨夜换作我去,也是与那老巫婆施得手法一般样,没什么区别,只能禁锢,不能驱除!”

  我一听已是六神无主,急上心头,连牛老道都这么说,难道我真没救了?当下急道:“那我就只能等死了?”

  电话里传来牛老道爽朗的笑声,听来他似乎不着急,笑声停了才回应道:“我说你们这些小青年,就是沉不住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万事总有因果,你这事也不例外。你想啊,这怨魂赖着不走,千方百计要借用你身,必定这世上还有它放不下的事情,所以要想治本,将它请离你身,只有找出这件事来,帮它办了,让它对世上无所留恋,自然就会离开了。”

  我又惊又疑道:“这法子能行?”

  牛老道沉默一阵,道:“亡魂不似生人,阳世终究不是它们的世界,阴间才是最终归途,一旦心愿一了,它们都会乖乖离去,绝不会赖着不走的!”跟着又道:“你必须在头七前将这件事找出来,否则到了头七回魂夜,谁都制不住它了,一旦让它完全占据了你的身子,就算它日后离去了,你也将变成废人一个,生不如死。”后边这话说得声调很重,应该是在提醒我注意。

  挂断电话后,我心思急转起来,只有两天时间,确切而言,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因为明晚的子时过后,就是这怨魂的头七之日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找出一个怨魂的生前未完之事来,并且要帮其完成,这难度不可谓不小。

  它到底在留恋什么?是一件事还是多件事?我轻轻咬着指头,眉头锁成一团。
  第三章 因果(5)

  要想查清来龙去脉,必须先得从其生前接触过的周边人众入手。

  可这范围太广了,要是一一去查,两天的时间根本不够用,我陷入深思中,要想在两天里找到有价值的东西,必须快刀斩乱麻,从千丝万缕中剥出那条线来。

  主意一定,我也不管什么禁锢不禁锢的事情了,也早把母亲的叮嘱抛到九霄云外,穿上制服,飞奔出屋,我得去找这女孩的家人。

  不管对方有什么秘密,在经常居住的地方里,总能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同事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找到那女孩生前的居所,一眼瞧去,从居所环境上就看得出来,这家人很有钱,算是富庶人家。

  因为身着警服带着证件的缘故,我没费多少口水就被这家人请进屋内,里边设施富丽堂皇,厅子很是宽大,让我有些眼晕。

  屋内仍弥漫着一股深深的哀戚之意,出面接待我的只有屋主一人,其他人自打见我露面,就纷纷退避,这让我很是奇怪,因为按着本地风俗,遇到丧事,但凡出葬后到头七这些日子里,都是呼朋喊友,在家里大搞特稿,能有多热闹就多热闹,俗称暖房暖屋,就是让刚失去人气的家庭再增添点人气。

  像这种冷冷清清而且还逃避客人的现象,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来之前,早就想好了借口,就说是他家刚死了人,派出所例行做人口户籍调查。

  其实这事根本不用派出所亲自上门处理,而是当事人自己拿着家人的死亡证明上派出所办理销户手续,要是深知内情的人,我这借口根本站不住脚,幸运的是这屋主并没起疑。

  估摸着刚刚经历了中年丧女之痛的缘故,他的精神都很是萎靡,与我答话间经常走神,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一阵子后,我觉得也谈得差不多了,便提出去他女儿的屋内看一看,深入了解下情况。

  我提出这个要求时心里跳得厉害,所谓做贼心虚正是我这种心态,但面上还是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偷偷观察着屋主的反应。

  这要求的确提得很荒谬了,就算派出所真的上门调查户籍情况,会有到死者屋内检查的道理吗?答案是否定的,断然不会。

  所幸那屋主只是瞥来一丝疑惑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这让我大出了一口气,将紧张的心态放缓了下来。

  在屋主的带领下,我随他上到二楼,走进东面的一间房中。

  我才踏入屋中没几久,就觉得浑身一冷,这让我心头一跳,感觉屋内阴气重了许多,估计现在已是下午,这窗子面向东边以致屋内没阳光的缘故,我自我安慰的想道。

  整间屋子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应该是香水或者化妆品散发出来的味道,这是女孩子闺房中特有的气味,除了这香气外,里边的一切事物还保持着原状,就似还有人在里边居住一般。

  屋主站在门口,神情哀伤道:“这些东西本来是不留的,但我思女心切,想来想去,还是保持原状吧!警察同志,你自己看吧,我就不陪你了!”言罢,头也不回的就转身离开了,触景伤情,他的确不愿在此多待。
  第三章 因果(6)

  一切都太顺利了,顺利得我以为会是在梦里发生一般。

  蹩脚的借口,荒谬的理由,竟然都让对方信以为真,而且还留我一人独自待在屋内,这真是天赐良机,调查起来完全没了顾忌。

  我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定格在屋中唯一的电脑上,很多孩子都把秘密藏在里边,所以我就从它找开始。

  才一打开电脑,就在我手伸向鼠标的时候,浑身寒意四起,眼光中觉得屋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特别阴沉,就似一转眼间,外边就已经到傍晚一般。

  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自己头顶上方的书柜玻璃门中,隐隐约约映现出一条模模糊糊的人影来,就站在我身后一动不动。

  我不敢回头张望,心里暗暗念叨着道:“我是来帮你还愿的,千万别再折腾我了!”说来也怪,我反复念叨多次后,身上的寒意消失了,屋内的光线又亮堂了起来,那条人影也是消失不见了。

  我定下心来,看来它对我已经没有恶意了,至少在我帮助它的这期间,所以我更得争分夺秒,要是头七之前我完成不了她的遗愿,轮到它亲自出手,我就坠入万劫不复之境了。

  我还没怎么动鼠标,屏幕中的QQ登陆窗口自动弹了出来,并且自动开启了,让我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双手合什低声道:“谢谢了!”它让我看它生前的QQ,里边一定有我想找的秘密。

  翻开聊天记录,密密麻麻的页数让我头大,要是一条一条的找,我在上边磨蹭那么长时间,屋主一家人也未必能答应,我只能在心底乞求它再次出手帮我一把。

  果不其然,它读懂了我的心意,屏幕中的鼠标自行移动到了其中一个页码上,点开了来。

  页上所存的这些对话,是留在三个月前,我轻转鼠轮,很快将这三个月以来页里所留着的内容统统看了个遍,与生前的她对话最多的应该是个男孩子,无论网名还是话里行间,都证明着这一点,而且从内容里瞧,两人的关系不简单,说白了,是在谈恋爱了。

  头一月里,是这男的天天在追她,第二月里,她态度含糊不清,第三月里,两人坠入爱河里了。

  我心里一叹,这都什么世道,小小年纪,放着好好的书不念就玩早恋?才这么一想,浑身一冷,我忙收敛心神,不敢胡思乱想,这当口,可得罪它不得。

  在她出事前一晚,两人已经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烈士陵园郊游,记录的最后,是在她出事的前两个小时,也是她QQ上的最后一句话,这留言是:你在老地方等我,我这就出门!

  我又是不由自主的一叹,这一出门,就是有去无回了。

  再细而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既然是谈恋爱,怎么还有别人,难道不是二人世界么?再而言之,烈士陵园是在城西头,这出事地点在城南头,两地相隔甚远,她怎么从烈士陵园跑到这边来了,难道其中又改了地点?这三个男孩子中,有没有她那男朋友?
  第三章 因果(7)

  一系列的疑点,又让我重新查看了一番聊天记录,只知道这男的是高中部的学生,至于具体来历就一无所知了,不过我还是将他的QQ号记录了下来。

  心间不知为何,突然有着想要删掉这些记录的冲动,我心里一凛,这不是我的心意,应该是这怨魂通过我的感应生出来的想法,这应该就是它的遗愿之一了吧,它不想让人知道它生前的这段往事。

  我没有丝毫犹豫,将生前的她留下的聊天记录统统删除干净,除了杀人放火干违法的事情,它要我做什么我都干,只要能令它满意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我眼光瞄向电脑柜的下端,那有个抽屉,我伸手将它拉开,这一切,都是出自于它的指令。

  里边堆放着一些书籍,我想都没想,直接将手伸向最低端,从里边抽出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来,放入我的挎包内,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仿佛就是我自己的东西一般。

  而后关了电脑,起身出了屋子,才走到楼梯口,我就一愣,见得屋主一人站在拐道里,背靠着墙,在抽着闷烟,脚下已经有着不少的烟屁股,他一直在这,难道在等我?

  他见我现身,抬起头来望着我,疲倦的面容中含有泪痕,我向他走去,到了近前停住脚步,望着他也不出声。

  屋主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这笑意比哭好不了多少,最后才嘶哑着声道:“麻烦你了,警察同志!”

  我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为了向我致谢,一直等候在这?而且谢我什么,上门核查户籍?这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他是做大生意的人,我想他不会不知道,可他为何装傻,而且还要向我致谢?

  我疑惑的看着他,想对他笑,可不知为何,心底一阵难过,竟是笑不出来。

  他看着我,才又道:“前天,我就已经去所里将我女儿的户籍注销了!”

  我一惊,他原来什么都知道了,可看他的目光,丝毫没有要怪罪我的意思,我张嘴欲言,可最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下了楼梯,我知道他一定在注视着我,我没回头,就这么出了他的屋子。

  站在屋外,我才敢转过身来,望着这幢豪气的别墅,满心疑惑。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来调查户籍的,可他为何不拆穿我,还尽力配合我,这是为什么?我深深吸了口气,带着从他家里偷出来的日记本,大步离去了。

  我没看日记本里的内容,它写着什么对我而言都不重要,我将它取出,是因为受了那怨魂的影响,是它让我这么干的。

  到了家里,我将日记本丢到火炉里,瞬间付诸一炬,看着冉冉火苗,我想,这也是它所希望的。

  我已经替它完成了两件事,还有没有其他的事情,如果有,还需要干什么呢?我点上一支烟,冥思苦想起来。

  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因为我不相信张大姑,而牛老道在赶丧脱不开身,我必须在头七之前将它的所有遗愿统统办好,这才是救回我这条命的唯一之计。

  我感到心头升腾起一股莫名的火气,很愤怒,这是它的感受,它在给我提示,它还有未完的遗愿,而且是一件令它异常愤怒的事情。

  它在愤怒什么?我懒懒的躺倒在沙发上,从嘴里吐出一个个烟圈,看着它们袅袅往天花板升去,而又慢慢淡开,直至消失不见。

  其实我在等翻页...........HO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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