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豆友妞妞(化名)的真实奋斗历程,由可可沛沛进行整理和撰写。
部分细节有处理。
本文所有打赏金额归妞妞所有。
19岁时,家人给我安排了两条路:
一条是做小姐。
一条是去饭店打工,每年攒2万块,过两年嫁给一个保安,然后生孩子,这么过一辈子;
1990年冬天,我出生了,在东北的一个农村。
家里很穷。
穷到什么程度呢?
每年过年都得四处借钱,才能买得起一点点肉。
因为穷,爸爸脾气非常暴躁。经常酗酒,醉了就打我妈,打得很厉害。
城里人都以为家暴就是关起门来打老婆。
其实不是这样的。
在农村,打老婆跟吃饭、喝水一样,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我爸打我妈时,会有不少人跑到门口来看,津津有味。
吃饭的时候,街坊邻居还会端着碗来看。
农村本身娱乐项目就少,打老婆这事,于他们而言,就是个娱乐项目。跟看电影一样。
发展到后来,连我一起打。
我很害怕。
后来我就变得特别敏感,形成条件反射一样。
一看到他脸发红,身上有酒气,就马上躲起来。有时候是床底下,有时候是灶台旁,有时候是田里。
再到后来,一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就浑身哆嗦,开始看哪里能躲。
尽管没少挨打,但作为长孙女,爷爷奶奶很疼爱我。所以我的童年并未感觉特别凄苦。
这也是我童年唯一的温暖和美好回忆。
后来才发现,得到再失去,比从未得到更痛苦。
7岁那年,村里许多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爸妈也赶时髦,去了成都。
那时妈妈的姨奶奶在成都开连锁饭店,饭店很大很豪华。
妈妈长得漂亮,就做了领班,迅速适应了这种打工生活。
客人少的话,还主动跑去后厨学习面点、炒菜。这也为她后来自立门户打下了坚实基础。
爸爸则不然。
姨奶奶先后给他安排了几个工种,他都不愿意干。挑肥拣瘦,高不成低不就。
或许东北男人骨子里都比较大男子主义,自尊心强,根本受不了看别人脸色的工作。
到最后,索性啥也不干了,开始混日子。
客观地说,爸爸长得帅,不喝醉的时候,很有异性缘。
混日子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小姐。
小姐很有钱。
他就逼着妈妈离婚。
我妈是特别传统的那种女人,秉承从一而终。
她经常跟我说:
女人这辈子啊,就应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老鼠满街打洞。
我爸提出离婚后,她一开始是震惊、愤怒,请假在家,不吃饭,不梳头,哭了好几天。
形容枯槁,几乎不成人形。
几天以后,瘦到脱相的她,还是想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她哭着恳求他:都有妞妞了,别离了。离了,妞妞怎么办?
我爸坚持要离。
她没办法,跑回东北,哀求爷爷奶奶,还有爸爸的舅舅。
结果他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
为什么不离?
她(那个小姐)比你有钱,她能给他钱,你能给他啥?
就凭你做领班的那点破工资?
我妈惊呆了。
但她特轴,死心眼儿,还是不肯离。
我爸先后几次故意找茬跟她大吵大闹,她就是咬死不离。
我爸气得干脆带着小姐远走高飞。
此后,再也没有给过我一分钱。
我们就这样,被他遗弃了。
我妈受了很大打击,痛不欲生。
人家说换个环境好些。于是她去北京,投靠了小姨。小姨那时在工体南门开饭店。
那时候三里屯的游客特别多,都是一车一车的被拉过来,川流不息。
小姨那会儿确实缺人手,我妈也总算有了安身之所。
1999年,也就是我9岁的时候,婶婶怀孕了。
奶奶托了人,查性别,是男孩。
爷爷奶奶开心得合不拢嘴。
我也特别开心,以为以后多了个玩伴,却丝毫不知这便是我命运的转折。
弟弟呱呱落地以后,爷爷奶奶对我的态度陡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老是给我妈打电话,说身体不好,顾不过来我。
我妈在北京居住条件很差,只好多给生活费。
有一次我发烧了,躺在床上。爷爷奶奶不管我,任由我躺着。
一直烧到40度。
邻居大婶串门无意中发现,跟奶奶说:“姨,这不行的啊,搞不好出人命的啊!”
奶奶这才给我妈打电话:妞妞病了,治吗?
我妈赶紧说:治治治!
奶奶说:那你打钱来!
我妈火速打给她200块,她才带我去输液。
也算我命大,输了几天液,好了。脑子没烧坏。
还有一次,我不小心弄丢了扎头发的头绳,奶奶站在那里骂了我整整半个小时。什么难听骂什么,连婊子这样的词都骂出来了。
你能相信吗?——
一个奶奶,骂她9岁的亲孙女,婊子。
后来实在是骂累了,坐下喝口水,继续骂。
幼小的我非常困惑,为什么之前如此慈爱的他们,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我无数次做梦,梦到依然疼爱我的他们。
梦到爷爷背我上学;
梦到放学回到家,奶奶从棉袄里给我掏出一只烤红薯,还是热的;
梦到爷爷给我讲故事;
梦到奶奶夜里戴着老花镜给我缝棉袄;
……
可惜这么美好的梦境,每次总在我最开心的时候戛然而止,然后我从梦中哭着醒来。
那几年,我的枕巾都是湿的。
有一次,我去同学家吃饭。
同学家养了一只小白狗,叫小白。
小白的毛很干净,有自己专门吃饭的碗。
吃饭的时候,它很调皮,跑到桌子底下到处乱窜,蹭我们的腿。
同学的爸爸妈妈都给它喂肉吃,还亲热地摸它的头。
我看呆了。
同学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小白是我们家的家庭成员。
我们家我妈排第一,我排第二,小白排第三,我爸,嘻嘻……排第四!
她爸给她一个宠溺的微笑,摇摇头,表示无奈。
我听了以后,心里难过极了。
原来人家的家是这样子的啊!
我借故上厕所,跑到洗手间偷偷哭了一场。
我觉得自己连狗都不如。
我开始频繁给我妈打电话,求她把我接走。
再苦再累我都不怕,哪怕跟着她讨饭我都愿意。
我实在不想再过这种没有任何尊严、不被当人看的日子了。
后来我妈实在拗不过我,把我送到了三姨家。
到了三姨家,我终于不用再挨打挨骂了。
只是三姨身体不大好,没有精力做饭。经常在豆腐上放点酱油,再蒸点米饭,就是一顿。
后来三姨也不愿意接收我了,我妈只好把我送到大姨家。
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住校,才终于结束。
这几年里,我妈终于同意和我爸离婚。也没什么财产好分割,唯一的财产就是我。
我爸坚决不要我,我妈就要了我。
姥姥家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累赘,说我妈傻,应该把我推给我爸,她好再嫁人。现在拖着我这么个拖油瓶,根本嫁不了人。
真是蠢得要死。
他们把对我爸的憎恨全部发泄到我身上。
逢年过节,姥姥家族里所有的孩子都有新衣服和红包,就我没有。
过年的时候,3个阿姨和1个舅舅,总是当着我妈的面说:
他这样的爹,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
妞妞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心里特别委屈。
因为频繁转学,我的成绩总是处在中下游,但我已经非常努力了;
因为频繁转学,我也没有好朋友,但我拼命和同学搞好关系;
因为频繁转学,别人欺负我是新来的,我也不敢做声。
我已经很尽力很尽力很尽力了,为什么大人还要这么说我?
我不懂。
为了不让我妈难过,我总是假装没听到。
为了不让她伤心,我也从不问她。
这也被阿姨舅舅们说,说我木木的,呆呆的,“骂她她都不知道”
我只能默默吞到心里。
实在忍不住,只好写到日记本上。
边写边哭,经常是好不容易写完了,字却被泪水泡得看不清了。
我看着一片模糊的纸,死命咬着嘴唇,无声地哭。
我以为人生已经很苦了。
我以为以后都会这么苦。
后来才知道,命运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