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挹翠对饮】【原创】还珠寄浮生•此心不改当年愿

第十九章
此次,永琪借着巡查南方税务之名,在杭州待了一月有余,夜以继日地探查走访,抽丝剥茧,方家旧案真相,俨然浮出水面。永琪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方家,果然是清白的。奸臣先斩后奏,皇阿玛一时未查,才让方家人含冤而死。然,伯仁虽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即使沉冤得雪,但方家却已满门倾覆。萧剑要恨皇阿玛,小燕子要恨他,恨整个无情的皇族,他亦是无从辩驳。只是,得知皇阿玛从未亲自下令将方家治罪,他心中弱弱生出一线希望,或许,他可以求得小燕子的一丝宽恕。

这日,夜已经深了,永琪还在伏案书写,整理最后的卷宗。天色渐凉,永琪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困意席卷而来。他已经熬了三个通宵,实在是疲惫,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记得有次,京城突发暴乱,涉案人员庞大,他也是进进出出忙了好几天几乎没有时间睡觉。
那日,他又是忙到子时过后才回到景阳宫,因想着时间实在太晚,怕打扰到小燕子睡眠,他也就没有回房。而是径直走到书房,准备就在书房睡几个时辰便走。

永琪躺倒了书房的床上,疲倦的情绪一下子席卷而来,几乎沾上枕头就要睡着了。他却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还不由地在思索白天处理案件的片段。一会儿,只感到脸上有凉凉的触感,还有着一股似清晨初初盛开的芙蓉一般的清爽香气萦绕在鼻间。他蓦地睁开了眼睛,眼前可不正是他的小燕子,只见她乌发垂腰,明眸胜秋泓,正搬了个椅子,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

看到他突然醒来了,小燕子还以为是自己把他吵醒的,赶忙收回抚在他脸上的手,抱歉地说道:“永琪,我把你弄醒了吗,对不起,你快睡吧。”

永琪却一下坐起身来,拥过小燕子,“果然是你,我的小燕子。”小燕子虽然好几日没有见着他,贪恋他怀里的温暖,却还是轻轻地挣扎了一下,说道:“快接着睡吧,好好休息啊。”
永琪松了松双臂,看着她说:“这几日太忙了,见不着你我心里好挂念,只是三更半夜的回房怕要吵着你睡觉”。永琪又捏了捏她的手,疑惑地问道:“手怎么这样凉?明月他们没给你用暖婆婆暖好被窝吗?”

小燕子却不敢说实话,只打了个马虎眼,“哪有,我手一直这样啊。”
永琪却是最了解她不过,看到她闪烁的眼神就知道她在说谎,故意唬道:“你啊,也是太娇纵明月她们,今日之事也是她们太粗心了,明日我要必定要问问她们怎么伺候格格的。”
听到他说要责备明月他们,小燕子一下子急了,就什么都说出来了:“你可别不讲道理,明月她们陪着我在门口等了你好久,见你一直没有回来又劝我回房等,我刚回房才知道你又去了书房。我就想看看你,几天也没见到你….”小燕子扁扁嘴,低下头去。

听了她的话,永琪又是惊讶又是心疼,忙把她的手放在手里搓着,呵着暖气,本以为她只是从卧房走过来才路上染得凉气,没想到竟是在门口吹了大半晚的寒风。

“怎么这样傻呢,大半夜的等在外面冻病了怎么办,下次再也不准了,也不许熬夜等我吗,”永琪疼惜地说道。
“那你下次不管多晚回来都要回房来,好不好,我不怕被你吵醒,”小燕子眼中眷恋深深,和他商量着,“老看不着你,心里慌慌的。”

看着这样柔顺贴心的小燕子,永琪满身的疲惫不禁一扫而光,他把小燕子从椅子中抱过来,她放在床上,又侧着身怜惜地抚摸着她的红唇,凑近身细细地研磨舔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的便是如此。

小燕子确实也是思念他,老担心他在外面奔波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眼下看到了他,感到了他热烈的气息,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书房的床本来就比卧房的床窄小许多,二人睡在这里更是比往日还要贴近,如此一番热吻,二人皆有些意醉情迷。

永琪的手正在她腰上游移,小燕子却轻轻地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而羞赧地说道: “不准胡闹了,还不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怎么有精神?”

永琪笑了一声,想到小燕子等了自己大半夜也该乏了,不忍心折腾她,便再紧紧地将她嵌到自己怀里,在她眼皮上轻轻落下一吻:“格格大人说得对,小五子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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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往是如此美好,柔情蜜意,而此时的他,却在这孤冷的夜里,寂然一身地忙碌着。不知道她在京城还好不好,必定是很好的吧,她所有的饮食起居,行走出入自己均已经安排好了人照顾。她,会不会,偶尔,也想起自己?大概不会吧,永琪心里深深叹息着,却还是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把卷宗再整理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纰漏,才又收了起来,锁进箱子里。

然而,事关重大,永琪还不确定如何将旧案掀开。虽然连日奔波劳累,永琪却不做任何休整,第二日又急忙上路,马不停蹄地赶回北京。




撒点小小糖,又要开始虐虐的一段了。。。。。。
第二十章

这日,永琪终于回到了北京城。刚过城门,永琪便掀开轿子的门帘问驾车的小桂子,“佑善堂可是在前面的岔路上?”

听到永琪的问话,机灵的小桂子马上心领神会,立刻答道:“主子,您记性真好,可不就是在前面那条路上。路上人不多,我驾车快点,正好能赶上接格格回宫呢。格格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永琪回到了车里,虽然明明知道小燕子不会“见到他很高兴”,但是猜想大概她也不会恼怒吧。这次办事前后耗费了快两个月才回到京里,他是多么思念她。方家翻案有望,他的内心却又轻松又更加沉重,此时此刻,他多么想尽快见到她一面,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

小桂子驾车确实又快又稳,不一会儿就到了佑善堂。小桂子在大门边上把车停了下来。永琪立刻就下了车,正在犹豫是在门口这里等着小燕子呢,还是进去找她才好。

正在永琪犹豫之间,小燕子从正门走出来,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子,看着倒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小燕子和他一路有说有笑,并未注意正站在门口的永琪。那男子是住在附近的秀才贾义丙,家中母亲曾有一次病入膏肓,他去观音寺许愿祈祷母亲能够早日康复,没出一月,母亲果然药到病除,因此他便长期在这佑善堂帮忙,教授孩子一些简单的文字书写之类。

“格格,主子来接您了”小桂子倒是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向小燕子行礼。

“您是格格,在下并不知道,多有冒犯,请您…..”贾以丙顿时慌了神,他虽然看出了这名姑娘并非寻常人家,但是看她平日为人豪爽仗义,竟没有想到她会是皇室中人。

“你哪里冒犯了我,你别和我客气,我和你一样,只是最普通的老百姓”小燕子打断贾以丙的话,瞪了小桂子一眼,又看到了一旁的永琪,她的心不禁颤动了一下。那日明月将菱花剑画卷转交给她,她的内心也有所触动。他一个月不在宫里,她却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和他有关的事。零散模糊的记忆就要喷涌而出,她却越来越慌,因为她隐约觉得那将是巨大痛苦的起源,她不想找回那些记忆,她喜欢她现在的生活。她不想记起,不想记起啊。

永琪向来视她作明珠珍宝一样,不愿她被别人觊觎。然而此时永琪还是忍住心中醋意,走上前来语气温和地对她说话:“小燕子,我刚从杭州办事回来,我们一起坐马车回宫吧。”
“我没有你那么金贵,我有脚我会走路,贾大哥和我一道,”小燕子心慌加剧,她不想接近永琪,她不想去打开那些回忆。说着她便扯上了贾以丙,迈着大步离开。

明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小燕子漠然离去的身影却像寒冷的冰棱在他心口锋利地划上了一刀。她竟然宁愿与同其他陌生男子同行,也不愿意瞧自己一眼。这一连几日的赶路,他心中记挂着她,不曾觉得任何疲惫,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要融化在这刺眼的阳光下。

小桂子忿忿不平,正想跑上前去阻拦小燕子,却被永琪伸手挡住,“你驾车在后面跟上格格,我一个人走回去便是。”
“主子,这样怎么行,格格她…..”小桂子极为永琪抱不平。
“去吧,我也正想一个人走走,”永琪摆摆手,让小桂子驾车去赶上小燕子。

京城的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商品琳琅满目,摊贩们中气十足地在叫卖,热闹非凡。永琪却漫无目的地走着,像是走在一片无境的荒漠之中,没有出路。他走了好几个时辰才回到景阳宫,景阳宫此时已经点起了一排排夜灯,在静默的黑夜中又显得是那么微弱。

永琪停在景阳宫的门口木木地站立着,看着眼前偌大的宫殿,心中竟是一片荒凉。谁人不羡皇家雍容华贵,皇家的阿哥个个谁不是含着金匙长大?可是,自从额娘辞世之后,年幼的他虽然从不缺少宫人的悉心照料,从未在吃穿用度上受到过半点委屈,可是他的内心,时常难免觉得清冷孤寂。他努力学习,发奋读书希望对得起额娘的生养之恩,也希望能够早日替皇阿玛分忧。皇宫向来人情淡薄,他却一直真诚待人,勤勉谦让。他有皇阿玛的赞许,他有知心的朋友,上天没有亏待他,岁月平稳如水,他亦无甚可不知足。

可是,直到遇到她,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一眼万年,什么叫做既有了盔甲,也有了软肋。他从此会偶尔失去往日的沉稳,为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引情绪;从此也彻底放下了自己作为阿哥固有的一些骄傲,把她捧在心间,事事以她为先。从此为她柔肠百转,鞍前马后,纵使浮世有万重变化,心中所愿也不过是与她做一对有情人,相濡以沫,长相厮守。

永琪走进景阳宫,秉退一路向他行礼的宫人。他走进书房,唤了小桂子拿来几坛老酒,不停往嘴里灌。他向来坚强,向来自律,从不轻易放纵自我,只是此刻,只觉内心空虚一片,无所支撑更无所寄托。酒入愁肠愁更愁,如果在现实中,他始终无法触碰小燕子,无法再重新赢得她的心,他宁愿就这样醉过去好了,至少不用想她。可是,为什么,即使如此,他的心那样的痛,他满脑子,都是小燕子的样子。她明艳的笑容,她孩子气的神情,她嗔怒的样子,她流泪的样子。

两坛酒喝完,永琪意识逐渐飘散,他不禁站起身来,朝曾经属于他俩的卧室走去。永琪推开门,屋内灯光明亮,小燕子正坐在桌前誊写佑善堂的捐赠账目。

回宫的路上,小桂子一直驾车跟着她。到了宫门口,她实在拗不过,只好坐上了马车回景阳宫。小桂子告诉她,主子这两个月来多么辛苦,事情办完了却没有停歇半口气,一心只想早日回宫,一进了城门又想快点见到她。她竟然无法打断小桂子的话,她的心好像不受她自己控制地要转变旗帜,可是她不想,也不敢去推开旧日记忆的大门。

看到永琪走进来,小燕子大吃一惊,立刻站了起来。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我很忙,你有什么事这么晚还来找我”,小燕子明明心跳加速,却故作冷淡道。

佳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永琪一时不知自己处于何时何地,眼中只有她又虚幻又真实的身影,他只想重新拥有她,给自己一点支撑和勇气。“小燕子,回到我身边好不好,”永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而是上前猛地一把把她抱进怀里。
小燕子慌了神,用劲儿把他推开,急急喊道:“我不要,你快放开我。”永琪本就酒醉,身体虚浮,被她这么一推,更是后退了几步。

而他实在太渴望她,他的心都已经破碎了,他不能再远远地看着她。

“你别碰我,唔……”可还没等小燕子说完,永琪重新上前拥住她,把她箍进了自己的怀里,照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他的气息是明明是那么陌生却又熟悉,记忆如同碎玻璃片一样纷纷扎进她的脑海里,全不成形却尖锐无比,小燕子身心剧痛,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他的束缚,“啪”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小燕子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手心像是有一团火一样,在烧灼她,心也快要跳出来。
“我恨你,”她不禁侧过脸去,不去看他。
“恨我,小燕子,我要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吗,你要看吗”永琪身体晃了几下,眼前几欲发黑,声音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她竟然恨他,竟然如此厌恶他。他到底如何才好,他不舍啊,不甘啊,可是他能怎么做,才能填补两人之间的隔阂。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崩溃而近乎绝望的他,小燕子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心疼和自责的感觉,可是她仍然极力抑制住了那种情绪,继续冷漠以对:

“你立刻走,我不会原谅你,我再要不要看到你。”
小燕子无情的话语像是沾了毒液的利剑一样字字诛心,永琪此时像是负伤的兽,痛苦捣烂在口中却再无言语,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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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子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而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为什么,他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身旁,而这股气息竟然好生熟悉。不对,不对,我和他既没有过去,也更不会有将来。

“小燕子,我要把我的心剖出来给你看吗,你要看吗”,他话语中无限凄苦,在她耳中久久回响。小燕子把头深深埋在枕头里,不敢再去想他那哀痛而绝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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